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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血斧超生

斜斜举斧,申昌玉冷酷的,头也不回的道:“伙计们,围上来!”

四条人影应声出现,他们的兵刃在黑暗中闪过一溜溜的寒芒,他们迅速围近——四个人,黑袍黑巾,两个胸前以白丝线圈绣着“天”字,另两个胸前却圈绣着“玄”字,不错,果然是另两组“天”、“玄”所属的“猎杀手”!

厉绝铃形容僵硬,目光冰冷,他坐在那里,不言不动,甚至连脸上一根筋肉的抽搐也没有!

同样的,申昌玉亦然!

就这样,双方僵持着,空气似是在凝冻,一种无形的血腥气息也迅速罩漫在人的意识中了……

双眸煞光突射,申昌玉暴叱一声:“杀!”

月刃形的利斧猝然闪映——但却不是挥向车尾处的厉绝铃,竟然反斩身侧,一声狂号,一名“玄组”的“猎杀手”已横摔出去,鲜血甫溅,斧刃已将另一名同为“玄组”、“猎杀手”的人物劈胸斩出七步!

两名分立左右的“天组”、“猎杀手”方自一呆,斧光如云,暴飞而到,两人慌忙跃躲,其中一个大块头惊恐又迷惘的大叫:“大哥,申大哥,是我们啊,你怎么……”

血斧旋转,横空飞落,将那大块头未说完的话活生生噎逼了回去,另一个精瘦人物挥剑硬架,斧刃斜沉倏仰,“刮”的一声便将这位朋友开了膛!

“嗷……”

精瘦汉子连连打着踉跄仆出,黏蠕瘰疬的肚肠便拖扯了一地,那大块头返身要逃,月刃形的斧头已闪电也似“哺”声削去了他的半片天灵盖!

原地未动,申昌玉仅以他手中斧的旋飞便斩杀了他的四名手下,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就是人们眨眨眼的时间,而就在这么短促的时间里,四个武功不弱的“黑楼”好手全部殒命了……

过程是迅速得无以复加的,恍若事实的造成乃在远久以前——恍若那四个人原本便早早死在那里一样,申昌玉却连眼皮子也没撩一下,连唇角全没抽动一下!

于是,篷车里,从厉绝铃肩后望出去看得十分清楚的季哥几乎呆了,几乎傻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刹那间,申昌玉的形色陡然转变成另一个人,他激动的,兴奋的,更是无比喜悦与亲切的大叫:“绝铃,我的老友——”

一个箭步抢到车尾,申昌玉摔开兵刃,伸出双手,厉绝铃也同样伸出双手与他互握,他们是握得那么紧密,摇撼得那么用力,恨不得能够将彼此身上的血全与对方汇为一起!

那么冷酷阴沉的申昌玉,如今竟显如此欢欣热烈,前后简直判若两人,他喘息着大笑:“老友,你刚才可装得真像,像极了……”

厉绝铃也大笑道:“你还不是一样?昌玉,说老实话,若非你有言在先,我还真不敢逆料你小子是存着什么心来的呢……”

申昌玉顿时激动得脸色泛红,甚至连眼眶润湿了:“绝铃,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把申昌玉看成什么样人?如果我有半点不良存心,我还算是个人种么?那岂非忘恩负义,形同禽兽?岂非狗彘不如了?”

连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厉绝铃歉然道:“对不起,对不起,就算我放屁好了——昌玉,我是说着玩的,你可千万别当真呀……”

申昌玉嗓音暗哑的道:“我怎会怪你?老友,七年了,快有七年了吧?这漫长的日子里,你竟忍得下心不来看看我?”

厉绝铃低沉的道:“‘中条山’路遥水重,隔得太远,而我的杂务事又多,整日夺命江湖,穷忙之下也就延搁下来了,去倒是想去了好几次,可惜全没去得成……”

顿了顿,他又展颜笑道:“昌玉,其实你在‘中条山’周围几百里地的范围之内,威风八面,独霸一方,那等惬意的生活里,怕也少记忆我了吧?”

