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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博物院内 夜擒私枭

她耐着性子等着,很快地,五分钟过去了,她腕上的手表正是九时正,木兰花仍末曾看到有任何人上天台去,但是就在这时唳,她却隐隐听得天台之上,传来了一下十分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十分黯哑,也相当凄厉,听来像是一个人,正在张口呼叫,但是却又突然被人紧扼喉咙一样。

木兰花猛地吃了一惊,身形快捷得像猫一样,向上面窜了上去,天台的门,只不过是虚掩着,木兰花一伸手,就推开了门。

门才一推开,眼前的情形,就令得木兰花呆住了。

天台上面,竖立着巨大的霓虹灯招牌,浓烈的颜色,照得天台上色彩纷呈,紫色、红色、绿色、黄色的光影交织着,使得整个天台,变成了一个奇异的,充满着诡异色彩的地方,又像是童话中的境界,也像是古代魔术的工作室。

而就在那充满魔幻色彩的天台之上,一个颀长的人影,正在摆着手,发出那种沉重而凄厉的声音,身子也在颤动着,看来像是在跳新式的热舞。

但是他当然不是在跳舞。

木兰花才一推开门,那人便抬起头,向木兰花望了过来,他的身子,恰好在一片绿色光芒的笼罩之下,所以当他抬头向木兰花看来之际,他的面上一片惨碧色,他的两只眼睛,睁得如此之大,以致看来像是眼珠随时可以脱离眼眶一样。

而他的口,则像离了水的鱼儿一样地张翕着。

这个人整个神情,说不出来的可怖,他简直已不像是一个人,他的样子,连得一向胆大的木兰花,也不禁为之陡地一怔。

但木兰花立即看出,那人是柯一梦。

木兰花更看出,柯一梦遭到了意外。

木兰花立即向前奔去。

她奔到了离柯一梦还有五六码远近的时候,鼻端便闻到了一股异样的气味,那是氰化物独有的杏仁油味道,木兰花更可以料到,柯一梦是中了毒!

柯一梦当然不会是自杀的,他来到这,是约了一个人,而他在事前,还曾和这个人通过电话,在电话中,他责备那人“弄坏了”事情。

即便是再没有推理能力的人,也可能推断出,柯一梦中毒,正是那个他要约见那人所下的毒手,那人是早在天台上等着柯一梦的了!

木兰花这时候,已没有时间去后悔,为什么自己不在柯一梦一上天台的时候,便立即跟了上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柯一梦便不会遭毒手了。

木兰花连忙再跨一步,将柯一梦扶了起来。

柯一梦望着木兰花,喉间继续发出那种声音,他似乎认出了木兰花,但是他中毒已深,氰化物又是最毒的毒物,他已经丧失了讲话的能力。

他只是勉强扬起手来,向天台的一角一指了一指。

木兰花随即循他所指看去,只见天台的边缘之上,有着一只铁钩,那铁钩在略略地移勋着,木兰花一看到这情形,便立即想到,那铁钩是连着一道绳子的,而绳子上正有人在攀悬,所以钩在天台石栏上的铁钩,才会在颤动着的。

木兰花连忙放下了柯一梦,一个箭步,向前窜了出去,她到了石栏之旁,向下看去,果然如她所料,有一个人,已沿着一条绳索在向下落去,那人的下半身,已经进了十五楼一间房间的窗子,但是上半身都还露在窗外,正准备潜进去。

木兰花陡地叫道:“喂,你!”

那人的身子猛地一震,连忙抬起头来。

那人一抬起头来,便和木兰花打了一个照面。

木兰花在天台的石栏上俯身下望,而那人则在十五楼的窗口上抬头向上望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十英的。

木兰花可以将那个人的脸面,看得十分清楚。

那是一个丑得难以形容的汉子。

而木兰花在一瞥之间,便立即肯定,那人就是博物院中的聋哑人陈三——当然他只是化装成为陈三的一个人,也就是这一连串神秘事件的主角!

木兰花一扬手,道:“别动!”

可是那神秘怪人,却向木兰花咧嘴一笑,身子向下一滑,已滑进窗口去了,木兰花自衣袖之中,射出了几枚小针——那些小针中,含有强烈的麻醉剂,使得被射中的人,在半分钟之内便昏迷不醒,至少要半小时,方能够略有知觉。

然而,木兰花那几枚小针,显然都未曾射中那人!

