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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架直升机,在豪华大酒店的顶上,发出“轧轧”的声响,机身略有点斜,飞了过去。

没有什么人注意这架直升机,甚至酒店天台上的护卫人员也没有注意,这时就开始注意那架直升机的,恐怕只有船上的年轻人和他的叔叔两个人,他们坐在远程望远镜之前,在望远镜中望出去,甚至可以看到驾机的玲珑手近乎浮肿的胖脸。

“中国人”喃喃地说道∶“这架直升机在曼顿停留了两天,我想事后,他们会使它沉到海底去!” 足球(1)

以下是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流传在黄金私枭之中∶“谁都知道印度人民崇拜黄金,印度是黄金走私者的天堂,从外地走私黄金到印度去,可以获得极高的利润,于是黄金私枭,就利用种种方法,设法将黄金偷运进印度的国境之内,获取暴利。

印度政府为了防止黄金走私,作了种种努力,有着完善的缉私队组织,使得很多黄金私枭,无所遁形,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走私而来的黄金,还是源源不绝地进入印度国境之内。

有一单黄金走私案,一直到现在,还为人所称道。某年,一队著名的足球队伍,应邀到印度去作表演赛,足球队的教练、职员、正式球员和后备球员,一共是二十个人,足球队的成员下飞机受到了盛大的欢迎,海关当然循例检查行李,但是绝无可疑之处,可是结果,却有大量黄金,走私进口。

原来,当足球队成员下机时,每一个球员的手中,都提着一苹足球,著名的球队球员,手上提一苹足球,当然没有人疑心,而且又是堂而皇之地通过海关的,所以连最精明的检查员也被瞒过了。因为检查员一般来说,不会注意最当眼的东西,这是利用人类的心理而成功的例子,事实上,每一苹足球,都是纯金的,只不过在球的表面上,用油漆涂成足球的颜色而已,这次走私成功,最为私枭所乐道,主持这次走私的人,也在黄金私枭中,获得了极高的地位,为其它私枭所推崇。”

故事的节缩,自然很粗糙,但是却也概括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这个故事,看来没有甚么特别,也不见得特别精采。不过却有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就是这个故事,根本是不成立的!也就是说,在这个简单的故事之中,有一处地方,是为大家所忽略的,看来故事好像顺理成章,但若是揭露了这一点,任何人都可以明白,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这个隐藏着的破绽,使得整个故事,无法成立!

这个隐藏着的破绽是甚么泥?是著名的足球队不可能被利用来走私?还是精明的关员,不会如此疏忽?还是纯金制造的足球,不可能做得如此逼真,还是仪器不应该疏忽了对金属的反应?

都不是,这一切,都不是绝对不可能的,足球队可能被利用来走私,再精明的关员,也可能疏忽,纯金可以铸成和真足球一样。

而那隐蔽的破绽,是绝对不可能的!

以下是两个人的对话,不必研究讲话这两个人是甚么样的人,事实上也无法知道,因为能够听到这两个人的对话,只不过是拜录音机所赐,也就是说,那两个人的说话,是由录音机播送出来的。

“你知道最成功的一次白金走私是甚么?”

“知道,缉私队已经知道一艘游艇要走私白金进口,一切全布置好了,游艇一到,就登船搜查,可是,结果却一无所获,只好撤退,但事实上,白金还是运进来了。”

“对了,整艘船的船身,就是白金铸造的!”

“那很有点像一部电影,一辆名贵的汽车,用来走私黄金,检查人员也查不出来,原来,整辆车的车身,就是用黄金造的!”

“游艇的船身全用白金制造,也是电影中的情节,唉,真可惜,那只是电影中的情节,实际上无法做得到。”

“为甚么?虽然技术上绝不简单,但也并不是完全不能做到,金子可以造成任何东西!”

“是的,金子可以造成任何东西,可是可是你没有想到,金子是多么重?

一辆由纯金铸造的汽车,车身会重到甚么程度?要甚么样的马力才能带动它?

一艘由白金铸造的船,它的吃水线,只怕就在船舱的舱顶上。”

“┅┅┅”

“你听过那个足球队利用纯金作足球,偷运进印度国境的那个故事?”

“当然听到过,我还见到过那个主持人。”

“那个所谓的主持人,是世界上最大的说谎者,他将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当成真的一样来说,而且,说得每一个人都相信。”

“不可能?我并不觉得,有甚么不可能!”

“那是你忽略了这个故事中,有个隐藏着的破绽之故,你忽略了的,是黄金的重量。”

“黄金的重量?谁都知道,金子很重的。”

“是的,但是究竟有多重?黄金的比重,是十九点六,也就是说,一立方公分的黄金,重十九点六克,一千克就是一公斤,你算算圆球的体积,足球的半径是多少?算它十三公分,你知道球形体积的计算公式吧,结果是多少?将近九千二百立方公分,再乘比重,等于将近十八万克,那就是一百八十公斤,一苹纯金的足球,重一百八十公斤,除非那些足球队员全是超人,不然,根本不可能提得动它,这才是黄金真正的重量。”

对话讲到这里结束,再下去,是一连串叹息声。

在谛听着那卷录音带的,是一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一面听着录音带,一面学着他的叔叔,用力吸着烟斗,虽然烟斗中燃烧着的烟丝,被他吸得吸吱发响,可是他的舌头,也有一阵阵疼痛的感觉。

