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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费周章 帽带环扇

全保迷惑地道:“二位到底是在说的什么事?你们不表明了,又叫我如何成全?”

清了清嗓门,赵昌慎重地道:“是这样的,全兄,燕大当家和我们不沾亲,不带故,却慨然一肩承担我们的困难,甘为我们冒险犯难,拿着生命去挽救我们的身家,他这般讲仁义,行侠道,我们又怎能平白领受这一份人情?我们都是做生意的,别样不懂,物物相易的道理还明白,燕大当家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多少也要表示一点心意……”

喘了口气,他又接着道:“因此,我和老李商量决定,如果燕大当家这次能把我们被劫的银子讨回来,我们便以其中半数六万两奉赠,算是对燕大当家略表谢忱!”

李子旺补充道:“在这六万两银子赠送燕大当家之后,我们的本钱便差了若干,请全兄答应能先在贵宝号借贷通融,利钱照算,一待粮食收集转手,便本息奉还不误!”

一拍手,全保大笑道:“妙,妙,这个法子太好了,也难得你们有这番心意,我便替你们转求燕大当家接纳。”

燕铁衣并不做作,也不虚套,他开门见山地道:“二位掌柜,按说江湖上有这样的成例,代人消灾,酌收回酬,只要是应事主的请托,便无须推拒答谢,只因为这桩事中间挟着老全的面子,我本已打算单尽义务,而今两位主动提起,我看更是出自诚心,是以我也不必故作矜持,但我有两个问题,要先分别请教。”

赵昌诚惶诚恐地道:“不敢,尚请大当家明示。”

燕铁衣道:“这趟生意,二位掌柜大约可以赚上多少?”

略一盘算,赵昌坦然道:“要照以往,约摸四五万两银子的毛利可以赚得,四年回乡丰收,粮价较贱,会比早前多赚两成,在接近六万两银子之间。”

点点头,燕铁衣道:“很好,我只收二位回酬四万两。”

不待对方再说,他又转头向全保:“老全,你能贷借他们此数么?”

哈哈一笑,全保道:“不要讲尚有大当家此一问,便是大当家不开口,凭我和老兄两位他们的交情,也是义不容辞的事呀!”

燕铁衣笑道:“光棍不挡财路,老全,你越来越落槛了!”

搓着手,赵昌吶吶地道:“燕大当家……这是不是,呃,太委屈你老啦?”

燕铁衣坚决地道:“若是十二万两银子全部要回,我只收此数,要不回或有所短缺,我一文不收,二位掌柜不必多说,我们就这么决定!”

在赵昌和李子旺二人的千谢万谢中,燕铁衣告诉他们以十天为期,十天以后,叫他们到全保家中来听消息,两位掌柜至此才欢天喜地的回去了,看他们离去时的神态举止居然那等轻快活泼法,就好像失去的银子业已把稳了要重回荷包里一样!

全保向燕铁衣一伸大拇指,赞道:“大当家,重情重义,干脆利落,真正一代人杰!”

燕铁衣一哂道:“过奖了,老全。”

搔搔头,全保道:“对了,大当家要的四万两银子,我先前已派专人快马到柜上提取了,约摸夜里便可取回。”

燕铁衣道:“这笔钱,我先不借了,你暂且留着,如果我要得回他们的银子来,你正可贷与他们,要不回来,再向你借。”

全保忙道:“这是两回事嘛,就算大当家要得回他们的银子,再多加这一笔正好宽裕点使用,怎么又不要了呢?”

燕铁衣道:“我目前只有这一笔四万两银子的用途,要这么多钱留在身上做甚?老全,你可知道银子不重人情重呀!”

咂咂嘴巴,全保悻然道:“大当家,我知道,你就是不要我尽这一份心!”

燕铁衣笑道:“别胡说,老全,往后麻烦你的事还多着,况且我只是说暂时不借,设若银子讨不回来,仍少不了得求你帮忙。”

唇角轻打,他又放低了声音,“另外,老全,无论我借不借你这笔钱,我给你的那个许诺仍然有效。”

睁大了两眼,全保惊奇地道:“大当家,当真啊?”

