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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铁棺材 小癞蛛儿

借着丛丛矮松的掩护,燕铁衣与熊道元二人迅速绕到了“祁家堡”的背后,如果那邱景松说得不错,从“祁家堡”的后墙摸进去,将可更为简捷的找到“宏仁园”——囚禁熊小佳的地方。

抬头仰视着高近三丈的石墙,燕铁衣轻轻地道:“不知道墙后的防卫情形如何?光要越过这道堡墙与墙顶上的刺网,倒并不是件难事……”

熊道元有些迫不及待地道:“魁首,里头的戒备不会怎么严密,你不是也说过么那小兔崽子既不敢声张,便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形迹上也就必须保持常态,如果他一旦授意加强警戒,他那老爹难道不起疑心?查问缘由之下,那小兔崽子怎吃得消?”

燕铁衣道:“我是这样推断,不过,‘祁家堡’平素的警戒情形,也绝不会太轻松,我们进去之前,却要更加小心。”

连连点头,熊道元道:“我省得,魁首,我们只管往里蹚吧!”

燕铁衣身形倏起,竟然有如大鸟般拨起了八丈多高,人在空中一个急旋,便一闪而下,紧接着,熊道元也跃掠腾空,超过墙顶刺网六七尺之高飞越过去。

两人落下的地方,正好是一排房舍的后面,一座小巧的假山之侧,这个位置非常合适,但,不合适的却是刚巧和三个坐在假山脚下聊天的青衣汉子打了照面,那三名青衣大汉初是齐齐一愣,一愣之后的反应却是快速的,两个拔刀拦截,另一个伸手便摸向摆在身边的那只号角……燕铁衣动作快逾电闪,他疾掠而过,两名拔刀的汉子也才只是手指刚刚沾到刀柄,立即便打着旋转横摔出去;伸手取到牛角准备吹鸣的那一位,尚未及将角端凑到嘴上,亦已“唔”的闷哼一声,眼珠子上翻,软软倒向地下后面,熊道元飞奔过来,又在四周绕了一圈转回,低促地道:“附近就这三个,没有别人了。”

燕铁衣目光扫视,发觉就在左侧方几十步外,有一堵空心花墙围隔起来的地方,建筑有一个十分雅致的月洞门,通向里面的小天地,门楣上,有三个突浮的青铜雕字嵌着:“宏仁园”。

嗯,这倒是一处自成格局的隐秘所在。

燕铁衣在端详着“宏仁园”的形势,熊道元业已将那三个被点了“晕穴”的汉子拖到假山后的隐蔽处,匆匆赶了过来,他随着燕铁衣的视线望过去,不由立时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地道:“魁首,不会错了,‘宏仁园’,就是这鬼地方!”

点点头,燕铁衣道:“现在开始,我们已入虎穴,更要步步留神。”

熊道元握着一双斗大的拳头道:“我要进去一个一个,活活掏死他们!”

燕铁衣没有出声,领先奔进了“宏仁园”中,一进那道月洞门,果然便发觉正有三幢石砌屋宇形成三角形斜对这边,园子里花木扶疏,环境清幽,更点缀着小亭曲桥、荷池花榭,人一进到这里,不由满眼翠绿紫红,淡香袭绕,那种宁谧恬静的气氛,没有半点淫窟匪窝的味道。

燕铁衣隐向一丛矮树之后,游目四顾,摇头道:“这地方还相当清雅,倒是颇出我的预料之外。”

熊道元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环境是否“清雅”,他只盯着那三幢以檐廊相连的房屋,压着嗓门道:“魁首,那姓邱的胖子还算诚实,他没有骗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位置,每一处形势,到目前来说,都与他所告诉我们的相吻合。”

燕铁衣道:“但愿一直像他所说的那样吻合下去才好,万一有哪里出了岔子,我们难受,他也就比我们更要难受了。”

舐舐唇,熊道元道:“我想他不敢,他也知道我们将会如何惩罚欺骗我们的人。”

燕铁衣道:“走,中间那一幢房子。”

