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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快刀如云

白莲萍也冒火道:“当然我有相对的补偿给你,只要你答应,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厉绝铃咬牙道:“娘的,你狠过头了,白莲萍,东西未到手,这里业已赔上了几条人命,你约莫是亲眼看见了,就算我答允你吧,也得等将孟彦弄醒过来逼问出他藏宝之处才行,还不知道他肯不肯说呢?”

冷冷一笑,白莲萍说道:“以你的迫供手法来说,已经可称为行家中的行家了,别说孟彦将东西藏在哪里你定然可以逼他说出,便是他老婆贞烈不二,你也可以使他承认他的老婆偷汉子,不是么?”

“呸”了一声,厉绝铃叱道:“扯你娘的蛋!”

白莲萍立还颜色:“你更不是正经玩意,少在姑奶奶面前装人态!怎么样?”

厉绝铃恨恨地道:“但是,我还和‘丹冠门’的掌门娄子硕说好了,要把东西拿回去当着两人面前才能启箱平分,我怎可私自先取?搞不好会叫他们疑心我提了‘上手’!”

白莲萍大方的道:“你可以先拿回去当他们面分过了之后再交给我!”

哼了哼,厉绝铃道:“你放心,如果我得到了你的‘凭藉’,事后又不给你代价,你又能奈我何?岂非白费心机一场!”

摇一摇头,白莲萍道:“关于这一点,我倒丝毫不会担心!”

怔了怔,厉绝铃问:“为什么?”

笑笑,白莲萍道:“我对你这个人打听得十分清楚,你凶狠、暴戾、粗悍、冷酷、狂妄……简直一无是处;但,你却也有那么个一两桩优点,你言行一致,说一不二,恩怨分明,重义尚信等等,我知道你的一句话便当一句话用,绝不似有些人拿起誓赌咒当放屁,所以说,只要得你正式允诺,我便照单全收,坦然不疑!”

厉绝铃冷峭地道:“你也晓得我有不少长处哪?”

一板面庞,白莲萍道:“别痞,一个人,尤其是一个江湖中人,多少该有点长处,否则,任他武功再狠再强,也早晚有栽大跟斗的一天!”

这一次,厉绝铃没有顶驳她,反而缓缓点头:“不错,与你见面开始,说了这么多话,也只有这几句还像人说的话,可以证明你这些年来的大米饭并没有完全白吃了……。”

白莲萍怒道:“你少在那里胡言乱语消磨人……。”

一抬头,她冷冷地又道:“废话不说了,交易做不做?条件你答不答应?”

又沉思了一会,厉绝铃毅然道:“好吧,就这么说定,我那半箱‘猫眼玉’给你——但要拿得到手,且在我和娄子硕分过以后!”

白莲萍眉开眼笑,脆声说道:“这好极了,我们约个地方交易——。”

一瞪眼,厉绝铃道:“慢着,你的‘凭藉’呢?总得先给我‘凭藉’才行,而且我警告你,设若你冤枉了我,弄些半文不值的东西来诳我,你就有得受的了!”

白莲萍不愉地说道:“姓厉的,你怎么说话之间老是用威胁的口吻?这岂是谈生意,做买卖的态度?再讲,就算大家扯破了脸动武,我有‘大真派’做后台,也并不见得含糊你!”

挥挥手,厉绝铃不耐地道:“好了,好了,不用唠叨个不停,拿来,你的‘凭藉’!”

这时,白莲萍四处一看,凑近了点,几乎与厉绝铃面贴了面,一股淡淡的,幽幽的茉莉花香混合了一股处子身上特有的体香,悄袅地飘入厉绝铃的鼻管,他心神不动,但却暗赞:“果然是个未破瓜的童贞女……。”

悄细地,白莲萍唇泛兰芳地开了口:“我的‘凭藉’是一件十分重大机密的消息,这件消息对你来说乃具有生命上的意义……。”

凝神着她,厉绝铃低沉地道:“你不要危言耸听。”

白莲萍白了厉绝铃一眼,咬牙道:“你少插嘴,听我讲完话——两月之前,在长安,你搅了一件事,一个做生意亏本破家的何姓绸缎商,正被他的债主所雇的江湖人物吊起来逼债,你不知发了什么疯抱起不平来,将那一拨江湖人物打了个狗吃屎,更杀得尸横遍地。”

想了起来,厉绝铃点头道:“不错,有这么回子事,但我并非心血来潮故效侠义行径去报打不平,我没这么多闲工夫,那蚀得鸟蛋精光的绸缎商姓何,叫何玉甫,是个近六十岁的老头子,他本来生意做得不坏,又有点家当,照说不该垮得这么惨,但他替人作保却叫那狗操的朋友给坑倒了;衙门一查封,赔上大部份财产,而人一霉起来便不走运,事出不及一月,在他店里管账的一个远房侄子,居然也席卷了他仅有的一点底子,跟长安南城‘富春楼’的婊子相好逃之夭夭啦,至此算是垮到了裤裆,我和何玉甫认识说起来也是巧,是在他那黑心侄子卷逃后的第三天,他老先生正冒着当头的烈阳四出奔走告贷求援之际,约莫人老心忧加上腹饥日晒,行在街上就歪歪斜斜踉跄踉跄的了;就在他来到当时我住的那家‘悦来客栈’门前之时,长安李家两个恶少领着十来个仆从便正自街那边驰马而来,娘的,真是闹市纵骑,旁若无人哪。我站在门口闲眺,就觉得打心底起憎厌,才在咕噜着,这一群马一群人已横冲直撞的奔到近前,乖乖,我们何玉甫老先生躲避不及,加上本来就心绪不宁,恍恍惚惚的,竟猛一下叫那李姓恶少的花斑马撞了个滚地葫芦,我一看就来了火,飞身上去便将一干狗奴恶仆加上姓李的两个纨绔子弟狠狠教训了一顿,打得他们个个两眼翻直,满地找牙,我气犹未消,又将那十几匹劣马也全部劈死就地,然后,才抱起何玉甫老先生进入客栈,延医救治。好在他伤得不重,只是擦破表皮,身上青肿了几处而已,没过一会便醒过来,如寻常无异了……”

白莲萍轻轻地道:“他一定十分感激罗!”

