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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人心难测

这时,左边远处,一阵马蹄声业已疾速去远!

追出几步又停住,厉绝铃望着马蹄声渐隐方向,破口大骂:“只敢暗箭伤人的下三滥,卑陋龌龊的阴沟老鼠,你要是他娘人种就不会跑得这么快,见不得天日的东西……”

骂了一阵,厉绝铃悻悻走回郝孚身边,俯身一看,这位“大蟒鞭”却已经气绝了;他的死状十分难看,就在这片刻,脸孔与全身的肌肤已变成黑色,五官七窍更有阵阵黄水流出,他的恐怖又愤恨的凸瞪着那死鱼似的眼珠,嘴巴扁裂下拉,牙关紧咬,四肢蜷曲成一团,发脚及左半边面孔上,更沾染着斑斑血渍,这种情景,非但显示出郝孚死状的惨厉,更证明当时他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摇摇头,厉绝铃喃喃地道:“这全是你自找的——你早点说出来很可能就脱过此劫了……那些用暗器对付你的野种,无疑也是你一伙的人,他们既是如此个恩尽义绝法,当初你还为他们守个鸟的秘密?现在好啦,你想说也说不出来了……”

郝孚仍然僵卧地下,寂然不动,仍然以那双痛苦又愤怒不甘的眼睛茫然地瞪视着夜空,如果没有人来移动他,只怕他永远就会这样瞪下去……

老练又迅速的,厉绝铃在郝孚及其他几具尸体上搜查着,但是,他失望了,这几具尸体身上,除了有三数两散碎银子之外,竟是任何足以证明身份来路的物件也没有,哪怕是一张纸片也找不出,甚至后来隐在那片草丛中,用“多棱铁砂”暗算了郝孚,又被厉绝铃以独特的“弩弧飞刃”手法斩死的那人身上,也同样找不出一丁点证物来!

吁了口气,厉绝铃在地下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血渍,一面找回刀鞘,边暗自忖度:“看样子这是一桩计划周密的预谋,这些人早已有了万一事败的准备;但,他们会是哪条路上的人呢?”

默默坐在那只小木箱上面,他下颚托在冰冷的纯钢刀柄上沉思;知道他这几天会来此处的人只有“丹冠门”娄子硕与他手下有数的几个高级人物。

不过,这也不能就认定是娄子硕搞鬼,譬如“石女”白莲萍不也探悉出他的行踪来了么?别人说不定也会在有意或无意间得悉这件秘密……。

忽然,他又想起了一桩事——这郝孚曾在拼斗间被他的同伴称呼“坛主”;而“丹冠门”之下却正好分为三坛,每坛之下又辖三名香主。嗯,香主,对了,他们当中有个人殒命之际,不也听到叫郝孚为“坛主”的那位仁兄惊嚷“李香主完了”么?这件事,莫非真与娄子硕有关?”

不大相信的摇摇头,厉绝铃判断娄子硕未必有这份胆量,而且,娄子硕怕也不会这么歹毒吧?居然暗里安排这条毒计来暗算他?想到这里,厉绝铃却又生出一个疑窦来,是了,“丹冠门”中,他只见过掌门娄子硕本人,以及三坛里的两位坛主与一位执法老五。以外的人便不认识了,事情会这么巧?郝孚也是“坛主”,莫非就正是他没见过的那一位坛主么?

厉绝铃尽量不将这桩意外与娄子硕拉上关系,自己也尽量找理由来为娄子硕避嫌,可是,想来想去,转弯抹角,他却发现又只有娄子硕的牵连成份最大,更有几个疑点是对娄子硕极端不利的:

一、“丹冠门”以“坛”为统辖程序名称;“坛”下有香主三名。而今夜之事便正有“坛主”的称呼出现。

二、“丹冠门”的三位坛主,厉绝铃见过两个,仅有一个坛主不识,偏偏今夜被同伙脱口称呼“坛主”郝孚乃是他所不识的。

三、只有娄子硕及几个心腹才确知他大约何时来此,虽然“石女”白莲萍也曾在无意间得悉他的行踪,但旁的人不会也巧到有这种机会!

四、来人一见面,目标就对着他的小箱,显然,他们是知道箱内所藏之物为何了;会有多少人晓得这件事呢?算一算,也不过就是娄子硕和他的几名心腹;“金衫客”

孟彦那边有数的人,以及白莲萍及她师兄而已;但,白莲萍和她师兄的目的只想借示警之意取得半数,亦不可能再多此一举邀人横夺——况且她们业已获得厉绝铃的承诺了;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娄子硕可疑啦!

五、意图劫夺者蒙面行事,只有一个理由——怕被厉绝铃万一认出其中某个人的容貌来,而有此顾虑的,也唯有“丹冠门”所属,因为厉绝铃以前去过“丹冠门”总坛,以后——假如他平安无事的话,也会再去的!

