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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英勇女侠 移花接木

所谓“秘密通讯线”,事实上便是无线电通讯仪,但因为这种通讯仪的体积已改进得十分小,而且,通讯的途程也相当远,在二十哩之内,可以听到清晰的声音,只不过相互通讯之时,先要经过总局通讯室的接驳,是以才称之为“秘密通讯线”。

高翔走出了木兰花的住所,跨上了摩托车。

富他的车子在公路上疾驰的时候,他从后照镜中,可以看到,至少有三辆汽车,是在跟踪他的,而且,跟踪的技术,也相当高。

其中有一辆跑车,为了消除他的疑心,在转到市区之际,便超过了他,但是还有两辆车子,相隔三五十码,一直跟在后面。

高翔将车子控制在中等速度。那样,他便不必全神贯注,而至少可以约略地再将事情来检讨一下了。首先,他肯定跟踪他的人,一定是“贵族集团”的人物。

“贵族集团”中的人之所以跟踪他,目的是要弄清楚他究竟是不是准备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履行诺言,将东西交出去。

将穆秀珍和云四风掳走的,也是“贵族集团”中的人,这也是毫无疑问的了,那么,杀了那个人,又来报信给自己,把自己引开的人,是不是也是“贵族集团”的呢?

那看来不能并为一谈,“贵族集团”有理由将自己引开,但正如那人所说,“贵族集团”,非到万不得已,是不杀人的。

而如今,被杀的人已有三个之多,且是死在同一个手法之下的,可以说,杀人的事情,和“贵族集团”无关,那么,是哪一方面的人在行凶呢?

高翔想来想去,仍是不得要领,因为事情实在太复杂了,他决定先将事情简单化,那就是说:什么也不管,先将穆秀珍和云四风救出来再说。

他的车子,直驶进了警局的总局,停了下来,他也走了进去,他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子中,通过望远镜,向下看去。

他看到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小房车,就停在警局对面的马路转角处,那辆小房车,正是曾跟踪他的三辆车子中的一辆。

还有一辆车子,大约守在警局的后门,高翔冷笑了一下,他先查阅了一本名册,每一间具规模的酒店,必然聘有能干的私家保安人员,驻在酒店之中的,高翔略一翻查,便已查到了文斯酒店的保安负责人是雷贝。

雷贝是来自夏威夷的名探,高翔和他的交情很不错,他先和雷贝通了一个电话。十分钟后,有一队警员,走出了警局的正门。

那队警员,在走出了警局的正门之后,鱼贯登上了一辆警车,响起警号,驶了开去。那辆黑色的小房车仍然停着不动。

一分钟之后,一个穿着皮短大衣的人,匆匆走了出来,登上了高翔的汽车,驶着车子走了,那辆小房车立时跟在后面。

而十分钟之后,脱下了警察制服的高翔,已自那辆警车上跳了下来,他穿过了两条街,便从文斯大酒店的后门,走了进去。

二十分钟后,文斯大酒店十一楼,多了一名年轻、英俊,但是却穿着侍者制服的人,那便是高翔,他在走廊中走着,停在一一○四号房前。

在他未曾上来之际,他已经在酒店的登记册上查明白,住在一一○四号房中的,是来自南美巴西的奥拉婷夫人,当然,高翔不希望那是真名。

但是,他却知道,这个女人,当然是和“贵族集团”有关的人,他在门外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然后伸手轻轻敲门。

门内传来一个十分动听的声音道:“进来!”

高翔旋开门,以十分有礼貌的声音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他一面说,一面才渐渐抬头看去。

那位奥拉婷夫人,是一位四五十岁的贵妇人,风度十分之佳,虽然她只是坐在那,但是高翔可他毫不怀疑地肯定她是一个真正的贵妇。

那时她露出讶异的神色道:“我有叫你么?”

“是的,”高翔回答,“等候你的吩咐。”

“你弄错了,年轻人,我并没有叫过你。”

“喔,”高翔抱歉地一笑道:“那一定是叫人钟的线路有毛病了,请允许我检查一下可以么?”