因为那人滑进了窗子之后,那段连着铁钩的绳索,突然扬了起来,脱离了天台的石栏,那当然是不给木兰花以追踪的机会。

然而木兰花却就在此际,毫不犹豫地跨过了石栏!

在石栏之外,只有五宽的一道石檐,可以勉强站住身子,而在那五之外,便是接近两百的地面,人若是跌了下去,那实是不堪设想的!

但是,木兰花胆大包天,她在石檐上略站了一站,立即身形一矮,又向下滑了下去,当她身子下滑之际,她双手已抓住了石檐,那样一来,她的双足,已经可以构到刚才那神秘人物滑进去的窗子。窗子已经被关上了,木兰花足尖碰到的是玻璃。

接下来的,是最危险的一个动作了。

木兰花双足在玻璃上猛地一蹬,“哔啦”一声响,玻璃被她着铁尖的鞋子蹬碎了,木兰花整个人,也就着那一蹬之势,在玻璃的破洞之中,穿身而过,她的身子在穿过玻璃碎洞之际,并没有受伤,只不过衣服被撕破了好几处。

她穿过了窗子,人已到了房间中

她立时就地一滚,滚开了几步——她几乎是在锋利的碎玻璃上滚过去的,但是她却并没有受伤,那全是她对全身肌肉控制得宜的原故。

在夜总会中,我们时常可以看到一种杂技表演的人,赤着双足,自高处跃下,跃在一堆碎玻璃上,而他的双足可以安然无损。印度的苦行僧,可以睡在钉床之上,这也全是对肌肉控制得宜的原故。

木兰花滚出五六,到了一张沙发的后面。

她沉声道:“好了,你逃不走了。”

房间中十分黑暗,天台上的灯光,只有一小部份射了进来,却并不能使人看清东西,木兰花叫了一遍,没有人回答。

她估计自己和那神秘人物,先后从窗中进房间来,前后相差,至多也不过一分钟而已,难遗那神秘人物已经夺门而走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这个神秘人物,有什么时间来卸下他的化装呢?他总不能用这种可怖的样子来租这间房间的,当然他也不能用那种可怖的样子离去,因为那太受人注目了。

木兰花正在想着,突然,房门“蓬”地一声响,被人一脚踹了开来,走廊中的灯光,立时射进了房中,这是一间陈设得十分华丽的套房。

在房门口,站着两个男子。

那两个男子站立的姿势,便给人以身手矫捷的感觉,他们的手中都握着枪,同时喝道:“快举起双手,放弃抵抗!”

虽然背着光,但是木兰花还可以看到,那两个男子中,左面的那个,是她所认识的,那人叫梁光,是一个私家侦探。

梁光会在这时候出现,当然他是受雇于这家大酒店的私家侦探了,而他之所以会踹开了房门,当然是有人去通知他,房间内有了“盗贼”的原故,而那个通知他的人,自然就是先木兰花进房一步,并且立即离开了房间的那个神秘人了!

观乎他不但立即离去,而且还去报告了酒店的侦探这一点,这个神秘人物行事之镇定,当也可见一斑!

木兰花知道,那神秘人物一定已走远了,自己如今可做的事,只是从酒店方面,多了解一下那神秘人物的外貌行动了。

木兰花并不是容易被失败压倒的人,这时,她无疑地是失败在那个神秘人物之手了,因为她早已知道柯一梦会和一个神秘人物会面,她又一直跟踪着柯一梦,而这个神秘人物还是对柯一梦下了毒手,而且,木兰花虽然见到了那人一眼,却仍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不过肯定了那人是扮成聋哑人陈三的样子而已。

木兰花略想了一想,便从沙发后面站了起来。

“别动!”她才一站起,门口两个男子便齐声呼喝。

“梁光,”木兰花笑道:“那么凶作什么?”

左边的那个男子,震了一下,立时向前踏了一步,“拍”地着了灯,本兰花也已笑着向前走去,道:“不认得我了么?”

“这——是怎么一回事?”梁光的面上,充满了疑惑。

“一时之间,也难以和你讲得明白,你先说,你们两个人冲进来,是做什么的?”木兰花又坐了下来,仰着头问他们。

“这的住客报案,说是有人越窗而入。”

“他是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中年人,面且黝黑,身子并不十分高大。”

“他在那?”

