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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垓下起楚歌

鞠令卓站在大厅的火炉前,背负双手,默无一语。灼亮的炉火闪映着他的紫袍,反炫的光华融杂为难以描述的色彩。他乌亮的头发整齐地向上梳拢,绾以冠玉发座,如雪如脂的肤底配上透逸的五官,看上去丰神俊朗,雍容美姿,竟无一不合宜处,“玉哪吒”之称,可谓当之无愧。

大厅里只有一个人坐着——左世魁,却是一个多么憔悴的左世魁。

晁松谷、颜达打边肃立,颜达显然站得十分辛苦,时不时要挪动腰腿,因而更突透出他屁股部位的臃肿——包了膏药的屁股,自比寻常人大上一号。

呵腰垂手,站在鞠令卓身边的人是施靖,这位“彤云山庄”的二管事,一副苦口苦面,原来一张英挺的貌相,此刻看去,有些错乱了。

气氛当然很僵凝,这种情形之下,要想人们心情畅活开朗,自属不易。

摇摇头,鞠令卓转回身来,寒星似的眸瞳投注左世魁,眼底反倒流露着几许亲挚,几许憾惜:“魁叔,没想到连你也阴沟里翻了船……”

左世魁吃力地在大圈椅上朝前欠身:“世魁无能,世魁惭愧,未能善尽职责,更贻羞山庄威名,敢情少庄主赐以应得之罪,世魁决无怨言!”

鞠令卓的语气温和真切,没有丁点责难之意:“别这么说,魁叔,你是‘彤云山庄’两代功臣,为山庄任劳任怨,鞠躬尽瘁,些许失着,又算得什么?你受了重伤,不但全庄震惊,人人悲愤填膺,父亲尤其难过。一再嘱咐务必善加照顾魁叔,并请你安心静养,万勿以此事为念……”

一声哽咽,盛名煊赫的左世魁,几乎感至泣下:“多谢庄主垂顾,多谢少庄主体恤,世魁便粉身碎骨,亦无以为报!”

鞠令卓柔声道:“你且好生养伤,魁叔,一切自有我来调度安排。我向你保证,你的血不会白流,你的手臂,也不会白丢。”

左世魁目泛泪光,抽着鼻子道:“世魁何德何能,竟蒙老少庄主如此眷顾——”

忽然发声干咳,晁松谷略略向前一步,先陪上一张笑脸:“呃,少庄主,不知我能不能说句话?”

对于这位未来的老丈人,鞠令卓心底怎么衡量不知道,表面上却相当礼遇,按辈份行仪说话:“叔叔有何卓见,尚请示下。”

晁松谷挤出几声哑笑,双手捧结心前:“少庄主,并非我替总管事抱不平,实际上总管事可一点疏失都没有。他确实尽心尽力了,只是运气不好,才为那干荒原穷棍所乘——”

鞠令卓道:“怎么说?”

晁松谷表现得颇为慷慨激昂:“总管事面对之人,乃是‘申家三堡’中堡宗令翟抱石,这翟抱石素有‘烈火’之称,在‘申家三堡’中,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武功精深,本领一流,总管事虽说偶因失算受伤,但那姓翟的亦半点便宜未占,当场剑痕处处,混身浴血,恐怕伤得比总管事还重,延至这光景下,死了没有还不敢说哩。”

鞠令卓微微一笑:“叔叔的意思是?”

晁松谷一派义气凛然:“少庄主,我的意思,乃说明总管事并非‘阴沟里翻船’,不是他不小心,而是敌手太强,他可算硬碰硬地打了一场硬仗!”

圈椅上的左世魁沙声相劝:“晁当家休要再提,唉,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啊……”

晁松谷一挺胸,道:“我说的全是实情,总管事,你为了我晁某牺牲恁大,甚至流血舍命都不顾,我怎忍心叫你再受委屈?”

鞠令卓面朝左世魁,长揖到底:“魁叔,先前之言,缘只痛惜,并无他意,若有欠周之处,尚请魁叔包涵……”

挣扎着要站起来,左世魁急道:“岂可如此?少庄主岂可如此?这岂非折煞我左世魁了!”

