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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野心毒手

此言一出,除了尘玄禅师而外,众人无不脸露诧异之色。

事实摆在众人眼前,两人对了六掌,并未分出高下,为何宗钟大言不惭,而狄叔平居然无言默认?隔了半晌,才见狄叔平面上饱含羞恨之色,悻悼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狄叔平无法报今日之仇,便誓不为人!”说完,也不与众人道别,径自转身大步走去!

从他的言态看来,他与宗钟,已是誓不两立了!!独有甘泉,她正努力追忆两人对掌的经过,不知一向极其自负的狄叔平,为何情愿认输?她陷入深思,以致连狄叔平愤愤离去也没发觉。等狄叔平快要走出村落,这才猛然惊觉,急忙大叫道:“姓狄的回来!”

这时的狄叔平像是十分驯服,一听叫声,立时停步回身,问道:“你有悔意?!”

甘泉正要答言,却听谢望人喝叫道:“殷开甲,如今诸事已了,该谈你我的事了!你究竟肯不肯交出我师兄来?”

甘泉从旁制止道:“谢前辈请等一下。”她回头向狄叔平道:“姓狄的,有码子事还劳驾吩咐一声,如何?”

狄叔平明知故问道:“吩咐什么?”

甘泉道:“吩咐殷开甲即刻交出赫连帮主来!”

狄叔平狡赖道:“血手帮的事,我如何能吩咐?” 甘泉冷笑道:“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如今谁不知道,血手帮早已对金光教俯首称臣?凭你龟龄堂堂主一句话,还有不成的道理!”

狄叔平略略一顿,断然道:“不行!”

甘泉秀眉陡皱,娇喝道:“我虽说过饶你今朝不死,可没说今番不给你苦头吃!聪明人一点就醒,仔细想想,吩不吩咐?”

狄叔平立刻沉声回道:“宁折不弯!”说得斩钉截铁,居然还有股子英雄气概。

殷开甲也在这时插嘴厉声道:“我血手帮不过加盟金光教,与金光教平起平坐,根本说不上俯首称臣。纵然狄堂主肯居中说项,答不答应还权在殷某!”

狄叔平听了,暗地感谢。却不料宗钟突在这时纵到殷开甲面前,目射威光,怒声喝道:“你不马上交出我外公,今天就莫想活着离开!”

殷开甲只道狄叔平不敌宗钟,可能是与甘泉交手时受了暗伤,他总不相信宗钟傻里傻气,会练就什么出色的技艺。闻言登时目露凶芒,眉梢聚杀!

他外号“五路煞神”,相貌本就狰狞可怖,这时暴怒起来,简直就是凶神恶煞临凡!宗钟见了,不觉气为之夺!

谢望人一旁见了,大叫道:“宗钟,你不用怕他,他平常就知道仗着那副恶相吓唬人!”

五路煞神殷开甲忿怒难禁,大声咆哮道:“谢望人,你等着,我宰了他再宰你!”

宗钟愤然道:“我打不赢你,从此江湖上便没宗钟这个名字!假如你输了,怎么办?”

殷开甲被激得豪气勃发,立刻大声应道:“我若输在你手里,马上交出赫连表来!”他自认对付一个宗钟,顶有把握,不自觉地心高气傲,无意扫了场中众人一眼。

但当他目光触到尘玄禅师身旁那三个老和尚时,猛见三人都是须眉掀动,面现激愤。虽然他们的眼睛仍都闭着,却别有一种令人震慑的威严!一瞥之下,顿时豪气尽失,斗志全消!心惊道:“原来他四人是冲着我来的!”

便在这刻,猛听宗钟大声吆喝道:“狄叔平,今朝我放过你了,以后不准你再沾惹英儿了,你听见了吧!”

原来狄叔平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开溜,被宗钟发现了出言警告。这般的警告法,教一向颐指气使的狄叔平如何受得了?只见他猛然回过身来,恶狠狠回喝道:“偏要!我偏要!”

甘泉立刻轻叱道:“你还不快走,定要弄得灰头土脸才走?!”