笑笑,厉绝铃道:“这般老实人总是这样子的,当时他恨不能跪下向我叩头,我好不容易的劝住了他,他又纠缠着非要问清我的姓名;等我叫店小二送他回去之后,不及三四天吧,他家里一个老苍头便气急败坏的跑来客栈找我,说他主人何玉甫,被债主领着一帮凶神恶煞似的江湖人物逼得就要上吊了,何玉甫眼见情势恶劣之下,才匆忙交代这位老苍头跑来客栈央我前去为他解围;在我第一次救助何玉甫的时候,他已淌着泪向我诉说过他的惨境,所以,这老苍头一来找我,当时我就义不容辞的随他前去了;心想救人救到底,送佛就送上天吧,哪知道我这一去,刚刚进门,娘的,那一干人竟然已将何老头四马钻蹄般手脚吊了起来!这还了得?我三不管就把他们捣了个鸡飞狗跳,打躺了一地,等我解下了何老头,娘的,你猜来谁了?原来吃我打得唏哩哗啦的这一批鬼头蛤蟆脸,竟然全是长安当地第一位土豪甘大胡子甘邦的徒子徒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甘邦一来,彼此间的场面是不用细说了,几句话没完就干了起来,甘大胡子一身本事相当了得,他手下七名武师也都不差;但老实说,我并不放在眼里,他们和我比较,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当下七名武师叫我宰掉了七名,甘大胡子也在背梁上少了二斤肉,我只是想留给他一个教训算了,所以才没有杀他,此事情过后,我自掏腰包送了何老头七十两黄金,让他一家老少避难去了,自己也拍拍手离开长安……”

吁了口气,他又道:“事情经过便是如此,怎么?这里面还出了什么纰漏?”

点点头,白莲萍道:“厉绝铃,你这闲事一管不要紧,却给你管出天大祸害来了!”

皱着眉,厉绝铃道:“怎么说?低悄地,白莲萍道:“你当时没有杀掉甘邦,就是一个大大的失策!”

厉绝铃道:“我已给他一个惨痛教训,叫他不可鱼肉乡里,仗势凌人,我认为这已够了,不用要他的性命!”

白莲萍哼了哼,道:“这就是你自找麻烦的地方!你当时饶了他一命,他并不领情,反过来,他简直恨你恨得入骨啦!”

厉绝铃怒道:“他如不服气,无论何时何地,我包管奉陪!”

揶揄地一笑,白莲萍道:“你以为甘大胡子也像你这么简单幼稚呀?他明知非你的对手,又怎么会愚蠢到和你独对单挑?”

厉绝铃不耐烦地道:“有话快说,不要吞吞吐吐!”

唇角轻撇,白莲萍道:“你大约不知道,甘大胡子甘邦与‘黑楼’的魁首‘锈剑邪网’曹羿是郎舅关系吧?”

微微一怔,厉绝铃道:“不错,甘邦的亲大妹子便是曹羿的原配糟糠!换句话说,甘邦也就是曹羿的大舅子!”

厉绝铃沉默了,暗暗忖度,自己闯下的漏子可不小;“黑楼”是江湖上一个最出名、最霸道、也最阴森的地方,那里,是招魂者的结集所,也是死神的乐园——一个职业刽子手的大本营。他们的营生方式是杀人,一切的着眼点在财富,易言之,只要付钱,他们可以代你除去任何你不想他生存的人,而不论这人和你或任何人的关系,那是一个充满残暴、冷酷、又毫无仁义道德可言的所在;“黑楼”魁首“锈剑邪网”曹羿,更乃集此一切大成的代表人物!

“黑楼”在江湖中,即等于“死亡”的象征,它的势力雄厚,眼线广布,拥有第一流的职业杀手以及第一流的特殊人材,它在两道上的声威是可怖的、煊赫的、霸道又冷酷的,除了少数几个帮会及少数几个在武林中具有特殊身份的人,没有哪个愿意或胆敢与他们抗衡;“黑楼”的力量与声势,更在“鹰堡”之上!

瞧着厉绝铃难堪的脸色,白莲萍嘲弄地道:“怎么?一提‘黑楼’两个字,连名倾天下、霸凌四海的‘阎罗刀’厉绝铃面色也不对啦?”