尊重的摇头,申昌玉一片诚挚的道:“我对你的感念,对你的思切,可以说无日或忘,无时或忘,老友,句句实言,绝非饰词。”

厉绝铃深沉的道:“我相信,昌玉,你一向就是这样重情感的人!”

叹了口气,申昌玉道:“七年了,好漫长,却又快得像一眨眼,老友,你还是老样子,恐怕我却苍老多了!”

仔细端详着申昌玉,厉绝铃摇头道:“瞎说,你还不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感慨的笑了,申昌玉道:“你就喜欢调侃我,七年的时间可不能算短,绝铃,你三十出头了吧,我也都快四十喽……”

厉绝铃也笑着道:“我比你小八岁,看起来似乎更老练呢……”

申昌玉笑道:“你别往我脸上贴金啦,小伙子年轻力壮的,怎么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你那种硬充老成的毛病仍一成未改……”

厉绝铃小声道:“对了,昌玉!再娶了么?”

神色顿时阴暗起来,申昌玉苦笑道:“你看我会再娶么?”

慰藉的,厉绝铃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些年了,心头的创伤也该平复了……”

叹了口气,申昌玉道:“在我来说,那桩悲惨的事犹宛昨日,午夜梦回,思之萦之,仿佛刀剜肝肠,痛苦良深……绝铃,我这一生,是永不会再娶的了……”

厉绝铃同情的道:“这又何苦?”

申昌玉怆然道:“用情深处,方知幽明难分,魂魄与共……绝铃,未经此关,不解此中三昧,令人伤痛……”

铁汉如厉绝铃,忽然似也会伤感起来,他轻轻的道:“确然如此,昌玉,嫂夫人有你这样一位情深义重的丈夫,九泉之下,也该可以瞑目了……”

神色凄苦,申昌玉幽幽的道:“我知道小捷捷在那里很寂寞,她总是在夜深人静的当儿轻柔的呼唤我,这种呼唤只有我听得到,因为那是心灵的颤抖与灵魂的默契……”

厉绝铃也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目光却悲悯的抚慰着申昌玉……

强颜一笑,申昌玉摇摇头道:“先不提这些扫兴的事吧,老友,别来可好?”

耸耸肩,厉绝铃道:“马马虎虎,就是叫你们‘黑楼’的各位整惨了!”

申昌玉忙道:“我可得除外,绝铃,不论何时何地,在任何情况之下,我是永远和你并肩携手的!”

笑了笑,厉绝铃大拇指朝车后一点:“比起季哥来,昌玉,你不知道人情味浓了多少!”

双目一凛,申昌玉道:“对了,我几乎忘了他——”

倚在车横板上,季哥的表情是惊恐、迷茫、震骇又疑虑的,这些,便组成了一张怪异的形容——瞪着眼,嘴巴微张,而视线都楞呵呵的发了直!

厉绝铃摇头道:“我们两个的喜相逢,以及你的措施手段,似乎已令他大大吃惊!”

申昌玉阴冷的道:“恐怕,他更要吃惊的事情却还在后面!”

眨眨眼,厉绝铃业已想到了申昌玉所指的是什么意思,他正待开口,申昌玉已经低沉的道:“绝铃,你先下车来。”

厉绝铃忙道:“且慢,昌玉,你要做什么?”

形容表现得那样阴森寡绝,申昌玉绝绝的道:“你知道我想做什么,老友,”摇摇头,厉绝铃道:“不可以,昌玉。”

望着厉绝铃,申昌玉坚定的道:“非杀季哥不可,绝铃,你不了解他的个性,他非常固执,先入为主的观念根深蒂固,对于‘黑楼’,他有一股盲目的崇信和痴服,若不杀他,他便会倾尽所能来阻止我们,而且他也会立即向‘黑楼’通风报信,追查我们行踪,总之,这是个无穷的后患,不可留着!”

篷车内的季哥神色惨白,双目的光芒黯淡又枯涩,他的面颊肌肉不停的抖动着,想说什么,却张了几口没吐出一个字来!

厉绝铃低声道:“不能杀他,昌玉。”

申昌玉不解的道:“为什么?”

