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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斗顽敌 目盲心明

在他们奔行到这片疏落的荒林子之前,朱瘸子已经跌倒了好几次,连燕铁衣也踉踉跄跄地拌歪了五六遭,当他们灰头土脸,气喘吁吁地进入林中,那种狼狈相,燕铁衣便是看不见,心里也老早就有数了——这不是好受的滋味。

张着口急喘着,朱瘸子一边回头朝林外望,他惊恐地道:“小……小哥……那些人……已经攀到土岗顶上啦!——好快!”

调匀着呼吸,燕铁衣冷静地道:“不要紧,我会想法子对付他们。”

朱瘸子手足无措地道:“现在,呃,小哥,我们又该怎么办?”

燕铁衣低沉地道:“听着,老哥,找一棵较粗的树干,在根部附近安置下你的‘捕兽夹’,记住安装的原则,必须要距离树根两尺多左右,夹面上用点草叶浮土掩饰一下。”

怔了怔,朱瘸子道:“你,呃,小哥,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捕兽!”

笑笑,燕铁衣道:“我不是捕兽,我是捕人。”

朱瘸子又是惊疑,又是恐惧地道:“捕……人?”

燕铁衣道:“不错,老哥,你快点安排去吧,时间业已不多了。”

于是,朱瘸子紧张忐忑的在林中转了一圈,他挑拣了林子靠岗坡那侧的一株粗壮斑杂大树底下,安置妥了他的捕兽钢夹,照着燕铁衣的交代——距离树根两尺不到的远近,又用一些草梗枯叶撒掩在钢夹上面。

燕铁衣伸出剑鞘,由朱瘸子把他带引到这株树下,又在朱瘸子指点里,确实明白了这只钢夹安放的位置,他略一沉思,又道:“老哥,我记得你还带了一把斧头出来,可是?”

点点头,朱瘸子道:“我是带了柄斧头出来,这把斧头是我吃饭的家伙,利得很呢!”

燕铁衣低声道:“在这棵树附近的地方,有没有其他的树伸垂出来?最好是不要远在丈许之外,伸张出来的树要比较幼嫩,适合弯曲,也就是说,要有些弹力,弹扬的角度,正好面对着这棵安置钢夹的树干!”

朱瘸子讷讷地道:“我,我不大懂你的意思!”

燕铁衣道:“你暂时也不用懂,老哥,只要你找到我所说的这种树,而且具有这些功用便可,老哥,烦你现在就费心找找看!”

朱瘸子急忙转头回瞧,边沙着嗓子道:“林子太黑,不大容易看清,小哥,可不可亮火折子?”

燕铁衣轻轻地道:“最好不亮,否则光线透出,会被他们在远处察觉。”

瘸着腿,仰起头转行着,朱瘸子喃喃,地道:“的确太黑,看不清楚。”

想了想,燕铁衣摸着身边的树干,问道:“这棵树够不够高?”

朱瘸子道:“很高。”

燕铁衣道:“我攀升上去,拿我的外衫掩遮着火折子的光亮,然后,你要很快寻找适合需要的枝,亮火折子的时间不能太久,老哥,所以你务必要快!”

急忙点头,朱瘸子道:“我省得,正好你指定的范围就在这一圈,有没有一看就行。”

于是,燕铁衣贴着树干猛力圾气,他的身躯便像附有吸盘一样黏在树干上缓缓升攀,到了一定的高度,他张开外衣,“呼”的抖亮了。

火折子晕红暗青的光辉摇晃着,映出一圈朦胧的影像,朱瘸子移目四瞧,立时欢欣地道:“有了,小哥,就在你右手边头顶六七尺处,有一枝树垂斜下来。”

迅速套熄了火折子,燕铁衣低下头道:“大约够不够弹力,弯拗过去会不会折断?”

朱瘸子忙道:“我看没啥问题。”

燕铁衣道:“不会错吧?”