“当然可以的。”

高翔走进了房中,似模似样地检查着,他在走近茶几的时候,将一只小型的偷听器,吸在茶几的下面,然后,他又道歉,退了回来。

当他退出来之时,他几乎没有任何收获。

一退出来,他就将一只耳机,塞在耳中,那么,在那间房间中,不论有什么声音传出来,他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的了。

他坐在十一楼侍应生的柜台后面,等着。

这时,他所希望的是,他能够听到这位奥拉婷夫人和她同党的联络,从而知道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是在什么地方。

但是,这位贵妇人却几乎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高翔一直只是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大约过了半小时左右,房间中有轻音乐的声音传出来。

又过了十来分钟,高翔看到自门下缝中透出来的光芒,也已熄了,那表示这位奥拉婷夫人,已经熄灯就寝了。这不免令得高翔沉不住气了。

如果这时,高翔再不采取行动,那么,至少要等上一夜了。虽然过了一夜,还是未到二十四小时的限期,但是都也过了一半了。

而那一夜,将是白白等待的。

高翔站了起来,来回地踱着步,他忽然想起。如果这时,自己得了那根手杖,依约到一一○四号房去的话,那么,那贵妇会做些什么呢?

依照约定,手杖一交到,是应该立即放人的,那么,当然是奥拉婷夫人用什么方法,通知她的同党放人了,她将用什么方法?

那根手杖,无外形看来,十分普通,就算手杖上有着什么秘密,怕也不是一时可以找得到的,那么,一柄假的手杖怎样呢?

一柄假的手杖,是不是可以骗出穆秀珍和云四风来呢?

当高翔才一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只是随便想了一想,便将这个念头,撇了开去,因为他想,事情是不会那么容易的。

但是,当他又踱了几个圈子之后,他却渐渐感到这件事,并不是行不通的,至少他也可以藉此探听一下对方的反应,那要比枯守一夜好得多了!

他连忙打了一个电话,吩咐他的手下,带几根手杖,和必需的化装用品来,半小时之后,高翔已贴上了胡子,戴上了眼镜,手中拿着一根手杖。

那根手杖的形状,和领事馆的那个特务所持的,式样十分近似,高翔持着手杖,来到了一一○四号房前,伸手叩门。

他叩了相当久,才看到灯光亮了起来。

接着,门球旋动,门被打了开来。

奥拉婷夫人穿着一件十分华贵,上面缀有孔雀毛的睡袍,站在门口。高翔假作错愕地呆了一呆,才道:“如果我没有走错房间的话——”

他一面说,一面将那张金子成的名片,扬了一扬。

奥拉婷夫人笑了起来。她年轻的时候,一定十分美丽,而这时候,她也不失风度。只听得她道:“先生,你没有走错,你是高先生?”

高翔心中一呆,但立即想到,她一定是早得到通知的了,是以他立时道:“不是,但是你们要的东西,我已带来了。”

他扬了扬手中的手杖。

“那太好了!”奥拉婷夫人作出欢欣之伏。

“可是,我们交换的两个人呢?”

“当然他们会立即获得自由的!”奥拉婷夫人说着,伸手将电灯关了又开,一连五次,“你离开的时候,他们已然自由了!”

高翔笑道:“你不检查我带来的东西是不是真的?”

奥拉婷夫人刚才连续将灯开关了五次,那分明是一种信号,那是不是叫她同党放人的信号呢?如果是的话,难道事情那么顺利么?

是以,高翔才特意这样问上一下的。

奥拉婷夫人一听,就笑了起来,道:“何必检查?”

“那么,你相信一定是真的了?”高翔压不住高兴。

“当然是假的!”奥拉婷夫人这样回答。

这是高翔绝未料到的,他非但满脸高兴,化为乌有,而且,在如今这样的场合之下,实是令得他觉得尴尬到了极点!

“而且,”奥拉婷夫人继续道:“如果你以为用那么一根假手杖,就可以换取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的自由,那你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高先生!”

最后那一下“高先生”的称呼,更是令得高翔恨不得有一个地洞,可以供他钻了下去!他干笑了几声,道:“你,你很精明,夫人!”