他皱着眉,一时之间,不明白送这卷录音带来给他的人,究竟有甚么意思,不遇他却可以肯定一点∶他有麻烦来了,他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而他实在喜欢这地方,希望多住一会,所以他才会一想到就皱起双眉来。

他住在一幢完全用巨大的木头造成的房子里,当他坐在屋里,只要抬起头,他就可以看到崇峻的、无可比拟的喜马拉雅山,山上的积雪,和积雪中露出来的岩石,和那种看来特别青蓝的天空,都会令人心襟宽敞,感到说不出来的舒服,在这个尼泊尔北面的小镇上,他已经住了快半年了,可是他实在舍不得走。

他根本绝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如果不是那卷录音带,不是和录音带一起来的那封信,和他叔叔转这录音带来的时候附上的便条,他根本不会想到自己要离开这个如此幽静,美丽的地方,在这里,完全没有人来骚扰他,他可以专心欣赏巍峨的高山,和向当地的士人,学习锋利的弯刀的刀法。

但是现在,这一切好像都要结束了!

年轻人叹了一口气,他欠了欠身,又拿起他叔叔的便条来,他已看过很多次了,他住在尼泊尔北部的一个小镇上,只有他叔叔才知道。

他叔叔的便条上为着∶“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家来打扰你,也知道你不喜欢被人恐吓,可是我认为,我还是应该让你知道这件事,附上录音带一卷,和随录音带来的一封信。对不起,我已经看过那封信了,这就是我为甚么要将录音带和信转给你的原因。再者,对这件事,我没有意见,你可以完全凭你自己的意见去处理。”

年轻人又叹了一声,他又拿起另一张信笺来,这张信笺,淡米色,在一角上,烫淡金色,印着一个徽号,看来很古怪,信笺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幽香,信是用法文写的,字迹极其优美∶『送上一卷录音带,让你知道难题的所在,我不知道你在甚么地方,但我知道你叔叔在甚么地方,他一定会代我转给你,因为我虽然查不出你躲在那里,印度老虎一定查得到的,快和我联络,我有事要你帮忙!』年轻人重重放下了那封信,望着录音机,他自然知道信是甚么人写的∶奥丽卡公主,那个豹一样的女人!

年轻人再叹了一声,懒洋徉地站了起来,打了一个呵欠,将烟斗中的烟灰倒出来,重新又装上烟丝,可是他未曾再点着火,就离开那房子。

他驾着吉普车,驶过崎岖的山路,来到了加德满都,在那里,他登上飞机,经过新德里,又开始进入充满了嚣闹,纷争的文明世界中。

两天之后,他见着了他的叔叔,他叔叔用力拍着他肩头,道∶“小心点,我不想看见你栽在一个女人的手下!”

年轻人吸了一口气,道∶“如果我需要帮助,你肯帮我么?”

他叔叔直截了当地回答,道∶“不能,你快去见她吧,还好你及时赶到,我看你还得开快车才行,不然,她在酒店会等得不耐烦了,而且,听说印度老虎也到了这,我看多半是她叫来的,好对你造成一种威胁!”

年轻人苦涩地笑了笑,道∶“叔叔,你看,她究竟要我做甚么事?”

他叔叔皱了皱眉,道∶“从那卷录音带听来,我看事情和黄金走私有关!”

年轻人又苦涩地笑了起来,他用手在脸上抚摸着,走了出去,他并没有闯红灯,因为他可以肯定,他一下飞机,奥丽卡公主一定知道他已经到了,而且也一定知道他正是为见她而来的。

酒店的电梯很挤,天气还不太冷,可是酒店中的暖气却已经开放,叫人很不舒服,年轻人踏出挤拥的电梯,在走廊中走了一段,来到了一扇门前,停下,他才伸出手要去敲门,门就打了开来。

开门的是奥丽卡公主。

年轻人由衷道∶“你真动人!”

公主真的很动人,她穿着一袭及地的纱衣,湖蓝色,黑发垂肩,有着奶油般皮肤的手背裸露在外,而且柔软地缠上了年轻人的颈。

年轻人吻了吻她的脸颊,公主迷人地笑着,挽着年轻人进来,华丽的套房中看来只有她一个人。

当琥珀的美酒,开始在杯中荡漾之际,年轻人已经道∶“究竟是甚么事,你该说了。”

公主斜靠在年轻人的肩上,转动着酒杯,道∶“你该知道,如果是我自己做得到的事,我不会来找你,你只欠我一件事,我不会浪费的。”

年轻人道∶“对,应该留来作救命之用!”

公主低低叹了一声,说道∶“正是如此!”

年轻人陡地挺直了身子,因为在事前,他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那是性命攸关的事,而且,他刚才那样说,也只不过是宣 他受人胁制的一种不愤而已,并不是有意的,可是公主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望着公主,公主的双眉蹙着,虽然看来她像是并不想表露她心中的忧虑,但是眉宇之间,还是显露了出来。当然,年轻人也想到,那可能是她的做作,但是一个人若是能将外表控制得如此之适宜,那么她无疑是世界上第一流的演员了!