冷森地,厉绝铃道:“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

白莲萍一仰头,道:“我便说完了吧,甘邦在被你刀伤之后,回去养息了一段日子,不待伤愈,便亲自率人日夜兼程赶到了‘黑楼’,向他妹夫妹子哭诉经过,要求报仇;你想想,别人的事他们都有钱就干,‘黑楼’魁首自己大舅子的事怎会不管?何况甘大胡子还吃了这么大的亏?当时曹羿便暴跳如雷,气得咬牙切齿,誓言非将你拎回‘黑楼’,千刀剐,万刀剜不可,接着,曹羿便下达‘网令’——也叫‘束身令’,给他的手下爪牙,严嘱务必将你生擒活捉,带回去细细折磨,凌迟处死;你还算幸运的呢,若曹羿下达的是‘追命令’,恐怕不待你看到‘黑楼’的楼檐,就完蛋大吉了……”

“呸”了一声,厉绝铃道:“你他娘当我是什么人?手无缚鸡之力的酸丁?还是挑着担子卖馄饨面的小贩?娘的,我也是专干他们这一行的高手呢,谈到杀人,‘黑楼’的那些邪龟孙并不见得比我高明!好,他们要来对付我,大家明火对仗也行,暗里放箭亦可,骑在牛背上看春秋——走着瞧吧!”

突然笑的花枝乱颤,白莲萍抿着小嘴道:“瞧你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真好玩……素以冷酷木然出了名的‘阎罗刀’竟会激动至此,可不简单……我说厉绝铃,这一下热闹啦,一边是集职业杀手大成的‘黑楼’,一边是名扬天下,专干独脚杀人越货买卖的厉绝铃,这一争起来,岂非应了那句话——‘同行是冤家’啦?所不同的只是一个做大宗生意,一个跑单帮而已,你们这一斗将起来,够瞧的呢……。”

重重一哼,厉绝铃沉沉地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消息的?”

想了想,白莲萍依然笑着道:“大概在半个月前……”

厉绝铃沉吟着道:“那么——曹羿这王八蛋的‘网令’已下达半个月了?”

白莲萍道:“差不多半个月了,他们之所以还没缀上你将你圈住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你居无定所,一直东飘西荡奔波之故吧……”

“嗯”了一声,厉绝铃道:“不错,这近一个月来,我接下不少生意,自己也找上了多件买卖,马不停蹄的南来北往,连自己也不知道会在何处歇足落宿,甚至没在一个地方呆上半天的,难怪他们找我不易……”

忽然,厉绝铃又问:“对了,白莲萍,据我所知,‘黑楼’的那批杀胚总共是按等级分成四组,乃为‘天’组‘地’组‘玄’组‘黄’组,曹羿的‘网令’是下达给哪组的?”

白莲萍悄声道:“是下达给‘天’组与‘玄’组,你知道他们每一组俱有十名称为‘猎杀手’的成员?这一次,‘天’‘玄’两组全部出动,分为五拨,每两名‘天’组‘猎杀手’配合两名‘玄’组‘猎杀手’配搭得十分齐全;‘黑楼’之中,‘天’‘地’两组武功为佳,‘玄’‘黄’两组以特技为上,这两组所谓‘特技’的人物,主要的对各种毒性的钻研使用,各种技巧的杀人装置有独到的功夫,你要千万小心了!”

厉绝铃阴沉地道:“大家走着瞧吧,看谁吃谁的亏!”

白莲萍正色道:“怎么样?厉绝铃,这个‘凭藉’值不值半箱‘猫眼玉’?”

厉绝铃烦燥地道:“少罗嗦,给你就是了!”

白莲萍得意地道:“我可是也冒着生命危险才得到的代价呢?你万万不可透露是我泄的底——厉绝铃,今天是六月初六,十六那天交初更,我在‘清沟甸’外的那片松林凉亭里等候你交货,那地方你一定知道吧!隔着‘丹冠门’的总堂只有三十里地,我晓得你曾来往过好多次的!”

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厉绝铃又古怪的瞧着白莲萍,低沉地问:“随便你说不说都行——你是如何得悉这件消息的,而又如此的详细法。”

白莲萍略一考虑,慎重地道:“我告诉你,你也能和不透露是我泄的底一样替那人保密?”

用力点头,厉绝铃正色道:“半字不吐!”

白莲萍慨然道:“好,我‘大真派’的一位师兄,便在‘黑楼’曹羿身边充当他的护卫首领,这些秘密全是他告诉我的;而且,和你进行这桩买卖也是我俩商量再三后所做的决定。恰好你与‘丹冠门’之间的交易,被我探悉——‘丹冠门’掌门娄子硕的三姨太,在未嫁娄子硕之前还是我的结拜姐妹呢,娄子硕曾向她透露,托你向‘金衫客’孟彦索宝之事,还说就在这两三天内,你便会找到姓孟的办妥此事。我知道以后,便一直隐在此室之外,到今天已足足等你两天两夜了,老天怜我一片诚心,终于把你等到啦。你们动手之前,我便一直伏在窗外偷听,待你们一动上手,我便趁乱悄悄上了屋梁,直到场面叫你收拾清楚了,我才出现和你谈斤两!”

冷冷一哼,厉绝铃道:“你的眼线可真不少哪——假使我在这里收拾不了这个场面呢?”

格格笑了,白莲萍狡猾的道:“不用客气啦,你的‘阎罗刀’,你有多大个分量,他们有多大个能耐,我还搅不清吗?这明摆是个‘独吃’的局面嘛!还有什么‘假如’不‘假如’的?况且,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万一爆出冷门,你吃了瘪,我至多不发这笔横财,拍拍手转头就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损失!”

厉绝铃缓缓地道:“你倒相当诚实!”

眼儿一抛,白莲萍道:“少给高帽子我戴;诚实不诚实也要对人及对事来的,我并不是件件事情和对每一个人都这样!”