奥拉婷夫人冷笑了一声,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奥拉婷夫人走过去,拿起电话来,高翔没有办法可想了,他突然用手枪对准了她。

奥拉婷夫人的神色不变,她仍然听着电话,道:“是,好的,我立即将它交来。我们仍在原来的地方见面,我已经确定了,通知他到东段公路的交岔点去接那两人?好的,我会吩咐他的。”

这时候,高翔的心中,实是乱到了极点,因为他实在不明白奥拉婷夫人在电话中那样说法,是什么意思,他虽然已握枪在手,但是仍然不知如何才好。

奥拉婷夫人笑着,来到了他的身边,突然道:“高翔,你的办法,虽然妙想天开,但是却恰好使我的计划顺利完成了,将手杖给我吧!”

在那一刹间,高翔将双眼睁得老大,他的脸上,也现出了如同正在梦幻之中的那种神色来,他喃喃地道:“你——你是兰花?”

“奥拉婷夫人”点了点头。

高翔仍然不肯置信,虽然他已听出了刚才那几句话,完全是木兰花的声音,他摇着头,道:“这是不可能的,兰花!”

“等一会再和你详细说,秀珍和云四风两人,在东段公路的第一个交岔点,你赶快去,我还有一点小事要办,我们在家中相会,去吧!”

高翔如同在做梦一样地向外走去,大概是脚下的地毡太软了,是以他似乎像是踩在云端上一样,那是在梦幻中的感觉。

高翔在走出门口之际,还用力在自己手背之上,扭了一下,那一下,由于用的力实在太大了,痛得他几乎大叫了起来。

那不是在梦中,是事实!

在一一○四号房中的不是什么“奥拉婷夫人”,而是经过了如此神奇化装的木兰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高翔还不明白,但是高翔至少可以知道,那是事实!

而他,如今必需尽快地赶到东段公路的第一个交岔点去接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他们已经得到自由了。高翔心中很想回头向房门口再看一眼,但是他却又不敢看,因为事情实在太妙了,他怕回头一看之下,发现那原来不是木兰花,那却不是白高兴了么?

他匆匆地走出了文斯大酒店,向指定的地点而去。

※※※

在房间中的木兰花,一等到高翔走了之后,就走进了套房的卧室,拉开了衣橱,只见一个中年妇人,被床单绑得结结实寰地站在橱中。

木兰花抱歉地一笑,道:“真对不起,夫人,但是你们的集团,既然卑劣到了用这种手法来进行勒索,我只不过是效法十一而已。”

那中年妇人的口中有布塞着,她只能发出愤怒的唔唔声。

木兰花又笑了一下,道:“你大可不必心急,在我离去之后,我想,在对面大厦窗中监视的人,一定会发觉我何以那么久仍未将手杖交出来,而赶过来看视,将你放开的。多谢你真诚的合作,连续开关五下灯,真的表示手杖已到手了!”

那位中年妇人——她当然是真的奥拉婷夫人,仍然不断地发出愤怒的“唔唔”声来,木兰花则轻轻地将橱门,再度掩上。

她向外走去,打开了门,在门口略停了一停,便向走廊走去,来到了升降机前,在那个电话中,对方只是吩咐她将手杖送到“固定的地方”去,木兰花当然不知道“固定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她也没有向奥拉婷夫人逼问,因为她已料到,在整件错综复杂的事件中,“贵族集团”并不是主角,而只是其中的一角而已。

杀人的不是“贵族集团”,藏有未为人知的秘密手杖,也未曾落在“贵族集团”的手中。“贵族集团”来找她麻烦,那只是找错了目标。

而木兰花当然不愿意做找错目标的事的。

是以她不想再和“贵族集团”间有什么麻烦。

她决定一离开酒店之后,就径自回家。

因为在和“责族集团”的第一次交锋中,她已获胜了!