狄叔平满怀积忿,待要发作,转念自己内力大损,实在力不从心,没奈何,吞羞忍忿,埋头疾行而去!

狄叔平一走,宗钟立刻对殷开甲大声说道:“来来来,你准备动手吧!”

殷开甲听宗钟说话的语气,竟有胜利非他莫属的口吻,又复激发起消失的豪气,大声道:“好!你小心了!”

说完,蓦地绝技连演,一口气攻出五招!

这五招叫做“钟馗斩鬼”、“无常拘魂”、“群鬼拜月”、‘举幡引魂”、“僵尸起舞”,无一招不是穷凶恶极,威猛绝伦!许许多多的成名人物,大半都是丧生在这五招手里!因之这五招不但是他仗以成名,也使他获得了“五路煞神”的凶号。

他内力浑厚,招术精纯,平常已是威猛无比,此刻又因关系英名的断续,生命的存亡,这一施展开来,威力更是倍增!

只见方圆十丈以内,到处狂风激荡,沙石飞上半天,绝技果然不同凡响!

宗钟一见来势既快,劲道尤猛,哪敢怠慢,立即以霹雳八掌中的“车前马后”、“旋转坤乾”、“颠倒阴阳”、“海枯石烂”、“石破天惊”前五掌连续迎拒。

双方这五攻五守,表面上看来,似乎功力悉敌,轩轾不分,实际上殷开甲是越攻越觉气馁,越攻越觉胆寒!

原来殷开甲见第一招未能得手,尚寄望于次一招,不料一招复一招,招招失望。而宗钟回敬的五掌,虽然每掌不尽相同,但每一掌都守得无懈可击,不但如此,那守势之中,更另外具有一种攻击的无上潜力威胁着他,使他不敢放手抢攻。

五招一过,殷开甲图穷匕现。谢望人看出苗头,立刻大叫道:“宗钟,攻他!攻他!”

宗钟听了不但不攻,反而停下手来,对殷开甲沉声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只要你交出我外公来,我便不杀……”

话声没完,殷开甲立刻抢着厉喝道:“小杂种,你赢了我了?!”

宗钟道:“你不要骂人,不服就再来过!”

五路煞神殷开甲色厉内荏,立刻故技重施,一招“钟馗斩鬼”攻了过来!

宗钟试探出对方实力,不再虚与周旋,就在打出一掌“车前马后”的同时,蓦地奋力抢到殷开甲近前,“天罡指”使出三四成劲道,快似电光石火,迎面戳去!

殷开甲在九连山中见识过宗如仪施展这种指法的厉害,一见宗钟食指戳来,大吃一惊,眼前就见指影如林,每根指头都朝面门戳到,吓得忙不迭纵身疾退!

他快?宗钟的指头比他更快!他刚一起步,宗钟的指头已触到他两眉之间的“心经穴”,登时仰天栽倒!

宗钟如影随形,伸手点了他的“肩井穴”,大喝道:“我外公在哪里?快交出来!”

殷开甲一帮之主,称雄江湖数十年,一旦败在一个二十不到的宗钟手里,不禁恼羞成怒,厉声道:“你杀了我吧!我不交!”

谢望人满脸尽赤,骂道:“你说话是放……”

忽然陶精哉走来劝道:“殷帮主,殷兄!咱们江湖上走动的人,讲的是一诺千金。狄堂主说得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犯不着斤斤计较小的胜败得失,交出赫连帮主吧!”

他这番活果然是在开导殷开甲,但另一方面则是在堵塞宗钟的嘴,教他也杀害殷开甲不得。

宗钟虽然听不出他弦外之音,谢望人焉能不懂!立刻朗声道:“谢某人保证宗钟言而有信!”

一听两人的话,五路煞神殷开甲,顿如醍醐灌顶,马上改口道:“好!我马上带你们去!解开我的穴道吧!”

宗钟满怀高兴,立刻伸手代他解穴,

便在这时,猛听一人断喝道:“慢着!”

众人大惊!宗钟见是尘玄禅师出言喝止,忙道:“解穴有什么不妥么?”

尘玄禅师面色庄严,沉声道:“老衲此行便是为赫连帮主而来!”