抬起头来,厉绝铃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娄子硕啊娄子硕,抽丝剥茧之下,虽然箭头太多指着你,但我仍希望不是你干的,否则,怕就要伤了咱们俩的感情啦,你该知道,独吞到我头上或是黑吃到我这一份来,那就算你的八字生差了……”

缓缓站起,他挟妥小箱,目光漠然的向遍地遗尸巡视了一圈,又摇摇头:“这,真是何苦来哉?居然想劫起我的单来了,他们若是娄子硕所派,娄子硕也未免太过低估了我的能耐——或是太过高估了他们的能耐了!”

于是,他大步离开,直向坐骑所在之处行去,经过这阵子折腾,天色业已蒙蒙发亮了……。

鲁边的“孤霞岭”下,连接着一道流挂自十丈绝崖之顶的垂瀑,有一片建在斜坡上的恢宏庄院。这里,即是“丹冠门”的总坛“玉龙山庄”了。

当厉绝铃抵达“玉龙山庄”之际,业已是他诛除郝孚等人的第二天黄昏,在漫天的夕照红霞中,他策马进入“玉龙山庄”的拱形大门。

两名头目,全身黑衣的大汉匆忙上来拦住马头,问明了厉绝铃来意之后,一面请他稍待,另一个便奔往正面的那座大厅之内传报去了。

下了马,厉绝铃将他的“生死桥”扛在肩上,目光随意浏览着四周景致——这是一条进入庄门内边直通当前那座高耸堂皇大厅的青石板道,打扫得十分清洁,道旁用红砖砌成镂空矮栏,里面则盛开各式名花,紫绿朱黄,争妍斗丽,大厅两侧及后面,可见飞檐重角、画栋雕梁的其他各式楼阁,相当的华美静雅,金碧辉煌,以一个武林中的门派来说,有这种气势讲究的,业已不多见了。

来过这里有两次了,但厉绝铃都是在夜晚来的,而且走的外庄密门,为的便是隐匿行踪,不使他与娄子硕的筹谋计划泄露,现在,厉绝铃首遭在白天欣赏这里的景致,虽然是黄昏了,但视觉上的感触仍比诸在晚间“雾里看花”般的观察实际得多;如今,他多少也明白了点“丹冠门”哪来这么大的气派了!

等候中,他朝旁边那名“丹冠门”的弟子道:“老弟,你们郝坛主在家么?”

那名大汉正肃立于侧,闻言之下脱口回答:“不在!”

突然他又似想起了什么,警觉的急忙改口:“呃,我不知道。”

点点头,厉绝铃已差不多明白了,他笑笑,道:“这几天,山庄里比较冷清了些吧!”

大汉疑惑的看着厉绝铃,木然道:“我不知道。”

厉绝铃淡淡地道:“别猜疑,我和你们大掌门也是老朋友啦,莫不成还会有什么其他不良意图?老弟,你也未免太迂了!”

红巾大汉有些尴尬的抚平了一下衣角,呐呐地道:“我……我不知道……”

斜了对方一眼,厉绝铃道:“可是你们大掌门吩咐下来过,若是陌生人或类似我这样形容打扮的人问到你们什么问题,一概以‘不知道’三字为答?”

脸孔一热,那大汉发窘道:“我,我不——。”

厉绝铃一摇手,道:“又不知道?算了,希望你一直这样的天真纯朴下去,连你老婆将来偷汉子的事,你也不用知道。”

“什么?”

大汉一下冒了火,怒冲冲地道:“你怎可用这种话污辱我?”

笑笑,厉绝铃道:“我不知道。”

红巾大汉悻悻地咕哝:“真是见鬼,糊里糊涂便触了这么个霉头……”

厉绝铃冷冷地道:“恐怕待会儿你们还有更大的霉头要触呢!”

顿时睁大两眼,这人又惊又恐地问:“你说什么?”

不待厉绝铃答复,大厅中业已有四五个人奔了出来,厉绝铃凝目注视,嗯,最前面那一位秃顶瘦削、面容清癯深沉的双臂特粗特长的人物,即是他这次来晤的主儿“托天臂”娄子硕了!还隔着丈多远呢,娄子硕已挥动双臂,呵呵大笑:“厉老弟,这几天可望穿我的眼啦,怎的至今天才回来?”

迎上几步,厉绝铃也似真似假地笑道:“事情有点曲折,累及娄掌门久等,罪过罪过!”

娄子硕微微一怔,来至近前低问:“有曲折?老弟,莫非东西没到手?”

指指托在鞍后的红木雕花小箱,厉绝铃道:“笑话,我姓厉的出马办事,岂有失误之理?”

赶紧抱拳,娄子硕笑道:“恕罪恕罪,我真是老糊涂了,啊!厉老弟何人,我这顾虑简直多余,简直多余!”