当他们悄无声息地潜入这幢“祁家堡”小堡主的居处之后,奇怪的是竟没有遇见或看见任何一个人影;在布置典雅的客堂里,静荡荡的毫无声息,客堂右边那条过道上也一样寂然悄静,连一点音响也没有。

下意识中,燕铁衣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太安静了,而且,他们的行动进展似乎又太容易,直像来到了“无人之境”。

熊道元好像也有这种直觉上的反应,他极度谨慎地戒备着,一边跟随燕铁衣往过道中掩进,一面略显不安地低声道:“魁首,这幢房子里怎的这么个静法?听不到一点声音,看不见半条人影。”

燕铁衣目光凝聚,侧耳聆听,缓缓地道:“我们稳着朝里蹚,以不变应万变;眼前光景,我也觉得透着古怪。”

但是,“古怪”却并未出现,他们来到过道的尽头,那里,果然有一扇雕刻精细的桃花心木门半敞着,从半敞的门隙中,可以望见后院的部分景象,后院中也似是一片花圃与栽种有景致的树木;而在门的右边尺许处,可不正有一只铜狮子头嵌在那里做壁饰?

朝着那只雕刻鲜活,栩栩如生的暗金色铜狮子头一指,熊道元低声道:“就是这玩意了,魁首,将狮子头向右旋就对。”

注视着这只嵌在墙壁的铜质狮头,燕铁衣不觉皱起了蹙眉;这只铜质狮头呈现着浅褐中隐泛斑的暗金色,并不明亮闪烁,好像平时不曾妥加拂拭过一样,而这只狮头的雕工尽管高明,能将狮子的威猛神韵与凶悍形色夸张的表现出来,但不知怎的燕铁衣却老感到这只狮头的形象带着邪恶,他说不出这股邪恶意味流露在狮头的哪一个部位,可是看在眼里,那只铜质狮头的整个组合就是不对,宛似狮头在冥冥中隐含着某种阴毒的陷阱或某类不祥的诅咒。

熊道元急切地道:“魁首,我们还不行动么?”

燕铁衣,谨慎地道:“我有点忧虑,道元。”

怔了怔,熊道元紧张地问:“魁首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燕铁衣低沉地道:“好像有种不妥的感觉,但一时又不能确定什么。”

急忙探首转头的四面查视,熊道元惴惴地道:“没有什么呀,这附近任什么碍眼启疑的事物也没有,魁首,唯一叫人心里咕噜的,就是太静了,静得不似是有人住的地方。”

又注视着墙壁上的铜质狮头,燕铁衣喃喃地道:“这狮头,色泽暗淡,似乎并不经常受到触摸。”

熊道元忙道:“当然并不‘经常’,祁雄奎的小兔崽子不会天天弄女人回来,即使弄了女人回来也不一定就会通通关到地牢里去,他一准是遇上那坚拒不从或特别刚烈的女人,方才囚到地牢下面折磨,譬如二妞……”

燕铁衣的眸瞳中透着冷锐的光芒,他道:“也罢,既来了,好歹就要冒险试一试,希望邱景松告诉我们的话全是事实,尤其在眼前的成败关键上,更盼他不要‘坑’我们才好。”

熊道元信心十足地道:“他敢‘坑’我们?他有几个脑袋,我就不信他是真活腻味了!”

退后一步,燕铁衣毅然道:“动手吧!”

一搓双掌,熊道元往前挺身,两手紧握壁上狮头,用力往右旋转,于是,狮头在他强劲的力量扭转下,响起连续的“克极”“克极”声,顺势向右旋转动,随着狮头的转动,却没有地道出现,在人们不及瞬目的一刹那间,半敞的桃花心木门外,紧贴着楣框,却“哔唧唧”落下一道黑黝黝的生铁板来,千斤闸似的堵死了门户,而这“哔唧唧”的一响其实却是两个声音的融合,另一道厚实的生铁板也同时切断了过道的那一头通路。

