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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几番劫难

“鹰堡”与牟长山所属的人马,各有各的攻击目标,各有各的行动对象,而最后困难的任务,便落在了靳百器和端木英秀的身上,不错,他们商议的结果,前往对付“青玉庙”来人的差事,便由他两个承担了。

“血魂山”的形势,靳百器自然极其熟悉,他在前面引路,端木英秀亦步亦趋的紧随于后,很快就摸到了“鹰堡”原来的老寨左边,借着幽暗的天色及地形地物的掩蔽,两个人几乎毫无阻滞的潜进了寨内,马少钧口里所说的那幢楼房,靳百器一听就知道是指原先的迎宾楼,他领着端木英秀绕到目的地,老远即已发现那三盏高挑在木杆顶上的青灯。

青灯随风摇晃,那一片阴郁中泛着诡异的气氛的幽光便亦散化成波波的流芒闪炫,看上去,确然带几分奇幻冷森的意韵。

楼房内外,漆黑无光,更没有一点声息,仿佛只是一幢空屋废宅。

靳百器同端木英秀当然清楚这不是一幢空屋废宅,不但不是一幢空屋废宅,更近似一座阎罗殿,此刻,他们就准备和这座阎罗殿中的牛头马面们过招接仗了。

这座原先被“鹰堡’当做迎宾使用的二层楼宇,其建筑格局与内部设计靳百器了如指掌,他引着端木英秀转到楼房后面的左侧,悄悄推开一扇边门,进门后,如同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驾轻就熟的穿过一条短窄的通道,向右拐,来至一间房门之前站定。

端木英秀凑嘴过来,声似蚊蚋:“这是什么地方?”

靳百器小声道:“这幢楼房,早先是我们招待来宾之处,一般侍侯宾客的下人,就居住在这个房间里,我打算碰碰运气,看看他们是否仍然如此安排,如果所料不差,正好拴几个狗头逼问虚实,我们心底也先有个谱。”

点点头,端木英秀叮咛着道:“手脚得快,别漏了形迹!”

靳百器伸手推门,嗯,运气不错,门后不曾下栓,一推就开,屋内虽然没有亮灯,却依稀看出来有两个人正分别侧卧在左右两张木板床上,靳百器朝端木英秀微微努嘴,自己扑向右边,双手倏翻,一手抓紧床上那人的衣颈,一手掩住对方的嘴巴,等床上的朋友由睡梦中悚然惊醒,业已像被铁钳夹住似的牢牢卡稳!

端木英秀的动作更是不含糊,当靳百器下手制服目标之前,他的老藤杖已从斜角伸出,落杖的位置,刚好在那人的脖劲喉结上方——使用的力道足以令对方惊起,却因杖身压近的部位而无法出声叫喊;也不过只是眨眨眼的光景吧,局面便已完全掌握。

靳百器目光凛烈的注视着在自己双手中扭动不停的这个人,他抓扯对方衣领的右手猛然一紧,那人立刻头往后仰,同时呼吸急促起来,他这才冷冷的开口道:“不要乱动,你若再扭一下,我马上就抓断你的脖子!”

那人果然停止挣扎,却以眼神向靳百器乞怜示意,好像在要求靳百器松松手劲——只这须臾,这位仁兄的一张脸孔竟透了紫!

于是,靳百器微微放轻了手上的力道,声音却寒锐如刃:“这是怎么一回事,想你心中有数,现在,我问你什么,你答复我什么,如果你要耍花样、出点子,我可以在你脑筋尚未转之前要你的命!”

那人连连点头,看模样,他是完全受制,相信眼下情势,正乃生死交关了。

靳百器缓缓的道:“你属于哪个组合?‘大龙会’,还是‘黑巾党,’?”

在靳百器松下捂嘴的手掌后,那人颤着声道:“我,我是‘大龙会’的人,但我只是个打杂听差的粗活兄弟……”

靳百器生硬的道:“这楼里住的,可是从西疆那边来的‘青玉庙’番妖?”

对方略一迟疑,才呐呐的道:“是‘青玉庙’的几位‘大尊’……”

靳百器紧接问:“共有几人?”

吞了口唾液,这人显得十分艰涩的道:“—共是六位……”

回头看了端木英秀一眼,靳百器的嗓调忽然变得更为狠厉:“你老实说,这六个番妖都是‘青玉庙’什么身分的人物?”

这位仁兄慌乱的道:“我说,我说……他们领头的是一位‘首座大尊’,其余五位都是‘大尊’,只有这六位,再没有别人了……”

靳百器的语声进自齿缝:“你说的全是实话?”