这时,“丹冠门”下的两位坛主——赤面肥躯的“英冠坛”坛主“擒龙手”彭少山,尖嘴缩腮又黄毛茸茸的“勇冠坛”坛主“圣猿”杜广才,与“执法老五”矮胖圆脸,一副和气生财模样的“泼风棍”徐昆等人全上来与厉绝铃笑嘻嘻的见过了,厉绝铃又向娄子硕道:“娄掌门,就把东西搬进去吧?”

连连点头,娄子硕道:“当然,当然,来呀,把厉老弟马鞍后那只红木箱子给拿进厅去……”

立即,那名肃立一侧的魁梧大汉便待趋前伸手,娄子硕面色倏沉,道:“滚开,谁叫你动的?自作聪明的东西!”

那魁梧大汉呆了一呆,连忙讪讪退后,心里却不住咕噜:“今天怎么的了,运气这个差法!刚刚才叫那姓厉的小子调侃了一阵,眼前又吃娄掌门一顿骂,娘的皮,可真触了更大的霉头啦……”

此刻,娄子硕回头,向彭少山示意道:“少山,你亲自拿着。”

答应一声,彭少山上前解下木箱,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稳,就像捧着祖宗牌位一样慎重仔细!

于是,他们一行五人,开始往大厅的方向行去,缓缓走着,娄子硕笑问厉绝铃:“老弟,方才见面,你说这桩事发生了一点曲折;是什么样的曲折呢?”

厉绝铃一笑道:“原先,我以为‘金衫客“孟彦不会有什大不了的帮手在那里为他护场子,哪知一去之后,事情竟不是我们预料的那样简单,姓孟的还着实请了几个硬把子在那里撑腰呢!”

“哦”了一声,娄子硕忙问:“却有哪些人呢?”

抵抵唇,厉绝铃道:“‘十全派’的十全之一,‘雌雄剑’潘俊,‘鹰堡’的两位‘金鹰’级人物,‘大钩爪’魏朋,‘三步夺魂’朱清,加上道上那个摔跤好手‘沾出’何长庚,以及‘金衫客’孟彦本人,这股力量就相当可观了……”

轻叹一声,娄子硕道:“我估计姓孟的会有不少帮手在场,但却也料不到他居然请来这几个硬把子,尤其是连‘鹰堡’的人他都有办法邀来,还是‘金鹰’级的好手哩……不过,这也证明我的顾虑是对的,若非求得老弟你去,换了我们,就算不见得会栽跟斗吧,至少也弄个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呵呵大笑,他又道:“我这一着棋是走对了,老弟这一去,果然毫发无损的大胜而归,非但彼此有利可分,而且滴血不流于‘丹冠门’所属,真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只是老弟却莫怪我太过自私,护及手下逾份呢……”

似笑非笑的勾动了一下唇角,厉绝铃道:“娄掌门也无须说得这么客气,我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半箱的‘猫眼玉’价值巨万之金,岂能凭空得来?当然就得多少冒点风险啦!我们彼此是各取所好,没什么其他意义……”

干笑几声,娄子硕道:“这一趟去,老弟,你这‘阎罗刀’上只怕又沾了不少人血吧?”

厉绝铃平静地道:“办这种事,娄掌门,断命洒血是难以避免的!”

后头跟着的彭少山粗哑地道:“厉兄,那几个浑东西可叫你全宰了?”

厉绝铃摇头道:“做掉一双,重伤三个——老实说,我认为不必一定要解决的人,往往也就会留下对方一命!”

娄子硕大笑道:“但老弟你的习惯作风也够叫人胆寒的了!谁不知道只要与‘阎罗刀’动上了手,不死也得弄掉半条命?道上有几句歌诀不是这样说的么:‘生死有道桥,刀出阎罗关;刃不血,难回鞘!’老弟,可真将你的手段形容得淋漓尽致了……”

厉绝铃平淡地道:“有些好事之徒每每喜欢夸大渲染,其实我这人自认还不错,哪有那么个绝法?”

连连点头,娄子硕道:“当然当然,老弟为人忠义可风,此乃无可讳言之事实,就以我们这次的交易来说吧,换了别人我还真不放心呢!怕的是万一东西到了手将我们一脚踢开,自家溜之乎也,我们又到哪里喊冤去?”

彭少山插口道:“掌门说的可不有理?如今年头变了,人心也差啦,往昔那种侠义精神现在也沦丧殆尽,没剩下多少了,那种见利忘义,发了财就将‘信诺’丢到脑后的人可是太多太多了,像厉兄这等重义尚信的人,挑着灯笼也找不出几个呢……”

这时,他们已进入了这座陈设豪奢、摆置华丽的大厅,分宾主坐定后,已有两名魁梧大汉献上茶来,厉绝铃当然不去沾唇,他目注彭少山将那只红木雕花小箱端端正正的放在座位中间那张酸枝镶嵌云母石的精致黑漆矮几上,然后,他微微一笑,道:“彭兄,挺重吧。”

哈哈一笑,彭少山肥厚的下颔颤了颤:“不轻不轻,价值连城的宝物哪,便是实质不重,心里也会觉得沉甸甸的呢……”

举杯敬茶,娄子硕道:“老弟,来,一尝我这‘雨前毛尖’!”