宗钟拱手谢道:“如今他已答应带我去接外公了,谢谢你的好意。”

尘玄禅师厉喝道:“谁要你说!老衲要你带赫连表去少室嵩山,为本寺合寺的僧侣报仇!”

这无异是个晴天霹雳!

宗钟脑子里顿时幻出当时少林寺中那一片凄凉情景来,不觉问道:“你是说你们少林寺的和尚都被我外公杀光了?!”

尘玄禅师斥道:“谅他也没这份能耐,他不过是其中主凶之一而已。”

谢望人愤愤道:“本帮帮主早就疯了,如何会与别人行凶!”

尘玄禅师冷冷道:“焉不知他就不是装疯脱祸!”

谢望人厉声叱道:“一派胡言!你见了?”

尘玄禅师道:“有人亲耳听了告诉老衲的!”

谢望人道:“焉知那人就不是本帮的仇家故意谎言嫁祸?!”

尘玄禅师斥道:“胡说!本派三位前辈长老数十年不问世事,与你顺天帮何怨何仇?”

宗钟忽然一指那三个老和尚,大声道:“他三个又瞎又哑,如何能告诉你?”

尘玄禅师见他当着众人指说本门前辈长老的缺陷,认为是莫大耻辱,立即严斥道:“别人犹可,你如何不知?你怎知道带他们三位去红花谷寻找老衲的?”

宗钟语为之塞。

正在没开交处,甘泉忽然姗姗走来,含笑说道:“禅师,我能说句话么?”

尘玄禅师有苦难言,颇了一下,说道:“当说则说,不当说,最好别淌浑水。”

甘泉道:“赫连帮主实在没和那批人行……”

她“凶”字尚没说出,突然一股柔和劲风从她左侧打来!

甘泉盈盈一笑,娇躯不动,左手顺势拍出一掌!在她想象中,这一拍之力,实际已用到八成,大概是够应付了,岂料这股柔和劲气外柔内刚,恰似黄河决口,滔滔不绝!等她发觉不妙时,一个娇躯已被涌退一大步!

猛使内力稳定身形,勉强笑道:“少林绝艺,果然名不虚传,可惜用非其时!”话声才了,宗钟又怒气冲冲说道:“你们这样偷袭人家,赢了又算……”

不等说完,又有一股强烈劲风从宗钟右侧破空撞倒!宗钟早就提防瞎和尚们暗袭,又当盛怒,那业已运集内力的双臂,立时从左右两则打出,用的是“霹雳八掌”中的第二招——旋转乾坤。

正当他臂刚伸直,力尚未发之际,冷不防斜对面的甘泉,忽在这时出手如电,向他兜胸拍来一掌!

动作奇快绝伦,任是谢望人近在咫尺,也竟抢救不及!

这时宗钟势已用老,无法变招,而甘泉这一掌又猝不及防,避已无及,两害之间取其轻,宁愿受甘泉一拍,也强以受瞎和尚们的一掌,于是原式不变,仍照那股强烈劲风迎去!

但煞是作怪,宗钟只觉得甘泉当面拍来的这一掌,毫无疼痛感觉,简直就跟春风扑面一般。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

宗钟掌力到处,那个偷袭宗钟的瘦小瞎和尚,竟至摇摇晃晃,退了半步,才拿桩站稳。

众人这时尽知三个瞎老和尚的身份,见宗钟奋力一击,居然能将其中三位少林前辈长老之一的老和尚震退半步,无不骇然震惊,尘玄禅师更是脸色骤变!

当然!众人中无一庸手,他们都料到甘泉的及时一拍,定然有些邪门,但不信能帮助宗钟多大的力量。

只有宗钟心中了然,他不但惊,而且怖,同时疑,疑与怖的成分,远在惊震之上!

甘泉款步上前,笑向尘玄禅师道:“禅师,我知道您此刻身不由己,言不由衷。不过天下的事,往往不是光凭武功可以解决的,您说对不对?”

尘玄禅师暗骂道:“好个精灵的小妮子,你说是对了,但教我说什么好呢?你又怎么不拿话点醒他们三位老人家呢?”于是沉声说道:“你就是要说这几句么?”