抢前一步,施靖及时按住左世魁,言之殷殷:“老总安坐,老总劳苦功高,自得少庄主优遇尊敬,少庄主这一片诚心,可真是情隆义厚啊……”

左世魁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激动,抖索索地连连点头。

晁松谷自认建立一功,嗓门稍稍提高,胆子也大了些:“请问少庄主,总管事的断臂之仇,不知少庄主待怎么报复法?”

眼神古怪的瞅了瞅晁松谷,鞠令卓沉缓地道:“叔叔,这不但是我们‘彤云山庄’的事,也是你老的事,别忘了叔叔的伤残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倒没有个替魁叔雪恨的法子?”

几句话说来平徐舒缓,不愠不怒,但却颇具反责之意,鞠令卓等于反问晁松谷——前因后果皆由你起,你怎么把责任全推到我们头上来了?”

愣了愣,晁松谷立时体会到自己说错了话,失悔得恨不能先扇自己几个嘴巴子,顾不得冷汗涔涔,他谦卑地堆着笑颜,结结巴巴地解释:“少庄主恕宥,少庄主千万莫生误会。我,我绝对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为了总管事的遭遇心生不愤,难免心浮气躁了些,出言或有失敬,务请少庄主多多宽谅,多多包容——”

鞠令卓不为己甚,不带表情地道:“叔叔言重了。”

椅子上的左世魁投桃报李,开口替晁松谷缓颊:“都是一家人,晁当家虽然情急,也是为了世魁,少庄主就勿要计较了吧……”

吸一口气,鞠令卓道:“当然,我怎么会和叔叔计较这些小事?”

晁松谷如释重负,赶忙道:“少庄主大人大量,倒是我过于浅鄙了。”

鞠令卓负手蹀踱,并移转了话题:“我这趟亲来,已奉了父亲产谕,必须全力清剿这些外侮内患。‘彤云山庄’的威名不容损毁,鞠家三代的令誉更不容玷污,我们的伤亡,叔叔的牺牲,一定要血债血偿,斩除到底!”

晁松谷大喜过望,忘形地大声喝彩:“好,好极了!”

没有搭理晁松谷的喝彩声,鞠令卓接着道:“从此刻开始,这里的事由我接手,各位概听调度!”

接着,他直视晁松谷;

“请问叔叔,你属下能上台盘的战将,亦就是可以临阵一搏的好手,尚有若干?”

晁松谷老脸一热,期期艾艾地道:“说来汗颜……少庄主,我的一干得力臂助,先不说早已死过了的卜化龙和商忱,日前又折了化象师父,他师弟‘虎爷’戚同威也负了伤。‘虎爷’驾前‘四驼阵’一个不剩。另外就在‘宜兴城’之战,‘苍岭双蟒’郑彦郑雄哥俩双双殉难,我把兄弟颜达臂烂如糜,而‘飞狐’易望楼断了三根肋骨,内伤甚重,迄今还卧榻不起。现在算算,能派上用场的实无几人,不过‘黑水一秀’戈退之,‘青狼’桂涛等数位而已……”

鞠令卓皮里阳秋地道:“叔叔本人,亦该当仁不让才是。”

晁松谷干笑道:“我怕是老朽了,不过,庸才固为庸才,仍该全力以赴,身先士卒,以报少庄主及诸家兄弟的维护支持!”

鞠令卓笑笑:“身先士卒不必,叔叔,全力以赴应该。就这几位贤才,怕不足以对付来敌,形势所趋,我看,一副重担仍得由‘彤云山庄’承当!”

连连拱手呵腰,晁松谷胁肩谄笑:“仰仗仰仗,少庄主,我是前生修福啊,少庄主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哪……”

谁是“佛面”?不言而喻,大伙全都心知肚明,晁松谷隐比老泰山却还不是老泰山,鞠令卓尽管暗里有气,却也不好再加奚落了。

左世魁喑哑地问:“少庄主这次前来,未悉带了些什么人随行?”