她这次获胜,可以说是“异军突出”的,而且,多少也有些偶然的成份在内,而高翔的误打误撞,更使得她早一点得到了成功。

木兰花到领事馆去,可以说一点也不得要领。

领事馆是一幢大花园洋房,办公室在花园的中心,围墙高达三码以上,翻而过,几子是不可能的,因为墙上显然装着电网。

而就算翻过了围,在通向房子处,还有三道壕沟,沟后都有守卫的人,和十分雄伟的狼犬,只有一条堪供一辆车子驶过的路,那条路,有七八盏强烈水银灯照着,别说是一个人,就是有一只蚂蚁爬过,也立时会被守卫的人所发现的。

木兰花在来之前,是未曾料到领事馆的戒备,竟是如此严密的,严密得比交战时的作战本部更甚,那是很少机会混进去的。

但是木兰花还是不立即故弃她的计划,她在不远处的一个阴暗角落中隐藏着,注意着领事馆中的动静。她看到几辆车子驶出去,也看到有车子驶回来。

她等了很久,直到她感到这样枯候下去,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而且也帮不了她进入领事馆之时,她才决定放弃这项计划。

而当她回到家中的时候,她在离家还有近一百码的距离间,便已经从停在门口的车辆中,知道家中又有什么事发生了。

她一发现家中可能有什么事发生,照例是绝不从正门进去的,她绕到后,攀了进去,等她轻轻地来到了由厨房通向客厅的门口之际,她刚好听到了高翔和那人的全部交涉过程。她比那人和八名枪手早离开一步,她是立即来到了文斯酒店的。

到了文斯酒店之后的事情,便简单得多了,她轻而易举地制服了那位奥拉婷夫人,换上了她的衣服,就在酒店的房间中进行化装。

她又自奥拉婷夫人的口中,得知对面的大厦中,某一个窗口内,有人监视着这间房间,而如果手杖送来了,通知放人的信号是连续地熄上五次灯。

木兰花本来的目的,是想等到天色将明时,便不顾一切地将灯熄上五下的。但是,她却又不能没有顾忌,因为在对街的大厦中,既然有人在注意着这,她其势不能将套房外间的窗帘也一起拉上的,那将使人起疑,她只是拉上了一层薄纱。

而这层薄纱,是可以使得在对街的人,约略看到室内的情形的,那么,如果对街的人在进行不断的监视的话,她一个人忽然发出了已得了手杖的信号,不是太滑稽了么?

正在她为这个问题伤脑筋的时候,假扮侍者的高翔进来“检查线路”了。木兰花几乎要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但是她却忍住了没有笑。

因为这时,她对整件事,将会如何发展,还是一点把握也没有的,当然,高翔在,对她是有帮助的,她知道高翔绝不会离去的。

当高翔“检查线路”完毕之后,她心中已有了一个具体的计划。高翔既然在这,那自然是最现成的助手,她可以叫高翔拿着手杖进来。

高翔进来,如果对街有人在监视着,就可以看到“奥拉婷夫人”在和人打交道,那么,再发出信号来,不是更像真的了么?

她是准备休息片刻,在凌晨时分进行的。但是,还未等她吩咐高翔,高翔自己已拿着手杖进来了——一切似乎都配合得天衣无缝,她自然要和高翔讲几句话的,这是她和高翔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木兰花想起刚才高翔那种如在梦中的神情,她忍不住感到好笑,升降机到了,她跨了进去,升降机很快地就到逢了酒店的大堂。

当然,木兰花也知道“贵族集团”不会那样就肯甘休的,但是这一个回合的交锋,至少也可以使对方知道自己不是好相与的!

木兰花走出了酒店的大门,穿着制服的侍者替她叫来了街车,木兰花跨进了车子,报了地址,司机驾着车,疾驶而出。

木兰花一直陷在沉思中,因为她对整件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仍然没有一个十分明确的概念,她必需好好地思索。

正由于这个缘故,使得她竟在足足五分钟之后,才发觉那司机所驶的路途不十分对,她忙道:“咦,你没听清楚我告诉你的地址么?”