朱瘸子自负地道:“错不到哪里,小哥,什么树硬,什么树脆,哪种软,哪种韧,我一看便心里有底,打了这许多年的柴,别的经验没有,这点眼力劲还缺不了!”

一滑落地,燕铁衣伸出手去:“老哥,借你的斧头一用,若有绳索更好。”

朱瘸子连忙将腰上插着的板斧,挂着的绳索,一并交到燕铁衣手里,燕铁衣没有多说,一跃而起,顺手一把便抓住了朱瘸子方才所说的那条斜枝,连人带枝飞到了那棵树顶。

现在,那条抓住燕铁衣手中的树枝,已是整个弯曲过来,有如紧绷的弓弦,枝条果然颇为强韧,没有折断,燕铁衣又试了试,然后,他摸索着,用一段绳索将斧头绑牢在枝头上,做好了这些,他压着嗓门向下面的朱瘸子招呼:“老哥,你让到一边。”

朱瘸子才自走向一侧,燕铁衣已猛地松开紧扯树枝的手指,只听得“刷”的一声,枝反弹,绑牢在枝头的利斧,便“吭”一声砍进了斜对面的那株树干上——砍入的位置,正好是树干离地五尺半的高度!

这个高度,也差不多是一个人的头颈部位!

闪身而下,燕铁衣用手抚摸了片刻,十分满意地找回斧头,又自跃回方才树顶的位置,这一次,他将剩下的绳索系连在枝上,从另一个相反的角度飞落,把索尾缚在突陷地面的一条树根中间。

迷惘的,朱瘸子问:“小哥,呃,你这是在做什么?”

叹了口气,燕铁衣道:“说出总有点残酷,老哥,我是在做一桩杀人的准备工作。”

干涩涩的了口唾,朱瘸子的声音不由自主的起了哆嗦:“老天——这种事,便永远避免不了?”

燕铁衣道:“你要谅解我,我必须自卫,他们放不过我,而我唯一自保方法,便是反抗,反抗的手段只有杀戮,他们对我用杀戮,我也就逼得非用杀戮相报不可,老哥,惨是惨一点,但我无从选择。”

朱瘸子惶悚不安问道:“我真不敢再看下去了,小哥。”

燕铁衣同情地道:“你心地善良,为人慈悲,的确不适宜一遍又一遍地目睹这种血腥事反复重演,老哥,请你赶快到林子后的隐蔽处躲藏起来,你闭上眼睛,甚至掩上耳朵,不见不闻,便会觉得好过一点。”

朱瘸子嗫嚅地道:“但,你呢?”

燕铁衣无奈的一笑:“我要在这里阻止他们——当然,我的阻止方法甚为彻底,我希望只要费一次功夫,便能永远使他们再也发生不了威胁作用。”

觉得自己的腿在发软,朱瘸子的嗓门里像梗塞着什么:“小哥!……你要当心自己……”

燕铁衣道:“多谢你的关怀,你且去躲藏起来吧,不到我叫你,你别出声。”

点点头,朱瘸子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拖着步子,一拐一拐地走向树林深处,当黑暗吞没了他的身影,林外土岗的那边,已有轻疾的步履声掩进,而闪闪晃动的火把光辉也阴阴地映进林中。

这时,燕铁衣便摸索着走到那棵暗置捕兽钢夹的大树下,他极小心的不使自己触动钢夹,把背脊贴在树干上,静静地等候着。

片刻后,已有人影出现在林边,而低促的谈话声也传了进来。

燕铁衣只要略略一听,便已听出说话的人是谁来——“大红七”的老四:“皮里阳秋”任广柏!

好像他们对这片林子怀有莫大的恐惧一样,一帮子人尽在那里嘀咕磨蹭,犹豫不前,任广柏似在探头探脑,话声忐忑的说话:“奇怪,刚才似是看到这片林子里,有点黯淡的光亮,怎么这一刻又黑漆漆的任什么也没有了?莫不成是我看花了眼!”