厉绝铃道:“行了,你这种‘味道’的娘们我还真是不多见……”

拈了拈晕绝地下的‘金衫客’孟彦,白莲萍低声道:“快啦,把那小子弄醒逼出藏宝的所在来,我亲眼见着也好放心,天色已经不早了……”

不再多说,厉绝铃大步走到四仰八叉倒在那里的孟彦身边,他微俯上身,用力在孟彦的“人中”上捏了一阵,然后,飞步运动双掌在孟彦的关节穴脉上拍打搓拿,就这片刻工夫,白莲萍已不知从哪里弄了一碗冷水走过来。

躺在地下的孟彦,经过这阵子折腾,业已不成样子了,他的左肋处肿突出一大块,连肋骨也断了三根;在厉绝铃的敲拍下,他方自昏迷中恢复了一点知觉,白莲萍手中的一碗冷水已兜头给他泼上!斜斜瞧了白莲萍一眼,厉绝铃似笑非笑地道:“你倒真入行,但也不用太急了。”

丢掉碗,白莲萍道:“只怕夜长梦多,还是早点解决的好。”

由于这碗冷水的刺激,恍惚眩晕中的孟彦猛的打了个寒噤,机伶伶的哆嗦了一下,于是,他总算清醒过来了。

厉绝铃俯视着他,冷冷地道:“行了,姓孟的,东西交出来。”

想用手拭擦自额颊上淌流的水珠,但孟彦的手臂才一移动,便牵扯了伤处,痛得他长脸抽搐,呻吟出声。厉绝铃严峻地道:“我在说——将那一箱‘猫眼玉’交出来!”

喘息了几次,孟彦强硬地,却孱弱地道:“你……不……用做梦!”

摇摇头,厉绝铃道:“姓孟的,对付你这种半生不熟的强充好汉的人物,我有很多年的经验,也有数不清的法子,而其结果笃定是对方屈服,何苦呢?好颜好脸给你你不受,却偏要吃足苦头才认输?我知道你,你并非那种要财不要命的角色,切莫为了赌口气便任凭皮肉受罪,那等滋味是难以消受的!”

舔了舔毫无血色的嘴唇,孟彦呻吟着道:“有什么法……子,你尽管用……要想取得……那……箱东西……却是休提!”

陡然变脸,厉绝铃怒道:“你他娘的天生贱骨头,可算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一瞪那双血丝满布的双眼,孟彦暗哑的叫:“老子……不含糊!”

狞厉的笑了,厉绝铃冷冷道:“姓孟的,你使狠招找错对象啦!”

说话中,他的左手五指骈拢,不轻不重的戳向孟彦折断的腰。

“噢……啊……”

孟彦顿时痛得惨叫如泣,五官歪曲,全身也痉挛起来,厉绝铃毫不怜悯,又狠狠撞了一记!

于是,这位“金衫客”

孟彦的嚎叫声简直就如杀猪无异了,他簌簌急颤,双眼发白,满脸的汗水往下淌,口角白沫喷溅。

厉绝铃面容冷硬如石雕木塑,他一下抓着对方的那条左臂,用力往上提起,这一来将孟彦的伤处全部扯扭,痛得他狂嚎一声,浑身猛弹,立即又晕厥过去!

旁边,白莲萍担心地道:“喂,你轻点,别把这家伙整死了!”

哼了一声,厉绝铃道:“放心,对付这种嘴硬骨头软的角色,我知道得比你多,他死不了,只是受点活罪罢了!”

一阵又脆又响的大耳光,厉绝铃将昏迷过去的孟彦又弄醒过来,他阴森森地笑道:“怎么样?还要充下去么?我不妨老实告诉你,这才是开始,好比一桌满汉全席前的瓜果小点,接下去才是正菜,如若你仍要一道一道尝试,我负责你吃饱,而且包你不会失望!”

抽搐着,孟彦脸色灰败,双目恐涩,他颤索索地蠕动着嘴唇:“你……你……这屠夫?”

又抓着孟彦的左腕,厉绝铃笑道:“好吧,我们再来一次,这次如法炮制之后,下一步我便要把一块三角锲钉进你屁股下的椎鸠骨中,锲尖扎入椎骨尾的隙缝里,那种味道就更难受用了;接着,我会把蜡油滴在你脸上——当然是最软弱的部位,你的眼睛;不急,我们全不急,慢慢来,你受得了,我就做得出!”

一边说,他已一面将孟彦的手臂往上缓缓抬举,而孟彦的面孔便逐渐扭曲变形,终于,孟彦干嚎一声,汗如雨下:“好……算你……狠……我……我认输了!”

轻轻停止动作,厉绝铃道:“这才对嘛,识时务者方为俊杰;早知如此,先前又何必多受那些罪?说吧,东西在哪里?沉重又粗渴的喘息着,好半晌,孟彦才缓过一口气来,他垂下目光,咬着牙,万分不甘地道:“就在右边屋角的泥地下埋着……往下挖不到一尺便是……”

不待厉绝铃有所表示与行动,白莲萍不及待的奔了过去,也顾不得找工具,就以她那双纤纤玉手在泥地使力挖扒起来。

双手环胸,冷眼旁观,厉绝铃不禁为白莲萍那种的贪相摇头——这个女人,姓名多高雅,形颜多素秀,偏偏外在的客观却与她内在的个性全然相反……低哑地又是愤懑地,孟彦开口道:“姓厉的……你多少也得……也得为我留下一点吧?”

狠狠瞪了孟彦一眼,厉绝铃道:“现在轮到我告诉你了——少做梦!”