厉绝铃端起杯子,虚虚一晃,用唇在杯盖边缘沾了沾,故意咂咂舌头,“啧”、“啧”有声的赞道:“嗯,不错,好茶,是好茶!”

放下茶杯,他举目四瞧,忽然笑道:“对了,娄掌门,有件事我觉得有点纳罕……”

迷惑地,娄子硕问:“哦?是什么事呢?”

厉绝铃道:“真是怪,连这次,我来到贵庄已是三次了,掌门麾下的几位得力臂助,如彭少山彭兄、杜广才杜兄、徐昆徐兄、我俱皆拜识过,就只有另一位坛主未曾见及,莫非那位兄台是素不露面的?”

面不改色的笑笑,娄子硕平静地道:“原来老弟是说的这件事,还几乎吓了我一跳,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失误呢;是这样的,本门之下分三坛,乃为‘英冠坛’‘勇冠坛’‘忠冠坛’,少山掌‘英冠坛’,广才掌‘勇冠坛’,程吉掌‘忠冠坛’。少山与广才两人,你全已认得了,程吉却在老弟前两次来庄之际,恰巧因事奉派在外,所以未与老弟你见面,如今他正到十里远的‘霄云集’处理他坛下的一宗细故去了,约莫再过个把时辰即可回来,回来之后,我自会叫他前来拜谒老弟——啊?怎么?老弟你似乎对程吉很感兴趣?”

厉绝铃凝视对方,却怎么也看不出人家一点破绽来,表情上是那么从容不迫,安详镇定,没有丝毫虚心诡诈或急急不宁的模样,说得就和真的一样——他也但愿这是真的;笑笑,他道:“贵门‘忠冠坛’的坛主,不是叫郝孚吧?”

似乎十分意外,娄子硕一派茫然地问:“你们谁听过这个名字吗?”

彭少山、杜广才、徐昆三人也齐齐摇头,彭少山犹道:“从不晓得有这么个人,厉兄,可是有什么事情不对?还是你听说了什么?这姓郝的又是何人?”

厌倦的揉揉脸,厉绝铃道:“没有什么?各位既是不知此人,也就罢了,大概我一时记错啦,还以为贵门‘忠冠坛’的坛主是这叫什么郝孚的人呢……”

娄子硕又加强语气道:“说真的,老弟,我是确实不知此人……”

顿了顿,他又低声道:“老弟,你该不是对我们有什么误会吧?”

厉绝铃木然道:“没有什么误会!”

娄子硕又道:“那,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摇摇头,厉绝铃道:“也没有,我一向只重事实,不论谣传!”

手抚胸口,娄子硕喟叹道:“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唉,当今江湖道上人心日益险诈,各种阴毒诡谋层出不穷,老弟,你我以诚相交,可别中了某些奸歹之徒的挑拨离间之计啊……”

厉绝铃冷然道:“我也不算生嫩了,娄掌门,挑弄我亦非易事!”

连连颔首,娄子硕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

一直沉默着的“圣猿”杜广才语声尖细的开了口:“我说厉兄,你也不想想,就算真有人居中恶言离间吧,我‘丹冠门’也会愚蠢到与你为难么?以你在道上的名气、身份、地位加上本事来说,我们谁不好去惹,却偏偏挑上你,何况,你对我们只有帮助,决无害处,我们巴结唯恐巴结不上,岂有心存异念之理?厉兄,如果你真的听到什么,或有人讲了什么,那也全属子虚,没有半点事实根据,我们向你保证——我们是朋友!”

点点头,厉绝铃道:“很好,我也一直希望如此!”

娄子硕又举杯道:“来,老弟,再喝口茶,聊以当酒,庆贺咱们合作成功,相交无间!”

于是彭少山、杜广才、徐昆三人也一起举杯,彭少山更笑道:“现在先委屈厉兄一下,稍待再痛饮百杯!”

说着,以娄子硕为首的四人齐齐喝下一大口茶,但厉绝铃却依然谨慎无比,他照样仅以嘴唇碰碰杯盖,算是意思过了,却半点茶液不沾。

几乎不易察觉地,彭少山向娄子硕使了个无可奈何的眼色,娄子硕放下茶杯,笑道:“老弟,此间有所不便,我们还是进入厅后密室中分配这‘战利品’吧!”

厉绝铃道:“随便,我在哪里分都无所谓!”

站了起来,娄子硕亲自捧起木箱,低声道:“我们走吧,老弟!”

厉绝铃起立后,望了望彭少山等人:“三位不去?”

彭少山笑道:“不用了,我哥儿们的彩头,掌门人自会稍后分赏,跟着去也只是徒增眼馋而已,何苦?”