原本留意着地面暗道出现的燕铁衣,突然惊觉之下,飞闪向门业已不及,他只差半步距离,便被铁板挡住了,猛回身反扑,过道那一头也同样被一道铁板堵住,这么一来,他们便完全陷入了一个坚固的牢室里,而这条过道,却正是一座经过苦心安排的牢室。黑暗中,熊道元疯狂的咒骂起来,他一面吼叫咆哮,一面奋力往回顶撞两头的铁板门,尚喘着气,咬着牙,用他的双枪、他的双脚、他的肩背、甚至他的头,不停地刺截、踢打、碰撞那两扇严密固封的硬厚铁板。

燕铁衣静静站立着,冷静地道:“你这样就能出去了么?”

熊道元直着喉咙,跳着脚叫骂:“狗娘养的邱景松,我操你的祖宗十八代,你这黑心黑肝的龟孙子,你竟敢坑我们,竟敢骗我们?我只要一朝出困,我不把你撕成一片一片生啖了,就算你八字生得巧;你他娘的是不想活了哇,你居然耍这种花巧到我们头上?”

燕铁衣默然不动,就宛如没听见熊道元在叫嚷什么。

用肩膀死命撞击着生根一样的铁板,熊道元又在大吼:“祁雄奎,还有祁雄奎的儿子,你们这一对狼狈为奸的父子,你们是武林的败类,江湖的渣滓,你们都不要脸,都是畜生,阴毒下流,卑鄙龌龊的行为全叫你们占齐,天打雷劈你们这老少两个杂种啊!”

忽然,燕铁衣冷厉地道:“不要再闹,熊道元,你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停止了叫骂,熊道元瞋目切齿地站着不动,他急促地呼吸着,耳朵里,却似闻及铁板外面传来隐约的人声喧腾,马上又怒火上冲,他怪叫道:“‘祁家堡’的一群蟊贼,你们要是有种的就打开机关,让我们明刀明枪拼个死活,用这种下三流的恶毒诡计害人算不上是英雄好汉,你们设弄此等陷阱来充‘祁家堡’的门面,传出去会怕叫人用尿来浇你们的招牌啊!”

燕铁衣愤怒地道:“熊道元,我叫你静下来听听有什么声音。”

咽了口唾沫,熊道元赶忙道:“我听到了,魁首,外面有很多吆喝叫嚷,我们已经中计被围啦!”

燕铁衣冷冷地道:“迷糊,外面的声音我会不知道么?我是说,这里头又是什么声音?”

呆了一下,熊道元马上定下心来侧耳静听,过了一会,他已有所感觉了,他抬起头来,在一片浓浓的黑暗中向上望去,是的,声音是从过道顶上传下来的,那是一种怪异的,令人有些毛发悚然的声响,“沙”“沙”“沙”,宛似什么极小极轻的东西在爬行。“扑”的一声,熊道元迅速抖亮了火折子,青红跳闪的火光一晃之下,他已不禁恐怖的呻吟出声,老天爷,过道顶上的“承尘”,不知在什么时候已出现了千百个小方格,自格洞里,正有无数只黑蠕蠕,毛茸茸的长腿蜘蛛爬了出来,由于蜘蛛的数目太多,业已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个过道头顶,更有些在迟疑着沿着墙壁向下爬落。这些长腿蜘蛛,身体并不大,约摸只有一枚小铜板的大小,但是,它们环生身子四周,长满细毛的长腿,却显得使它们的体积扩大了几倍,这些蜘蛛的长腿呈现着赤色,身子却泛着灰褐,最可怕的是它们的眼睛,那是仿若豆粒般闪眨着点点碧绿光芒的怪眼,尤其是这些蜘蛛的背部,全都凸起瘰沥如颗粒状的小瘤,看上去不但丑恶刺目,更令人觉得作呕。蜘蛛的行动很快,但现在它们却像对于面前的环境有些陌生,对于可能的猎物有些顾虑,它们并未立刻发挥它们行动的速度,它们只是迅速爬几下,又静静的停住,好像在揣摸,在估量,也在等待什么一样。火光的映亮,却使这些蜘蛛又畏缩地往后退了退,本来在朝下爬行的,也马上静止下来,但由于火光的映照,亦更显出那一双双邪恶的碧眼浮闪,那丑怪的形状也就越发清晰可怖了,这些蜘蛛,宛如就是残暴的凝形,死亡的化身,丑恶得叫人心悸,邪异得叫人反胃。

熊道元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张口结舌地道:“魁首,我的娘啊……这……这么多蜘蛛!”