甘泉笑道:“自然还有啊!不论是什么事,总得寻求彻底解决的办法才好,您说是么?”

尘玄禅师很快地转头扫了三个瞎和尚一眼,见他们并无强烈的反感,这才沉声说道:“说下去吧!”

甘泉度知三个老和尚已然心动,于是正色道:“贵寺被毁之事,我全知道!”

要知少林寺的僧侣,在一夜之间被害殆尽的事,业已轰动江湖,是继红花谷比武夺宝之后的唯一惊人事件!但是什么人干的?和那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干?始终是一个谜!

甘泉这时一语道破,场中众人,不论敌我两方,无不面现惊容,一齐注望甘泉。甘泉从容说道:“这件惨案是由金光教教主‘卜二’夫妇亲自率领该教部分高手和穷家帮的全部高手下手干的!他们在临发动之前,卜通又特地偷进少林寺后面,凭其绝顶的轻功和广博的见闻,亲手将贵寺三位前辈长老,关闭在‘达摩洞’中,等他们三位被喊杀声音惊醒时,已经无法出洞了!”

“至于他们三位听到有人喊叫‘赫连帮主,和尚们都杀光了,咱们走吧!’乃是卜通有意嫁祸顺天帮,指定穷家帮一个名叫哈君武的长老在洞外故意大声喊叫,不然,石门密不通风,他们三位如何听得那般清楚!”

话声刚了,忽听那面有人击掌。

众人望时,那个瘦小和尚正指手划剑,忙个不停。独有尘玄禅师懂得他的意思,回头问甘泉道:“你又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实不相瞒,那名被卜通指定在达摩洞前大声喊叫的哈君武,已经被我擒住,亲口告诉我的。”

尘玄禅师说道:“他如何会无端说出这些机密?”

甘泉笑道:“您问得有理,我索性一齐说了吧。当秦大头和哈君武秘密计议,如何逃脱金光教徒的搜捕时,恰巧被我听出一些蛛丝马迹。您又得问我了。穷家帮与金光教合作无间,为何金光教反而要搜捕穷家帮的人物?说来也够教助纣为虐的人寒心,因为所有那次参加少林行凶的穷家帮高手,只有他两人漏网,其余已被金光教——网打尽,秘密处死了……”

众人听到这里,无不悚然动容,摇头叹息!

忽听殷开甲大声嚷道:“好狠毒的手段!宗钟!赶快走!迟了恐怕又被他们做了手脚!”

宗钟忙问:“他们是谁?”

殷开甲大骂道:“会有谁?还不是金光教的贼崽……”

骂声未了,突然顿住不说下去,甘泉情知不妙,飞步赶去看时,殷开甲竟自不言不动,手一探动鼻息,呼吸已全停止! 众人见殷开甲在刹那间无声无痛死去,莫不震惊万分!

这时,那边老和尚们又在拍手了。

尘玄禅师与众人连忙四望,只见瘦小老和尚又在比比划划,当然,他是在以手势和尘玄禅师通话,而这些手势,也只有尘玄禅师才能领会。

瘦小老和尚手势一停,尘玄禅师立刻环扫全场,众人不明就里,也都跟着他的目光移动。

他目光首先落在绝了气的殷开甲身上,在后向东方缓缓转到陶精哉站立之处,再又相度了一下方位,便把目光停在陶精哉脸上不动。

甘泉心中恍然,暗叫一声惭愧,瞎子能在十丈之外听出殷开甲的死因,是陶精哉暗中下的毒手,反而这许多长了眼睛的人察觉不出。

尘玄禅师白眉掀动,厉声道:“尊驾有这么一手好绝活,老衲倒是失敬得很哩!”

陶精哉面色严肃,也厉声道:“你说什么?”

尘玄禅师怒道:“好汉做事好汉当,既敢杀人灭口,如何不……”

陶精哉急得立刻接口大声道:“什么杀人灭口,你简直是血口喷人!”

尘玄禅师怒不可遏,喝道:“我师叔听得清清楚楚,说是有人从殷帮主东面打出一线劲风,他东面就只你一个人,不是你还有谁?”