气得一哆嗦,孟彦沙哑地说道:“这……这原是我和……娄子硕……共同获得的东西……我有权——”

“呸”了一声,厉绝铃叱道:“你有个鸟的权,从你意图独吞,挟宝潜逃的那一时开始,你即已半点权益也没有了;再说,你更布置了一个陷阱,埋伏了一干帮凶,在此静候娄子硕或他托请的人前来上当,居心之险恶就越加难恕!娘的,照我一向的习惯作风来说,你这种行为就该一刀宰了才是,如今我饶你一命,业已是你家祖上积德,你个人运道不恶了,你还不满足?还想作份外之求?孟彦,我只怕你的贪心会给你带来灾祸,你要知道,我是一个随时可以改变主意的人!”

孟彦深深吸了口气,悻悻的,却畏惧的不再出声了……

这时,白莲萍突然发出一声欢呼,污黑的一双玉手已从翻乱的稀松泥土中捧起一只两尺长,一尺宽的沉重红木雕花小箱来!冷冷一笑,厉绝铃道:“打开看看呀!”

白莲萍笑逐颜开,忙不迭的将目箱上的栓梢拔开,匆匆启盖检查,当箱盖启开的一霎,经过屋内灯光的照耀,一片璀璨绚丽的晔晔异彩已闪亮了人眼,堆满箱内的,果然是千百颗呈八角形的,晶莹剔透,毫无瑕疵的碧绿翠玉,颗颗大小相同,闪耀生辉,就有如千百只猫眼在那里眨动,眩目极了,诱人极了!

厉绝铃无动于衷地道:“行了,可以盖上啦!”

白莲萍又是紧张,又是稀罕,又是爱不忍释的一再注视着,更一边用嘴唇去吻,用面颊去摩挲,几乎恨不得将这满箱翠玉全吞下肚去!厉绝铃冷漠地道:“以后日子长着,你不必现在就做出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子;等你拿到你所得的,你可以关起房门一颗颗数,一颗颗亲,甚至一颗颗吃下去!”

长长透出一口气,白莲萍大约是惊喜过度了,没有注意到厉绝铃的讥诮,她兴奋又激动的叫:“它们好可爱,不是吗?”

每一颗都那么细润滑腻,晶莹澄澈,连一点杂质都没有,而且每一颗都闪泛出这么柔美璨丽的光彩……碧绿得像平静海水,绚烂得似幻映空中的霓虹……啊,太可爱了!”

走过去一把箱子拿回,“碰”的盖好落梢,厉绝铃冷冷地道:“你这么多诗情画意,我只知道它们能换钱,而如今却要将我该得的一份给你!”

怔了怔,白莲萍咯咯笑了:“唷,你还舍不得呀!瞧那肉痛的样子!”

厉绝铃面无表情的道:“你是一头母狼!”

白莲萍似笑非笑,答非所问的一伸手:“先给我几颗过过瘾,煞煞心火,行吗?反正有一半是我的!”

用力摇头,厉绝铃断然道:“不可,在我和娄子硕当面分配以前,绝不能少一颗!”

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白莲萍道:“好吧,你这也叫‘道义’;我先走一步啦,别忘记我们的约会!”

厉绝铃冷森森地道:“希望你在几天内得场急病死掉!”

咯咯一笑,白莲萍往窗口走去,边道:“就那么狠心?你舍得叫我‘香消玉殒’?”

一扬脸,厉绝铃冒火道:“去你娘的!”

拈拈钉在门板上的人和刀,白莲萍依然笑的花枝招展:“别忘了你的家伙哟,叫你钉死在门上的那位也该下来歇歇啦,他叫何长庚,人称‘沾出’,是有名的摔跤名手呢。这一下,他被你‘钉死’,再也‘沾’不‘出’了!”

厉绝铃寒着脸没有说话,于是,白莲萍娇笑一声,越窗而出,眨眼即已无踪。

喃喃咕噜了一声,厉绝铃过去拔出‘生死桥’,当何长庚的尸身“咕咚”坠落,他侧首望了望兀自在那咬牙垂目的孟彦,然后,还刀入鞘,挟着木箱启门而去。

野地是一片沉暗,空中也只有疏星眨眼,有微风,风吹在旷野林梢,特别有那么股子阴寒的意味,虽是暑天,这当儿却觉得凉凄凄的……

闭闭眼,厉绝铃快步行向侧面那处杂树丛附近,他的坐骑便在那里;但是,他走出没有多远,便蓦地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太沉静,太死寂,宛如胶合的空气中泛着点什么熟悉的东西……是了,那是血腥与尖锐!

突然,他猛地站定回身,目光掠处,七条黑影正形成半圆之势跟蹑着他,而且,七个人更全部以黑色布罩蒙着面孔!

微微摇了摇头,厉绝铃不禁叹了口气;但是,他的面庞上却仍然一片冷漠森酷之色,凛烈的面对那七名蒙着头罩的不速之客了!

于是,那七个人也停了下来了,他们站在七个不同的,却显然是极为有利出手的位置上,七双闪烁的眼睛里的表情,全带着那么一股子谨慎、警惕、又戒备的意味。

厉绝铃左腋下挟着那只红木雕花小箱,右手的“生死桥”斜扛在肩,他凝视着他们,铁铮铮地开了口:“想干什么?朋友们!”

七个蒙面人沉默无声,既无动作,也不回答,就像七根木桩一样挺立在那里不动。

厉绝铃竭力忍住心头火,道:“半夜三更,你们这一群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怪物,尾蹑于我之后,总不会只是为了要似七只呆鸟一样站在那里发愣吧?有什么主意不妨抖明了,行的自然行,不行也有个不行的法子,我没这么多闲工夫和你们干耗!”