厉绝铃笑笑,道:“我喜欢他。”

申昌玉轻轻一叹,又道:“我也很喜欢此人,但是,在我做出以这种方式脱离‘黑楼’的行动时,却必须有所抉择;绝铃,欣赏某一个人如果到了危及自己的程度,这欣赏就过份暧昧了,要我们不落痕迹,干净俐落的脱离‘黑楼’追蹑,便只有灭季哥的口,我很遗憾这样做,却又不能不这样做,季哥和我也多少有点感情,不过,却无法与我们共存的事情内涵相比拟,所以——”

厉绝铃道:“所以,必须杀他?”

点点头,申昌玉道:“不错。”

摇摇头,厉绝铃道:“我仍然反对。”

有些惊异的望着厉绝铃,申昌玉迷惑的道:“这会是你么?绝铃,你什么时候心肠变得这般软了?”

厉绝铃摇摇头,道:“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就这样说了吧;碰着一个气味近似又脾胃相投的人并不太容易,既碰上了,就好歹得凑合凑合,若有什么过不去,放一马也罢。”

申昌玉沉声道:“你尚不了解季哥的为人,老友,他是个男子汉,却只有一股愚忠,他对宗主门派的主观太深,因为他的想法太‘矫枉过正’,就未免变成不正确的偏激了,这是很令人头痛的事,老友,我们无法改变他的观念,就只好除去他——”

厉绝铃摇摇手,道:“算了,昌玉。”

申昌玉道:“你是在替自己找麻烦,绝铃,很大的麻烦。”

耸耸肩,厉绝铃道:“麻烦就麻烦吧,人总得有点感情,季哥和我这一路来相处甚得,而且对我多照应,他的个性为人我也多少晓得点,虽是过份的歪曲了‘忠义’的道理,却仍不失是条好汉!”

申昌玉摇头道:“大丈夫行事,就该拿得起放得下,绝铃,你这样做太婆婆妈妈黏黏缠缠,几乎太不像话了!”

厉绝铃笑笑,道:“帮个忙,昌玉,我可是很坚持的呢。”

皱着眉注视篷车里的季哥,申昌玉半晌无语,季哥形容憔悴,表情生涩又惶惑,却深深流露出一种茫然,不解加上怆凉的神色……

申昌玉微微叹息,道:“绝铃,随你吧。”

拱拱手,厉绝铃道:“多承赏脸,感激不尽。”

笑笑,申昌玉道:“少来这些油腔滑调;反正我一切全为了你,好好歹歹,水里火里,我哥俩并肩子消受也就是了,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现在这个主意……”

厉绝铃道:“当然,我负一切后果责任!”

申昌玉严肃的更正道:“‘我们’负一切后果责任,老友。”

是那样深挚的笑了,厉绝铃的声音显得好沉厚、好温柔:“你是多么可以,昌玉。”

唇角也泛出一股笑意,申昌玉道:“普天之下,我唯一不愿顶驳他意见的那个人,就只有一个厉绝铃了!”

厉绝铃笑道:“所以,我是如此的与你情深谊重!”

申昌玉又望了车里的季哥一眼,这一眼,神色之中却柔和多了,他道:“先前,我听季哥说他受了重伤,又是由你救他出来,我就知道很难杀他了;绝铃,在你手中超生的人,你是不会任他放弃生命的权利的——不论是自动抑是被动,嗯?”

厉绝铃低喟一声,道:“不过,我对这种幸运者的挑选,却相当的严格呢,季哥好运气!”

申昌玉缓缓的道:“另外,他待你好,敬重你,算是做对了……”

厉绝铃道:“季哥人实在不错,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都是一个可交的朋友,唯一的遗憾,是他中‘黑楼’的毒太深了,怎么说也动他不醒——不过,这也算是桩长处,虽然不值得为‘黑楼’如此,却表现出他对堂口组合的效忠来……”

申昌玉笑笑,道:“你说得对呀,为了‘黑楼’,实在不值得此般豁命盲从……”

沙哑的,也是颤抖的,季哥首次开口了:“申……大哥……你……你为什么这样做?”