陶精哉明知殷开甲东面确只他一人,却下意识地回头瞧了一眼,他距离他住屋大门不过五尺,这时屋中并无半个人影,他猜不透这是谁在暗中下手?更想不出他熟识的朋友中,谁有这般厉害的手段?他本想分辩,又想到他们未必信任他?他心思灵敏,忽然想出一个有利于他辩白全命的办法,沉声道:“你既然这么说,我也懒得争辩,不过我要请教你大师,我为什么要杀人灭口?灭口的目的何在?”

谢望人插嘴道:“你不是怕殷开甲说出藏我赫连师兄的地点来!”

陶精哉正要他们说出这句话来,当下故意冷冷说道:“我倒知道赫连老儿的藏身处所,只是这么一来,我反而不愿说出来了!”

宗钟问道:“你要怎么样才说出来?你说,我一定帮忙你。”

陶精哉白了他一眼,道:“我要你帮什么忙!我不愿在此时此地说出来,是怕变成‘对门张三不曾偷’!”

宗钟瞠目不知所云,拿目光向甘泉求救。甘泉跑来在他耳边低说道:“他的譬喻,是说以前有人拾了三十两银子,不知藏在哪里才好,想来想去,终于将银子埋在土里,但仍不放心,便在埋银子的浮土上面,竖了一面牌子,上写‘此地无银三十两’,被对面的张三见了,想道:这里既然没有银子,何必写这几个字干什么?一定下面埋得有银子。于是偷偷挖走了那三十两银子。后来怕人怀疑他,便在旁边写了:‘对门张三不曾偷’七个字。他说的就是……”

宗钟“哦”了一声,说道:“我懂了!”转脸向陶精哉挚诚地说道:“你不会的,你先就劝过殷帮主交出我外公来的!”

甘泉也乘机暗示道:“尊驾和殷开甲不过泛泛之交,何犯着替他保密,如果承情带咱们去接回赫连帮主,咱们不只多交了一个朋友,而且还感谢不尽哩!怎样,陶当家的?”

陶精哉精灵鬼,岂会听不出她暗示他不杀他的意思,但怕那三个瞎老和尚不肯放过他,可是又不便明说,于是慢慢向老和尚们看了几眼,没有作声。

甘泉明白他的意思,笑向尘玄禅师问道:“禅师们如今要往哪里去?”

尘玄禅师虽是少林派一派掌门,如今当着本派三位前辈长老,可不便擅作主张,闻言立刻请示老和尚们。老和尚们听甘泉所言,已知惨杀少林派的人,没有赫连表,打了一下手势,和尘玄禅师立时辞去。

甘泉道:“陶当家的,咱们如今走么?”

陶精哉好汉不吃眼前亏,叫来家丁们吩咐好好埋葬殷开甲,星夜领着谢望人三人,前去城东星子山脚下的一个隐蔽崖洞前,见赫连表死人般地躺在崖洞里。

宗钟见了,一把抓住陶精哉,厉声道:“你们将我外公怎么样了?”

陶精哉只觉被抓处骨节欲断,忙陪笑道:“宗兄弟,何必紧张,他只是被点了昏穴了。”

宗钟半信半疑,却见甘泉已在动手解穴。俄顷间,赫连表悠悠醒转,突听大叫道:“是你拿了我的宝珠了吧?快还给我!”

谢望人忙上前扶住道:“师兄!师兄!”

赫连表瞅了他一回,突又叫道:“是的是的!是你拿了我的宝珠了!快还……”

宗钟一旁急得截住叫道:“外公!他是谢爷爷啊!你的三目螭珠究竟是谁拿了嘛?”

谢望人也急急说道:“如今钟兄儿也来了,你说出究竟是谁拿走了,咱们好去找他啊!”

赫连表茫然地道:“是……是……”

才说了两个是字,甘泉突然伸手点了他的昏穴!宗钟大惊,却见她对陶精哉道:“陶当家的好走了,这份盛情,咱们再图后报。”

陶精哉闻言尴尬着走了。

甘泉向谢望人建议道:“目前赫连帮主神志不清,只怕未必记得起拿走螭珠的这个人来,我看还是先将他老人家送回九连山了,再从长计议,您以为如何?”