年轻人只呆了片刻,就笑了起来,道∶“是么?是甚么人在找你的麻烦?”

公主又苦涩地笑了一下,道∶“事情一开恰,根本是我自己找来的麻烦!”

年轻人只扬了扬眉,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公主又叹了一声,道∶“你没听说过欧洲有人出赏格,给一个能克服困难,达到他们要求的人?”

年轻人摇着头,道∶“没有听说──”他立时作了一个手势,不让公主开口,又道∶“在这大半年来,我在喜马拉雅山麓隐居,这件事可能很轰动,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公主又叹了一声,道∶“我可以相信你,因为如果你知道的话,一定是你出面去帮他们解决难题,而不是我!”

年轻人将坐的姿势,变得舒服了一些,又道∶“那难题是甚么?”

公主却并不立即说出来,只是将手指甲在沙发的扶手上刮着,看来样子有点楚楚可怜,她的长睫毛在轻轻闪动着,声音也更动听,说道∶“或许我太贪心了,做成这件事的酬劳,是一座位于卢森堡境内,十六世纪建成的古堡,有两百五十间房间──”

她讲到这里,抬起头来,眼中闪出了光辉,道∶“那是真正的古堡,整座建筑,没有一寸地方,不是古董,在古堡建成之后,至少有十个以上的君主,曾在那古堡中住过或举行过会议!”

年轻人在公主开始提及那古堡的时候,就一直在摇着头,直摇到公主停止了说话。

公主望着年轻人,道∶“你认为那不值得?”

年轻人继续在摇头,道∶“不值得,为了这座古堡,就算是拾一条手帕,都不值得,你可想到,维持这样一座古堡,一个月要花多少钱?”

公主咬着下唇,轻轻地笑了起来。

公主一面笑着,一面道∶“我知道,我请专家估计过,维持费大约是一年六百万美金。”

年轻人摊了摊手,道∶“是啊,六百万美金,可以买很多东西了。”

公主直视着年轻人,道∶“你想,如果我得了那座古堡,我会让它空在那里,每个月花维持费去保养它?”

年轻人又呆了一呆,才道∶“我看不出你会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卢森堡实在不是什么旅游胜地。”

公主又盈盈笑了起来,道∶“佛罗里达是旅游胜地!”

年轻人徒地一怔,随郎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接着,便呵呵大笑了起来,道∶“好主意,像伦敦桥一样,卖给美国人。”

奥丽卡笑得很高兴──虽然她眉宇间看来,仍有点淡然的哀愁,她道∶“对,美国人什么都要,只要那东西比他们的国家历史更悠久。”

年轻人耸了一下肩,道∶“你得先找到一个买主。”

公主道∶“我找到了!”

年轻人扬了扬眉,他没有出声,但是他的神情分明是在问“什么人!”

公生的唇,轻轻闪动着,在她丰满诱人的唇中,吐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来∶“金刚。”

这一次,年轻人不仅是呆了一呆,也不仅是挺了挺身子,而是霍地站了起来,而且还大声地叫道∶“金刚!”

奥丽卡公主的神情有点苦涩,仍然低声道∶“金刚。”

年轻人来回走了几步,谁都看得出,他在那一刹间,心中是如何之震惊和不安,他又道∶“金刚,唔,金刚。”接着,他也苦涩地笑了起来,说道∶“你真是找到了一个最好买主,唔,金刚!”

公主低嚷了声,道∶“是的,他是好买主,他出得起好价钱,他出四千万美金,购买那座古堡,而古堡的搬迁,完全由他负责,他准备将这座古堡的每一寸都拆下来,照原来的样子,在佛罗里达州建造起来,作为他自己的住所,使他自己真正像一个皇帝。”

年轻人直到公主停了口,才坐了下来喃喃地道∶“其实,他早就是皇帝了!”

年轻人说得不错,金刚就算不是皇帝,也和皇帝相若无几,金刚其实不是他的姓名,只是他的外号,他可以极有效地控制他五万以上手下的生或死,他是他统治的那个集团的皇帝。

金刚的手下有着各种各样的人才,金刚首次的资金是怎么来的,已不可考了。但是现在,他却雇用三十名以上,年薪二十万美金的专家,专门处理他的财产,使他的财产,到达了天文数字,但即使这样,直到现在,金刚仍然控制着若干不法组织,这也是公开的秘密了。

有一个传说称,金刚为了怕给人买凶暗杀,所以他早就声言,任何职业凶手,只要能提供对他不利的情报,就可以获得十倍的报酬,所以前五年,想买凶杀他的人,总是死在自己买通的凶手手下,而近五年,已经没有人再傻到去和金刚比钞票了。

金刚也几乎网罗了世界上所有的第一流的职业杀手,他是一个会动生意脑筋的人,不会白养着那批职业凶手,于是,他也成为这批一流职业杀手的经理人,接受买凶的委托。他着实干了几件轰动一时的暗杀事件,都是无论怎么调查,也查不到他身上的十全十美的犯罪。

这样的一个人物,年轻人又不禁摇了摇头。

公主望着年轻人,道∶“本来,事情很简单,只要我做妥了这件事,古堡到了我的手中,我向金刚收钱,就解决了,可是我──”

年轻人道∶“可是你解决不了那个难题!”