燕铁衣道:“我不是生意人,不懂物物相易,但我是江湖人,却晓得以义报义,你对我一片赤诚,我又怎能少得了还之一番肝胆!”

全保兴奋地道:“多谢大当家,我们今晚可得好好敬大当家几杯!”

燕铁衣道:“不必多费张罗,我们明天大早就得上路办事。”

正啃着一只雅梨的朱世雄,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咽下,问道:“大当家,你知道去哪里找万时雨、倪良、鲍志江与贺明仁?”

全保愕然道:“这都是些什么人?朱兄。”

朱世雄捻着胡子道:“紫帽儿、黄带儿、白环儿、黑扇儿,就是抢夺粮款的那干人王!”

跟着念了一遍,全保喃喃地道:“好怪的名字,真是邪门……”

朱世雄解释道:“这不是名字,他们的名字我已先说过了,那都是他们的称号,紫帽儿是万时雨,黄带儿叫倪艮,白环儿是鲍志江,贺明仁就乃黑扇儿!”

全保道:“那么,到哪里去找这些帽儿带儿呢?”

燕铁衣道:“有地方,我早听说他们在十里旱河一带出没,隔着十里旱河不远的流沙庄有我们一处分支堂口,只要到那里一问,就八九不离十了!”

全保赞叹地道:“还是大当家有办法,要叫我找,只怕跑断了腿也摸不上边!”

眉梢轻扬,燕铁衣似笑非笑地道:“隔行如隔山,如果让我开钱庄,不垫光赔净才怪。”

抹着嘴,朱世雄跟着道:“棒老二对棒老二的,娘的,正好一场热闹,我说大当家,到了时候,你可别叫我在一边干瞪眼!”

燕铁衣道:“放心,本是为了你的事,怎会让你闲着风凉!”

朱世雄脑筋拐不过弯来,他茫然道:“为我的事?大当家,你是说……”

眨眨眼,燕铁衣道:“以后再讲。”

全保却在琢磨朱世雄方才那句话,他迷惘地道:“朱兄,刚刚你说棒老二对棒老二,就是指强盗对强盗了?那干人是强盗不错,可是另一边的强盗又是什么人呢?”

燕铁衣尚来不及岔开话题,朱世雄已哈哈大笑,右手大拇指朝自家胸口一顶,洋洋得意地道:“另一边的强盗么?就是在下不才!”

猛地凸出了一双眼珠,全保的模样像看到朱世雄头上生了角似的惊愕,他张口结舌地道:“你?呃……朱兄,你?你,你是强……强盗?”

朱世雄笑道:“别怕,我是强盗不错,可不同于那些烂污强盗,瘪三强盗,我是他娘的盗亦有道!”

燕铁衣笑得十分有趣地道:“老全,你紧张个什么劲?我是干什么的莫非你还不明白?以我的出身背景来说,什么样三山五岳,各行各教的朋友没有?莫说做无本生意的,杀人放火,把人头骷髅当项链戴的角色和我称兄道弟的也不少,假使我也像你这样大惊小怪,早就发疯了!”

拭着脑门上的油汗,全保不禁讪讪地道:“大当家包涵,朱兄宽谅,我只是没想到朱兄是做——呃,做这行买卖的,尤其头一遭面对这样的好汉,未免有失态之处,务乞二位莫怪。”

朱世雄豪迈地道:“不要放在心上,全老板,到底你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哪能和我们见惯一干凶神恶煞,牛头马面可比?你要不奇怪,我才觉得意外哩!”

全保也忍不住失笑道:“江湖中人,我只认识燕大当家,及他若干属下,承他的名,领受不少好处,其他道上朋友,却是不曾交结,是而万想不到强豪大寇就是像朱兄这个样子的,一时沉不住气,倒叫二位见笑了。”

燕铁衣安详地道:“老全,你要记住,举凡和我一起的人,不论他以前干什么,现在做什么,都是可交可信之辈,否则,休说我不会带来这里,根本也不可能和他仍称兄道弟!”

