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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彩虹飞 硬仆金刚

抹一把脸,骆忏道:“甘陕两地,端坐二皇娘的那位‘彩虹’?”

奚行壮颔首:“正是她。”

骆忏不解地道:“在那片黄土高原上,卜宜娘称得上呼风唤雨,是位十足十跺跺脚山动地摇的大人物,她怎会来到这里?莫非,呃,祖大当家还指使得了她?”

奚行壮讳莫如深地道:“这,又是一段很长的故事了。”

战况并没有停止,卜宜娘出现之后,仍在继续惨烈地进行,只是孟问心独对眼前这位盛名煊赫的人物,身外的拼斗再怎么火炽,他也难以分神关注了。

卜宜娘目注孟问心,别看她外表狰狞,音调却相当柔和,有着与她形貌决不相衬的温婉。

“你还想撑持下去么?孟问心。”

眼下的肌肉又开始抽搐,孟问心吃力地道:“呃,你这位,可是卜宜娘?”

卜宜娘道:“我是。”

舔着嘴唇,孟问心道:“卜宜娘,你山高皇帝远,正好乐得逍遥,何苦来趟这湾混水?”

卜宜娘无动于衷地道:“原因你不必知道,这也不是主题,主题在于,你收不收兵,认不认输?”

孟问心回答得十分艰涩:“卜宜娘,不要逼人太甚——”

七彩帛带搭挂在卜宜娘的左手臂肘上,正迎风轻飘,流光璀璨里,她狞猛的面容亦被闪亮的霞彩反映得色辉轮转:“我不逼你,孟问心,只是形势所在,必须有个了断。”

孟问心额头业已见汗,他惶惶然道:“我,我怎么收兵,如何认输?卜宜娘,如果我们彼此易地而处,你又能怎么办?”

卜宜娘道:“很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世间事,许多是极其无奈的,但无奈亦须有个解决,虽然那解决的方式往往都令人遗憾。”

退后一步,孟问心多此一问:“你,你待如何?”

卜宜娘毫无表情的道:“你不自己上路,我只好送你上路。”

蛇形短剑交叉胸前,孟问心面孔苍白,两边太阳穴不停跳动:“卜宜娘,别认为吃定了,你有你的声望,我有我的行情,孟某人岂是被踩着端着混世面的?”

卜宜娘道:“少废话,你接招吧。”

孟问心不再犹豫,挥剑前攻——正如曹世奇先时所言“缩头伸头都是一刀”,不甘认命便只有拼命。

帛带像巨浪掀涌,劲道强浑,挟着宛能席卷山岳之势呼轰扫来,光华眩张扩展,极目所见,尽是七彩瑰丽之色,这种情况,便令敌对者产生了错觉,认为天地之间,俱被帛带笼罩,难有分寸暇隙了!

孟问心身形急旋快走,蛇形短剑流烁穿刺,饶他闪得快,还招狠,整个魁梧的躯体仍吃帛带浑厚的气劲推出数步,险险乎立足不住。

卜宜娘一旦动手,那股子火毒劲势便已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帛带飞绕如彩龙腾云,偌大一道虹柱冲天升起,当顶压下,空气似在沸滚,响动着呼噜噜的异声,孟问心连连暴翻弹掠,体形浮沉颠踬,不停摇晃摆动,几若人陷波涛之中,眼瞅着灭顶就在不远!