燕铁衣深沉地道:“看它们眼睛的色彩与背部的凸粒,一定是毒蜘蛛无疑!”

打了个哆嗦,熊道元惊骇地道:“我们叫人害了,魁首,这个当可是上大了哇!”

燕铁衣冰冷地道:“你怕了么?”

熊道元心里发毛,他结结巴巴地道:“怕……是不怕,魁首,就是觉得恶心,身上好像痒痒麻麻地起疙瘩,魁首,我宁肯上刀阵,拼百军士,斗虎搏狮,可就讨厌这种毛毛蠕蠕的玩意!”

燕铁衣漠然道:“不要小看这些毒虫,它们的厉害只怕不让千百带甲之士,不弱狮虎豺狼,如果被这些毒虫咬上一口,我可以断言胜似挨刀!”

又哆嗦了一下,熊道元讷讷地道:“魁首,我们……怎么办?”

燕铁衣道:“先亮着火折子,它们怕火光。”

熊道元着急地道:“火折子烧不多久啊!”

燕铁衣冷冷地道:“还有我的。”

咧咧嘴,熊道元连装笑也装不出了:“魁首,加上你的,也一样挺不到几时,却要怎生想个法子破开这铁板闯出去才是活路!”

燕铁衣叹了口气,道:“你真是经不得阵仗?”

红了红脸,熊道元窘迫地道:“魁首,我不是怕,我只是心急!”

燕铁衣道:“我就不急?但急有什么用?总要平心静虑,筹思脱险出困之策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

熊道元又抬头看了看,提心吊胆地道:“天爷,这些东西可还真不少,那祁雄奎父子好歹毒,亏他们怎生弄得来这么多毒虫害人的!”

燕铁衣目光锐利,闪闪生寒,他道:“如今不是研判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管他们用的什么方法收集到这许多毒虫,这些毒虫事实上却全在这里了;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如何设法消灭这些毒蜘蛛。”

熊道元突然道:“魁首,我们脱下衣裳来用火点燃了烧他个大舅!”

摇摇头,燕铁衣道:“衣裳烧完了只怕还烧不净它们,再说,这里已被密封,呼吸困难,空气混浊,如再燃火生烟,休言烧死这累累毒虫,光我们自己也被呛昏了!”

熊道元头上见汗,嗓音发哑:“那,怎么办呢?”

燕铁衣慢慢的,道:“让我想想!”

觉得胸膈间有些挤迫与呛辣的窒闷,熊道元惶悚地道:“我呼吸不顺了……魁首,闷得慌,火折子也快烧完了!”

视线一直盯在那些蠢蠢欲动的蜘蛛身上,燕铁衣就好像没听到熊道元在说什么似的,他的表情有些沉重,但在沉重中却另有一种刚毅果敢的神色,他的面庞原是那样天真童稚,仿佛一个仍需要人照护与怜爱的大孩子,而他经常也习惯于流露着近于稚憨淳厚的模样,但这只是在平时。每一次在漕遇到艰险危难的生死关头,他这种天真童稚的形态就会从根本转变,整个由里翻向了外,他能在眨眼间便换成了另一个似是不是他的人,他会在俄顷里变得如此深沉、如此世故、如此老练又如此冷静。而且,充满了强悍、辛辣、暴烈,以及酷厉,在人们的愕然里,他就会自一个生嫩的半大娃娃一转而成这般威力无匹的煞手。现在,他的形态已是这样的转变了。

熊道元目睹之下,暗里心中有数,赶紧闭上了嘴巴。

在这临时形成的牢狱里,空气越来越加混浊沉闷,有一种恶劣的腥浊气息在浮漾,就似新翻开的烂泥那样的味道。燕铁衣拿出了他自己的火折子抖亮,交到熊道元手中,同时冷幽幽地道:“你只要拿稳火折子,并且当心自己不要被这些毒虫咬到就行了,让我来消灭它们。”

熊道元一面急急抛掉燃尽的火折子,改擎着燕铁衣的那只,一边迷惑地道:“魁首,你用什么法子去掉这些厌物啊?”