谢望人这时对她已十分信服,闻言满口赞成。

于是一行四人,由宗钟背起赫连表,向广东进发。

几人刚刚离开山脚,忽然背后有人高叫:“那前面是宗兄弟么?”

众人间声回头,后面二十丈处,正有一人边跑边叫,甘泉认不得此人,忙悄问宗钟,这人是谁?宗钟看了一回,忽然面现喜色,应了一声之后,才细声对甘泉说道:“他叫柳野池,他来找我必有要事。”

话声才了,柳野池已跑到众人近前,宗钟迎上去问道:“柳大侠,有事么?”

湘江大侠柳野池跑得面红气粗,望了其余众人,支支吾吾地道:“嗯,有点儿……有点儿……小事。”

甘泉察颜辨色,一旁笑道:“是不是耳目众多,有点不方便?”

宗钟忙为各人介绍了,说道:“不妨事,柳大侠有话只管当面说来。”

湘江大侠柳野池立时说道:“小兄不想在无意之中得到‘三目螭珠’的消息了!”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欢欣不已,争问螭珠现在哪里?

湘江大柳野池忙道:“小兄昨天在平利县亲耳听兄弟会首领叶兰珊叶润甫姊弟说,她与卜二夫妇已谈妥了,准备将‘螭珠’交给卜通,并且今天一早就动身。如今江湖上谁都知道你宗老弟极端需要‘三目螭珠’,所以我今早也闻风赶来镇巴,途中遇到少林派的尘玄老禅师,又赶往陶精哉家中,逼问之下,再又追来这里,不想果然遇上了!如今趁‘螭珠’尚未交到卜通手里,你赶快去追叶兰珊吧!”

宗钟望了望昏迷中的赫连表,没有立时答话?谢望人急忙说道:“钟儿,你马上和甘姑娘追叶兰珊姊弟去,我护送你外公回九连山好了。”

甘泉也附和着说道:“若单是叶兰珊姊弟,宗少爷自然不在意,就怕又遇上什么便有些麻烦。谢老前辈说的是,晚辈就和宗少爷同去也好。”随又问及叶兰珊姊弟此行的路线,湘江大侠柳野池立刻说道:“我想他们准备取道潼关,转奔山西吕梁,以你们两位的脚程,即刻动身,赶往黄河渡口,一定可以截到他们的。”

甘泉颇以为然,谢了柳野池,别过谢望人,与宗钟即刻动身。

陕西星子山距离陕豫交界的潼关大约五百来里,以甘泉宗钟目前的轻功言,一日间足可赶到。只为山地少而平地多,再因大白天里不能施展轻功,直到第三天中午时分,才经过潼关,来到黄河南边渡口,找了一家兼卖茶水的酒饭摊棚歇下。

这座小小酒饭摊棚,虽然因陋就简,布置不十分好,因是打尖时分,客人却是不少,客人中包括各形各色的人物,高谈阔论,喧杂已极。

甘泉和宗钟两人,据了一张桌子,胡乱叫了点菜饭,一面慢慢吃着,一面耳听八方,眼观四面。

略一注听之下,十人中倒有七人在说论着金光教血洗五台山,凌辱武当派,威逼天地教的事,说得有声有色,大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

宗钟听得环眼圆睁,浓眉直竖,面现愤慨之色。

甘泉怕他一时冲动起来,暴露身份,坏了拦截叶兰珊,劫夺螭珠之事,用脚轻轻踢了他一下,并用眼色示意制止。

宗钟虽然勉强应允,而神情之间,仍难尽消气愤之色。

众酒客言谈之间,有人推崇卜通的功夫如何了得!又有人敬慕儿哈忽的造诣精深,更有过于卜通。

提起儿哈忽,宗钟不由满生困惑,轻轻问道:“一般人怎地都称‘卜二’,而不称他们卜通夫妇?”