处在这等情境之下,不由得孟问心不泄气,这算是哪一种打法?不仅没有还手之力,甚且自保都大为不易,能人高士他未尝不曾相遇,要说吃瘪到眼下这步田地,可真乃是头一遭。

蓦然,一声狂嚎传来,那位“天蝎会”“宇”字级前卫梁志伟已经萎顿倒地,一颗大好头颅,在那瘦小黑衣人的狼牙棒下,倏忽变成了一枚烂柿子。

掠阵的孙沛与何耀功,并非未尽到责任,而是他们根本无法抽身救援,因为他们自己亦处在自身难保的形势下——三名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土行孙”,正围着他二人死攻活扑,半步不放,另外,连那“宙”字级前卫黄长龄和他仅余的伙伴陈淳,同样陷入重围之内,左支右绌,捉襟见肘的窘况已暴露无遗

还算囫囵的是属于“荒”字级的三名前卫,古双成谨记孟问心之令,率领两员同级弟兄牢守萧才,坚决不离岗位,至于尚有三名“洪”字级的前卫,则在兵荒马乱,一片杀喊的浪潮声中,早不知生死如何,下落何方了。

战况呈现一边倒的趋势,除了围攻孙沛、黄长龄等的人马之外,其他的“土行孙”们纷纷追逐着“天蝎会”的对象拼命砍杀,这干“土行孙”们全像吃了豺狼心、豹子胆,个个奋不顾身,豁死以搏,直逼得敌人狼奔豕突,节节败退,不但士气尽失,斗志也不知跑到哪儿了。

“搬运五鬼”中的两鬼,缠战“五脚虎”易宛伯,原是个扯平的局面,然而由于大势不利,对易宛伯的心情颇有影响,心一不定,攻拒起来就不够顺畅,加以另外一鬼刚刚摆倒对手梁志伟,并顺理成章地参予进来,三鬼联袂,合击易宛伯一个,这位“五脚虎”已顿觉压力沉重,有些施展不开了。

“百步蛇”金艳容和曹世奇的拼斗最为热闹,双方功力相当,修为在伯仲之间,你来我往,各不稍让,链子锥飞旋回舞,长射短戳,有如流星经穹,萤芒点点,三节棍扫卷挥砸,仿佛檑木松吊,杵影纵横,如果没有外力干涉,这场龙争虎斗,恐怕一时半歇尚有得纠缠。

灰头土脸的孟问心努力凝神静气,集中劲道,蓄势以待;只见他上身微躬,双剑前伸,由于过于用力的缘故,两臂轻轻地颤抖着,白袍层面染一层黄尘,正如他的脸色,汗水杂着沙土,早已不似原样了。

卜宜娘冷峻如故,形态在肃煞之中,别有一股从容不迫、稳若泰山的气度,七彩帛带搭在臂肘,况味好似能够席卷三江五湖。

吞着口水,骆忏不由喃喃地道:“这卜宜娘,艺业之精湛恢宏,简直到了头啦,奇怪,一个妇道人家,竟具有如此武功,真正匪夷所思,难以想像——”

挺立木笼车顶上的奚行壮笑笑道:“我们当家的大半生行走江湖,没有他服过的人,就是对这位‘彩虹’大娘,他可是打心底钦佩。”

骆忏吁了口气:“看样子,孟问心乐子可大了,姓孟的绝对算一把好手,但与卜宜娘这一比较,差了不止一头,简直远了去啦。”

奚行壮道:“等着瞧吧,卜宜娘的性情有些喜怒无常,她的对手便得碰碰运气,遇着她高兴,或许就有生路,否则,便会死得很难看了。”

骆忏苦笑道:“其实,孟问心还不算是个坏人。”

看了骆忏一眼,奚行壮道:“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他对你并未多加维护——”

顿了顿,他又以警告的语气道:“骆兄,可别管闲事,卜宜娘最恨有人插手来搅合她主控的局面,她向来自有主张……”

骆忏低喟着道:“我不会不明白自己的立场与处境,奚老兄,如今我乃泥菩萨过河,哪还有余力管什么闲事?”