鞠令卓看了旁边的施靖一眼:“二管事,你来向总管事、晁当家禀报吧。”

施靖感觉甚为荣宠,清清嗓子之后,面容一整:“少庄主所率人马,现全部安置在楼后精舍之内,计有本庄客席会首‘金八卦’何征尘、副会首‘银太极’章固、客卿‘云手’庄盛、‘过山蛇’孙衡、‘无影枪’褚映月、‘双头鹫’霍灿、‘百目取’徐负、‘铁如意’郭宗德,及‘二龙抱珠’应无为、孟其祥师兄弟等共十位。十位之外,‘玄剑门’派来的‘血五郎’司徒上驷、赵至诚、钱刚、吴宜强、倪昌亦随侍待命。更有一个好消息奉报二位,如今‘玄剑门’的掌门人,也就是昔日悟非宗主的幺师弟‘寒光激怒云’凌严操凌老前辈亦亲临坐镇了!”

大圈椅上的左世魁面露奋昂之色,陷凹的目眶里闪动着灼灼精芒,连声调都因高亢的情绪而颤抖起来:“少庄主出战,果然声势不凡,真个军容威武,壮与盛哉——”

站在晁松谷身旁的颜达,尽量压低嗓门道:“我说老哥,他们来的这些顶尖人物,你事前莫非都没见到?”

晁松谷笑得可苦:“等我得到通知赶去后面精舍,人早安置妥了,见到的只是少庄主一个……”

虽有一股未受尊重的感觉,但颜达也只得隐忍不发——管事当家的正主儿都低声下气的成了瘪三,他这摇旗呐喊的角色还能表示什么立场?如今的状况,好有一比——人在屋檐下,怎得不低头?!

晁松谷心里虽然也老大不是滋味,能摆出来的,亦依旧是一张笑脸,人在笑,胸膈间却宛似拧着结——此时此地,毕竟还是他在当家,而“彤云山庄”调兵遣将,运行筹谋,根本不曾事前与他商议,所参与的只是获得通知而已。喧宾夺主他能忍、颐指气使他能受,咽不下的一口鸟气,是他这老丈人怎么沦落到完全不像个老丈人了?可悲的犹不止此,忍不忍要忍,受不受要受,咽不下的一口鸟气,却非将囫囵吞入啊。

鞠令卓反应敏锐,观察细微,他笑对晁松谷,和悦地道:“叔叔,你老脸色欠佳,可是哪儿不舒坦?”

佯咳几声,晁松谷强笑道:“没有,没有,我好得很,大概是听到贵庄盛势北移,雄兵来援,心里一高兴,神情走了样吧?”

鞠令卓严肃地道:“但请叔叔谅解——兵贵神速,尤重隐秘。或匿九天之上,或伏九地之下,无非为了欺敌求胜。其间尊卑从属,亲情人谊的美系,便难以顾虑周全了。”

晁松谷立生警惕,形态一派端整:“我明白,我明白,这是什么对候了?生死存亡交关的节骨眼下,一切自该从权,讲究那么些,还要不要打仗呀?少庄主放心,我们全听你的,少庄主只管发号施令就行!”

鞠令卓点头:“叔叔果有远见,是个顾全大局的人!”

赔笑称是之余,晁松谷内心唯有一愿——争名夺利,盘肠大战以后,但愿莫要赔上夫人又折兵,阿弥陀佛。

这光景,左世魁开口道:“少庄主,我的想法,反击要快;回思这段时间,我们苦于被动,处处失算,频频挨打,折损是一码事,屈辱可受大了。前些日,对方居然直接摸来此地,纵横攻杀,肆意卷袭,竟又扬长而去。那‘申家三堡’,那荆力疾和端木一苇,把我们当成了什么?真个令人恨煞气煞!”

鞠令卓沉稳地道:“魁叔可知,何以至此?”