这人忙不迭的点头,就在他点头的过程中,靳百器已蓦地出手点了对方‘晕穴’,当这人的身躯正软软瘫倒,端木英秀却不似靳百器的慈悲,他手中老藤杖猛然横压,但闻一声沉闷的骨胳断裂声响起,杖下朋友的一双眼珠子已如鱼眼般出了眼眶!

靳百器快步移近,低声道:“前辈,此人所言,似乎不虚,很可能西疆来的这位‘首座大尊’,就是前辈你十数年前在‘九江派’斗过的同一个人!”

骷髅似的面孔上泛起一丝阴恻恻的笑意,端木英秀沉沉的道:“这叫他乡遇故人,说不得要把那年不曾了结的悬案做个了结,看看是他强得过我,还是我胜得了他!”

靳百器道:“我们此刻就开始行动,弄得好,包不准在这里便能先放倒两个!”

端木英秀道:“就照路上来的说法,靳老弟,你采明诱,我隐暗处。”

二人迅速出了房门,靳百器在前绕过一个暗间,穿越厅堂,直向靠墙的楼走上去,他的脚步放得很轻,却是走几步停一停,故意发出一种迟疑鬼祟的声音,人到了梯口尽头,立时又往回走。

就在他刚刚迈下三步梯阶的当口,背后已突然响起一个冷冰冰的腔调:“站住。”

靳百器当然不会站住,他转脸望了一眼,脚步移动更快——

一阵劲风猝起,像是一股看不见的洪流兜背冲来,靳百器身形前俯,又在前俯的俄顷半旋,刀出如电,黑暗中寒芒骤闪,一团白影掠顶而过,同时也洒起点点温热的黏液!

那人的身手极为了得,竟能在受伤之后脚不沾地的凌空回旋,但闻衣袂拂响,如同巨鸟敛翅下冲,疾扑靳百器而来!

楼梯中间的空隙狭窄,靳百器回旋的余地甚小,白影掠至当头,他的背脊猛然贴墙,大砍刀暴翻上指,眨眼里冷焰进溅,反兜来敌。

几乎是难分先后,空中的那一位抖手射出一条索状的物体,这物体与刀锋相触,随即怪蛇似的霍然卷缠,靳百器扭腕旋割,却竟未能奏效!

老藤杖便在这时横挥而下,杖现杖落,仿若流矢,光景只在杖影晃展的一刹,便已听到沉重的击肉之声,半空中白衣人闷嗥着栽跌下来,头颅碰撞上楼梯扶手,像是炸开了一枚猪胆!

靳百器二话不说,直向外奔,端木英秀跟着抽身急趋——用不着回头张望,他们也知道有人从楼上追下来,从身形冲激空气的声响判断,追来的人不止一个,而且,动作极快!

靳百器的轻功造诣,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一流,端木英秀身法之佳,更在靳百器之上,但饶是如此,随后追赶的人却越追越近,拿眼角的余光斜瞄,几条白惨惨的身影,业已接近于五丈之内了。

端木英秀纵近靳百器身边,呼吸悠长、从容不迫的道:“差不多了吧?不能走得太远,以免事完之后回援不便。”

听端木英秀的口气,竟是充满信心和毅力,丝毫没有朝失利的方面去盘算,靳百器不由热血沸腾,精神大振,就在一片疏林之前倏然停步,回转身来傲然伫迎来人。

端木英秀站在三步之外,目光凝聚,麻衣飘飘,老藤杖挺拄身前:“不错,来的共是五员,加上方才我们干掉的一个,恰成六名。”

靳百器平静的道:“可惜未能多宰上一两个。”

端木英秀没有回答,因为那五个白衣人已经到了近前,形成半圆阵势的到了近前——在他们停止前奔之后,接近后两丈的距离,对方的行动便也放得极缓慢、极谨慎了。

五个人,全部白衣赛雪,都有着那种共同的冷漠僵肃的神情,为首的一个,体形高大魁梧,圆脸突额,一双眼睛精芒毕露,夜色里,闪映着寒星也似的熠熠异彩。

靳百器悄声道:“前辈,‘九江派’交过手的那一个,是否即为此人?”

端木英秀颔首道:“正是这一个,他的长像令人不易忘怀,就如同我的外貌也令人不易忘怀一样——只要照过面,便一辈子记住了。”

为首的白衣人在仔细打量端木英秀,过了一会,他开口了,嗓音略带沙哑:“假如我没认错,你就是‘阎王阁’的‘鬼隐玄樵’端木英秀?”