燕铁衣平静地道:“我刚才想了很久,没有什么完美的法子,如今我们只好冒险一试,成功与否,我并没有把握,但试试总比不试好!”

忘了揩抹淌至脖颈的汗水,熊道元忙问:“怎么个试法呢?魁首。”

燕铁衣的目光又移了上去,他轻轻地道:“我是使剑的好手,你知道?”

愣愣地点头,熊道元道:“这还用说?魁首不仅是使剑的‘好手’而已,更称得上是‘宗师’,算得上是此道中的祖圣了,以魁首的剑技造诣而言,足能——”

燕铁衣打断了他的话:“好了,这不是你来奉承我、抬举我的时候,道元,我运剑非常快速,而且,奇准奇劲,可以在很短促的时间里挥展人们几乎难以想像的剑招,也能将这种剑招持续很久,我想,你都清楚?”

熊道元苦笑道:“魁首,还有谁比我更清楚呢?”

燕铁衣颔首道:“就是这样了,也只有这唯一的法子——我用我的剑,长短双剑,以最快的势子穿杀这些毒蜘蛛,尽量在它们能够危害我们前,便消灭它们。”

倒吸了一口凉气,熊道元惊愕地道:“可是……魁首,这些毒玩意数目这么个多法,你光凭双剑刺戳,哪能一下就收拾得净?”

燕铁衣淡淡地道:“我说过我没有把握,但我要尽量去做,试试,总比不试的好。”

熊道元忙道:“我也不该闲着,魁首,好歹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燕铁衣道:“不,你拿稳火折子,就是在助我一臂之力了。”

熊道元不解地道:“魁首,这种轻而易举的事,怎能算是为魁首分劳呢?”

双手分别抚在胸前及肩后的剑柄上,燕铁衣低声道:“这些毒蜘蛛畏惧火光,刚才我看了它们很久,在火光的照耀下,它们显得惊疑不安,而且行动迟缓,我不知道如果激怒了它们之后会不会仍是这样,但火光对它们构成的威胁则毫无疑问;你小心拿着火折子,并注意保护自己,由我来向这些毒蜘蛛展开攻击!”

急急点头,熊道元抽出了他的银枪,紧张地道:“魁首千万留神。”

燕铁衣笑笑:“我知道,而且我也一样经不起它们咬一口。”

突然的动作带起了尖锐的破空锐啸——燕铁衣身形腾起,长短双剑便有如两个炸碎了的光球一般蓬散四射,芒刺矢雨激喷纷纷,于是,紫血漫空,绿浆迸溅,一只一只颤抖着,痉挛着的丑恶蜘蛛,便随着剑尾的闪掣而抛掷撞跌,簌簌落地。

这一阵刺戮的骚动刚刚开始,顶壁上的毒蜘蛛已经受了惊扰而四散奔爬,有的撞在一起彼此扭咬,有的跌落地下再匆匆爬开,有的几只叠缠成一堆,有的便朝着燕铁衣与熊道元噬了过来。燕铁衣的双剑流闪如电,飞旋穿掠,疾速无匹,时化千条冷焰,时幻万点寒星,时做串弧月虹,时变豪光回绕,锋刃的破空之声,业已跟不上实际剑招的那等快速了,不论他的双剑是组合成了什么样的光之图案,也不论他的双剑形成何种方式出手,每在芒现光映的一刹那,总有那么多毒蜘蛛被斩碎穿透,纷纷掉落。熊道元这时也忙得不可开交,他左手高举火折子,右手的单杆银枪挥点刺砸,运转如风,更加上脚踩膝顶,又蹦又跳,一面躲闪,一面狠命的和这些毒蜘蛛火拼。在燕铁衣来说,他已很有一段日子未曾如此耗过力,卖过劲了,他运用他精湛的技艺,快速的动作,尖锐的反应,在那一团晕暗的火光摇晃下,连续不断的以一口气支撑着他疾如电掣般的穿刺,而他的对手,却只是些表面上看去微不足道的小爬虫,一些蜘蛛而已。