左世魁叹着气道:“敌踪飘浮,捉摸不定啊。”

鞠令卓颔首:“正是,这方为我们屡屡挫败的原因。一在明处一在暗处,先机俱失,犹未能知己知彼,欲待胜算,何啻缘木求鱼?空有实力,亦不免阵散势薄,疲于奔命——征结所显,我早已研判再三,且对症下药了。”

两眼一亮,左世魁道:“少庄主可有收获?”

鞠令卓微微一笑,矜持地道:“魁叔,容我抽丝剥茧,逐一说明——”

转过头去,他先问晁松谷:“叔叔,请问贵属卜化龙、商忱二位殉难之处,也就是本庄副总管事茅英才、大管事屠默山双双战死的那座小镇,镇名叫什么?”

这一遭,晁松谷倒未打结巴:“呃,我晓得,镇名叫做‘走马’,‘走马镇’……”

鞠令卓道:“不错,‘走马镇’。‘申家三堡’的来人与荆力疾、端木一苇等来自他处,在‘走马镇’并无宅居,势须另找地方落脚。而他们既出现于‘走马镇’,可能的落脚之处应距此镇不远。经我大胆假设以该镇为中心,沿四周往八方划出路线指标,派人在五十余里的范围之内严密搜索,一村一乡不能放,一庙一寺不准漏,本庄人手加上附近山门码头的众家朋友配合协助,足足搜了三天三夜——”

晁松谷期盼地道:“终于找到了?”

摇摇头,鞠令卓道:“不,这些人仍旧杳如黄鹤!”

晁松谷大失所望:“这么说,还是落得一场空哪……”

鞠令卓语含玄机:“我的话尚未讲完,叔叔。”

圈椅上的左世魁忙道:“后来呢?”

鞠令卓侃侃而谈:“五十余里的范围之内犹不见敌踪,我再三思忖之下,决定将圈子扩展二十里。我们的人与各位相助的朋友这时已然人疲马倦,在我坚持下又鼓其余勇,继续查探。皇天总算不负苦心人,这一次,万幸有了结果。”

大厅中的每一个人都兴奋起来,全神贯注,竖耳聆听,鞠令卓以他一贯不温不火的语气接着往下说:“搜索者在搜至往南十一里附近,到底找到了他们匿藏之所,那个地方是个小农庄,庄名‘大嵌’,庄里有爿四合院宅子,早在多天以前便被‘申家三堡’的人佯装身份租借下来,且租期长达半年。由这一点看来,申家人乃有意与我们展开长期征战,先将据点落实再行转进,筹划可谓深谋远虑了……”

晁松谷以手覆额,喃喃地道:“天可怜见,终究得以拨开浮云现明月,用不着处处被动挨打了……”

施靖连连鼓掌,喜形于色:“少庄主不啻天继英才,真个高瞻远瞩、胸藏丘壑,我们办不到的,少庄主硬是一接手便迎刃而解!”

左世魁枯黄的面孔上浮一抹宽慰的笑意:“虎父无犬子,‘彤云山庄’果然后继有人了,少庄主,佩服佩服!”

抱抱拳,鞠令卓闲闲淡淡地道:“侥幸罢了。”

晁松谷瞅得机会,顺势拍上一记,也好冲散先时的尴尬:“这可是智慧跟思维的结合哪,如说侥幸,我们一大群人怎就偏偏没这个侥幸?少庄主聪敏过人,条理分明,我们委实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颜达接着呐喊:“雪耻复仇,胜望不远啦!”

鞠令卓含蓄地笑笑:“各位谬誉,实不敢当,要想胜望不远,还得看我们日后如何应对,怎生奋斗,目前的情形,只能说迈进了一小步——”

晁松谷忙道:“少庄主太谦了,这一步可迈得不小哇。”

左世魁迅速冷静下来,沉声道:“一步之后,接下去该怎么走?”

鞠令卓稳练地道:“我们不能给予对方任何扩散游战的契机,魁叔,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全力围歼,彻底击杀,不容放走一人!”

左世魁道:“如果未能竟功,可另有对策?”

鞠令卓一派从容:“诚如我方才所言,那就要看我们怎么临机应变,且是否奋斗不屈了,魁叔,战局若棋局,总然风云莫测!”