对方七个人迅速互觑一眼,但仍半声不吭,却齐齐往前围拢了些。厉绝铃怒道:“怎么着?你们全是天生的哑巴?三棒子打不出个狗臭屁来?”

突然,七人中站在当中的一个魁梧角色往前踏进半步,声音阴沉低哑地道:“好,姓厉的,打开天窗说亮话,咱们全不绕弯儿——放下你挟着的红木箱子走路,大家方便省事!”

怔了怔,一怔之后随即笑了,但是厉绝铃那笑声却宛如虎啸狼号:“呃,这算什么?打劫么?”

那人重重地道:“就算是打劫吧,厉绝铃,东西你放是不放?”

斜眼瞧着对方,厉绝铃缓缓地道:“你既知我名,想亦知道我是吃哪一行,干什么的了。论到‘强取豪夺’这个门径,我是这一门的老祖宗,你们他娘的居然脑筋动到我身上来了,岂不是有点自找罪受?成天在打雁,还能让雁啄瞎了眼么?”

魁梧汉子冷冷一哼,道:“不要自视太高,姓厉的,黑道上并非全叫你一个人全包了,你能发横财到别人身上,我们也可以从你身上找点油水!”

厉绝铃冷森森地道:“你打听过没有?普天之下,有哪个王八羔子敢在我身上沾过油水?我看,你们真是‘利令智昏’,鬼迷了心窍啦!”

那人微一扬脸,双目中光芒如焰,冷冷地道:

少来这一套,你唬不住谁!“挥挥手,厉绝铃带些厌倦地道:“好了,你们统统夹着尾巴滚他娘的吧,别在这里惹我心烦,用不着我动手,我就知道你们不是材料,你们七个,一个也不行,加起来也不行,我看你们年纪全不大,都还有几年活头,还是乖乖回去活些阵子吧!别迷迷糊糊地全栽在这里了……“说着,他回身便走,但刚一挪步,后面立即传来一阵细碎快速的脚步移动声,夹杂着一声厉叫:“站住!”

目芒一闪,嗯,七名蒙面人在这刹那之间竟又已变了阵形,半弧成了全圆,业已将厉绝铃包围在中间了!侧回身来,厉绝铃怒喝道:“娘的,你们真想试上一试么?”

魁梧汉子暴烈地道:“再问你一次,东西留不留下?”

厉绝铃阴恻恻地道:“你们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那人大声道:“少罗嗦,你放下就滚!”

一弯腰,将挟着的红木雕花小箱放下,厉绝铃沉沉地道:“好吧,东西放下了。”

那人往前凑了凑,厉喝道:“滚!”

薄薄的嘴唇边浮起一抹寒酷的笑意,厉绝铃道:“你是一个瞎了眼的野种,在我的行当里想打我的主意,算你霉头触到了家,你来吧,东西就在我脚下,哪个愿意,哪个就来取!”

魁梧大汉略一犹豫,恶狠狠地道:“厉绝铃,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厉绝铃冷冷地道:“去你娘的!”

猝然间,在厉绝铃背后,一个蒙面人俯身前进,两柄“分水刺”划地两道寒光,暴戳他腰骨!

“生死桥”的赭红色皮套“呼”的抖上半空,蓝芒如电回斩,“括”的一声闪过,那名偷袭者业已拦腰砍成两半,惨号方起,蓝光上冲,“噗”声微响,早已鞘套现刀身,而厉绝铃左手点出,刚刚窒逼住那名正想夹击的魁梧大汉!

从开始到结束,厉绝铃出刀的那种快法,简直只是瞬息也不到的时间,人们只见鞘飞芒闪,一条人命却已陨灭!

扛刀在肩,厉绝铃毫无表情地道:“一个了,这个人成长的时候需要多少年,而死亡仅需一霎,哪一个再上来试试?试试由生到死的最快途径!”

面罩后的双眸看得出其中所流露的惊怒与震骇之色来,魁梧大汉不由自主的感到背脊发凉,血液几凝,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说道:“姓厉的,你好歹毒的手段,我们发誓不会放过你!”

冷冷一笑,厉绝铃道:“同样,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了——从我挥刀染血的时刻开始!”

魁梧大汉咆哮一声,双手在腰间一探,“嚓”的一声,一条紫蟒皮长鞭已出来,他大叫:“厉绝铃,你狂也狂够了,狠也狠绝了,江湖道上有你这杀胚在一天,便一天不得安宁,一般苦哈哈们的生路也就被你堵截一天,今夜我们正好为同道除害,替夥友复仇!”

厉绝铃皱眉道:“得了得了,别来这一套高调啦,你他娘的如此个慷慨激昂法,算是表演给谁看的?你这几个伙计想早已大都不耐,而我更没有这个兴趣,要打就打,要杀就杀,吆喝什么劲?长不了你的志气,亦灭不了我的威风!”

咬牙切齿地,那人道:“我会活剥了你,我会的……”

厉绝铃勾动了一下唇角:“这是另一回事,在动手之前,我总该知道你们是哪个窝里钻出来的绿毛兽吧?”

魁梧大汉愤怒地道:“你永不会知道!”

厉绝铃冷冷笑道:“原来是群见不得人的畜牲!”

——一声大叫出自左侧:“你他奶奶再嚼舌头——!”