那司机咕哝着一声,将车子停了下来。

木兰花应变何等之快,她立时知道事情有什么不对头之处了,她倏地伸出手来,自后面紧紧地箍了那个司机的颈。

她的动作是如此之快,而且如此之强有力,那司机立时发出了一下闷哼声,手舞足蹈地挣扎着,木兰花一出手已制住了那司机。

然而,那时已经迟了,对于改善木兰花的处境,已然没有多大的帮助了。车子停下来的地方,恰好是在一个十字路口。

就在木兰花伸臂箍住了那司机的颈部之际,四条路上,都有车子,开大了车头灯,疾驶了过来,停下,每一辆车中,有四个人跳出来。

一共有十六个人,围住了车子。

车门被打了开来,一根手提机枪的管子,伸了进来,一个声音喝道:“放开他,小姐,你不必希望会有奇迹出现,我们一共有十六个人之多!”

当木兰花一感到事情不对头之际,她的心中,甚至还有十分好笑的感觉,因为她以为那假扮奥拉婷夫人扮得太像了,以致另外有人以为她是“贵族集团”的人,而来绑架她了,这不是很有趣么?可是这时,她向外一看时,那种感觉却消失了。

外面团团围住了车子的十六个人,一色的黑色西服,和曾经阐进她家中的那八名枪手的服饰,是完全一样的,甚至武器也一样。

那也就是说,那是“贵族集团”中的人!

更进一步的结论是:她假扮奥拉婷夫人的把戏,已然被对方拆穿了,那自然会导致许多恶果,第一,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将不会获得释放。第二,高翔到指定的地点去,非但接不到两人,而且,还有可能发生重大的危险,那是自投罗网!

刚才,木兰花还以为自己在这个回合之中,已取得了胜利,但是转眼之间,胜利却变成了失败,而且还连累了高翔!

木兰花的心中,自然极其沮丧。

而更令得她沮丧的是,毛病出在什么地方,她竟然一点也找不出来。她进酒店的时候,可以说绝未被跟踪,她制服奥拉婷夫人,是在套房的间进行的,窗帘全拉得十分紧密,而且,奥拉婷夫人根本没有机会发出任何求救的呼声。

那么,对方是怎知自己假扮一事的呢?

她只僵持了十来秒钟,当她知道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她实是不得不服从对方的吩咐时,她松开了手臂,让那司机恢复了自由。

那司机喘了一口气,立时有两名大汉,进了车厢,一左一右,将木兰花挤在中间,另一名则坐到了司机的旁边,转过身来监视她。

其馀的人,也纷纷跳进了其馀的车子,两辆车子带头,木兰花的那辆在中,又有两辆在后,五辆车子,在深夜的寂静街道上,疾驶而出。

木兰花在车子驶行之后,才吸了一口气,道:“你们将带我到什么地方去,我想,我应该有这个权利知道的,是么?”

“是的,一位重要人物要见你。”一个人说。

“是谁?”

“我们不知道。”仍是那个人回答。

“我是谁,你们知道么?”木兰花问。

那四个人一齐笑了起来,令得木兰花十分尴尬,幸而他们笑的时间并不长,便道:“知道的,小姐,你是鼎鼎大名的木兰花小姐!”

木兰花苦笑了一下,“鼎鼎大名”这个形容词,在她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听起来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她停了半晌,才又道:“可是歌芳伯爵本人要见我么?”

那人冷冷地道:“我已说过了,我不知道。”

车子突然转了一个弯,在一幢小洋房前停了下来,小洋房的楼下,灯火通明,前面的两辆车子已驶了进去,木兰花的车子也跟着驶进,直达门前。

然后,车门打开,木兰花被押了下来。

洋房正面的落地玻璃门也在这时打开,一个五十上下,身形非常高,丰度极佳,穿着晚服的男子,走了出来,道:“不要枪,木兰花小姐既然来了,一定是乐于接受我的邀请,和我共进晚餐的,将枪收起来,再没有比枪更破坏情趣的东西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走下了石阶,来到了木兰花的面前,向木兰花弯腰行了一礼,伸出一只手臂来,好让木兰花挽着他。