凝视着他,申昌玉的目光幽邃而冷澈,他轻轻的道:“问得好,季哥,便是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的告诉你。”

厉绝铃道:“说不说全没关系……”

申昌玉沉稳的道:“要说,绝铃,我必须说出来……”

目光又转向季哥,申昌玉悠然道:“那已是一个十分长远的故事了,但是,这个故事却是真实的,是血淋淋的,是仇恨、残暴、邪恶又加上忠义及豪情的,它连系着我后半生的灰暗岁月,支配着我思想的跳动和对人对事的作为……季哥,我不打算叙述得很冗长,我摘要精简的告诉你,至少,你便会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做了。”

季哥脸色灰黯,呐呐的道:“我希望我能明白——”申昌玉以一种空茫又平静的语调说道:“在七年前以前,我家住在离‘中条山’麓不远的一个小坪边,那个地方叫做‘七星坪’,在那里,我有一座小屋子,很小,很简朴,但却温馨而甜蜜,那是我的家,住着我的妻子陈捷,陈捷并不太美,可是十分温柔,十分和善,最重要的,是她爱我,而我也爱她,我们常恨相识太晚,结合太迟,以至浪费了许多原属于我们共同厮守的甜美时光……”

冷峭的面容上浮现着柔和的光彩——闪动着回忆的喜悦,又低沉的道:“我们就是那样相爱着,谁也离不开谁,谁也舍不下谁,日子就在这种用蜜调合起来的生活中流逝了,我们成婚三年,幸福无比,快乐无比,却宛若我们已将未来的甜美汁浆预为吸吮光了——那是一个阴暗无光的下午,我专程赶往‘中条山’去参与手下们的一次聚会,至到起更方才返回‘七星坪’家里,才一进门,我已经知道我的幸福完了,而我的家也完了……”

吁了口气,他有些痛苦的接着道:“家里的景象是令人肝肠寸断又愤怒莫名的——实际上这已形容不出我当时的感受于万一——房间里的摆设翻砸倾碎,一片零乱,地下,我的妻子全身赤裸,一丝不挂,手足全被倒缚,她凄苦又绝望的看着我,那种情状,我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被人污辱了,强奸了,稍后我知道——还是轮奸,野兽畜生似的轮奸,七个人逐次的奸污了她——那七个人,七头狗,七个天打雷劈的杂种!”

季哥喘息急促,咬牙问:“是谁?”

凄然一笑,申昌玉道:“听过‘中州七雄’么?”

震了震,季哥脱口道:“什么?‘中州七雄’?那七个声威远播却又心毒如虎的魔星!”

申昌玉沉重的道:“就是这七个畜生干下的好事,他们与我早有旧仇,且夙怨甚深,但我却想不到,他们竟会使用这样丧心病狂的手段来对付我,他们轮奸了我的妻子,却留下她的活口,来告诉我事情的经过,要借我妻子的嘴转达他们的挑战——他们在坪外的‘回风岩’下,等我前去一决死战!”

双目中血光映闪,申昌玉的音调转为激昂:“我解开了我妻的缚,马上狂奔而出,她哭着唤我,求我,叫我,我全没有理会,头也不回的赶往‘回风岩’下,当时,我已愤恨得发了疯,仇与耻,几如烈火焚得我全身沸腾,头胀欲裂——我像失去了理智,失去了人性……我一口气赶到‘回风岩’的时候,‘中州七雄’早已严阵以待了,当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双方一见上面,立即动上了手,他们以七围一,一边打,一边交相不绝的来嘲弄我,调笑我——以轮污我妻子的丑事为材料,我咬牙切齿,豁命与他们死斗,一心一意只想到杀,那时候,我一定疯了……”

叹息一声,他又缓缓的道:“搏杀了两个多时辰,‘中州七雄’叫我斩了三个,但是,我自己却也身负重伤,濒临绝境,在他们剩下四人凶狠的围攻里,眼看着我就要刃下断命,血溅尸横,而就在这种日暮途穷,无以求生的时候,绝铃来了,他刚好路过——可能是一种难以解释的缘份吧。”