“他就在走廊中——”梁光刚讲了一句,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子,已突然叫了起来,道:“他不见了,他已经不在了。”

“好了。”木兰花站了起来,她已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她只是吩咐梁光:“天台上有一具尸体,杀人凶手就是这间房间的住客——那可能是他近几天来的第四次谋杀了。你在这房间中搜集指纹,再将旅客登记簿中那人的签名交给警方,是你通知警方,还是我通知?”

“我来通知好了!”梁光听了木兰花的话之后,不免慌了手脚。

木兰花出了房间,走到了电梯门口。

不一会,电梯便到了,木兰花跨进了电梯,就向电梯司机问道:“刚才可是有一个面日黝黑的中年人下楼去?”

“是的,他还叫我带到酒店的安全部去投诉,”电梯司机笑了笑,“看来他很神经质,说是有人从窗中爬进了他的屋子!”

木兰花苦笑了一下。电梯司机的判断,当然是大错而特错的。那人非但不神经质,而且还镇定得出奇,他自己刚在酒店的天台中干了一件凶案,却还向酒店的保安人员去投诉,在他的房间之中,有了“越窗而进的窃贼”!梁光和电梯司机的描述,都说这人是一个“面目黝黑”的中年人。

但木兰花知道这是靠不住的,她已知道那神秘人物,一定是用一种玻璃纤维的面具,来改变自己容貌的,那比化装快捷得多。

但是一个人的容貌,可以藉着科学的工具而得到暂时的改变,一人的声音要令之改变,却又不是容易做得到的事。

只可惜电梯司机和梁光,他们对那个“面目黝黑的中年人”,根本没有丝毫的怀疑,是以那中年人的声音究竟是怎样的,他们也根本记不起来了。

木兰花一面沉思着,一面走出了酒店。

她的心情十分沉重,这一连串的怪事之中,有一个人在主谋,找到了这个人,一连串的事情,便可以迎刃而解了,这个人,已和她有了见面的机会,可是终于被他溜走了。若不是酒店的侦探,恰好是自己所识的梁光,那还得费一番手脚,才能脱身哩!

木兰花沿着马路,踽踽地走着。她又将所有的事,从头至尾地想了一遍,当然,她也将谷老爷子的话,又细想了一次。

她发现在谷老爷子的叙述之中,完全未曾提到那一幅失了踪的织锦。本来,自己也以为那幅织锦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但如今事情越来越是扑朔迷离,在已经发现的一些线索之中,难以寻得出解决怪事的可能来,那只有再重新考虑本来不值得考虑的事情了。

谷老爷子是刚从外国回来的,而谷老爷子将调查他儿子叛国的一事,嘱托了柯一梦和陈三两人。如果说,柯一梦,或是陈三,要欺骗谷老爷子,说他们已发现了证据,证明谷老爷子的儿子是被人陷害的,那谷老爷子一定深信不疑的。

因为谷老爷子一直不信自己的儿子会私通敌军——虽然木兰花根据谷老爷子的叙述,觉得他儿子可能真是个叛徒——那么谷老爷子一定会从外国回来。然后,柯一梦随便捏造一人,说这个人便是诬陷他儿子的人,谷老爷子当然也会相信的。

那么,柯一梦便可以先杀了陈三,再杀了那个人,而说那个人杀了陈三,自己又杀了那个人,为了陈三和谷老爷子报仇。

以谷老爷子过去的声名而论,警方在凶案发生之后,真是可能接受谷老爷子的意见,将这件事列为悬案的。

自己不是已经劝高翔不要再追究了的么?

如果自己的推测不错,那么这一切事,全是一件极大的阴谋,谷老爷子只不过是被人利用了来做警方不要追究这件事的挡箭牌!

而这件阴谋,当然不是柯一梦一个人进行的。

柯一梦还有一个“合伙人”,就是那个神秘人物,这神秘人物在和柯一梦合作,杀了陈三,赵进之后,又杀了一个人——博物院的资料员。

这使得柯一梦大为不满,认为本来可以平息下去的事情,又重新引起了警方的注意,所以他便和那人见面,结果,却遭了毒手。

木兰花想到了这,在街道的转角处,一家大型百货公司的橱窗之前,停了下来,看她的样子,像是在浏览橱窗中所陈列的五花八门的货色,但是实际上,她却仍然是在深思着。

她想:自己这些推断,如果不错的话,那么,已可得出如下的结论:

(一)不论谷老爷子的儿子是不是叛徒,这是一件早已无法追究的往事,但柯一梦和人利用了这件往事,利用谷老爷子来作恶。

(二)柯一梦和一个人合作的。

(三)凶案连二接三,发生在博物院中,可知事情和博物院有关,简言之,可能和失踪了的那幅印加帝国的古织锦有关。

这是三个结论,还有两个问题是悬而未决的:

(一)制造凶案的目的何在?