于是,奚行壮不作声了,战阵中,卜宜娘已猝而发动攻击。

帛带长如天桥,笔直抖戳孟问心胸膛,七色的彩焰像华丽的霞光滚映流眩,有旋转的劲气,巨锤似的力道,天桥搭起,宛如就能渡人西升——或送人下达地狱了。

孟问心蛇形短剑冷电暴现,人随剑跃,顺着帛带的层面抢滑向前,剑尖晃洒出溜溜精芒,活似千蛇攒动,穿飞织舞,骤然倾泻而去。

帛带便在这须臾间波颤起伏,像浪潮掀涌,江河翻涛,孟问心前度之势立刻受阻,人也掀升于空,走向方位显已难以把持。

彩光随即绕腾,眼见化成一道合抱的虹柱飞卷孟问心,危急下,孟问心振臂蹬腿,坠身猛沉,可是却仍慢了一步,形影尚未及完全脱离彩焰之外,虹柱倏抖,已将他撞出七尺,连翻带滚地打落在地。

同一时间,那边的易宛伯也怪吼出声,肩头一块三四两重的皮肉已被一只狼牙棒血淋淋地扯起,这头“五脚虎”一个蹦跃,自此就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易宛伯这一走,曹世奇更不恋战,管他功力相若,修为伯仲于对手金艳容,却是任什么都不顾了,大转身,头望天,去势如惊鸿寒隼,要能一掠穿云,飞到天涯海角,才是他当前最最期盼的。

这两位“灵魂人物”抽身自去,“天蝎会”其他伙计们如何尚挺得住?本就消沉的军心一下子完全崩溃,不必有所默契,亦不必有所暗示,这些残余们有志一同,哄声四散,当然还包括那些各字级的前卫——兵败如山倒啊,可不?

奚行壮见状之下,立时振吭高呼:“奉大当家行前谕令——穷寇莫追,兄弟们听着了,我再说一遍,穷寇莫追!”

一再发出通令,这才把杀红了眼的一干属下们拦住,各自止步收刀;许是吆喝得过猛,单吼了几句话,奚行壮竟已额头冒汗,满脸火赤。

将链子锥缠回腰际,金艳容犹恨恨地咕哝着:“瞧那曹世奇先时一股狂劲,没想到也会逃之夭夭,真叫不要脸!”

骆忏的注意力放在萧才身上,这时的萧才固然平安无恙,神情却呆滞茫然,似乎尚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搞不清自己到底身处一个什么状况之下?奉命监守于他的几名“荒”字级前卫,原本还煞有介事地虎视在侧,准备“听令行事”,但一待下令的人亦被摆平,阵脚大乱之余,以古双成为首的这几位前卫,却啥也顾不得了,不仅“上命”抛诸脑后,溜逃之快,决不输于同伙。

萧才算是死里逃生,在这段过程里,他随时都准备着挨杀挨刮;人家什么时候下刀,什么时候出枪,完全不可预期,而发生如此惨剧的机率几近必然,人在生死之间等待徘徊,那种恐惧与痛苦,只有身受者始能体会,如今劫难远去,大祸骤消,无怪他怔忡迷惘,犹在怀疑是真是幻了。

这时,金艳容检视过横躺地下的孟问心后,又往回走了几步,对着卜宜娘恭恭敬敬地道:“前辈,请示这孟问心要如何处置?”

卜宜娘已将帛带收妥,闻言之下闲闲一笑:“姓孟的还活着吧?”

金艳容亦笑道:“只是暂时晕厥过去而已,前辈像是有意留他活口?”

卜宜娘点头道:“孟问心在‘天蝎会’里是个颇有份量的人物,留着他,我们等于增多一项钳制对方的条件。小容,死人对我们没有作用。”

金艳容道:“前辈所见极是,那就把他捆回去了?”

卜宜娘道:“当然!”

奚行壮已跳下车来,正在指挥一干人众收拾残余,清理善后,晕迷中的孟问心自亦是“收拾残余”的项目之一,几名“土行孙”俐落地将这位“千手金刚”捆了个结结实实,前抬后抗,簇拥而去。

这场血战,仿若突然涌起的风云,来得疾,去得快,当祖世光这批人马迅速撤离之际,骆忏尚有一项他意想不到的优遇——一副软兜早已等着侍候了。

萧才只能尾随着队伍行进,其实他已经很满足了,能活着,不比什么都好?