他问得虽轻,邻近的酒客因惊于甘泉的美艳绝伦,暗中都在留意她和宗钟两人,宗钟这一问,邻座的人,都暗暗注意甘泉,要听她如何答复。

甘泉仿佛也留意到这点了,当下玉面微微一红,轻声暗道:“都是他们瞎扯一通……”

忽然邻座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人微微轻笑道:“老弟,你想知道,是不是?”

宗钟一愣,顺口说道:“你说说看。”

甘泉想要阻拦,又感不便,正想借词把话题引开,先前那个中年人已接口笑问道:“你见过‘卜二’夫妇没有?”

宗钟一本正经回道:“见过卜通,没见过他老婆。”

中年人笑道:“那就是了。卜通的老婆儿哈忽,生得又瘦又长,简直就是去了枝叶的竹竿,和卜通的又矮又胖,正好成为一个强烈的反比。你说他夫妇两人并排站在一起像不像个‘卜’字?”

宗钟想了想,果然极其相像,不觉哈哈大笑道:“对的对的!那末如何又称为‘卜二’呢?”

这时一众酒客,大都为甘泉叫屈,好一个标致的小妞儿,会和这傻小子搅在一起,纷纷都把目光集中宗钟这边来了。

中年人马上笑道:“假如他夫妇这样躺在一块呢?像不像个‘二’字?”他说的时候,还特别把左掌摊平,右拳重叠在左掌掌心之中,以加强言语不足的描述。

宗钟略一思忖,立时会过意来,正要纵声大笑,猛听甘泉娇叱道:“没出息的东西!”

宗钟葛地惊醒,脸上顿时热辣辣的,寻思道:“难怪她刚才脸红红的,原来是为了这个,我当真是没出息!”一颗脑袋埋在胸前,不敢抬头。

其实,甘泉并非骂他,而是骂的那个中年人。中年人绝不料到甘泉有一身超凡人圣的武功,如今逗得她大发娇嗔,正是心花怒放的时候,闻言并不生气,只是笑嘻嘻地说道:“姑娘,你怎好出口伤人?人要有出息,便绝了种了啊!”说完,又复哈哈大笑,旁边的酒客也跟着一齐哄然大笑起来。

甘泉又羞又恼,恨不得立刻一拳把中年人砸个稀烂。忽然有人冷哼了—声!

这记哼声不大,却清晰入耳,并且压制了哄堂的笑声!

众人大吃一惊,一齐循声急望,只见摊棚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身材特高,满脸皱纹,缺着上面门牙,灰白长发披肩,青衫罩体,显得男女难分,不伦不类的瘦人。她眼里射出一双冷酷而阴毒的眼神,炯炯注视那些酒客,脸上丝毫不带感情地冷冷道:“你们光是笑笑,未免太单调了。来来来,老祖宗教你们也来个叫叫嚷嚷的,岂不有趣得多!”

话刚说了,瘦长身子陡然跃进摊棚,但见她双手连伸,便听一片“啊哟”“啊哟”之声,此起彼落,叫个不停!

宗钟早看出这个瘦长老婆子,就是数月前在吕梁山以南百十里处,一阵骤雨下,猝然相遇,被她打了一掌,害得他冷得发抖的那个不伦不类的人。知道她武功绝伦,早暗中提防,这时见她只一个照面,便把十多个酒客治得哼声不绝,那些人不是少了一只耳朵,便是不见了鼻头,身手之快,缭人眼花,而手段之狠,也教宗钟切齿!

宗钟至性中人,怎能瞧得顺眼?纵然他们笑得不该,也不应得到如此过分的惩处啊!当下面浮重怒,霍地双肩一晃,就要挺身而出,冷不防衫袖被人拉-了一把,回头看时,不知甘泉何时站在他背后,正拿眼色暗示他不要妄动。宗钟只道她教他等待时机,便忍耐着没出手。

瘦长老妇人治过了哄笑的洒客,才转身向那中年人慢慢走过来,冷飕飕地说道:“刚才多亏得你来解释,老祖宗今番才了然‘卜二’的外号竟是这般得来的!有功不赏,或赏而不公,你那心里未必服贴,是么?”