不再多说,厉绝铃偕同娄子硕快步穿过大厅便门,绕经一条回廊,进入一间厚实又狭小的密室之中。

这间密室,厉绝铃并不陌生,他前两次来便全在这里和娄子硕等人会商,密室是回廊尽头的一个独立单间建筑物,全为巨大的大麻石块砌造,用石灰粉掺合糯米汁草渣等揉合,只有一个窗开在这间呈三角形的屋顶,连门也是双层黑桧木装成,一旦关上,可以说又隐密,又清静,且绝对隔音,在这里谈论机密大事,乃是最恰当不过了。

室中,只有一张乌光泛亮的兽腿长几,几张描金雕花矮脚圆椅,以及一只形式奇古的青铜香炉;之外,再也没有别的陈设了。

进室之后,娄子硕小心的回身关门下闩;然后,含笑伸手请厉绝铃落座。

厉绝铃老实不客气的坐下,但是他却绝不疏忽:“生死桥”仍然用右手握着斜倚肩上,同时目光尖锐的四扫……娄子硕腋下紧紧挟着那只小木箱,笑道:“老弟,你好似有什么事不大放心?”

厉绝铃道:“非也,习惯成自然而已!”

大步走进,娄子硕抬头察看嵌有铁栅的天窗,状甚小心,然后,他走到左面墙边,倾耳细听。笑了笑,厉绝铃道:“墙壁如此坚厚,娄掌门,你能听见什么?同时在这里又怎会有什么闪失?你也太过慎重了……”

正色的,娄子硕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老弟,任何事都大意不得——纵然那原是万无一失的。”

说着,他索性耳朵贴墙上,边低声道:“容我再探察一阵,有关财宝之事,我对任何人都是保持戒备的,老弟,你且稍待——你若无聊,不妨先鉴赏一下那只青铜香炉,可是七百年前的珍罕古物呢……”

笑着摇摇头,厉绝铃双目自然的投注向这边角隅处的那只青铜香炉上,而就在他目光移转的瞬息,娄子硕以最快的动作将身体往墙壁上用力一靠——怪事发生了,他靠上去的那片墙壁部分,竟然是一道装造得天衣无缝的活动暗门!

他藉身体靠压之力,这道可以活动的暗门便“哗”的朝外转出,娄子硕身形随旋,立即逸至室外,同时那扇暗门又已在一转之下回旋合拢!

当厉绝铃甫觉声音有异,急速侧首察视之际,却只来得及看见娄子硕贴着暗门旋出室外的一抹侧影,他立即暴叱一声,猛挥右手赭红皮鞘电射而出,但是,却已慢了一线,暗门聚合,皮鞘“碰”一声撞击在石墙之上,激起一蓬石屑,未及伤到娄子硕分毫。缓缓站起,厉绝铃咬牙道:“娄子硕,果然是你。”

他走到墙边,拾起刀鞘,然后,伸手在壁上细细探索,同时用力向那几乎看不出的暗门部份推撞,但是,那扇原是可旋回的暗门,如今却像生了根一样坚固牢靠,纹风不动了!

“狗娘养的黑心贼……”

咒骂着,厉绝铃开始迅速在密室中寻找起出路来,他首先过去推动门扉,却令他赫然察觉,那原是双层的桧木门,就这几天功夫居然换成了双层的生铁门了!

他又抬头打量着天窗,这一看,更使他咬牙切齿,那天窗——娘的皮,本来足有人头宽窄的,现在也改小了,但却改得异常巧妙,仅只缩小了半寸而已,可是,就这半寸,便穿越不出啦,若非细看,谁会想到这天窗竟缩小了这么一点点规格呢?而且,嵌在窗间的铁栅条,厉绝铃也愤怒的发现——统统,加粗了一分!

他在石墙四周敲打着,终于,他是完全失望了,除了那扇暗门,全是实心厚壁,而壁厚近尺俱为坚硬的大麻石砌就,不啻铁网,就算那扇暗门吧,可也是尺厚的大麻石啊,外面不下拴锁,那是扇门,拴锁落定,便已封死,即和任何一部份石壁又有什么不同?

懒洋洋的坐回那张描金圆椅上,厉绝铃将两臂交叉搁上了长几,扛刀于肩,默默沉思起来,如今,该怎么办呢?

突然——一声清脆的“咔啦”声响起,他急忙瞧去,娘的,原来是那扇双料生铁门上拉开了一个小孔,一个只有拳大的小孔!

嗯!不出所料,娄子硕那张阴冷的面孔现露出一部份在小孔外,但是,那却不是一张充满得意的面孔,那张面孔上竟然带着无比的愤怒表情!

凝视着对方,厉绝铃没有出声,重重一哼,娄子硕先开了口:“厉绝铃,你把箱里的‘猫眼玉’藏到哪里去了?”

厉绝铃冷冷地道:“不是在箱里吗?”

大吼一声,娄子硕那现露在小孔中的部份面孔全变了色:“放你娘的狗臭屁!箱里哪还有半颗‘猫眼玉’?连他娘的一撮玉屑也不见,倒是破砖碎瓦装满了一整箱!”