公主有点幽幽地道∶“是,那也不成问题,问题是我已经向金刚收了定金一成,而金刚最不喜欢被人欺骗,要是交货的日子到了,而我交不出古堡来的话,金刚就会认为我是欺骗他,他就会──”

公主说到这里,面色变得很苍白,而且,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

年轻人没有出声,公主的声音,听来几乎像是在哽咽,她道∶“离预定交货的日子,只有二十天了!所以我想起了你,只有你能帮我解决那个难题!”

年轻人又站了起来,来到了窗口,道∶“究竟是什么难题?不见得是三角等分吧?”

奥丽卡公主苦笑着道∶“我无暇欣赏你的幽默,你答应过代我做一件事的!”

年轻人陡地转过身来,道∶“是,但这件事必需是要做得到的,你叫我上月亮去,或者我还可以躲在太空船里,但是你如果叫我将整个月亮搬下来,那就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奥丽卡公主皱着眉,过了半晌,才道∶“你首先得跟我到一个地方去。”

年轻人没出声,公主又道∶“到南非去!”

口口口

南非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或者,是仅存的几个奇怪地方之一,在那里,有色人等受到公然的排挤和歧视,且成为立国之根本。

当年轻人步出约翰尼斯堡的机场之际,虽然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人人注目的黑发美人,而他也受到了第一流的待遇,但是他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之感。

不过年轻人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在这方面,在整个旅程中,他只是在想着∶奥丽卡公主所遇到的难题,究竟是什么事?

他叔叔曾经告诉他,事情可能和黄金走私有关,而当他一知道公主要带他来到南非之后,他也可以肯定这一点,因为南非正是黄金的出产地。

然而令他不明白的是,世界上每一个角落,几乎都有黄金私枭,也几乎任何黄金私枭,都有他们自己的办法,将黄金运来运去,奥丽卡公主为什么一定要来找他呢?

在旅程中,公主并没有向他提及任何有关这次难题的事情,即使下了飞机,上了车,她也没有提。

可是年轻人却可以在公主的脸上,看到她的心事,越来越沉重,年轻人并不心急想知道,因为他可以肯定,离拂晓的时间,不会太远了。

车子经过约翰尼斯堡的市区,在一座宏伟高耸的建筑物之前,停了下来,那是一家著名的、贵族化的酒店,车子才一停下,酒店门口,穿着鲜艳颜色制服的侍者,就抢过来开车门。

可是,那侍者的手还未曾碰到车门,在他的身边,就出现了一个穿着雪白西装,身形高大,皮肤和他身上的西装相比,看来更显得黝黑的大汉,伸手将侍者推了开去,接着打开了车门。

年轻人先出了车子,自然而然地,他向那大汉看了一眼,心中也陡地升起了一个疑问。

那大汉的身量极高,超过六尺,深目高鼻,再加上鬃而浓密的头发和子,一望而知是雅利安种人,也就是说,是一个印度人。

接着,公主也出了车外,年轻人向公主望了一眼,公主像是有着一层歉意,低声道∶“他是我们要来见的朋友的仆人!”

年轻人又咯怔了一怔,一句话,已几乎要冲口而出,可是却在刹那间忍了下来。他想要问的那句话,是∶“我们要来见的是什么人?”而他之所以没有说出口来,是因为他立时想到,他要见的是什么人了。

年轻人在想到自己将会见到什么人之际,又向公主望了一眼,公主抱歉地向他笑着,将声音压得更低,道∶“对不起,我事先没有告诉你。”

年轻人只是微笑着,挽着公主的手臂,向酒店的大门走进去,同时,他用一种毫不在乎的声音道∶“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怕我知道了不敢来!”

公主笑得很迷人,道∶“我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不过我知道,就算我告诉了你,你也一定会来的!”

年轻人又淡淡笑着,道∶“我以为,这是你和欧洲集团之间的事情。”

公主微笑着,道∶“是的,不过他是原始的委托人。”

年轻人“嗯”地一声,道∶“不错,黄金只有在他的国家里,才能卖到最高的价钱!”

公主吸了一口气,虽然她只是望了年轻人一眼,但是在那一眼的眼神之中,也无法掩饰她心中对年轻人的那种由衷的钦佩。

他们穿过大堂进入电梯,那身高六尺以上的大汉跟着他们一起进来,当电梯门快关上之际,才有一个老年绅士,匆匆赶了进来。

那老绅士并没有吸烟,可是手中,捏着一苹烟斗,而且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烟草的香味,那种香味,是年轻人再熟悉不过的。

年轻人笑了起来,向那老年绅士偷偷眨了眨眼,可是那老绅士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一样。年轻人当然并不会因此而感到有丝毫怀疑,他绝对不用怀疑,那种熟悉的烟草气味,是他开始学步的时候,就闻惯了的,他的叔叔来了,虽然他叔叔曾对他说过,不能提供任何帮助,但是他还是来了。

年轻人觉得心神舒泰,电梯升到十二楼,老年绅士走了出去,电梯中只剩下了六个人,继续向上升,到了十八楼,电梯门打开,外面早有一个同样高大,也穿着白西装的印度人在等着。

公主挽着年轻人走出电梯,经过走廊,年轻人已发现,这一层,酒店原来的侍者,都已经调开,在走廊中来来去去的人,全是身高六尺以上,穿着白西装的印度人,而且他们有一个共通的特点,那就是他们的神情,完全像是铸模制出来一样,脸上的肌肉,全是刻板的,不懂得活动的那一类型。

年轻人和公主,一直来到了一扇有两个白西装大汉把守的门前,才停了下来。

他们才一停下,守门的两个大汉中的一个,就侧了侧身,打开了门,立时又退回到原来站着的地方,公主挽着年轻人,走了进去。

年轻人一进去,还未曾看清楚房间中的情形,就听到了一声怒吼,一个粗哑的声音喝道∶“你来迟了,娃娃!”