不停点头,左世魁道:“好,说得好……”

施靖露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之态:“少庄主,我们何时出发?”

鞠令卓道:“你竟这等迫不及待?”

施靖老起面皮,却说的是实话:“跟在少庄主身边,胆也壮了,气也足了,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腌臜,好歹得宣泄宣泄,洗刷洗刷!”

鞠令卓笑骂道:“施靖,你就这么点出息?”

左世魁轻叹一声:“可亦为肺腑之言,江湖浪荡,最受不得的便是一个‘屈’字!”

形色阴沉下来,鞠令卓默无言语——不错,这腌臜,这屈恨,不也和他有着深切的牵连么?

四合院空空洞洞、冷冷清清,说话声音稍微大点,几乎就能引起回音——荆力疾、申翔舞、花瑶红及鱼尚取、洪拓加上几名“巡狩”打正午离开之后,这里便只剩下端木一苇、翟抱石、和曲小凡三个病号了,光景有几分落寞。

离开的人目标指向“沧州府”晁松谷的老巢、或者是老巢之外的那些赌档娼户,概括来说,但凡属于姓晁的各般生意门头,皆是他们狙击的对象。此行能有多少收获,能赚若干运气,全看老天爷慈悲与否了。

宅子里人一少,连气氛都活络不起来,冬日还悬得老高,四合院内外已静荡荡仿佛一汪死水。

端木一苇背负两手,在前院里瞎晃悠。正目无聊,侧厢房门扉呀然启开,曲小凡也猴头猴脑地闪了出来,拢着袖筒,不大有什么精神。

两人视线相触,皆不禁笑出声来,曲小凡抬了抬互拢的手肘,先招呼道:“端木兄,可闷得慌哪。”

端木一苇点头:“谁说不是?想不到连光阴亦难消磨……”

走上前来,曲小凡道:“临阵交锋固有风险,刀光剑影之下,人一紧张,日子倒好打发,强似过等混沌岁月,真个百无聊赖……”

端木一苇笑道:“翟宗令还窝在屋里?”

曲小凡回头瞅瞅,道:“他人躺在床上,一双眼却睁得牛蛋子大,白天睡,晚上也睡,这十二个时辰,哪能都睡得着?”

端木一苇道:“还不如跟了大伙去,至少图个热闹。”

“咳”了一声,曲小凡道:“咱们几个身子骨,贵娘岂肯放行?不过你们二位倒的确尚须调养,我其实已不怎么碍事了,皮肉之伤嘛,收口就算恢复啦,可贵娘硬是不依,怎么说亦落个白搭!”

端木一苇打量着曲小凡,道:“副宗令,你这气色,近日来好是好了点,却仍不是很好。你胸口上的伤我见过,撕掀起那一大块胸肉,尽管能够逐渐愈合,亦愈合不了这么快。何况你腚巴子的刺伤还波及坐骨?该继续养歇的是你,我的情形才不算碍事呢。”

曲小凡吃吃笑道:“得得,端木兄,这会儿我们再争先恐后,不是穷逗么?人家大队人马早远着去啦,且看我们几个怎生打发日子吧。”

端木一苇无奈地道:“长日漫漫啊,大概连三顿饭都要自己动手——”

曲小凡眨着眼道:“这倒不愁,小红姑娘已经料理舒齐了,厨房蒸笼里有现成的白面馒头。另两口铁锅,一锅炖的红烧肉,一锅煮大白菜豆腐粉丝,想吃的时候加火热开就行,荤素全备啦。”

端木一苇抚掌笑道:“女人家毕竟是女人家,心思细密,设想周到,换成我们,这几天下来,怕有得抓瞎!”

望望天色,曲小凡道:“今晚上早点开饭吧,吃过了也好提早上床睡觉,娘的,不睡空闲,更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端木一苇打了个哈欠,嘴巴尚未合上,便突然僵在哪里,两只眼珠子瞪得差点要掉出来!