另一个粗粗的嗓门立时接上:“我想不会是看花了眼,老四,你一向招子尖,而且四周漆黑一片,任何一点光火都能映出老还,扎目得很;先时在岗子下矮树干上摸着一手的血,我想十有八九便是姓燕的沾在那上头的,他挂了彩不是?而你又在这里发现了光亮,很可能姓燕的便隐伏在林子里面。”

任广柏的口音,有些发颤:“老二,要不要召集其他几组的弟兄们过来会合。”

不错,那粗嗓门便是“大红七”中的老二“弦月双镰”孟琮,这个大麻子,满天星!

只听孟琮在道:“我看还是等一下先搞清楚了再说,否则万一将其他几路人马召集过来,而又不曾发现姓燕的,这笑话就闹大了,我们丢人事小,设若因此而疏漏了包围圈,吃姓燕的乘隙溜脱,这个过失我哥俩谁也担当不起!”

任广柏咬着牙出声:“那我们就进入搜查——老二,房老五,崔老六他们死得不明不白,尸首狼藉,多半便是燕铁衣下的毒手,好歹我们也要将姓燕的给逼出来,替死去的弟兄报仇!”

孟琮好像打了个冷颤:“娘的,我们在那边,与老五老六他们最多也只隔着里把两里路,等我们一听到锣响哨鸣,急忙赶过去,居然已是一片凄惨的情景了,死得一个也不剩!”

任广柏又是怨恨,又是急躁地道:“老二,到底要不要进林去搜!还是发出信号把人马通通召来?”

迟疑了一会,孟琮犹豫不决地道:“如果姓燕的不在林子里呢?我们把大伙引了来,却任什么也没发现,又怎生交代?海氏兄弟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一旦发熊谁受得了?他们正在气头上,到时候万一姓燕的脱了身,说不定这两个妖怪便会把责任扣在我们头上,到了那等光景,我哥俩连个喊冤处都没有……但是,娘的,着实说,姓燕的设若真在里头,凭我们这些人又难以圈住他,看看老五老六的下场,我就不禁心里发毛,他如真在林子中,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啦,他的出手实在太快!”

任广柏气呼呼地道:“你说了这一番话不是等于没说?老二,你倒是拿个主意出来呀!”

孟琮的腔调有些尴尬:“我们不敢断定燕铁衣是否在林子里,这个主意就不好拿了!”

任广柏大声道:“依照种种形迹来看,姓燕的很可能在林中。”

孟琮忙道:“他若不在呢?光是‘可能’不行,这不是一桩仅靠猜测的事,要确定无讹,才好决定行动步骤,我们必须看清了姓燕的在此处才好!”

重重一哼,任广柏道:“我怕是一旦看清楚了,我们的老命也就难保了!”

孟琮苦恼地道:“但我们又不能冒险扑空,否则海氏兄弟必不会给我们好脸色看!”

任广柏狠狠地道:“老二,我们进林去搜,大家散开点,把哨子铜锣全准备好,火箭上弦,一个不对立时吹哨响锣,发箭传警,同时往外疾退,只圈住这里,不与姓燕的硬拼,一直等到大伙赶来,再一起并肩子干他!”

孟琮道:“好吧,如今也只有这样做了。”

于是,任广柏吆喝起来:“弟兄们,火把高抬,将队形散开,小心点往林子里搜!”

孟琮也在叫:“大家招子放亮,一点不对就马上传警,彼此也相互照应着点!”