一片青翠蓊郁的竹子围绕着这片三合院,后面有山,前面是一泓流溪,地方僻静而雅致——纵然是临时选用的聚合处,祖世光或单晓仪似乎也相当讲究。

两侧厢房归拨大队人马住宿,正屋有一间专为骆忏留着,他人进房内,不禁颇生感慨,落难之人,历劫余生以后,反倒时来运转,变成上宾了;今日处境,与昨天情况相比,不过乃一夕之隔,这一夜的分别,可谓天上地下,不堪喻譬,最要紧的是,一条性命又从鬼门关口转了回来,再加上萧才的那条命,收获满溢了。

想到这里,骆忏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祖世光两口子,真叫够意思够到了家,这份情给得实在大,论待回报,又谈何容易?不过,他再往深层寻思,人家如此厚待自己,为的却是什么?莫不成只因为“敌人的敌人即是朋友”?

正在思潮起伏,门外已起了轻轻的啄剥之声,接者是奚行壮的口音传了进来:“骆兄、骆兄,你歇着了么?”

从椅子上颤巍巍地站起,骆忏忙道:“请进,门没锁。”

奚行壮推门而入,却只站在门边,没有坐下的意思:“要是骆兄不觉太累,我们二姐想来探视骆兄。”

骆忏不禁一怔:“二姐?谁是你们二姐?”

奚行壮笑道:“骆兄不已见过面啦?那天晚上,在那片陋镇的小馆子里?”

敲敲自己脑门,骆忏恍然道:“你是说,单——不,你是说你们的龙头夫人?”

奚行壮颔首:“不错,我们一贯都称夫人为二姐。”

骆忏脱口而出:“那,大姐是谁?”

奚行壮一整面容,正色道:“以事实而言,并没有大姐,但名份上却有一位大姐。”

骆忏如坠五里雾中,迷惘地道:“奚老兄,你可真把我弄糊涂了——”

奚行壮道:“朝后再向你解释吧,骆兄,我这就回去复命了。”

等奚行壮离开,骆忏还在“大姐”“二姐”当中再三思忖,一阵淡淡的、幽幽的玉兰花香已在不知不觉里沁入鼻管,他猛然抬眼,单晓仪已娉娉婷婷地站在门前,乖乖,多日未见,依然容颜照人,明媚不改,那等的美艳俏丽,好像一生一世都不会凋零。

干咳两声,骆忏往前挪步:“有阵子不见了,单娘子可好?”

单晓仪嫣然一笑:“好,好极了,骆忏,你却似乎不怎么妥当?”

骆忏搓着两手,有些尴尬地道:“不瞒你说,我何止‘不怎么妥当’?差点就吃‘天蝎会’那班杂碎剥了人皮,若非单娘子你仗义伸援,大力相助,眼下我是人是鬼犹未可知呢……”

上下打量着骆忏,单晓仪频频摇头:“唉,可怜生的,看他们把你糟塌成了什么模样?简直脱了原形啦,这些人也真下得了这般毒手!”

骆忏苦笑道:“落到人家手里,就只有听任他们摆布了,老实说,我尚是头一遭对自己的存亡挣扎如此没有把握——”

单晓仪体恤地道:“你先坐下,骆忏,咱们坐下来慢慢谈,然后,再好好吃喝一顿,我已吩咐他们去把郎中叫来,你这身伤,得好好治治。”

骆忏扶着椅子坐下,未言先叹气:“当日得见芳驾,我还算人模人样,今朝重晤,这份狼狈可就甭提了,人嘛,走不得一步背运,背了一步,霉气便阴魂不散似的跟上了。”

单晓仪道:“别这么说,骆忏,人生有起有落,哪个人也不敢讲一辈子都能风生水起。”

骆忏意态怏怏地道:“只胸窝里憋的这股腌臜气,就叫人受不了。”

单晓仪拉过一把椅子,在骆忏对面落坐,她双手互叠膝上,眼神温婉地注视骆忏:“过不久,自有你消气的法子——骆忏,从现在开始,你可愿意老老实实、诚诚恳恳回答我几个问题?咱们将心比心,不绕弯、不打诓,不用模棱两可的词句,就这么直言直语,嗯?”