全保赶紧道:“我省得,大当家,我省得!”

燕铁衣轻喟道:“其实,人做什么并不能表示这个人的忠奸善恶,主要还在于内在与本质的是否淳厚,老全,譬如你们买卖同行中,尽有些卑鄙龌龊,贪婪歹毒之辈,犹要比强盗狠上十分呢!”

连连点头,全保信服地道:“一点不错,我就知道有好些这样的同行,自私自利,不凭良心,做生意哄抬价钱,偷斤克两,恨不能垄断独吃,不让人家过生活。”

燕铁衣道:“这就是了,所以行行有正邪,道道分明暗……”

正这时,下人已进来请用膳,全保先要燕铁衣与朱世雄稍坐,他自己急匆匆地赶了出去,不消说,这位热情过度的富家翁,又要亲往检点菜式,摆布酒馔,扩大并加强他的招待了。

朱世雄又拣了只雅梨,专心一意地吃着,咀嚼间,他忽然有所感触地望向燕铁衣,却发觉燕铁衣正闭目沉思,神情凝重,仿若在思量着一个扰人的问题。

确实,燕铁衣果是在思考着一个扰人的问题——不是那四万两银子,也不是行将冲突的帽儿带儿,而是某桩为人知的隐在麻烦:紫帽儿、黄带儿、白环儿、黑扇儿的那个师叔,那个和他们一直形影不离的师叔“大脚仙”江寿臣!

十里旱河其实不止十里,到底有多长,谁也没有去准确丈量过,只知道它从远处那道倾斜又自怪石嵯峨的山谷中蜿蜒而来,抵至流沙庄,便只剩下一条灰白的沙沟,再找不着原有河床的踪迹了。

旱河,顾名思义,河里业已没有水了,它如今乃是一道涸渠,两侧断层参差叠砌,偶生着野草一丛,河底全是石块沙砾,高低不平,沙坑遍布,这条旱河,想是干旱得有年岁了。

从那杂乱闹嚣得十分畸形的流沙庄出来,燕铁衣和朱世雄已不禁额上冒汗,他们一人骑着一匹马,沿着旱河边往上蹚。

中午的阳光燠热火辣,秋老虎的威风尚未过去。

吸着干燥得泛着石沙味的空气,朱世雄抹着汗道:“大当家,这名不见经传的劳什子流沙庄,地角偏僻,风沙漫天,全庄头尾找不出几棵人高的树来,似此等兔子不拉屎的所在,怎的却这么个繁荣?客栈饭铺,茶楼酒肆有他娘的十几家,我还发现好多处赌档,另外满街可见那种妖娆女人,四处逛荡,遇人就扭着屁股拋媚眼,八成都是些窑子货;这流沙庄,端的邪门!”

手扶着鞍前的“判官头”,燕铁衣平淡地道:“这个地方原就是那些混世的黑道朋友们的安乐窝,销金窟,由来已经十好几年了……”

朱世雄不解地道:“要想找乐子,凑热闹,尽有许多地方好去,这些人怎的就偏偏喜欢往流沙庄里挤?大荒僻野中的一个小村子,有啥玩头?”

燕铁衣朝前路上眺望着,安闲地道:“就是因为流沙庄位处偏野,周围几十里路全是一片不毛之地的沙砾,离着最近的城镇也在一天的牲口脚程之上,正规人家在这里不能谋生,才逐渐演变为一干牛鬼蛇神的聚集之所;先是有几个瞎七杂八的小角色在庄子里合伙开了一家赌场,招徕不少三山五岳的朋友,因为生意不恶,有那心性活络的,便相继来到庄子里起酒楼,起客栈,另带嫖赌吃喝,由于这里荒僻隐秘,天高皇帝远,正适合那般歹徒恶棍,奸邪凶恶之辈在此将息厮混,调剂休闲,长久以来,便一天比一天繁盛,形成个反常的热闹所在了。”

朱世雄笑道:“如此说来,在流沙庄里打转的那干人,都不是什么正经玩意了?”