中年人见她出手快捷无比,明知自己绝非她的对手,但认不得她是谁,会为卜二夫妇这般出力,便道:“我说的卜二,与你……”

他“何干”两字还没出口,瘦长老妇人已在他脸上掴了一掌,动作之快,在场众人,只有两三个能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

中年人的右颊,登时肿得高高的,红红的,张嘴一吐,鲜血中还带着几颗板牙!他恨恨地骂道:“卜二夫妇是不是你祖宗,你……”

瘦长老妇人又伸出手来作势要打,吓得中年人不敢把话说完,慌忙退了一大步,瘦长老妇人收回手臂,冷冷道:“你敢指桑骂槐,当着老祖宗的面骂老祖宗!”

众人一听,才知她便是卜通的老婆“儿哈忽”,无不心惊胆战。中年人更是吓得浑身直打哆嗦,暗骂自己有限不识泰山,还在宗钟面前假充识得她!性命要紧,忙躬身拱手,赔罪道:“小的原不知前辈便是儿哈忽帮主,罪该万死!望求恕罪。”

儿哈忽是她的姓,名叫真客,此时见中年人赔罪请恕,忽然咯咯怪笑不止。

宗钟不知她为何突然发笑?转眸见甘泉频频皱眉,并又深怀凛惧之色,正自心中困惑,只见儿哈忽真客脸色再复一冷,沉声道:“算你知机,老祖宗赏你一个痛快!”

五指抓向中年人,中年人头顶上登时现出五个窟窿,哼也没哼一声,即时气绝!

宗钟热血沸腾,挺胸大叫道:“你好狠的心肠!待我……”

儿哈忽真客接口道:“待你怎么?前次一掌没打死你,你还不死心?”她并不知道他就是宗钟,也不知道甘泉背叛金光教的事,只因见他和甘泉在一起,爱屋及乌,才给他留点余地。不料宗钟义愤填膺,毫不领地这份人情,当下气咻咻说道:“你前次一掌打得我好苦,我正要找你算帐哩!”

儿哈忽真客忍无可忍,怒哼一声,喝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

说时,陡地一掌向宗钟打到!

宗钟已有提防,忙打出一招“车前马后”,硬碰硬接了地下掌!

只见两股狂飚相接,发出一记巨大闷响,响声中,儿哈忽真客居然摇摇晃晃,踉踉跄跄退了两步!

宗钟方自奇怪自己的功力如何进展得如此强大,却见儿哈忽真客满面怒容,望甘泉大声吼道:“贱人居然敢于吃里扒外。好!你们两个一齐上吧!”

甘泉敛眉垂目,低低说道:“晚辈怎敢?”

宗钟前番接瘦小老和尚一掌,已疑心是得甘泉之助,如今听儿哈忽真客之言,更发证实自己没有错疑。见甘泉颇有忌惮,便道:“甘姑娘,你别尊敬她,她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言刚了,儿哈忽真客早已挟愤向宗钟打出一掌!

宗钟力贯双臂,毫不畏怯,登时两臂向前后各打出一掌,依然是那招车前马后。

时间急促得不容甘泉有考虑余暇,匆忙中,又不自禁地伸手朝宗钟背后拍出一掌,只因事起仓促,这一拍更见威力,竞把对方震退好几步!

儿哈忽真客暴怒之下,也不想想甘泉如何在短暂时日中为何具有这等“隔体传功”功夫,急惊得只顾厉声吼叫道:“反了反了!贱人竟敢欺师灭祖了!”

甘泉气她—口一个贱人,也反唇相讥,道:“我尊称你一声前辈,你就越爬越高。谁是你的弟子?你传过我功夫?”

儿哈忽真客脸色微红,悻悻道:“罢了罢了,老祖宗此刻尚有要事,迟早会收拾你这贱人的!”

皆因甘泉提起武功,使她猛然想起一人,她夫妇对此人都心存忌惮,是以顾不得与甘泉磨菇,乘机交代了两句门面话以后,便自疾步离去。

甘泉也不在意,向宗钟轻轻说道:“咱们也避开一下,免得惊走了叶兰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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