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何况人家的救命大恩还摆在那里?想要蒙混未免说不过去;骆忏硬起头皮,索性大方豁达地道:“就是这话,单娘子,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我绝对照实回答,知无不言,言必由衷,绝对不打半句诓语!”

单晓仪先给骆忏扣上一顶高帽子:“我就知道你是一位知情达性,磊落豪迈的热血汉子,敢做敢当,有为有守,骆忏,总算我没看错人,你亦不枉我耗费的一番苦心!”

这番“苦心”就同孙悟空头顶上的金箍咒,一下子便把人套紧了,连编个谎,甚至打个马虎眼都难啦;骆忏并不受用的道:“哪里哪里,单娘子谬誉了……”

看着骆忏,单晓仪柔声道:“那六箱金子,在你那里吧?”

骆忏笑得十分窘迫:“呃,是在我这里,不过我要声明,我并不是从贵属手中抢来的——”

单晓仪笑如花灿:“我知道,你是从‘天蝎会’常虎臣手里抢去的。”

骆忏急着解释:“当时我的消息管道亦传来这六箱黄金的运送讯息,只因金子的来源乃是祖大当家的半生私蓄,照道理不该打这样的主意,所以我并未插手,端等着倒转一把之后,我才从中切入,对祖大当家而言,我应该是不算侵犯。”

单晓仪道:“纯以表面上的道理来说,你是不算侵犯,但你也并非全无过失,第一,这是违悖江湖道义的事,你若有心,理该知会我们一声亦好预做防范;第二,事后你以黑吃黑,从常虎臣那儿劫到黄金,明知黄金有主,为什么不原物璧还?如此,少不了你的奖赏,咱们还交个朋友,更重要的是,你大可不必独抗‘天蝎会’吃尽这些苦头。”

骆忏可真是“直话直说”:“单娘子,人的眼珠是黑的,金子是黄的,六大箱金子全归了我,料想比你们的‘奖赏’要多,而掠夺的对象不是祖大当家,感觉上自则心安理得,没有义理上的负担,再说,如果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使这段公案变成一桩悬案,岂不更是美妙?既有逍遥取巧的法子,我又何苦去自寻烦恼?”

单晓仪笑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骆忏坦白地道:“如果我能未卜先知,早不沾手这块火烙铁了,如果天下人都能未卜先知,前三皇后五帝的历史更得重写啦!”

单晓仪道:“你这样做,其实也属于一般人的通性,我倒不忍深责于你,换成我,说不定亦和你起相同的心思,只是,你这么一搞,把问题弄复杂了。”

骆忏叹了一声:“我哪里知道会把问题弄得这般复杂?要是如同我原先的算盘,完全风声不泄,滴水不漏,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一点都不复杂了。”

忍住笑,单晓仪道:“那萧才,是你的老伙计吧?他牵线,你出力,两沾其益?”

骆忏爽爽快快地道:“不错,就是这么回事。”

单晓仪紧接着问:“六箱黄金不是小数目,你该不可能花净了吧?”

骆忏道:“根本还来不及花用,麻烦就开始临头了,现在金子尚原封未动地摆在那里,只不过已经兑换成了白银。”

沉默片刻,单晓仪道:“对这批黄金,你有个什么想法?”

望着对方,骆忏道:“单娘子,你有个什么想法?”

单晓仪从容地道:“黄金在你手里,你先说。”

略一沉吟,骆忏道:“我想,该是完璧归赵的时候了,虽然迟了点,还不算太迟。”

单晓仪笑盈盈地道:“你总算是个有良心的,我们也不会亏待了你;骆忏,这样吧,你拿一箱去,就当做你这些日来流血流汗,吃苦受罪的酬劳,如何?”