(二)和柯一梦合作的神秘人物是谁?

当然,这两个问题,如果有了答案的话,那么什么问题都不存在了。木兰花抬起头来,她紊乱的思绪,总算整理出了一点头绪了。

就在她一抬头间,她突然看到,在百货公司面,有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人,正在向她注视着,木兰花呆了一呆,那中年人立即转过头去。

木兰花立即走进了百货公司,偏偏公司中的顾客,十分拥挤,木兰花虽然以最短的时间,挤到了刚才那中年人站立的地方,但是那中年人却已不在了,木兰花沿着公司上下转了一转,也未曾再发现那个中年人,她当然不能肯定那个中年人,就是“神秘人物”,但是他为什么盯着自己呢?

木兰花出了百货公司,便召了一辆的士,回到家中去,她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十一时,高翔正在急得团团乱转的时候!

高翔一看到了木兰花,便怪叫了起来:“你到哪去了?唉,我实在急死了,博物院中,又发生了凶案,秀珍自称去追踪凶手,但是一去无踪,到现在也没有下落,你又不回来,我——”

他没有再讲下去,因为木兰花镇定地望着他,使他更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了,他停了一停,苦笑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可话长。”木兰花坐了下来,皱起了双眉,“秀珍去捉凶手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难道一点消息也没有?”

“没有!”高翔搓着双手。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高翔一把抓起了电话,听了一句,便“啊”地一声,道:“快放她出来,唉,这像是什么话,快!快!”

他放下了电话,苦笑了一下,道:“秀珍给人们当作了女疯子关进神经病院去了,好了,你们两人,总算都有着落了!”

“高翔,”木兰花不禁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起,成了我们两个人的保护者的?”

“兰花,”高翔红着脸,“你去见那姓谷的老东西,有什么结果,为什么我立时率队前去,只见到了柯一梦,你已不在了?”

“谷老先生和这件事情,可以说是没有关系的,我推断他是受了人的利用,利用他的是柯一梦,但是柯一梦却也死了。”

“柯一梦死了?”高翔骇然问。

“是的。”木兰花将大酒店中发生的事,和自己的推断,向高翔约略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们如今要做的事,便是找那个神秘人物!”

“是的。”高翔点了点头,“可是我也有一个发现,我在那幢古老大屋的一个保险柜中,找到了半张相片,你猜相片上的人是谁?”

木兰花还未曾回答,穆秀珍的声音,便已从门外响了起来,叫道:“是大头鬼,落水鬼,吊死鬼。”她一面叫,一面怨气冲天地奔了进来,她身上还穿着精神病院的白色病服,一进来便坐了下来,然后又立即站起,叫道:“我要放火将精神病院烧了!”

木兰花望着她一笑,道:“如果你真去放火的话,那你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了。快别胡闹了,事情比我们想像的严重得多!”

穆秀珍想想自己的遭遇,虽然可气,但却也十分好笑,她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起来,道:“算是我倒霉罢了。”

木兰花望着穆秀珍摇了摇头,道:“那半张相片上的是什么人,我可猜不到,你说吧。”

穆秀珍刚才在门口是听到那句话的,她怪叫道:“让我来猜,我猜那半张相片上的人,是死了的聋哑人?赵进?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她连猜错了几次,未能猜中,索性撒起赖来,她不认识的人太多了,她以为这一次一定可以猜中了。

怎知道高翔摇头道:“不,他是张伯谦院长,你是认识的!”高翔取出了那半张相片来。放在咖啡几上,木兰花立时全神贯注地看着。

穆秀珍闹了一个小狡狯,但仍然未曾猜中照片上的是什么人,她赌气不再出声,也不去看那张相片,自顾自上了楼。

木兰花望了片刻,才抬起头来,道:“张院长看到过这张相片了么?”

“看到过了,他说这是在多年之前,摄于南美洲秘鲁,处于沙漠中心的一个山谷中的,那时他正从事印加帝国文物的研究。”

“印加帝国文物——”木兰花自言自语着:“那么,在他身边,应该有一个人的,这个人已经被撕去了,那个人是谁?”