“绝铃一来,问也不问便帮着我对抗‘中州七雄’那四个人,很快的,其中又有两人被杀了,残存的两个马上夺路而逃,拼命突脱远遁,绝铃救了我,背我回家,可是,家已不成其为家了,我的妻子割腕自尽于寝室之内,大约在她断气之前,于粉壁上歪歪扭扭的以血写下了一行字:‘我对不起你,我只能用这唯一的方法来求得永恒的解脱。’”

“我知道她要解脱什么,她要解脱的是内心里那股不必要的歉疚与实质上的羞辱,血流得房中遍地皆是,赤漓漓,红颤颤的血,那么一大片,我当时晕死过去,一直晕过了三天三夜才悠悠醒转,这漫长的三天三夜,又是绝铃救了我,三天三夜下来,他衣不解带的照应我,服侍我,人已瘦下去一圈,待我养好了伤,他已憔悴的不成样子……这其中,我妻的埋葬也是他一手包办的……”

季哥形容惨然的问:“后来呢?”

苦涩的一笑,申昌玉慢慢的道:“那是江湖上亘久不变的传流结与典型的冤冤相报定律,绝铃又助我找到了‘中州七雄’仅存的二人,我用我的斧,他使他的刀,将那两头畜生活活分了尸——在这件悲惨事情的过程中,我没有召集我家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我的弟弟,因为这是一种耻辱,一种自尊的毁灭,我必须自己雪耻,但绝铃他却助我,他能体会,能承受,也能慰藉,若没有他,我又安在?”

喃喃的,季哥道:“厉绝铃会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申昌玉戚然的道:“铁血江湖二十余年,我不欠谁的情,不领人的惠,唯一我欠下的就只有厉绝铃一个,我亏欠他的恩赐又是这样深,这样重,就算用我整个生命,也不能弥报他对我的万一呢!”

叹了口气,他又道:“但他却没有给我丝毫报答的机会,血仇报了之后,他只与我盘桓了一段极短的日子便离开了,那是七年以前,七年以来,我是首次见到他,他越发精练世故,而我,却反倒苍老了……”

季哥艰辛的道:“申大哥——当你接到楼主谕令之际,你已决定了这样做?”

点点头,申昌玉道:“不错,我一接到这个命令时,我已决定这样做了,没有人能够阻我。”

季哥暗哑的道:“先前,申大哥那样急迫的忙着追寻厉绝铃,我们全以为申大哥你是求功心切,想要好好表现一番,天晓得你竟是存有这样的心思,这,这真是叫人做梦也想不到……”

申昌玉冷冷的道:“若叫你们想到,你们死得就更快了。”

背脊上泛起了一股寒意,季哥青白着脸道:“你与厉绝铃的这一段深厚渊源,几乎没有人知道,——否则,楼主也不会自己给自己这个大斛斗栽,更冤枉牺牲了不少兄弟……”

申昌玉生硬的道:“在绝铃和我的情感当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比拟,季哥,人不知感恩,人不能明辩,人不甘从义,也就不叫人了!”

咽了口苦苦的唾液,季哥道:“我……我以为……”

申昌玉哼了哼,道:“你不用以为,你的心性我比你自己还清楚,你是个好人,但却是个迂腐又不明是非的好人!”

这时,厉绝铃才开口道:“算了,昌玉,不要再苛责他了!”

似是鼓足了勇气,季哥道:“申大哥,如此一来,你可知道业已犯了背叛帮门的滔天大罪?”

肃然一笑,申昌玉道:“为了绝铃,粉身碎骨在所不计!”

抖了抖,季哥道:“但,但他们会追捕你的!”

申昌玉凛冽的道:“何妨一搏!”

季哥又道:“申大哥,以后的日子,怕有得你苦恼了……”

申昌玉森酷的道:“季哥,以后的日子,同样也有得‘黑楼’苦恼的了,你以为我怕?闯荡以来,我便一直生活在血与刃之中,残废、杀戮,在我来说,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顿了顿,他又狠毒的道:“‘黑楼’人多势众,高手如云,是不错,但厉绝铃与我就敢硬抗不竭,而且,你别忘了我也有我的班底!”