端木英秀看了靳百器一眼,表示他早有先见之明,然后,才七情不动的道:“我向我的伴说过,你不会忘记我,就像我也不会忘记你一样,是的,你讲对了,我是端木英秀,‘阎王阁’来的‘鬼隐玄樵’端木英秀。”

顿了顿,他接着道:“我也记得你,西疆‘大哈班’盆地‘青玉庙’的‘首座大尊’阿力德。”

阿力德面无表情的道:“十四年之前,我就不喜欢你,十四年之后,我仍然不喜欢你,端木英秀,今晚上你率同帮手,狙杀我‘青玉庙’的一位修士,莫非为了当初我与你之间结下的那段怨隙?”

端木英秀摇头道:“你想岔了,阿力德,我还不至于这么无聊,在此时此刻专程找来和你结算那笔陈年老帐,明白说吧,其中另有因由。”

阿力德冷硬的道:“什么因由?”

端木英秀道:“你该心里有数,阿力德,怎不问问自己,你们从西疆大老远来此何为?”

阿力德一双精亮的眸瞳浮漾起森森的寒意,他重重的道:“我们来此何为,为什么要告诉你?”

端木英秀慢条斯理的道:“你可以不告诉我,但我却得提醒你,你刚才问的问题,答案已在其中。”

猛一扬头,阿力德暴烈的道:“原来你和‘鹰堡’的余孽有勾结!端木英秀,如此说来,你是帮着‘鹰堡’那班斧底游魂来对付‘大龙会’了?”

端木英秀道:“非常正确,我正是帮着‘鹰堡’的朋友来对付‘大龙会’,不幸的是你们‘青玉庙’却无缘无故也趟了这湾混水。”

阿力德怒道:“什么叫‘无缘无故’?‘青玉庙’自来就与中土的‘大龙会’有交往,同侪蒙难,当然不该袖手,再说,‘鹰堡’与我们也有一段血仇,他们曾经杀害了大方前的‘座前三使’,于公于私,我们都应该挺身而战!”

端木英秀冷笑道:“说得漂亮,阿力德,骨子里是怎么回事大家心中有数,你们无非是拿人钱财,予人消灵罢了,谈什么仁义道德,全是饰词;而‘青玉庙’不管算什么支派、有什么信仰,说起来亦属出家之人,身在红尘外,却看不透红尘事,贪念起于方寸,你们的修为便成白搭了!”

阿力德形色狰狞的道:“端木英秀,你好大的狗胆,竟敢毁谤我们‘青玉庙’的声誉?”

端木英秀不屑的道:“我在叙述一个事实,千真万确的事实,阿力德,不要说眼前只有你们几个在此,就算老妖‘明月慧僧’站在面前,我亦直言不讳!”

脸上的肌肉蓦然僵硬了,阿力德一个字一个字的进自唇缝:“你该死,端木英秀,你侮辱慧僧大师,便将万劫不复——”

手中的老藤杖朝地下用力一顿,端木英秀夷然不惧:“新仇旧恨,正好一并结算,阿力德,谁该死,马上即知分晓!”

阿力德的记忆显然极好,他冷凄的一笑道:“这一次,端木英秀,我决不会失误,当年刺在你衣袖上的一剑,便要换个位置见血了。”

端木英秀反唇相讥:“你也不要忘记,我那一记老藤杖是打在什么人的狗腿上!”

阿力德脸色阴沉下来,他缓缓掀开白衫下摆,从腰间慢慢抽出一柄短剑来,剑长仅得两尺有余,锋面却宽若成人巴掌,剑尖晃动,便有三寸多的尾芒闪映吞吐,打眼一看,就知道是柄杀人不沾血的利器!

一直沉默无言的靳百器,这时不由轻“啧”一声,向端木英秀提出警示:“前辈,阿力德的这把剑可要小心,我看乃是一柄摧金切玉的神兵!”

端木英秀十分镇定的道:“剑是把好剑,却要看拿在什么人的手里来使,这玩意我在十好几年前已经见识过了,剑配阿力德,未免糟塌了。”

阿力德把后一段话听得清楚,满腔的愤怒斗然化做了力量,力量贯注于剑锋,当尖端的冷焰突兀伸展,寒光已射到端木英秀胸前。

老藤杖挑起,过程之快,甚至抢在杖体所引带的风声之前,“铿”声脆响,飞射来的寒芒已偏了准头,端木英秀大喝一声,身形开始了大幅度的流转,杖影翻腾,宛如龙蛇,穿走掣闪间劲势纵横交织,漫天盖地,而阿力德更不示弱,人在跃掠旋回,短剑伸缩,仿佛虹舞瀑溅;老藤杖破空的声音浑厚结棍,剑刃的刺戮则锐利如啸,刹那间,两个人已缠斗得难解难分,一时竟看不出孰强孰弱。