“我也这样以为,可是张院长却说,在他的身边,是没有人的,那张相片,根本只是他一个人照的,并不是和别人的合照。”

木兰花又拿起照片来,仔细地看看,她又顺手拿起一具放大镜来,察看了约有三分钟之久,才道:“张院长是在说谎。”

“说谎?”高翔不禁愕然。

的确,本市的博物院院长张伯谦博士,是世界知名的学者,将这样一个学者的名字,和“说谎”两字连在一起,那是难以想像的。

“他是在说谎。”木兰花却十分肯定,“我相信他一看到这张照片,就立即知道他身边的那一个是什么人了,只不过他不肯说而已。”

“你何以如此的肯定呢?”高翔不能不表示怀疑。

“我当然有我的理由,两个人合拍一张相片,通常两个人都是站得十分近的,要在照片上剪去一个人,而不损及另一个人,是十分困难的。我敢断定,那张院长之外的另一个人,当时是穿着深色的衣服,你看,在张院长的身边,还有些深色的边缘,那就是另一个人了。”

高翔接过了照片,仔细地看了一看,他不得不佩服木兰花观察的精细,他疑惑地抬起头来,道:“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谎呢?”

“我还不知道,你这张相片既是从那幢古老大屋中得来的,我想多少有点关系,如今我正在致力寻找那个神秘人物——”木兰花顿了一顿,心中忽然一动,“难道那神秘人物,就是这个被剪去了的人?”

连木兰花也想不出一个头绪来,高翔自然也是一片惘然。两人默默地相对着,穆秀珍却又在这时,“蹬蹬蹬”地走下楼来,她已换了衣服,一下来就直冲大门口,准备出去。

“秀珍,”木兰花忙叫:“你到哪去?”

“我要去查凶手。”穆秀珍神气活现地说。

“秀珍,你先过来,那另一件凶案又是你发现的,你将详细经过向我们说说。”木兰花向她招着手,柔声地说。

穆秀珍又兴奋了起来,她在高翔和木兰花两人的对面,坐了下来,将她如何大着胆子上三楼检查,那胆小的警员忽然看到聋哑人的“魂魄”,她如何冲到门前去开枪,以及追拿凶手,被人当着是神经病患者等的情形,兴高采烈地讲了一遍。

等到穆秀珍讲完,高翔和木兰花两人,互望了一眼,齐声道:“这样看来,一定是他了。”

“谁?”穆秀珍急忙问。

“当然是那个假扮陈三的人了。”高翔答。

“呸,”穆秀珍撇了撇嘴,“那还用说么,谁不知道是那个家伙啊,可是那个家伙又是什么人,你们可知道么?可有线索么?”

“唉,”木兰花叹了一口气,“我已几乎可以将他捉住了,但结果还是给他走脱,我还是要设法和谷老爷子去见面——”

“我看不必了。”高翔摇头道:“既如你所说,这老头子是被人利用的,那么他在这一连串的事情中,看来十分重要,事实上却无足轻重!”

“错是不错,但至少在他的口中,我们可以知道有可能利用他的,除了柯一梦之外,还有什么人,这就利便得多了。”

“可是,”高翔抬起头来,“这个可怜的老人,已经以为自己的儿子得到了清白,如果他知道自己被利用的话,岂不是又要伤心?”

“你说得对。”木兰花站了起来,来回踱着,就在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木兰花拿起电话,听了一下,交给了高翔。“找你的。”

高翔拿过了电话,“嗯”地一声,道:“怎么样,喔,是,我已经知道了,你们作了检查——”他转过头来,“警方在查柯一梦的尸体。”

木兰花点了点头,高翔继续听着电话,突然他“啊”地一声,道:“在死者的手中,有一角织锦?是,很重要,小心保存。”

高翔放下了电话,道:“死者的右手,紧紧地握着,用了极大的气力,才将他五只手指拉了开来,而在他的手中,握着一角织锦——我几乎可以肯定,那织锦一定是博物院中失去的那一幅中撕下来的,可能柯一梦在临死之前,和那个神秘人物争夺过这一幅织锦。”

“晤。”木兰花只是这样地回答了一声。

她整个人都沉浸在沉思之中,她已经想到过,那幅南美洲古印加帝国的织锦,和一连串的怪事有牵连,但是都还没有具体的证明,如今,证明已经有了,如果不是这幅织锦和一连串的怪事有关的话,何以柯一梦的手中,会紧握这幅织锦?