口里叫嚷着,孟琮心中却泛着寒,他自己对自己的话一样没有信心;他晓得,清楚的晓得,如果燕铁衣突然出现面前,他们除了逃命就只有拼命,大家自顾不暇,又有谁能照应得了谁。

一共是十九个人,散展成一排,在六七只火把光辉的照耀下缓缓的,几乎是异常沉重的进入林中,他们小心得连眨眼都不敢轻眨的往前开始搜索。

脚步踏在凸凹不平的泥地上,踏在残落的败叶断枝上,随时响起一两声极其细微,但却惊心动魄的声音,每走一步,这些人便暗里念一声佛。

佛是不佑邪恶的,黑暗中,一双木然的瞳孔正在收缩,侧着的耳朵也在轻轻耸动。

燕铁衣的手里已各抓着一把尖长的树叶。

火把的光芒对他迷蒙雾翳的双眼,有着非常微弱的反应——一团团凝结又颤晃的光影,但是,这种微弱的反应,业已足够他选择目标了。

突然间——

空气中响起“飒”“飒”的急锐声音,嚎号立时连成一片,火把纷纷抛落,十一名大汉扑跌翻滚,每人的咽喉上全插着一片树叶,一片深入喉中一半的树叶!

任广柏侧跃急旋,脱口骇叫:“姓燕的在这里!”

孟琮也拔空而起,尖叱:“快发箭……”

“飒”“飒”破空之声,仿佛自幽冥中凝形飞现,狂号连连!剩下的七名汉子也撞跌成一堆,只有其中一个刚刚吹出半声哨音,而那“吱”的一响方自传出,便像又噎回这名汉子的喉里,随着他的一声闷嗥沉寂了。

急切里,任广柏竭力闪躲,堪堪险极地避开了从他头顶耳侧飞射而过的三片树叶,叶边带风,“夺”“夺”几响,深深插入任广柏身后的树干中!

孟琮也在跳跃飞腾,手舞足蹈,同时躲过了射向他的另三片树叶,那种扑面如削的锐风,几令孟琮怀疑那是三柄锋利的飞刀!

这时,任广柏含哨入嘴,奋力猛吹。

“吱”声尖响,突破黑沉沉的幽暗激扬,但是,“飒”的一下,一片树叶稍差分毫的擦过了他的面颊,吓得这位“皮里阳秋”险些一口把哨子吞入肚里!

孟琮急叫:“老四小心——”

“飒”“飒”两响射向孟琮,他迅速闪避,眉梢处却蓦地一热,跟着便有一股缓缓的暖流淌了下来,带着那么点铁的腥味!

孟琮心腔抽紧,他知道自己受伤了。

仍不死心的任广柏倏然跃起,右手棰、左手锣,狠命敲打,“匡”“匡”“匡”——

刚“匡”到第三声,“飒”的一股锐气闪至,“当”的一震,将他手中那面铜锣撞飞老高,又“嗡”“嗡”颤响着“丁当”“克当”之声的坠落于黑暗之内。

孟琮趴在地下不敢稍动,屏息如寂,浑身冷汗。

任广柏却已滚到一株树干之后,喘着气,一条左臂犹在隐隐发麻。

一片沉寂笼罩林中。

林子里仍有朦胧的光亮——抛掷在地下的那六、七只火把,仍有几只未曾熄灭,还在那里燃烧着,但因角度太低,火把所映照的范围却小多了,也昏暗多了。

任广柏与孟琮全已察觉到他们的处境是如何艰险与窘迫,也明白他们失算了——他们现在已无法利用声响,来扰乱燕铁衣的听觉,至少在迫近之前不能,因为他们距离敌人太远,无法直接攻击,是而声响的发出,便给予对方循声掷射的指引;火箭传响又已绝望,负责发射火箭的两名手下业已死亡,此刻,他们确切的了悟了为什么先前他们另一组伙伴,在刹那间全军尽没的原因。

林子四周光线沉晦,一片迷蒙,远近只影绰绰的幻象丛生,如今,眼睛对双方来说,所能发挥的功能全相差无几了……

非常静。

对孟琮与任广柏更可怕的威胁是,他们到现在为止,尚未弄清燕铁衣的正确位置在哪里!

极为轻悄的,孟琮在地下稍微爬动了几寸,“飒”的一声,一枚树叶便贴着他后脑袋瓜疾飞而过,火辣辣的刮得他头皮发麻!