年轻人停了一停,一个大汉,穿着一件鲜艳的睡袍,已向着他和公主,直冲了过来,公主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低号声,闪到了年轻人的身后,年轻人也忙伸手向前,按了一按。

他的手并没有碰到那人的身子,那人已经停了下来,这证明那人的身躯虽然庞大,但是他对于他自己全身的每一根肌肉,都能控制自如。

年轻人望着那人,那人也望着年轻人,那人当然也是印度人,事实上,年轻人还可以知道这个人的准确籍贯,和他过去的一切。

年轻人知道,那人是印度北部无数支帮之一,巴哈瓦浦耳邦的人,他出生在一个总管之家,他的父亲是巴哈瓦浦耳土王的总管,总管的职位是世袭的,到他父亲逝世之后,他却没有继续当总管,而是毒死了土王,占据了土王的三十七个姬妾,足足逍遥了三年,事情才被揭发,在效忠土王的军队围攻之下,他放火烧了土王的宫殿逃走,从此之后,他就成了印度,或者说整个东方最危险的人物之一,他原来叫什么名字,已经没有人知道了,但是他的外号,却人人皆知∶印度老虎。

年轻人装着不认识地打量着印度老虎,印度老虎也打量着年轻人。

老实说,世界上最不舒服的事,莫过于被印度老虎这样的人,用他的眼珠,样瞪着来看的了。

印度老虎的眼睛不大,向外突出,他的眼珠是一种奇怪的灰色,仿佛不是生在眼眶之内,而是生在眼眶之外,浮在眼白之上,随时可以落下来的两块小石头。当然,如果真是两块小石头的话,绝不会引起被望的人有如此不舒服之感的,偏偏,那两块“小石头”,又是有生命的,迸射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邪毒、暴虐的神采来。

年轻人和印度老虎对望了约莫半分钟,印度老虎又吼叫了起来,声音高而嘶哑,听了令人牙龈发酸,他向在年轻人身后的公主叫道∶“娃娃,你带这样一个人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公主已经定过神来,她居然在看来盛怒的印度老虎之前,还能保持着微笑。

奥丽卡公主微笑着,道∶“如果他不能帮你解决难题,那么,世界上没有别的人可以帮你解决了!”

印度老虎又瞪了年轻人一眼,陡地怪声笑了起来,伸手直指公主的鼻尖,道∶“娃娃,不是帮我,是帮你的!”

公主苦笑了一下,又向年轻人望了一眼,说道∶“如果我早知道那欧洲集团的幕后委托人是他,我也绝不会去搅这件事。”

年轻人尽量使自己的脸上,出现微笑,可是事实上,他脸上的肌肉,却因为僵硬而有点麻木了。

这真是想不到的事,他会和印度老虎,面对面地站着!年轻人没有什么可怕的事,但如果他在上机之前,确知自己要面对印度老虎的话,他真的可能考虑逃走,逃到不为人知的地方躲起来。

他这时,也知道他的叔叔为什么要赶来了,他叔叔当然知道了印度老虎将会和他会面之故,而印度老虎是一个如此危险的人!

就算是同样危险的人,年轻人此际,也不会如此紧张,但是印度老虎不同。

因为年轻人曾经偷走了印度老虎黑组织金库中的藏金,令得这个黑组织瓦解,而在这件事发生之后,印度老虎将他恨之切骨,出了极高的赏格,要取他的性命。他答应奥丽卡公主帮助她,就是因为公主知道他的秘密。可是他再也想不到,因为要帮助公主,竟会要和印度老虎面对面在一起。

年轻人不由自主,望了公主一眼,公主显然不大有被人指着鼻尖呼喝的经验,是以她显得很手足无措,还是年轻人伸手,将印度老虎的手,推开了些,道∶“不管是什么人的难题,总之是有难题,对不对?”

印度老虎后退一步,瞪着年轻人,陡然以极其急骤的声音喝道∶“姓名,来历,有关你自己的一切资料,快说出来!”

年轻人耸了耸屑,道∶“没有,什么也没有!”

印度老虎的神情,已经很愤怒,可是当年轻人伸出手来,也指着他的鼻尖之际,他变得真正暴怒了。

年轻人指着他的鼻尖,道∶“听着,是你有事来求我,不是我求你!”