但是,虽然有了证明,事情还是茫无头绪的。

高翔怔怔地望着木兰花,好一会才道:“兰花,你可有新的概念么?难道真的要将这一连串的事,当作悬案?”

“当作悬案?”木兰花喃喃自语,突然之间,她心中一亮,道:“我看,谷老爷子和张院长雨人是相识的,你说有没有可能?”

高翔不知道她何以忽然会问起这样一句话来,而且这个问题,他也有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的感觉,是以他仍是怔怔地望着木兰花。

木兰花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来回地走着,道:“我记得,谷老爷子曾经说,他不想到博物院中去,因为他十分讨厌博物院中的一个人,而聋哑人陈三能够在博物院中做工,你不认为这是谷老爷子介绍陈三去的么?”

高翔越听越是莫名其妙。

穆秀珍也瞪大着眼晴,难以出声。

“你们两人,曾经被谷老爷子拘留过,张院长也和你们在一起,是不是?”木兰花俯身,一字一顿,慢慢地问着。

“是,但我们是在离开那幢古老大屋时才见面的,在屋中的时候,我们并没有见到他。”高翔将当时的事实,讲了出来。

“那就对了,张伯谦博士和谷老爷子原是认识的,两人之间,可能还有过龃龉,总之是有过不十分愉快的经过就是了。”

“或许是,”高翔摊了摊手,“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他们是相识的又如何呢?”

木兰花也摊了摊手,道:“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但如今,包围在我们四周的,是无数谜团,我们必须抓住每一个可抓住的线索,循着这个线索找下去,可能找到一定的结果,也可能是一无所获,但总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高翔苦笑了一下,木兰花的话,常然是有道理的,但是张院长和谷老爷子是不是相识,这一点在高翔看来,却是绝无作用的。

木兰花来回踱了几步,又道:“高翔,你可以回去了,你去详细研究柯一梦手中的那半幅织锦,暂时别到博物院去。”

“兰花姐,”穆秀珍抢着道:“不到博物院去,怎么能查出这一连串怪事的来龙去脉来?”

木兰花向高翔点头示意,高翔即告辞。

高翔走了之后,木兰花才在穆秀珍的肩头之上,轻轻一拍,道:“我要去见张院长,你在家等我的电话,我随时都可能打电话回来的,你千万不要乱走!你也疲倦了,还是休息的好。”

“不,我和你一起去。”

“你还敢到博物院去?你去一次,博物院就出一次凶案,要是再给你发现一次凶案的话,高翔要怀疑你就是凶手了!”木兰花打趣地说。

“他敢!”穆秀珍叫起来,彷佛是真的一样。

“好了,上楼去吧,我还要化装,这件事只不过是一件动机不明的凶案而已,以后有更惊险的事,我再带你一起去好了。”

穆秀珍的心中,虽然不愿,但是却也扭不过木兰花,只得嘟着嘴,闷声不出,倒在床上,却又故意睁大着眼晴,表示她在生气。

但是,二十分钟后,当木兰花化装妥当之后,经过卧室之际,却发现穆秀珍早已睡着了。木兰花轻轻地掩上了房门,拨动了门柄上的一个钮掣,这样,任何人只要一推这扇门的话,穆秀珍的床头,便会有一阵震荡将她震醒的,她就可以预防了。

木兰花轻轻地下了楼,出了大门。

这时,早已过了午夜了。

黯淡的街灯,照在木兰花的脸上,木兰花这时,已不是一个花容月貌的少女了,精妙的化装,使她变成了一个面目粗糙的中年妇人。

她急速地沿着公路走着,等到走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时了,在市区的边缘上,她截到了一辆的士,来到了博物院。

庞大古老的博物院,在黑暗之中看来,分外神秘,门口两盏灯,在黑暗中发出昏黄色的光芒。张院长是住在博物院中的,木兰花早已打听清楚了,她在博物院的大门。,略停了一停,便像是幽灵一样地闪进了博物院旁的小巷之中。