这种贵族式的礼节,木兰花看着,不禁十分好笑,而对方竟然对她如此之不防范,这也是使她摸不透对方的葫芦中究竟是在卖些什么药的。

木兰花笑着,将手插进了他的臂弯之中,两人一起向屋内走去,屋中的布置十分幽雅,一阵阵柔和的音乐,正从隐藏的扬声器中,传了出来。

那中年人请木兰花坐下,然后双掌互击,立时有穿了雪白制服的仆人,躬身侍立,那中年人道:“客人来了,吩咐餐厅准备。”

木兰花在这样的情形下,自然没有必要再掩饰自己的身份了,她站了起来,道:“如果阁下可以允许我将脸上的化装抹去的话——”

那中年人道:“当然可以,请!”

他又击着掌,一名女侍应声而至,将木兰花带到了化妆室中。木兰花抹去了脸上的化装,回复了本来的面目,又走了出来。

自那中年人的口中,立时滚出了一大串的赞美词来,使木兰花觉得,他们简直是在演戏一样,木兰花在和他一齐走向餐厅的时候道:“你还未曾向我自我介绍哩!”

“唉,”那中年人叹了一声,有点忧郁地道:“一个已被世界遗忘了的人。还有什么重提姓名的必要呢?真要请你原谅了。”

木兰花冷笑了一声,道:“正好相反,歌芳伯爵的名字,正是很多人在日夜讨论着的,世人何曾遗忘了你?你的假伤感,令人不敢恭维。”

“歌芳伯爵?”那中年人笑了起来,“哈哈,小姐,你错了,你以为我是我们的首领歌芳伯爵的话,那你是犯了分析上的严重错误了。”

木兰花的脸上,不禁红了一下。

她本来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但即使那人否认了,木兰花仍然不放弃对方可能就是歌芳伯爵的想法。歌芳伯爵既然是一个行动十分神秘的人,当然不会随便在人前暴露自己身份的。

他们走进了餐厅,餐桌早已布置好了,光线十分之柔和,他们对面坐了下来,一个仆人推过了酒车,“扑”地一声,打开了香槟。

木兰花举起了杯子,但是她却并不喝。

她望着对方道:“为什么你要邀我共餐?”

“为了道歉。”那中年人回答。

“道歉?”

“是的,我们要的那根手杖,并不在你这,但我们却错误地以为是在你们处,以致不但捣乱了你的住所,而且还可怕地绑架了一位小姐和一位先生,唉,这是贵族集团中少有的丢人的事,我代表我们全体,向你致以最深切的歉意。”那中年人举起杯来。

木兰花仍然不喝酒。

因为这时候,她心中的疑惑,也可以说到了极点。

对方的话说得十分诚挚,但难道对方这样“请”她前来真是为了道歉么?她冷冷地道:“如果要道歉的话,当然首先先得恢复他们两人的自由。”

“当然,当然,他们两人早已自由了,现在,大概他们已回到家中了。”那中年人说着,而且不等木兰花要求,便又道:“你可以打电话回去查问的。”

他击掌,一个仆人推着放有电话的小几前来。

木兰花疑惑地望了那中年人一眼,拿起电话,拨动号码,那中年人又道:“不过,我也有一点小小的要求,请别透露你在何处以及和谁在一起!”

这时,电话在响了几下之后,已有人拿起来了,木兰花立即听到了穆秀珍的怪叫声,而听电话的则是高翔,木兰花问道:“高翔,一切都好么?”

“好,兰花,你在何处?”

“我?我很好,但我现在还有点事,暂时不能回来,秀珍在怪叫些什么?”木兰花问。

“你自己听罢!”高翔回答。

高翔当然是将听筒拿得向住了穆秀珍的了,是以穆秀珍的声音,听来十分清楚,只听得她骂了一连串令木兰花瞠目结舌的难听言语,然后道:“他妈的,我要将这些人的狗头,一个一个扭下来!”她骂到这,略停了一停,才又补充道:“——当球踢!”