冷峻的一笑,厉绝铃道:“你才发现呀!”

咆哮着,娄子硕双目血红地叫:“姓厉的,你他娘居然想独吞?黑吃黑吃到老子头上来了?你这个不开眼的王八蛋,你简直混账到了极点!”

豁然大笑,厉绝铃道:“狗操的娄子硕,也不知道我们两个谁想独吞?谁待黑吃黑?你以为你使的那套下三滥把戏可以瞒过我?你也未免将我姓厉的看得太天真了;我告诉你,玩这一套小戏法,我姓厉的在十年前业已见腻啦!那只配哄孩子,你却用在我身上耍?你是老糊涂喽!”

娄子硕怪叫道:“对你这种江湖败类,武林奸佞,老子没那么多规矩讲!”

脸色一变,厉绝铃道:“郝孚与那六个蒙面人,果是你派去的了?”

娄子硕蛮横地道:“不错,是我派去的!”

点点头,厉绝铃道:“很好,我也料到是你派去的,你敲得好如意算盘,娄子硕,你一定以为我在和孟彦他们力拼之后不会完好无伤的出来,所以才派了他们七个人去伺机下手打我的劫,妄想来个一石二鸟之计,嗯?”

痛恨的,娄子硕道:“我便与你实说了吧,也好叫你死而甘心,那七个蒙面人,乃以本门‘忠冠坛’坛主‘大蟒鞭’郝孚为首,率领他坛下三名香主及‘英冠坛’所属的三名香主,合共是七人之数,以他们为主力去对付你,另外,我尚派有本门‘勇冠坛’坛主‘圣猿’杜广才以及他手下的首席香主‘满天砂’陈宣两人隐伏接应,但天不助我,恶人势长,除了杜广才仅得身免之外,其余人等竟全遭了你的毒手——”

“呸”了一声,厉绝铃叱道:“满口扯蛋,郝孚可是被你们自己人杀了灭口的!”

娄子硕怒道:“不管如何,郝孚之死肇因在你,你怎么说也无以卸其咎!”

往圆椅子一靠,厉绝铃道:“你叫他们这些人前去,可是就准备乘机放倒我,劫回整箱‘猫眼玉’?真是这个企图么?”

狞恶地,暴戾地,娄子硕大声道:“不错,就是此意!厉绝铃,东西是我们找到的路子,也是我们豁命流血得来的,我们付出这重大代价,凭什么要分你一半?你就走上一趟,舞两下刀,便拿去我们半数所得,天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压根儿我们就不想分给你,休说一半,连一颗也不想分给你!”

厉绝铃冷森地道:“那么,为什么你要邀请我,祈求我来帮你?这可不是我先找上你,而是你们奴颜卑膝的来求我!”

狂笑一声,娄子硕道:“我们只是要利用你而已,厉绝铃,你知道吗?只是要利用你而已;你武功强,心地狠,,名气大,且正干这一行,是最佳人选,所以我们才想到要利用你,但是,从头到尾我们便没有分你一半的意思!”

厉绝铃不屑地道:“你们根本也没有把握夺回失物!”

娄子硕坦然点头,恶狠狠地道:“当然,这一点无庸瞒你,这也正是我们要利用你的原因!‘金衫客’孟彦这畜生颇为凶悍,而我们也得悉他邀有几个厉害帮手助阵,以本门力量硬夺,纵使不弄个损失惨重,也极可能两败俱伤,这是得不偿失的事;我们利用你去讨取,以你的身手机智来说,足堪胜任,就算你栽了跟斗,对我们也毫无损失,而许以重酬,只是说说罢了,否则你岂肯干?”

眉梢子倏扬,厉绝铃怒道:“你自己承认说话如放屁,你居然这般恬不知耻的以毁诺失信为荣?”

狞笑着,娄子硕道:“我早已说过,对你这种人,根本没有信诺可言!”

厉绝铃阴沉地道:“只是,娄老狗,你找错对象了,我姓厉的可没有这么好吃!”

娄子硕暴烈地道:“你身陷绝地,还有什么可以卖狂之处?”

睨着对方,厉绝铃冷然道:“别得意,老小子,还没到时候呢!谁也不知道谁会身陷绝地——就如你派去暗算我的几个废物,他们自以为能栽倒我,但最后,谁栽倒了谁?”

厉吼一声,娄子硕怪叫:“你这杀胚,野种,这并非你有什么不得了,只是我们估计失误!”

皮刀鞘轻抚面颊,厉绝铃道:“总之,我很佩服你的胆量,居然就这么放心叫几个鸟操不熟的东西来‘做’我了,亏你想得这么容易!”