这是一幅奇异的景象——密密麻麻的在蠕动,在飞快爬行着的满室蜘蛛,成为各种不同角度或方向的抛掷旋甩着,逐渐越来越疏,越来越少了。

熊道元业已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的单枪也在奋力挑扎扫砸,时闪时跃,模样是既痛恨,又做作。

在一刹那间,过道顶上剩余的一些蜘蛛,忽而纷纷飘落,但它们不是直接落向地下,而是每只蜘蛛全在尾部吊着一根银亮的蛛丝垂挂下来——这有一个好处,它们可以凭借着尾部蛛丝的依持而随意飘荡。嗯,好像这些小爬虫也知道改变战略。

燕铁衣猝然单足点地,双剑一千万点星芒往上喷卷,一道波漾如涛往侧横扫,于是,藉蛛丝飘荡空中的蜘蛛顿时又被或刺或削的歼灭了一多半。

身形倏移,燕铁衣如法炮制,又同方才一样再来过一次,当散碎蜘蛛的肉糜浆血溅喷的一刹那,熊道元因在跃起躲闪爬噬向足踝的两只蜘蛛,而稍稍分神中,被凌空飘至的另一只蜘蛛钻进了脖颈,只是那么轻轻的一麻,带着点儿凉意的那么一麻,熊道元已突然全身扯紧,心腔收缩,他猛一咬牙,整个后背死死贴向墙壁,用力搓蹂了几下,这时,燕铁衣已经将那样多的蜘蛛扫除得差不多了,他身形来回飞掠,忽上忽下,忽前忽后,长短双剑闪射穿刺,剑芒的吞吐,尾焰的挑映,必然可见一只或多只残存的毒蜘蛛抛起,却又变成碎裂的及僵死的落下。

没有片刻,所有的毒蜘蛛全数都被消灭,这条封闭的过道中,到处沾满了斑斑点点的紫血绿浆,上下皆糊黏着碎烂成团的蜘蛛肉糜,地下,更是散落满了蜘蛛的尸体,厚的地方叠集在两寸以上,稀疏之处,至少也平铺了那么一层,看上去,不禁触目心惊,更且令人反胃,这该有多少蜘蛛?几千只,或者上万只?那种可怖又腥秽的情景,委实使任何目击者也提不起这个兴致去数上一数了。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浓厚的恶臭气息,仿若尸腐,闻着就使腹腔痉挛,连隔宿粮也在胃中翻腾不已。

转回身来,燕铁衣刚好看见熊道元正自吃力地伸直右臂到领襟之后,摸出了一团毛茸茸、肉糊糊、黑黯黝的东西来——一只被他挤压得碎碎的毒蜘蛛。

心知不妙,燕铁衣急上两步,低促地问:“你被咬着了?”

熊道元用力将手中的蜘蛛摔在地下,又用脚底去狠命揉踩,一边恨恨地道:“这混账蜘蛛钻进了我的后领,抽冷子咬我,我踩死它,踩碎它。”

燕铁衣厉声道:“我在问你——被咬到没有?”

停止了动作,熊道元平静了一下,才迟疑地道:“我,我不敢断定,到现在为止,像是没什么不妥的反应。”

燕铁衣注视着他的脸色,沉重地道:“曾经感受到有什么异样的触觉么?”

熊道元讷讷地道:“只是……在那蜘蛛钻进后领中的一刹那,突然有点凉凉麻麻的感觉,但却不痛,丝毫不痛,我不敢说是不是被咬着了。”

双目中的光芒立时幽暗下来,燕铁衣吃力地道:“我想,你怕是已被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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