叫喝声里,一溜白晃晃的光芒直戳而来——那是柄“三刃剑”,厉绝铃连正眼也不看一下,猛抖腕,“嗖”的一声,赭红色的皮鞘套已暴射过去,几乎不分先后,一条紫蟒皮鞭“劈啪”尖响着凌空抽到,而厉绝铃的“生死桥”也同样不分先后的飞迎上去,眨眼一百九十九刀将对方逼得鸡飞狗跳,那边,猛力射出的刀鞘亦把那手执“三刃剑”的角色迫得贴地溜滚!

于是,另外四个蒙面的同伴的兵器此刻亦全部展开,凌厉凶狠的齐齐朝厉绝铃招呼过来!

刀身仿若千百条匹练般回绕在厉绝铃全身,上下左右腾跃飞舞,一连串的金铁交击声里顿时将六件兵器全部格开,蓦地一道蓝芒如电暴射,“吭”的一下子已将六人中那个使短柄银枪的仁兄开了喉!

是的,这是厉绝铃“六杀刀法”中的“投生”一式!

当那人的尸体甫始横着摔出,厉绝铃的“生死桥”已闪电般荡开另五件兵器,同时顺着其中一个瘦小汉子的“方天短戟”戟杆上快贴疾削,“嚓”、“嚓”两声轻响扬起,第一声是削掉了那人手臂上一大长条皮肉,第二个“嚓”声却是刀身上挑切去了那人的半边面孔!鲜血狂喷中,夹杂着那人几不似人声的悲嚎:“噢……哇……”

紫蟒皮鞭霎时有若狂风骤雨般落下,厉绝铃原地不离,却竟在鞭与鞭那细微得不能再细微的缝隙中闪晃,在快速得几乎连成一片的鞭影里缩避,一百刀分成一百个迥异的方位往四周穿出,逼退了其他三件兵器,蓦地他又是一记“投生”自光芒弧里透射,可是,那使鞭的魁梧大汉却在千钧一发中出人意表的猝然缩身塌肩,长鞭怪蛇也似一弹倒卷——“阎罗刀”,“嗡”声斜扬,那人闷吭一声被撞滚六步,肩胛处喷血如泉,但,他居然躲过了这原是致命的一击!

一丝诧异神色浮上厉绝铃的脸庞,但他却来不及思索,刀身飞旋,“当”的一下震开了一柄大砍刀,往回猛带,又砸掉了另一柄刺来的“三尖叉”,蓦然间,刀锋居中暴出,将那名使“三刃剑”的大块头一家伙通了个透心穿!

“坛主,李香主也完啦……”

手执三尖叉的仁兄惊恐慌乱的怪叫着,一边往后便退,正在艰辛爬起的大汉不由咬牙大骂:“叫,叫你娘的头……”

“阎罗刀”电光石火般碰开了那柄大砍刀,飞扬蓦沉,“咔嚓”一声,使三尖叉的那人一颗戴着头罩的脑袋已滴溜溜上了半空!

“我的天啊!”

一舞大砍刀,这位朋友约莫已魂飞魄散了,他竟口中哀号着返身便跑,厉绝铃目光凝聚,左手猛向自己右肘弯拍出,于是“阎罗刀”凌空而去,闪电般划过半道蓝色尖弧,“括”的一记将那里奔逃着的半个头颅削落,然后,刀身又宛若带有灵性倒转而回,恰巧被厉绝铃接住!

猛转身,厉绝铃的刀尖那么快得无法形容的顶住了使鞭大汉的咽喉——他才刚刚站稳,连一口气尚未及喘!

方想闪避,冰锐的刀尖已刺破了这魁梧大汉的喉咙表皮,摇摇头,厉绝铃狠酷地道:“我用刀抵住一个人的致命部位,如果那个人还挣得出,我就不算人生父母养的!”

颓然垂手,那人任凭肩头鲜血流淌,绝望地一言不发,瞪着他,厉绝铃森厉地道:“现在,我问你,你是哪一条路上的?”

这位大汉就像聋子一样,不吭不响,目光盯注地下,除了粗浊的呼吸外,没有任何动静!勃然大怒,厉绝铃吼道:“你们瞎了狗眼朝我刀头上胡撞,莫非这一剑连耳朵都聋你娘的!”

对方沉重的抬起目光,沙着嗓子道:“杀剐听便,却休想逼出大爷一句话来……”

厉绝铃怪笑一声,道:“这算什么?有种?”

那人阴冷哼了哼,道:“随你讲吧,如今你有这么个威风……但你却不要以为能叫我泄底……”

厉绝铃大声道:“以你这种畏首畏尾的窝囊模样,亏你还有脸在道上混哩,娘的,你们既敢来找我架梁,就该敢表明身份才是,否则,你们这股子勇气,不也太显得有始无终了?”

那人扬扬头,道:“你就杀了我吧,我不会告诉你什么的……”

猝然间,抵住对方咽喉的刀尖一闪,那么准又那么有分寸,“括”的一下已将这人所戴的黑布面罩割裂挑开——却未伤及他肌肤分毫!惊得这位仁兄猛地一退,脱口叫出:“唉唷!”

冷笑着,厉绝铃道:“别紧张,现在还不到宰割你的时候!”

那人生了一张宽大的国字脸膛,倒八眉,三角眼,狮鼻之下是张阔大的嘴巴,面貌在粗悍中隐带阴鸷之气。

这时,在那张脸上泛着苍白,浮淌着冷汗,阔大的嘴巴也微微地歪曲了。端详着对方,厉绝铃对这张脸却十分陌生,他沉沉地道:“你这副尊范,我委实不曾瞻仰过,就是说,咱们也是素昧平生;既是素昧平生,你他娘为什么来截我的道,打我的劫?”