印度老虎一声怒吼,伸手来抓年轻人的手腕,年轻人早已料到这一着,立时反手抓过去,两个人的手,立时紧紧捏在一起。

两个人的手紧握互起,同时向后,用力一拉,谁也没有将谁拉动,印度老虎一脚向年轻人踢来,年轻人手上的力道突然一松,印度老虎的身子向后仰去,年轻人的身子已经趁机跃起,印度老虎一脚踢空,年轻人已在他的头顶,疾翻了过去,两个人的手仍然紧握着,年轻人一翻到了印度老虎的背后,将印度老虎的手臂,完全反扭了过来,印度老虎发出一下怪叫声,四个白西装的大汉,疾奔了过来,年轻人转身,松手,伸手在印度老虎的肩头上,轻轻拍了一下,道∶“这是小孩子的游戏,我实在不想再玩下去了!”

印度老虎也疾转过身来,盯着年轻人,双眼不断眨着,足足过了一分钟之久。

在那一分钟之间,年轻人捏着拳,拳心不断在冒汗,因为根本没有人可以预测,印度老虎在凶性大发之下,会有什么行动!

这一分钟的时间实在太长了,直到印度老虎慢慢转过身去,年轻人才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印度老虎走开去,伸手推开了两个穿白西装的大汉,坐了下来。

公主连忙来到年轻人的身边,年轻人向公主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也一起坐了下来。

印度老虎望着他们,说道∶“我并不是不讲理的人,但是我不能容忍被人欺骗,我委托一个欧洲集团做事,这个集团的人答应了我,可是他们又去托别人,托了她。”

印度老虎向奥丽卡公主指了一指,公主立时现出苦涩的笑容来了。

印度老虎又道∶“这已经是对我的一种欺骗,所以,我惩罚了这个集团的三个首脑。”

印度老虎讲到这里,公主的身子,不由自主,震动了一下,而且当年轻人向她望去的时候,她侧着头,避开了年轻人的目光。

年轻人心里明白,她一定早已知道这件事的,只不过像是要带他来和印度老虎见面一样,瞒着他,未曾告诉他而已。

印度老虎忽然笑了起来,道∶“要知道我怎样惩罚这三个人么?哈哈!”

他一面笑着,一面挥着手,一个穿白西装的大汉,立时递过了一苹极大的牛皮纸袋来,印度老虎接过,打开纸袋,抽出三张放得足有两平方尺大的彩色照片来,奥丽卡公主立时发出了一下惊呼,将脸转过来,抵在年轻人的肩头,年轻人也感到了一阵疴心!

印度老虎却像是十分欣赏照片上的形像,他一面看,一面还指着一张照片,抬头向他身边的大汉,道∶“这一刀砍得不够直,应该将他的鼻子,齐中割开来的,左、右完全一样,不应该是斜的!”他又抬头,向那年轻人道∶“将欺骗他人的人,用刀在脸上砍二十刀,这是我们家乡的一种习俗。”

年轻人“哼”地一声,他也不想多看那些照片一眼,因为照片上,那被砍成血肉 糊的脸,实在令人疴心。

印度老虎得意地笑着,将照片放在几上,盯着年轻人,道∶“她接受了委托,要是也不能完成,那么,她所受的惩罚,就完全一样。”

年轻人吸了一口气,到现在为止,他总算完全知道,奥丽卡公主的处境了,也明白了奥丽卡公主,真正是在生死关头之间。

年轻人伸手,将几上的照片,翻了过来,他显得很镇定,道∶“一个人要是做不成这件事,就算你威胁着要在他脸上砍八十刀,也一样是做不到的。”

印度老虎阴森地道∶“不一定,那至少会使得这个人拚命地去做!”

公主已经坐直了身子,面色十分苍白,当年轻人向她望去的时候,她眼中的歉意更甚,年轻人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着。

年轻人道∶“我看黄金走私,并不是什么大难题,何以你看得那么严重?”

印度老虎瞪大了眼睛,道∶“问题是在于多少,一百公斤?一千公斤?我全可以运回去。”

轻人道∶“你不见得想将南非金矿,搬回印度去吧!”

印度老虎点头道∶“你猜对了!”

年轻人陡地站了起来。

将一座金矿,搬到印度去,如果不是他的耳朵有毛病的话,那就一定是印度老虎在发神经病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印度老虎冷冷地望着年轻人,道∶“那是一座小型金矿,我已经经营了十年,没有人知道我是这座金矿的主人、这座金矿,每年生产纯金四千六百公斤,十年来所生产的接近五万公斤,而现在,已经开采完了,金矿也已经封闭了,我要将这个金矿中提出来的金子,全运回去。”

年轻人吁了一口气,是的,这种情形,可以说是要将整座金矿运回印度去,但形式上当然不同,所要运的,是五万公斤黄金,而不是整座金矿。

年轻人又坐了下来,在刹那间,他迅速地在转着念,他是在计算,五万公斤的黄金,体积是多少,体积并不大,大约是两点五立方公尺,如果将五万公斤黄金,铸成一块,和一张普通写字抬所占的空间差不多,可是它的重量,却是五万公斤,超过七万磅。

年轻人眨着眼,道∶“这些黄金,你放在什么地方?”

印度老虎突然发出了一连串的咒骂声,他在骂的时候,所用的语言,是印度北方的土语,年轻人一个字也听不懂,可是从他面肉抽搐的那种神情来看,可知他的心中,一定十分愤恨。

公主低声道∶“别问他,他做了一桩蠢事,他相信了那个足球队走私黄金的故事──”

年轻人陡地纵笑了起来,道∶“他不是将所有的黄金,全铸成了足球吧!”