躲在树后的任广柏突然出声大吼:“姓燕的,你有种就滚出来明刀明枪的拼个死活,窝在暗处算计人是哪一门子英雄好汉?简直臭不要脸,丢你祖宗十八代的人!”

那边“飒”“飒”声响,任广柏藏身的这棵树干上已“夺”“夺”震动,树皮屑溅落,树叶簌簌飘,好强劲的力道!

就趁着任广柏此声叫骂的机会里,孟琮觑准了树叶射出的位置,电闪般飞扑过去,手中巨大锋利的半弯月镰兜头猛削,同时口中吹哨如泣!

站在树干下暗影中的燕铁衣往下急蹲,头顶刃风破空,暴掠而过,他双手挥扬,所有抓在手上的叶片全都射出!

“飒”“飒”尖啸声里,孟琮上下翻腾,月镰狂舞,他一个斜旋,又闪电般并斩燕铁衣!

移步倒仰,燕铁衣在枝叶纷纷中绕着树干急退,孟琮狂吹银哨,长身追扑,陡然间,绕返到树干一半的燕铁衣猝而双剑齐出,冷芒激射,孟琮月镰急回掩架,身形顿挫。

是的,燕铁衣早就估计好了,他需要的就是对方这身形顿挫!

一声怪吼起处,紧跟着传出“答”的脆响,孟琮粗大的身体立时弯了下去,往侧一歪,几乎整个人横着摔倒!

半空中人影闪掠,任广柏飞扑而来!

燕铁衣像是有些畏惧,身形一弓,鬼魅般隐向黑暗里。

凌空一个觔斗站到孟琮身边,任广柏一面挺枪戒备,一边急切地问:“老二,你怎么啦!可是着了姓燕的道儿?”

这时,孟琮业已痛得直在“嘘”“嘘”声从齿缝中出气,他抬起头来,一张面孔泛了青,五官扯扁,满脸的大麻子全盈聚汗水,抖索索的,他道:“痛……痛死我了!”

任广柏又是恐惧,又是紧张地道:“伤在哪里?老二,我先扶你离开此地,光凭我们两人只怕不是姓燕的对手,让我们避过这遭,召集人马回来再圈他!”

抽搐了一下,孟琮痛苦地道:“我……我走不动,我的脚,我的右脚踝……”

急得直跳,任广柏道:“振作一下呀,老二,我的二祖宗,你好歹也得挺住这一阵,走不动也咬牙走,这里尽是山路,崎岖不平,坡度起伏又大,你这大块头,总不能叫我背着!”

嘘着气,孟琮颤声道:“我的右脚……老四……像是被什么东西夹住了……那尖锥似的东西……业已穿破皮肉,透入骨踝……好痛……好痛……啊!”

呆了呆,任广柏立时蹲下身来,他匆匆拨弄开浮草叶屑,打眼一看,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具纯钢制就的捕兽夹,正紧紧咬合住孟琮的足踝,两排利齿般的尖锥,更深深穿透进足踝的骨肉之内,孟琮的一只右脚,齐着靴的往上的小腿,已经粗涨了好大一圈肉,肉肿血瘀,好不怕人!

那具捕兽夹,就宛似一只野兽的血盆大口,死咬着孟琮的右脚一样!

痉挛着,孟琮呻吟道:“老四……是什么……玩意?”

任广柏哑着声音道:“一具捕兽钢夹……好歹毒的布置,姓燕的也太心狠手辣了!”

孟琮痛得直哆嗦:“先别……骂了……老四……倒是赶紧……赶紧想个法子……把这……狗操的……捕兽钢夹从我脚上弄下来呀……痛得叫人……受不了……”

放下手上的“勾连枪”,任广柏极端戒备的伸手摸索下去,他不禁皱眉道:“这钢夹的机簧好紧……娘的,还有一根铁链系在这上头,链子又固定在一条树根上,不知是那个王八蛋创造的这鬼东西!”