曲小凡不及发问,赶忙转头寻视,这一看,不由背脊泛凉,倒吸了一口冷气——

四合院的门口,宛如从地层底冒出来似的,就这片刻已多出几个大活人来。别的人他虽不认识,却决不会忘记施靖那副德性,施靖现身当前,其余各位的身份自亦不问可知!

而端木一苇并未见过施靖,施靖身边的晁松谷可化成灰他亦辨认得出。此时,姓晁的正龇牙露齿,笑得好不邪乎!

曲小凡与端木一苇都有个共同的反应——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凶神恶煞又是如何找来此地的?二人的感觉即便不晴天霹雳,也震惊得目瞪口呆了。

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居中挺立的当然是鞠令卓,其他分别为施靖、晁松谷,以及黑袍胸前缕绣金色八卦图的“金八卦”何征尘,同式黑袍胸前缕绣银色太极图的“银太极”章固。

咽着唾液,曲小凡喃喃地道:“奶奶的,他们是用什么法子摸上门的?时机竟挑拣得恁巧!”

端木一苇颊肉抽搐,声音沙哑:“副宗令,今晚上这顿饭,不知要啥时才能吃上嘴了……”

对面的施靖上前两步,有模有样地抱拳施礼:“曲副宗令,俗语说得好,这山不见那山见,眼下有幸,咱们又见面啦,彼此间的纠葛,既有开头,便得有个结果。尚请你家小姐出来以做了断,我们这边为首带头的,包亦辱没不了你家小姐……”

说着,他姿态优美地半旋过身,向鞠令卓微微呵腰:“这一位,就是我们‘彤云山庄’少庄主,‘玉哪吒’鞠令卓!”

曲小凡清了清喉咙,嘿嘿一笑:“不错,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豪杰出少年!”

鞠令卓面无表情,语调生硬:“还轮不到你来倚老卖老,去把申翔舞给我叫出来!”

曲小凡脸色一沉,毫不客气地反敬回去:“我家小姐金枝玉叶,无比尊贵,岂是你想见便见得的?有什么事,冲着我姓曲的来也是一样!”

鞠令卓没有生气,僵凝的面容上居然还绽现出一丝笑意:“你叫曲小凡,‘申家三堡’中堡的堡副宗令?”

曲小凡道:“全说对了。”

鞠令卓不紧不慢地道:“在‘申家三堡’的系统里,你算得上是个较高层的人物,不过,有些事即使是你这个层次亦难以作主。曲小凡,逞强出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听我的劝,去请你们小姐移驾相见,否则,后果之严重怕你承担不起。”

曲小凡直愣愣地道:“我说话算数,你们冲着我姓曲的来就行,没那多承担得起、承担不起的事!”

注视着曲小凡,鞠令卓道:“以你的身份背景,该是个老江湖了,应付当前的局面,你不觉得你的态度做法有些奇怪?”

曲小凡哼了哼:“我从来就是这一套,有什么好奇怪的?”

鞠令卓目光巡扫,远近检视,忽然笑了:“宅子里很安静,好像没有多少人在,嗯?”

曲小凡故意不置可否:“这和你扯不上关系,鞠少庄主。”

鞠令卓望向端木一苇,侧脸问晁松谷:“叔叔,那一位是?”

跨步移近,晁松谷回答得简单明确:“端木一苇。”

鞠令卓颔首:“可是你的老对头了,叔叔,你这老对头,气色似乎不怎么好。”

晃松谷恶狠狠地道:“他做初一,咱们好歹也得做做十五,那有任他通吃之理?”

端木一苇死盯着晁松谷,眸底血彩隐映,是一副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模样。

狂笑一声,晁松谷形色暴烈:“你不要拿一双狗眼瞪我,姓端木的,只一时三刻,我便要将你这对眼珠子生生挖出来!”

“呸”地吐了口唾沫,端木一苇极为鄙夷地道:“狐假虎威的东西,不靠你闺女的一袭裙带,你岂有如此胆气?别他娘马不知脸长了!”

晁松谷额起青筋:“端木一苇,看我活剥了你!”

端木一苇连声冷笑:“敢说这话,有种就莫让‘彤云山庄’撑腰,我们面对面,单个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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