公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正是,一共是两百八十二个。”

要不是印度老虎的脸色,变得如此之难看,年轻人一定会忍不住大笑而特笑,两首八十二个纯金的足球,只有白痴才会想到用这种方法,可以将这五万公斤黄金,运进印度去!

印度老虎面色铁青,恶狠狠地说道∶“别笑,这是你们的事情,黄金到不了印度,你们的脸上──”

他讲到这里,陡地翻回几上的照片来,神情更加凶狠。

年轻人又将照片翻回去,道∶“你想要这批黄金到达印度,首先就要停止对我们的威胁,这件事,在你看来,好像是做不到,但是在我看来,却再简单也没有,不过,我需要时间。”

印度老虎用极疑惑的眼光,望着年轻人,然后问道∶“你要多久?”

年轻人道∶“你在这里,将金子移交给我,一个月之后,你在印度收黄金。”

印度老虎的神情,更加疑惑,年轻人立时伸出手来,道∶“不必问我用什么法子,那是我的秘密!”

印度老虎笑了起来,道∶“你应该知道,如果你欺骗了我的话──”

年轻人冷冷地道∶“别再多说了,我知道你吃过大亏,你的赏格再高,到现在也还没有什么结果!”

公主现出吃惊的神色来,印度老虎的脸色铁青,双手紧握着拳,年轻人却神色自若,印度老虎缓缓松开了紧捏的手,向一个大汉挥了挥手。

那大汉提着一个公事包,走了过来,放在几上,印度老虎道∶“拿去,全部资料都在里面,你可以凭里面的文件,得到那批黄金。”

年轻人笑了笑,道∶“两百八十二苹金足球!”

印度老虎的神情有点尴尬,但立时又凶狠地道∶“从今天起,我给你一个月时间!”

年轻人叹了一声,手按在公事包上,奥丽卡公主望着他,年轻人的心中在苦笑,一边是印度老虎,一边是金刚,而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印度老虎面上的肉抽搐着,公主不由自主,向年轻人靠近些,印度老虎重复地道∶“记住,一个月!”

年轻人提着公事包,站了起来,道∶“好吧!”

印度老虎的神情,既凶狠又不放心,他盯着年轻人,又加了一句,道∶“你要知道,如果你不能为我做到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

年轻人已经挺直了身子,他直视着印度老虎,并且,绥缓地伸出手指来,在印度老虎的肋骨上,轻轻戮了一下,印度老虎的一生之中,显然很少遇到这样的事,是以他陡地后退了一步,怪声叫了起来。

年轻人冷冷地道∶“你要记住两点,第一,我不是为你做这件事,我是为奥丽卡,第二,你自己做不成的事,要求别人做,最好就是完全相信别人!”

印度老虎的双眼睁得极大,限珠转动着,面肉在不住地抽搐。

年轻人说完之后,向奥丽卡望了一限,就提着公事包,向门口走去,当他和奥丽卡来到门口的时候,才听得印度老虎发出了一声怒吼,道∶“站住!”

年轻人站住,但是并不转过身来,奥丽卡公主紧张地握住了年轻人的手,印度老虎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愤怒,大声道∶“我不是做不成这件事,而是我太有名了,不能做,而你能做,因为你是一个无名小卒!”

年轻人只是耸了耸肩,并没有其他任何表示,打开门,轻轻推开了站在门外的一个穿白西装的大汉,奥丽卡公主紧紧挽着他,走廊看来好像特别长,好不容易来到了电梯门前,进了电梯,公主才吁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年轻人没有出声,只是皱着眉,他们一起走出了酒店,一路上,公主大约说了十遍以上“对不起”,声音一次比一次低,眼中流露出来的歉意,也一次比一次为甚,可是年轻人却始终不出声。

一直到公主第十五次说“对不起”之际,他们已经来到了另一间酒店的房间中了,年轻人才道∶“没有什么,我知道你现在有点后侮了。”

公主咬着下唇,低下头去。

年轻人放下手中的公事包,托着公主的下颔,令她抬起头来道∶“你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专喜欢玩危险的游戏,我不相信你在乎出卖那座古堡所得的钱,你早就知道你做不成这件事,你也早想到了我,你的目的,只不过是想看看,我是不是做得成这件事而已。”

公主垂着眼,长睫毛在轻轻抖动着,年轻人显然已说中了她的心事。

年轻人继续说道∶“你可能会失望,因为有一些事情,在想像中,很热闹有趣,可是,在实际进行之中,可能乏味得很的。”

奥丽卡公主没有出声,只是后退了几步,坐了下来,仍然垂着头,低声道∶“现在我们可以退出么?”

年轻人忽然笑了起来,他的心中忽然起了一股冲动,很想冲过去,拉住公主黑色的头发,将她提起来,在她的面上,狠狠掴上两掌,这是惩治顽童的最好方法。

可是他没有那么做,只是有点僵直地站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候,房门上传来了敲门声,年轻人扬了扬眉,走过去,将门打开。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身形十分魁梧的中年人,年轻人拦在门口,并不准备让这个人进来,而且,用一种疑惑的眼光,打量着他。

那中年人伸手,取出了一份证件来,打开,送到年轻人的面前,道∶“我是弗烈警官,可以进来么?”