高手相搏,最怕的便是发生这种情形,这表示双方功力近似,修为的差异极小,彼此处在随时都是生死交紧的关头,就必须全心全力应付敌人,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任何一点狭窄的空间都不能疏忽大意,不但要制机先,还得断敌路,如此缠战,精神体能上的消耗便大了,胜负分晓之前,只一个“累”字可得传言。

端木英秀动上手,靳百器当然不会闲着,他大步行向前来,冲着那四位“大尊”级的“月光使者”,明知故问:“你们四位,是哪一位先行赐教?”

四个人既未相互暗示,也没有半句招呼,四样五件兵刃已猝然同时出手;一柄短山叉、一条链子锤由上凌空下击,一根镔铁棍、一对鬼头刀则在自左右飞快夹攻,来势急猛,配合紧密,甫始见招,已显功力!靳百器便在数种不同兵刃的攻击下打横翻出,人向外翻,大砍刀“嗖”声回带,只听得连串的金铁碰撞声暴响,他已掠出七尺之外。

使链子锤的那个动作最快,靳百器几乎刚刚两脚沾地,银闪闪的锤头已流星也似追上了他的后脑,锤头挟着强风,实体未触,风劲便扬起靳百器的发带,就在这一发之差间,他的大砍刀蓦地反手倒穿,刀面贴着后颈上翻“哐”的一响震开了击来的锤头,火花烁映的瞬息,对方居然顺着链子荡移之势身形侧滚,双足如桩,猛蹴靳百器天灵。

这一蹴,可就蹴错了,靳百器贴着后颈上指的大砍刀并未换式易位,当顶的双脚暴落,他猝然蹲身曲背,刀锋提升半尺,白衣人踹踩落空之下,整个裤裆正好迎住正上升的刀锋。

惨嚎声有如紧绷的钢丝突兀断裂,拔了一个高音便骤而中止,这白衣人的身体尚未仆跌,另一根镔铁棍已恶恨恨的拦腰扫向靳百器。

靳百器没有用刀去硬截,相反的,他的大砍刀竟向上高举,冷茫闪烁中,他随着拦腰而来的铁棍翻了一个漂亮的倒滚,上举的刀锋便在这个倒滚下倏弹斜斩,刹那间血肉横飞,执棍者的双臂连大片颊肉抛起,但是,这人并不曾倒下,他竟像头濒死前的疯兽一样,这就么血糊淋漓的一头撞了过来!

意外之余,靳百器单膝点地,双手挥刀,“扑”声闷响起处,来人已被斩为两段,当瘰疬的肠脏散飞于须臾,冷电映闪里一柄短山叉已插进他的后背——尖锐冰硬的触觉促使他在受到攻击的一刹本能扭腰塌肩,于是,叉端入肉又滑向一侧,没有深入却生生挑划开三道血槽!

大砍刀的光华有如一枚炸裂的焰球四散进溅,刀锋几乎向着每一个角度劈刺,那使短山叉的白衣人便恍若在同一时间遭到数十刀的切斩,顿时肢离破碎,像煞分尸。

生与死的交替里,其过程仅为瞬息,当中没有间歇,没有迟疑,甚至没有令人思考的时间,现在,鬼头刀交叉戮来,目标正是靳百器的脖颈。

似乎忘记了背脊的疼痛,似乎无视于眼前敌人和自己交融的鲜血,靳百器的大砍刀居中暴斩,而对方交叉的刀锋却在他一刀砍出的俄顷分开,幻成两股冷电由左右插下!

靳百器的反应非常怪异,他不挡不架,却在对方交击的刹那,倒拖着自己的兵刃往后急奔,看上去,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那白衣人冷冷一哼,出手的一对鬼头刀倏忽翻挽,双刃笔直挺伸,随着他身形的前射直扑靳百器。

于是,拖刀而行,状似逃奔的靳百器,便在对方动作甫展的一刹,用自己的左肘猛力向右手所握的刀柄切压,大砍刀“呼”声掠过他的头顶倒翻,刀尖的冷茫猝然划过空际,落着点正是追来的白衣人脑门正中。

沉闷的刀锋入肉切骨声才起,靳百器一个倒转,在敌人的尸身尚未打横之前,已一把捞回了自己的兵刃,白衣人的脑浆合着赤血涌现,他却连眼皮子都没撩一下,急步抢向端木英秀那边。

打到如今,端木英秀已和阿力德拼斗了百多招,这位“鬼隐玄樵”不得不承认,十多年的光阴里,阿力德并没有荒废他的所学,不但没有荒废,而且犹有精进,虽然他自己亦非吴下阿蒙,但两相比较,竟觉得要比十四年前那一战更吃力!