深深吸了口气,娄子硕竭力压制自己的愤怒,咬牙说道:“你只是运道好——好得出乎我们意料,姓厉的,我们知道你一身功力异常精湛,但你前夜将要面对的敌人亦全非易与之辈,我们以为……以为你便赢了,也一定不会完好无损,当然,我们原希望你们两败俱伤的;可是,你居然赢得连半点损伤也没有,这就使我们失算了,否则,以我们判断,你在前夜那场夺宝之战后定必受创,那样,我们派支伏击你的人手便颇有成功之望……而我不否认我们也有苦衷,我们仍得做万一失败的准备,所以,本门之中凡是你认识的人便都不能露面,以免被你抓住证据,为了慎重,就算正式出头的人也全蒙面出现,纵使郝孚他们,你并未见面也是一样;可恨可诅的是,这条计划完全失败了,我们平白损折了八名好手……”

厉绝铃冷冷地道:“那在暗里使‘毒绿星’的人就是‘圣猿’杜广才吧?”

娄子硕悍厉地道:“是他!可惜陈宣却死在你手里!”

哼了哼,厉绝铃轻蔑地道:“陈宣大概就是那用‘多棱铁砂’暗算人的野种,他该死!”

娄子硕咆哮:“你不要得意,我们会为死者报仇!”

厉绝铃“嗤”之以鼻:“做你娘的美梦!”

娄子硕狠毒地道:“厉绝铃,你也不用再在那里使横霸道了,你虽然逃过了我们的第一步策谋,却逃不过我们设计的第二道策划,我们早已预备了第一步行动失败后的第二步补救之道,我们等你前来,等你自投罗网,如今,你果然就投进来了!”

厉绝铃平淡地道:“我劝你也不要想得太美了,隔着你的目的,还差上好远一截呢……”

顿了顿,他舒适的转运了一下坐姿:“第一,我早已察觉你们不大对劲了;第二,我如今虽说身入囹圄,但仍有行动力量,谅你们没有人胆敢进来侵犯,我是可与你们耗上一段长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我就会尽量想法子出困;第三,娄老狗,宝玉不得到手,你岂甘心‘做’掉我?你连一半都舍不得拿出,损失全部只怕更不会情愿吧?因此,只要你不知宝玉藏处,我便自信可保性命无忧,你原是贪婪重于一切的角色!”

阴沉地,娄子硕道:“你倒把眼前的局面看得很清楚……”

厉绝铃冷冷地道:“假如我们之间,哪一个真糊涂,娄子硕,那不是我,是你!”

娄子硕大声道:“什么意思?”

厉绝铃用手指向他点了点,道:“很简单——以你‘丹冠门’这点分量来说,在两道上数起来要走后头往前数才数得上,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竟敢招惹到我头上,实乃自取其祸,愚不可及,此乃你第一个糊涂。本来,你若老老实实与我合作,尚可安安稳稳的得到那半箱财富,但你一起了贪念,妄想独吞,极可能就连一丁点也得不着了,这就是你的第二个糊涂;你是老江湖了,却做出这两桩糊涂事来,你说说,你不是个老糊涂怎的?”

自孔中哼了一声,娄子硕道:“那么,你自认相当伶巧了?”

厉绝铃道:“比你,是要多少伶巧一点吧?”

娄子硕讥诮的道:“既是如此,怎么你现在却困陷绝地,形同囚俘?假若你的确比我行,受困的该是我而不该是你才对呀……”

厉绝铃冷冷地道:“你此刻就开始得意,时间上也未免太早了,我方才业已说过,我受困在此,却并不一定表示我已失败,娄子硕,我仍有可以抑制你的地方,而且,至少在目前来说你对我无可奈何——你须记住了,最后笑的人才是真笑!”

气得“咯噔”一咬牙,娄子硕双目喷火也似的叫:“妈的,郝孚他们就该当场把你宰了!”

双脚在长几上一摇,厉绝铃不屑地道:“他们哪有这个能耐?不但没有这个能耐,就连一点头脑也没有——,他们听了你的话,原以为我至少也会带伤出来的,但是我却好生生的,在见到我完好无伤,战力未灭的情形下,他们也该及时退走才是,但他们仍然硬楞楞的往上围……当然,我也相当同情他们的境况,可能他们那时在发觉我安然无损的情形已势成骑虎,难以退却,也可能受到你的逼迫,非硬着头皮上来送命不可了……”

大吼一声,娄子硕怪叫:“闭住你娘的那张臭嘴,你竟敢胡言挑拨;不错,我下令郝孚他们伏击你,而我亦告诉他们你势必负伤,但谁知道你竟如此狗运亨通,居然毫发未损?郝孚他们当时不能衡情度势,一味贪功硬战,落得如此下场,又岂是我的责任?你他娘满口扯蛋,居然说我逼迫我的手下送命?”

厉绝铃就是要故意激怒对方,他又道:“然则,杀之灭口可是你的责任吧?好狠的心肠哪!一个如此为你卖命豁力的手下,到了紧要关头你非但不拖他一把,反而藉机除掉以求自保,姓娄的,今后你再带人就难啦;小心点,说不准在什么时候危急情势之下,你的那些‘心腹’‘死党’也会照样摘了你的脑瓜子!”