木兰花不禁有些啼笑皆非,但是,穆秀珍已回到了家中,那却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了,她放下了电话,心中思忖着,如今发生的事情,唯一的解释,便是当对方知道他们所要的东西,的确不在自己的手中之后,便不想再和自己结怨了。

木兰花才放下电话,那中年人已道:“小姐,你家中的一切损失,自然由我们来负全部的赔偿责任,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你太客气了。”木兰花一口喝干了酒,“我是失败者,难得你还这样说,这使我不能不认为你其实是在讽刺我!”

“不,不,绝不,木兰花小姐,”那人忙道:“你绝不是失败者,你的错误,只不过在于你对整件事情,知道得太少而已。”

木兰花徵笑着,道:“是啊,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明白我是在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以致使你们知道了我假扮的身份。”

那中年人道:“这也纯粹是一个意外,那根手杖之中,藏着一份文件,手杖是用一种极其坚硬的木头做成的,这种木头只产在西伯利亚,它的坚硬程度,几乎和钢铁相等,是可以用来作为机器齿轮的,而手杖是由十七个组成部份并起来的,像一种并凑游戏一样,要拆开来和并起来,都不是易事,我们之所以派出奥拉婷夫人,是因为她是这一类并凑游戏的专家,但即使她是专家,也至少要十五分钟,方能将之拆开来,查看手杖的内部,是不是有我们所要的文件,而你——”

木兰花“哈哈”笑了起来,道:“而我却在高翔进来之后,不到五分钟,就发出了可以放人的信号,这等于是在自我暴露了!”

那中年人微笑着,道:“但是这样一来,却也使我们知道,我们是找错了目标,因为那根手杖,如果在你的手中,以你的精明能干而论,是绝不曾犯上这样错误的,所以,我便决定请你来,接受我的道歉,并请你回答一个小问题。”

木兰花这时,对于对方道歉的诚意,对不再表示怀疑了,是以她的态度,也变得友善了许多,道:“你只管问就是了。”

那中年人端着酒杯,沉思了一会,道:“根据当时的情形看来,那根手杖,是应该落在你们的手中了,何以竟没有呢?”

“那根手杖,”木兰花回答着,“的确是落在我们的手中了,但当时我们却根本不能肯定这手杖中有什么,所以只是随便地放在车厢中,而接着,就有人撞我们的车子!”木兰花接着,将那天在市立艺术院前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那中年人频频点着头,他对木兰花的话,也绝不表示怀疑,这时的气氛,已一变而为十分之友善了,这是木兰花也始料不及的。

那中年人等木兰花讲完,才道:“多谢你提供了我们线索。”

木兰花立时道:“那份文件的内容是与什么事有关的?”

那中年人笑了一下,道:“兰花小姐,这一点,等整件事完毕,我们得到了我们所要的东西之后,一定会详细告诉你的。”

木兰花有些不愉快,道:“这算是有诚意的回答么?”

那中年人像是十分为难,呆了片刻,才道:“小姐,我们贵族集团的宗旨,是使自己发财,但绝不使别人受损失,你一定是知道的了?”

木兰花并不出声。

“这听来似乎是十分矛盾的,”那中年人继续道,“但事实上,世上的确有许多使自己发财,而又不损及任何人的门路,例如,我们将纳粹高层份子,戈林和郭培尔的瑞士银行中的存款,提了出来,我们发了财,但谁受到了损失?”

木兰花泠冷地问道:“现在,在争夺着的文件,难道也是和钱财有关,而不是和情报活动有关的么?”

“请你相信我,责族集团对于政治是绝无兴趣的。”

木兰花问道:“那么,两个人已然死亡了,第一个死的,却是一个情报贩子。”

“是的,死的人已增加到了三个,另一个是在今晚死的,也是情报贩子,因为这个文件,是从一个情报部门泄露出来的。”

木兰花还想讲什么,但是那中年人已然有礼貌地道:“请用餐,这是我的私人厨子煮的,如果你感到好吃,他将极其荣幸。”

谈诂被打断了。

那是一顿极其丰盛的晚餐,但是木兰花却有点食而不知其味的感觉。因为她不断地在想:这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秘密?

而且,为什么事情全在市立艺术院中发生?

又而且,为什么三个人全死在毒针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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