燕铁衣道:“这流沙庄内部净是些见不得日头的人,其中十有八九不是好东西,随便抓一个出来,他身上都可能背着几桩案子,或犯过不少罪行,当然,在这里也有正派人物,皆是有心而来,别具用意,表面上你却难以分清,因为到达流沙庄,前脚赌钱,后脚嫖妓,这边酗酒,那边生事,必须同流合污才不至引起疑窦,总之,人去了那里,不邪也带着三分邪了!”

嘿嘿一笑,朱世雄表情古怪地道:“呃!这地方应该叫姜宜那老小子来,他只须带着绘有图形的海捕告示,对照着人脸尽抓便是,包管挤破他的牢房,并把多少年积存下来的悬案全部结清!”

燕铁衣道:“老实说,凡和姜宜有关连的对象,我们也会替他注意,否则,我们一贯不包揽闲事,姜宜向来识大体,知进退,不到他的力量实在不够了,他是不会麻烦我们的——就在流沙庄,三年前我们曾帮着姜宜逮住了七名奸杀抢夺的双料凶犯!”

“大当家对流沙庄的昔往知道这么清楚,又有力量帮着老姜宜在这里拿人,大当家按下的桩卡恐怕也有年岁了?”

微微一笑,燕铁衣道:“不错,混世闯道,耳目必须聪灵,方能行事便给,判敌先机,流沙庄地角荒僻,却四方杂处,品流不齐,各行各道的角色全都搅得有,在这里,往往能得到极珍贵与具时效的消息,曾不止一次的使我们受益良多!”

在马背上移动着坐姿,朱世雄低声道:“大当家,刚才你进到街尾那栋破瓦房打了一转,可已探悉紫帽儿那批人熊的窝身处?”

燕铁衣点头道:“差不远了,今天大早,他们的一个手下才到流沙庄来驮了两坛子老酒回去,约摸庆功宴还没开完呢!”

朱世雄道:“可是紫帽儿的那名手下漏了口风?”

燕铁衣道:“不用那小子漏口风,他们那批人总是在原来窑口的左近活动,很少迁移或隐藏;其实哪有比十里旱河更适于容身的所在?他们大概从来没有想到做了买卖会有人找上门去,纵然想到,也必定不信找上门去的人能再活着出来。”

哼了哼,朱世雄道:“娘的,竟有这大的牛皮可吹?别说他们几块料,我‘风铃黑戟’朱世雄也不敢卖这个狂!干无本生意和其他行当一样,小心才撑得万年船,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干脆回家抱着师娘大腿讨奶吃,还出来现哪门子眼?”

燕铁衣轮流松开握缰的双手,在袍衫上擦着汗渍,一边笑道:“他们不是不懂,只是还没有遇上个叫他们深切体认这个道理的角色。”

右手大拇指往自家胸口一点,朱世雄粗豪地道:“那么,我姓朱的已经来了!”

燕铁衣加快了坐骑的速度,道:“哈!哈!加紧一里,也好叫他们早些领受你的教训呢?”

于是,烈日之下,二人双骑快马加鞭,朝着目的地疾奔,铁蹄扬起老高的沙尘,远远望去,仿佛两条灰龙贴着地面滚荡。

在旱河头的左方,远远已出现了一道半圆形的沙堤,沙堤靠着片斜坡由下往上堆集,它的中间,便是七幢石砌的平房;周遭没有一棵树,更没一块阴凉之处,阳光直照着,光打眼看看这地方,也令人感到那股子头皮发胀的燥热。

身躯微微起伏中,燕铁衣向前一指:“朱兄,沙窝子中间那几幢石砌平房,你可看到了?”

手搭凉棚,朱世雄眯着眼道:“就是那里?”

燕铁衣道:“不错,就是那里?”