孟琮打着冷颤道:“快一点吧……我这厢……人都要痛瘫了……一阵一阵……像夹到心上来。”

任广柏忙道:“忍一忍,这就快好了。”

就在他刚在用力扳开钢夹机簧的一刹那,突然间,斜对面的一棵树木下,传来一声哆嗦轻响——像是什么人在移动!

霍然站起,任广柏神经质的大叫:“姓燕的,你不要弄玄虚,我已经看见你了!”

刚被扳开的钢齿,又猛力回弹夹拢,孟琮不由痛彻心扉,他全身一挺,几乎还在哭喊:“唉呀!我的天啊……”

任广柏才只一惊,斜对面的树后,“飒”“飒”几响,几片如刃的叶子飞来,他往后暴退,“勾连枪”急挥横挑,而就在此际,头顶树梢“飒”“飒”微晃,一条长鞭也似的枝凌空暴弹,任广柏心神早分,紧张过度,在他尚未看清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克察”一声,绑在枝头上的那柄利斧,已将这位“大红七”四爷的脑袋砍跳空中,喷着泉水也似的鲜血又骨碌碌,跌落地下滚出!

孟琮睹状之下,骇极狂号:“老四啊……”

斜刺里人与剑合,虹光似电一闪而至,孟琮住后倒仰,胸前血溅三尺,他的一对大月镰抛出老远,连哼也未及哼一声便断了气!

燕铁衣站在孟琮前五步之处,微微地喘息着,一双空洞又僵凝的眸瞳茫然平视,他像看得十分清楚他所创下的成绩,缓缓的,双剑归鞘。

片刻后——

燕铁衣移动了几步,他非常平静的轻叫:“老哥,朱老哥,没事了,你请出来吧!”

过了一歇,林子深处传来朱瘸子颤抖的声音:“是你么?燕小哥?”

燕铁衣慢吞吞地道:“是我,你请过来吧,一切都已解决了!”

没一会,朱瘸子已拖着脚步,一拐一拐地瘸了过来,就着林中那一点微弱的火把余光,朱瘸子视线一转,已不由呕吐起来!

燕铁衣走上两步,轻拍着朱瘸子背心,温和地道:“对不起,可是眼前这副光景令你不舒服了,老哥?”

又干呕几声,朱瘸子不敢再望向那边,他用衣袖揩擦着嘴角胡根上的污渍,心胆俱颤地打着哆嗦道:“这……这恁情……是一片修罗场……啊!”

燕铁衣叹了口气:“我要活下去,老哥,而这些人也只有如此才能阻止他们欲待加诸于我的迫害!除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实没有更妥帖的法子。”

朱瘸子面色泛青,喃喃地道:“好惨……好惨……”

关怀地望着这位老樵夫,燕铁衣间:“你没有什么吧?老哥。”

又抖索了一下,朱瘸子似是站着都有些摇晃了,他畏缩缩地低垂着目光道:“再在这里呆一会……小哥,只怕我就难保不被吓瘫惊痴了……我们,呃,快走吧?”

点点头,燕铁衣摸索着解下那具沾满血迹的捕兽钢夹,他扳开机簧,拿出了孟琮那只血肉模糊的右脚,用衣袖草草拭擦了一遍,交到朱瘸子手上。

当朱瘸子忍住另一阵呕吐的翻荡,龇牙咧嘴接过这具捕兽钢夹的时候,燕铁衣已经攀到树顶,解下了那柄利斧,也交还给了朱瘸子。

掖好家伙,朱瘸子像手上拈着什么不洁的东西一样,拼命将两只手掌朝裤管上擦,他一边愁眉苦脸,颤颤抖抖地道:“小哥,我们快点走吧!……这里像是阴风惨惨,鬼影幢幢,把人吓得慌了!”

燕铁衣伸出剑,安详地道:“尚烦老哥引路——你定下心走,我会杀人,却也懂捉妖,别怕,一切有我。”

打了个寒噤,朱瘸子不敢再多说了,他手执鞘头,提心吊胆地引着燕铁衣往土岗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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