年轻人没有出声,只是让了让身子,弗烈警官走了进来,锐利的目光四下扫射着,又向公主礼貌地行了一个礼,年轻人站在他的身后,道∶“怎么样,不是我的旅行证有问题吧?”

弗烈警官有点夸张地道∶“不是,当然不是,欢迎你光临!”

年轻人笑了笑,道∶“你们的欢迎方法很特别,我相信我一踏上你们的土地,就已经受到了特别的照顾。”

弗烈警官也笑了笑,道∶“先生,那是因为你是一个特别的人物,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和各地联络过,可是完全没有你的任何资料。”

年轻人陡地放声笑了起来,而且坐了下来。

年轻人坐了下来之后,指了指身边的沙发,示意弗烈警官也坐下来,然后他道∶“警官,根据联合国最近的统计,世界上的人口,是三十一亿三千六百万,不见得每一个人都在警方存有资料。”

弗烈警官直视年轻人,道∶“当然,但是也不是每一个人一到就和印度老虎见面的。”

年轻人将身子靠在沙发背上,道∶“如果印度老虎在这里犯法,你们应该去对付他!”

弗烈警官忙摇着手,道∶“没有,他在这里,完全是合法的──”

他讲到这里,身子向前略俯了俯,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我们知道,过去十年来,他一直拥有一个金矿,这个金矿所生产的黄金,从来也未曾申请过出口,估计十年来,已到了三万公斤这个数字,朋友,如果你想将这批黄金私运出口,那么,我们的监狱中,日子并不怎么好过,和这里差得远了。”

年轻人神态很悠然,道∶“我想世界上不会有什么监狱是有趣的,多谢你提醒我,不过,作为一个好的警务人员,你的做法,好像有点不对头,因为我很可以告你恐吓我的。”

弗烈警官略怔了一怔,但随即笑了起来,道∶“谢谢你提醒我,为了报答你,我再提醒你一件事,不但将三万公斤黄金私运出口,是不可能的事,想将三万公斤黄金,运到印度去,更是不可能的事,你很聪明,奥丽卡公主也是世界上最可人的女友,朋友,你自己想想吧!”

年轻人伸了一个懒腰,道∶“警官,我百分之一百同意你的话,要是谁想那样做,那么,他不是超人,就是白痴了,对么?”

弗烈警官站了起来,道∶“完全同意!对不起,打扰了两位,我告辞了。”

他转过身,向门口走去,年轻人也站了起来,说道∶“等一等,我忘了请问一句──”

弗烈警官转过身来,直视着年轻人,年轻人道∶“如果将三万公斤黄金,要公开申请运出贵国,有什么手续?”

弗烈警官略怔了一怔,摊了摊手,道∶“很困难,每年黄金出口的数字,有一定的限制,只怕要全部运出口,至少要等上十年八年。而且,还未必批准!”

年轻人“呀”的一声,道∶“原来是这样!”

弗烈警官又瞪了年轻人一眼,看他的样子,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是他未曾讲出来,就走了出去。

弗烈警官走了之后,年轻人又坐了下来,奥丽卡公主低声说道∶“你准备怎么办?”

年轻人又呆坐了一会,才抬起头来,道∶“你可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起来,不被人找到?”

奥丽卡公主咬了咬下唇,道∶“那要看找你的是什么人,才能有答案。”

年轻人道∶“印度老虎和金刚!”

公主苦笑了起来,道∶“据我知道,世界上还没有这样的地方。”

年轻人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来到了电话旁,将电话听筒拿了起来,伸向公主,道∶“打电话给玲珑手,他或者会想到有这样一个地方,他一定会替你找到这样一个地方让你躲起来。”

公主的神情有几分驽讶,也有几分尴尬,年轻人冷冷地说道∶“快,我早就知道,你是在玲珑手那里,知道我的秘密的了。”

公主走了过来,在年轻人的手中接过电话,年轻人立时提起公事包:“向门口走去,一面走,一面道∶“你一找到了可以躲藏的地方,就立即去躲起来,直到听到印度老虎和金刚不再我你为止!”

公主有点焦急,道∶“你──”

年轻人道∶“别理我!”

公主吸了一口气,道∶“我怎么和你联络?”

年轻人继续走向门口,道∶“根本不必要再连络!”

年轻人已经来到门口了,公主的声音更焦急,道∶“你至少应该知道我躲在什么地方!”

年轻人已经抓住了门柄,他并不回头,道∶“不必要,我不知道你躲在什么地方,不论在什么情形之下,危险的只是我一个人,你是安全的,只求玲珑手不要像出卖我一样出卖你,那就好了。”

公主呆呆地站着,年轻人已经拉开了门,走向外,公主的神情更焦切,她实在想说些什么,再将年轻人留住一会,可是她发觉心头一片茫然,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年轻人走出了房门,反手将门关上,房门关上的声音并不大,可是那“拍”的一声,却像是在公主的心头,造成了重重的一击。

她呆呆地站立,又好久,才按了按电话,用低沉的声音,道∶“接线生,请替我接罗马的长途电话。”

然后,她放下了电话,坐了下来,坐着发怔,心头感到一片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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