季哥惊道:“这样说来,申大哥,你竟打定主意要与‘黑楼’展开火拼?”

目光阴沉,申昌玉道:“如果他们要对付我们,只怕势必如此!”

肌肤上不禁起了鸡皮疙瘩,季哥呐呐的道:“申大哥,你知道这是一桩后果十分严重的事——”申昌玉断然道:“我一概不计!”

舔舔嘴,季哥又道:“那么,申大哥,‘黑楼’曾经允诺给你的支持与协助,你也完全打算抛弃不顾了?”

用力点头,申昌玉道:“绝铃和我的交情与渊源,比世上什么东西都更重要!”

叹息一声,季哥道:“申大哥,看情形你是决定孤注一掷了……”

申昌玉斩钉截铁的道:“一点不错,我是已这样决定了。”

季哥悒郁的道:“夫复何言?”

申昌玉严肃的道:“季哥,厉绝铃也救过你命,他不一定希望你感恩图报,不过,有一件事你却须记住,恩怨要分明,是非须弄清,正邪该有别;这样,才是一个江湖汉子的本色!”

季哥沉默一下,痛苦的道:“我实在无所适从了……”

申昌玉冷冷的道:“好自为之吧,季哥。”

耸耸肩,厉绝铃道:“季哥,我们等一下就放你走,随你怎么回去指控我们,因为我认为你是个可交的朋友,只是,下次我们若碰上了面,怕就多少令人为难了。”

强颜笑笑,季哥道:“我会竭力避开这种场面……”

申昌玉重重的道:“有你身不由主的时候——我这一离开‘黑楼’,留下的位子,很可能便由你来接替,想想看,‘天组’的首席‘猎杀手’,能够推却掉像这样的责任么?”

季哥咬着牙道:“你又叫我怎么办?”

申昌玉平静的道:“你自己琢磨着办吧——当然,我们希望你还念着彼此间这一段友情。否则,只有大家走绝路了!”

季哥唇角抽搐着道:“不要逼我,申大哥……”

申昌玉大声道:“现实是无可逃避的,季哥,你要为‘黑楼’做爪牙,就必定免不了与我等对阵,反之,我们仍可交朋友!”

汗下如雨,季哥呻吟着道:“让我回去想想吧,申大哥。”

微微摇头,申昌玉道:“随你吧,是敌是友,便全在你一念之间了!”

厉绝铃低沉的道:“昌玉,不用多说了,我待季哥虽有救命之恩,却没有我和你之间的深层的感情做基础,因而便不必对他苛求,愿意怎么办,全凭他,这是勉强不得的事——”申昌玉颔首道:“好,话止于此,季哥亦非没有头脑的人,他总会有个明智的抉择!”

厉绝铃安详的道:“我想,我们也该走了。”

深深的望了季哥一眼,申昌玉道:“他呢?”

厉绝铃笑道:“季哥的伤势相当沉重,我虽已给他做了初步的敷药包扎的工作,但仍须继续找个较地道的郎中医治才是,不过,这一点相信他自己可以办到。”

季哥低哑的道:“二位快点走吧,我会自己照应自己的……”

点点头,申昌玉道:“这样,我们就先走了。”

挣扎了一下,季哥有些激动的道:“申大哥……多谢你不杀之恩!”

笑容是带着苍白的,申昌玉道:“不用谢我,季哥,该谢的是厉绝铃。”

厉绝铃当仁不让的伸出三个手指头:“这是第三次救你了,季哥,你的命可真大哩!”

面孔在灰黯中流露出一抹红晕,季哥窘迫又惭愧的道:“我会记得你的恩惠——我,我会记得的——。”

厉绝铃笑笑,道:“至少,你应该想到一件事——季哥,我是个惯常收取人家性命的人,自我手里放生的事,却委实不多,对你来说,已是异数了。”

季哥双颊的肌肉痉挛了一下,鼻翼急速翕合,他张口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声粗重的叹息……

于是,厉绝铃微微有些吃力的下了车,向申昌玉道:“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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