忽然阴沉下来,娄子硕竟不再发怒了,他缓缓地道:“你也少来这一套了,姓厉的,我不会受你激怒而至失算的;不错,郝孚死得冤,但为了维护大局,只有忍痛做此牺牲,我们不能为了一个人的生命而危及全体的生命,何况,我们也会为他报仇的,厉绝铃,你等着受吧!”

厉绝铃镇定的道:“好的,我就等着!”

这时,在铁门小孔之旁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彭少山的声音:“掌门,昨天来的那几位朋友方才就催着要带人啦!咱们得赶快搞出个结果来,他们不耐烦久等的……”

娄子硕出现在小孔中的部份面孔侧转了过去,看得出他脸上的不快之色:“少山,你也看见了,姓厉的王八蛋弄了这么一手‘掉包’之计,我们连半颗玉石也未得着,怎能叫他们带人?人一带走,谁来偿还那箱东西?他们已等了一整天了,何妨再候一阵?”

彭少山的声音放低了——但厉绝铃仍可以听到——:

掌门,你可别发火,这不是发火的事,那些人,老天,一个一个全是活阎王,招惹不起的呀!他们万一扯破了脸,咱们就全别混啦,你还是忍忍气,想法子快一点吧……”

也不知娄子硕在咕噜什么,但是,厉绝铃却悚而惊,他收回架在长几上的双腿,飞快的转动着脑筋:“不妙,看情形这里面还有花样,彭少山口中的那‘几个朋友’催着要‘带人’,莫不成就是指要带我?好像那几个人早在这里等着我了,娄老鬼不也说明了?他们要带的就是我……但,这会是些什么人呢?娄老鬼和彭少山似乎对他们十分畏惧,而又是哪些人想带我走呢?”

想着,他突然神色一变,猛地咬牙:“是了,‘黑楼’!准是‘黑楼’的人!”

于是,他努力定下心来,开始默默思索应付之策——当然,形势的恶劣,对他是相当不利的,如今他等于陷进了双重的危难之中,在这种情况下想有所扭转颓势,可以说乃是事倍功半的……。他正思筹着,娄子硕又凑前铁门小孔开了口:“姓厉的,我想,现在已到了我告诉你另一个消息的时候了——这个消息,也可算是我们的第三步骤,对我们来说,乃是额外的助力,不过,对你来说,怕就不太愉快了——这不啻是你的催命符呢……”

厉绝铃木然道:“你倒是说说看。”

干咳几声,娄子硕道:“昨天傍晚,‘黑楼’的四位朋友路经此地,前来访我刺探你的踪迹,我早要收拾你,也正好借用他们的力量以备不足,当然就告诉了他们,他们迫不及待的要去找你,但我却进一步向他们说明了你迟早会来此处的原因——也就是我们的约定,所以,他们便在此恭候你的大驾了!”

厉绝铃阴森森地道:“你们就这么慷慨的白帮他们?”

狼嗥般的一笑,娄子硕道:“好小子,难怪我们全干同一行了,当然不,我协助他捉人,一样有代价,他们业已允诺我事成之后奉黄金千两示酬!”

声音一变,他又咬牙道:“黄金千两固然可观,但远不及我的那箱宝玉所值!姓厉的,你乖乖将隐藏之处说出,我可以答应半点也不难为你让他们带你上道,否则,除了我要好好折磨你一番之外,‘黑楼’的朋友更有兴趣先给你来个下马威呢!”

厉绝铃点着头道:“娄子硕,你可真是黑心肝黑肚肠,简直黑得没有一点人味了;你他娘自己设计谋害我还不够,居然又引了另一批恶鬼凶魔来对付我,很好,我们便耗上吧,老子不会告诉你藏宝之所一个字,老子宁肯跟他们去‘黑楼’,你就拿着那一千两出卖了我的黄金喊天去吧!”

娄子硕大叫道:“你不要想得美,姓厉的,在他们带你上道之前,我会用一切方法逼你说出藏宝所在,而且他们也会帮我逼你说出!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先决条件!”

“呸”了一声,厉绝铃道:“老天真,我可怜你的幼稚又加上糊涂啊,还和‘黑楼’的人谈条件?告诉你吧,只要他们一个不耐烦了,鸟的条件他们也不管啦,你又能奈他们何?他们只要我才不会理你的什么利益呢?他们到时一翻脸下,你除了哭还有什么法子?”

叹了口气,他又道:“其实,我也晓得你的苦衷,他们向你打听我的消息,固然你也正想利用他们的力量,以便在坑害我不成之际由他们出头撑腰,但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娄老狗,你也不敢欺骗他们,是么?你担心若万一他们查知你是知情不言,那种惨酷的后果!唔,那种后果原也是你所承受不了的!娄子硕色厉内荏的道:“我,我只是不愿开罪江湖朋友,更须借重他们的力量以备不时之用,但我却不含糊谁,况且我也十分希望你落入他们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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