骆忏没啥高兴,也没啥不高兴,他无可奈何地道:“我没有话说。”

单晓仪察颜观色,轻声道:“嫌少?”

骆忏摇头:“不,不少了,单娘子,我说的是真话,人到形势逼得非要知足不可的当口,再不知足即是不识相了。”

单晓仪心思细密,关节上一点不含糊:“至于萧才的那一份,也在你所得的酬劳里了,要怎么分,你们自己去斟酌,嗯?”

骆忏慨然道:“行!”

犹豫了一下,单晓仪道:“什么时候交割?”

骆忏毫不迟疑地道:“我待会就去交待萧才,叫他去取回我的钤章折子,按五箱黄金的兑价拿银票交给你们,不过,钱我分存在好几家票号里,得有几天才能兑齐——”

单晓仪道:“这都不成问题,只要有你一句话就行。”

骆忏慎重地道:“单娘子,是不是可以这么说——我们之间的这档子事,即此便告了结?”

单晓仪正容道:“当然就此了结;说真话,骆忏,我们虽只见过面,我对你的印象极好,回来说给我们老爷子听了,他也有意结交你这位朋友——失金之事,经过我们多方刺探,深入分析,来龙去脉大致已可掌握,我们早就确定你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而老爷子和我的意见相当近似,我们都希望在这件事上,对你牵涉的部份从宽处理。”

骆忏的神情十分恳切:“贤伉俪盛情,我已深深领受,二位对我不仅大度宽宏,更且好人做到了底,把我这条老命从蝎螯之下救了出来,二位的恩泽,我永远不敢忘记。”

单晓仪道:“想做朋友,就得为朋友费点心思,何况,这对我们亦非毫无益处,赚回失金及你的交情,不也是不大大的收获?”

骆忏笑笑:“你倒坦白。”

单晓仪眼波流转,笑吟吟地道:“我要求你说实话,自己怎会转弯抹角、言不由衷?”

转换了一下坐姿,骆忏道:“单娘子,我和萧才,这次得蒙援手,再出生天,在押往万苍山的半途中被各位搭救出来,我想,只怕不是偶然幸遇吧?”

单晓仪轻抚云鬓,似笑非笑:“天下哪来这么些‘偶然’?搭救你与萧才的行动,我们已经策划许久了,考虑过多种方式,也演绎过各项情况,正在不能定案的时候,却得到你将被押去万苍山寻找藏金的消息,这真是天赐良机,我们立刻变更计划,重拟步骤,还进一层探取到他们主要押队人物的名单、出发日期、行进的路线,甚至预定打尖的地点等等,然后再安排我方人手,决定狙击的法则与下手的路段,而光是勘查地形,预设位置,就已遣人去了三次之多,骆忏,打一场胜仗,岂是容易的事?”

骆忏点头道:“我不得不承认,这次贵方的行动相当漂亮,计划亦极周详,尤其令我感激的是对我的种种照顾,譬如奚老兄从头到尾就不离左右,随护无懈,事后还准备了软兜,免我孱弱之躯再行跋涉之苦等等……”

单晓仪笑道:“不必客气,就像你所说的,好人应该做到底嘛。”

骆忏忽道:“单娘子,记得你告诉过我,曾在‘天蝎会’预伏眼线,因为眼线的层次不高,所以消息便来得有限,但以此次作为来看,在布置暗桩方面,似乎业已突破困境,大有进展?”

单晓仪并不避讳,侃侃直言:“不错,我们挖到‘天竭会’一个看似毫不起眼、实则消息极为灵通的人物,整个形势才大有改变,由这位人物所传来的情报,不仅机密性高,而且又快速准确,自从他倒向我们之后,‘天蝎会’的各种内幕状况,我们已几近了如指掌。”

脑筋本能地转动着,骆忏不停思忖,这个“卧底”的会是“天蝎会”众人中的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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