朱世雄人在鞍上,匆匆抄扎,边道:“老子来了,我操你个六舅,老子来大水冲倒龙王庙啦。”

“啦”字还在他舌尖上跳动,就在左侧方的一堆沙堆之后,“忽”的一条细长黑影悬空落下,怪蛇般缠向他的脖颈!同一时间,旱河边沿也蓦地冒出个人影,手执丈二长的青竹竿,怪不可言的暴戳燕铁衣腰肋,出力之猛,动作之狠,显见是要一下子便把燕铁衣捣翻!

怪叫着,朱世雄左臂猛挥,准确至极地捞稳了套来的长索,那边,燕铁衣全身离鞍横缩,贴着青竹竿火般滑去,就像顺着竹竿滑落地面,他的反应是如此快捷,当那偷袭者一竿戳出,他的身子已贴竿到来。

朱世雄吐气开声,声若雷鸣,在他奋力拋扯下,一个人体已散洒着漫天灰土,自沙堆后,凌空飞起,跟着长索的弧形摔出!

这时,燕铁衣坐在马背上,双臂环胸,冷然直视——丈许外,一个粗横大汉,早已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青竹竿地插在这人身边,活像立着一根旗杆。

“呸”地吐了一口唾沫,朱世雄破口大骂:“是哪一路的龟孙王八蛋,不长眼的狗杂种,竟敢冲着你祖宗施暗算?有种的通通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要不活剥了你们,就算你们‘凑’出来的!”

在刹那的僵寂之后,高起的几处沙堆背面鬼魅般转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位面孔窄长黝黑,却生着一口两排尖细白牙的人物,一袭白衫,在此人的腰间扎着有半尺宽的深黄色板带,另一个丰神俊朗,十分儒雅的朋友,手执一柄寸许宽,尺半长的乌亮折扇——那柄折扇,一看便知精钢打造的霸道家伙,不是寻常赶凉送风的用途。

其余三名彪形大汉,个个手握利刃,迅速分散,占据了适于出手攻击的位置,三个人全是嗔眉怒目,杀气腾腾,一副随时皆可冲扑拼命的架势。

燕铁衣神情冷漠,嘴唇紧闭,对于眼前的光景,视如不见,他好像根本不愿和这些角儿接触,甚至连搭腔都显得这般厌烦。

朱世雄向燕铁衣望了望,然后,他双手叉腰,气冲牛斗地吼叫:“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抽冷子玩这等不要脸的把戏?也不怕丢净你们祖师爷的颜面?好一群狗操人不爱的九等杂碎!”

腰扎黄带的那位双目阴森,开口更是一片寒气:“我是‘黄带儿’倪良。”

俊雅的一位悠然道:“‘黑扇儿’贺明仁就是我。”

朱世雄火辣辣地道:“管你们是谁,啃得了老子一根鸟毛去?怎么着?当你家朱爷是叫人吓唬着长大的!我操!”

“黄带儿”倪良面无表情地道:“你们未经允准,擅闯禁地,是一个死罪,伤害了我们手下兄弟,也是一个死罪,又出污言不逊,恣意谩骂,更是一个死罪,所以,你两个便死定了!”

仰着狂笑,朱世雄大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八蛋,真正是叫鬼迷心窍了,奶奶个熊,就凭你们便能定下你家老子的罪啦?我说,我的儿,你们一边风凉去吧!还早得很哩!”

倪良生硬地道:“你们很快就会得到因为你们的愚蠢及狂悖所招至的惩罚,而你们永远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累犯的机会!”

“黑扇儿”贺明仁淡淡地道:“对于无端侵扰我们的人——不管是什么人——我们都会施以教训,像二位这样,业已比侵扰的行为严重了许多,所以,我们只好把二位埋葬此地,二位既然执意来到这里,想必也喜欢这里的风水吧?”

连连点头,朱世雄暴烈地道:“喜欢喜欢,太喜欢了,但强宾不压主,老手们要请列位拔个头筹,先埋进这片好风水地里,大大替你们的后代子孙留个发达——我是说如果你们这些狗娘养的还会有子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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