三角眼中凶光倏现,这人咬牙道:“厉绝铃,江湖同道中,有多少人想取你性命呢!”

坦然点头,厉绝铃道:“这话倒不假,因为我是吃这行饭的,而吃这行饭便免不了与人结仇,并不令我感到惊异,你更犯不上如此激昂。”

接着,他又道:“方才那个死鬼称你‘坛主’,料想你也是帮会组合的人物,而且地位也不会太低了;但是,你是哪个帮会的呢?”

重重一哼,那人道:“不晓得!”

厉绝铃浓眉倏挑,厉声道:“你他娘真以为我不能整治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到了那时恐怕你就吃不了兜着走啦!”

这位肩肋受创的坛主强硬地道:“悉随尊便,想我泄底却是不用做梦!”

逼近了半步,厉绝铃狠毒地道:“你一定不说了?”

一挺胸,这人道:“当然——”扬起一掌挥去,厉绝铃狠狠的给了那人一巴掌,对方迅速闪开,他已陡然横身凌空,双腿飞蹴,斜掌猝劈!

闪电也似侧转半尺,厉绝铃左手吞吐崩击,刹那间已将对方攻势全硬硬封出,同时九十七掌在一片舞掠的光影中暴取敌人,当那位“坛主”匆忙跃退,斜刺里,厉绝铃的“阎罗刀”沉重钢柄已猛地砸上了对方的胫骨!

“噢——”的一声,那人落地踉跄,痛得整张脸全然扭曲,一屁股坐了下来。

厉绝铃闲闲的走近,慢吞吞地道:“以七敌一,你们犹非敌手,以一对一——你还带了伤,其结果当然就更不用提了,怎么这个道理你都想不通?”

那人的左胫骨业已碎裂了,他双目赤红,全身抽搐,痛苦得汗下如雨,额头青筋暴浮,连舌头都宛似涨大了。来至身边,厉绝铃道:“第一,你是谁?第二,哪个码头的?第三,谁主使这桩向我拦劫的行动?说完了我放你走,不说,你零碎罪受够之后尚得挨一记断头刀!”

呻吟了一声,那人嗔目切齿地自齿缝中迸出几个字:“你……你……妄……想……”

轻轻地,“生死桥”的刀尖抵住了对方的膝盖骨,厉绝铃缓缓地道:“真要卖狠?”

干脆闭上眼睛,这个“坛主”就像入定般不言不动了,厉绝铃冷森地道:“好,看你熬得住还是我耐得久!”

说着,他慢慢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尖锐的刀尖便缓缓透过那层薄薄的表皮肌肤,一点一点往膝盖骨深处扎了进去!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一刀斩落一条腿的痛苦有人可以忍受,但像这种缓慢的折磨,逐渐加强的痛楚,却很难有人能撑持下去,那就宛似将人的心一丝丝割裂,将人的意识也弄到紧绷得要断折了,当然,厉绝铃是十分明白这个滋味的,因此,他并不着急,仅是慢条斯理的一分一分加重劲力而已。于是,刀尖已接触上膝盖骨,于是刺进骨面了——。

浑身剧烈哆嗦着的这位“坛主”,终于干嚎一声,沥血摧肝的哀叫:“停止……停止……我……说了!”

并不抽刀,但却停止了继续用力的动作,厉绝铃严峻地道:“那就快说!”

泛紫的嘴唇在抽搐着,那人抖索地说道:“我……我是……‘大蟒鞭’……郝孚……我属于——。”

猝然间,就在他正说到这里的瞬息,左边的黑暗里,一点绿光倏闪,射飞向此人后脑!

厉绝铃反应如电,“生死桥”狂旋猛削,“当”声震响,那点绿光已被击向一边,但是,紧接着又有三点绿光流星也似连串飞来!大吼一声,厉绝铃跃掠向前,刀挥如虹,蓝芒匹练也似回腾,边厉喝道:“杀人灭口么?狗杂种!”

“叮”、 “当”、“叮”,三点绿芒已在眨眼间激震上半空,微微一闪动即已落向黑暗,在这短促的一刹那,厉绝铃已看出是三枚“毒绿星”——一种喂有剧毒,见血封喉的星形暗器!

盛怒之下,厉绝铃向那暗器发来之处猛扑过去,口中大叫道:“有多少再施呀!你他娘的!”

跃掠一半,他猛地醒悟了什么,立即凌空倒翻,往回折返,而就在这一丁点空隙里,来自另一个方向,一蓬密集的“多棱铁砂”又快又猛的罩向地下的郝孚!

郝孚显然也为这突来的变化惊窒了,他尖叫着,拼命翻动沉重带伤的身体冀图躲避,一面骇然又愤怒的喊叫:“你们……好狠……啊……”

他原就伤得很重,甚至连站全站不稳了,像这样吃力的滚动又能滚得多快多远?才自翻了两翻,一阵“噗”闷响,早已有十几粒“多棱铁砂”嵌进了他的体内!

“狼……心……狗肺……的东……西……”

抽搐着,郝孚那双眼翻转,口吐白沫,痛苦的咒骂也变得那么含糊了!

回援不及的厉绝铃一看郝孚的情形,便知道他恐怕不行了;八成,那“多棱铁砂”里也沾着极厉害的毒药!

隔着郝孚还有五尺,厉绝铃已突地斜飞而出,他的那把“阎罗刀”在左掌猛拍右肘的刹那,脱手暴射,宛如蓝电闪挚,“削”声飞旋,只听得七丈外的一片草丛惨号蓦起,刀已划过一道弧线血淋淋的回至厉绝铃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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