靳百器和另外四名“大尊’的搏杀情形,端木英秀自则全都看在眼里,这大大有助于他的信心,等靳百器格杀了他最后一个对手,端木英秀即已笃定己方胜券在握了。

阿力德的感受当然完全与端木英秀相反,他的四名属下和靳百器交手过程,他也同样看在眼里,如今尘埃落定,四个人一个不剩,他的一颗心揪紧了,以一对一,他不怕跟端木英秀豁战到底,设若再加上靳百器,他明白,就不啻大难临头啦。

老藤杖挥舞的速度越发凌厉快捷了,端木英秀已能放开心神说话:“靳老弟,全办妥啦?”

目光毫不稍瞬的注视着双方的较斗,靳百器的语声平静而深沉:“托前辈之福,全办妥了。”

身形腾掠在掣闪的剑芒之间,端木英秀老藤杖点戮如电,声似洪钟:“我倒惭愧,这个阿力德竟像越打越有精神,一时半刻间只怕还摆他不平!”

靳百器要先弄清楚端木英秀的意思,以免贸然出手,惹他不快:“眼前的形势,贵在速战速决,不知前辈是否愿意我也来领教这位‘青玉庙’‘首座大尊’的高招?”

端木英秀左右闪移,杖飞杖舞,恍似风起去涌,他哈哈大笑:“好极了,靳老弟,欢迎加入共襄盛举,迟则没有机会了。”

靳百器手上的大砍刀微微斜举,阿力德却是头一次听见他的姓氏,不由双目凸突,在剑刃穿飞下厉声叱问:“莫非你就是‘鹰堡’余孽的第二号头子靳百器?”

刀光森森的映照着靳百器的面孔,他冷淡的道:“不错。”

剑尖抖出朵朵焰花,焰花里宛如掺着血花,阿力德咬牙切齿的道:“‘座前三使’铁家兄弟,就是死在你的刀下?”

靳百器毫不迟疑的道:“你说对了。”

阿力德身形拔升,剑刃的光华随着他滚动的势子凝结成一道长弧,弧线射落,所指的目标正是靳百器。

沉马立桩的靳百器早有防备,他双目聚定,两手握刀,当那道耀眼的光弧以极快的来速飞临,他一刀徐徐挥出,看似沉滞吃刀,却在刃口划破气流的瞬间搅起无数大小不一的漩涡,刀势虽缓,分寸拿捏得准确无比,便那么凑巧,刚刚迎上光弧的前端。

刀剑互击发出竟是一阵悠长清越的龙吟之声,靳百器连连退出三步,阿力德一个空心斤斗倒翻丈外,口中尚在嘶哑的大叫:“就在今晚,就是现在,我要替铁家三兄弟报仇雪恨——”

端木英秀的老藤杖仿若秋风扫落叶,一阵紧似一阵的横扫过来,劲力绵亘中,他以少有的讥诮语气道:“有了新人忘了旧人,阿力德,别光顾着关照靳老弟,这里还有我呢!”

阿力德剑走凌厉,分拒两名强敌,虽然气势不足,却呈现着那种死硬不服的倔强,端木英秀与靳百器以二打一,占足上风,双方周旋了不及二十回合,阿力德业已全身透汗,呼吸急促。

就在这个要命的关口,“血魂山”“鹰堡”旧寨的方向,突然蹿起了几处火头,火势的燃烧很快,差不多就在发现赤光腾起的片刻,火焰已经连成一片片熊熊的大火,几乎把半边都天烧红了!

在触天的火势里,还隐隐传来凄厉的杀伐之声,有人们发自丹田的呼叫,兵刃的碰击,建筑物的倒塌声,这些,便组合成一个事实——白痴都知道的事实,驻留于“鹰堡”旧寨内的“大龙会”人马,已经遭到突变了。

新的状况发生,给予阿力德心理上的冲激与精神上压力乃是极其强烈的,他立时变得剑法散乱,神色仓惶起来,一边仍在硬拼苦斗,一边颤着嗓门嗥叫:“你们安排了什么毒计?你们到底在对‘大龙会’做什么?”

靳百器和端木英秀都没有回答,他们只管继续攻杀,狠酷又决不留情的继续攻杀,他们全内心有数,无论要对“大龙会”做什么,都将不关阿力德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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