凌晨时分,是一个城市一昼夜之中最静的时候,当木兰花身形闪进了小巷之后,更是静到了极点,木兰花在小巷中,向前走了十来步,便抬头向上看去。

博物院在靠小巷的一面,有着不少窗子,但每一个窗子是黑沉沉地,木兰花根据穆秀珍的叙述,抬头向三楼的窗子浏览着。

她很快地就找到了聋哑人陈三房间的窗子,那是在水喉管旁边的一个。木兰花夤夜前来博物院的目的,是想会见张院长。

她不想这次会见有任何人知道,是以她必需偷进博物院去,突然在张院长面前出现。聋哑人陈三已经死了,从他的房间中爬进去,那是保证可以不被人发觉的,所以她才在这个小巷之中,选定了这个窗口,向上迅速地爬了上去。

窗子虽然上着栓,但木兰花只是以极短的时间,便轻轻地打开了窗子,跃了进去。

这是一间十分小的小房间。

房间中暗得可以,木兰花才一跃进了房间,便肯定房间中并没有人,但是她却感到有一股极其阴森的气氛,笼罩着自己。

木兰花想起这间房间中曾发现过死人,和房间外走廊上的那些古埃及的木乃伊,突然之间,她的心中也生出了一股十分诡异的感觉来。

她停了一分钟,才轻轻地向前走去。

到了门旁,门是虚掩着的,因为门锁已在日间被穆秀珍击坏了。她轻轻地拉开门,走廊之中,一团漆黑,黑得几乎什么也看不到。

然而在那几具铜棺之旁,却又隐隐有几点绿幽幽的光芒在闪烁着,虽然没有一点怪异的声音,这情形也不禁令人毛发直竖。

木兰花又停了一停,她不禁为自己刚才心中兴起的那一阵恐怖之感而觉得好笑,铜棺中是木乃伊,那么在铜棺附近有一些磷火,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博物院员工的宿舍是在二楼的,木兰花沿着漆也似黑的走廊,向前走去,到了楼梯口子上,正准备向楼下走去之际,忽然听得在一间陈列室中,突然发出了“拍”地一聋响!那一下声响,在寂静的黑夜之中听来,十分之清晰!

木兰花知道那绝不是自己的幻觉,她陡地后退了一步,贴墙站定,循着声响的来源,向前用尽目力地仔细看去。

她可以断定,那一下声响,正是由那间陈列那幅失去了的织锦的陈列室中发出来的,但为什么一下声响之后,便没有声息了呢?

是不是一只野猫闯了进来,造成了一下声响,使得自己神经过敏呢?还是在那间陈列室中,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在进行呢?

木兰花停了两分钟左右,以极轻极轻,猫一样的步法,向前走去,她本来是准备来到了陈列室的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上一听的。

然而,当她来到了门前的时候,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却发生了,门把上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得”地一声,那扇门竟被人从面打了开来。

这是极其突然,木兰花事先是绝未意料到的事情!

那扇门才一拉开来,木兰花便看到一个人站在门口。

由于极端的黑暗,木兰花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人,她只不过看到在黑暗之中,朦胧地站着一个人。木兰花知道,自己既然看到了对方,那么对方当然也看到了自己,再想要避开,是来不及的了,但由于黑暗,对方也一定看不清自己是谁。

所以,在这样的情形下,凝立不动,静以待变,遣是最好的办法,木兰花屏住了气息,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等那人发话。

那人当然也看到了木兰花,他也呆立着不动。

刹那之间,木兰花的心中,不知道泛起了多少问题来,那是什么人,半夜三更,他在博物院三楼的陈列室中干什么?

木兰花和那人僵持了半分钟——虽然只是半分钟,但是这半分钟却长得出奇,令得木兰花的手心之中,也湿腻腻地在出汗。

半分钟之后,那人开口了。

那是一个黯哑的,低沉的,几乎连是男是女也分不清的声音,道:“你来早了五分钟,做我们这一行,是不能心急的。”

木兰花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仍不明白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对方却显然将她当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大约是在五分钟后要与他相会的。

木兰花也以含糊的声音,“嗯”地一声。

她一面含糊地回答,一面心中在盘算着,若是那人再和自己说话的话,自己如何回答,还是出其不意地将那人击倒再说。

她正在犹豫着,那人又开了口,道:“东西在老地方,你去取吧。”那人一面说,一面已经向前走来,身子竟在木兰花的身旁擦过。

在那一瞬问,木兰花心中的思潮起伏,也已到了极点!

她这时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那人击倒,是不是应该那样做呢?还是听凭那个人离去,等待五分钟后,另一个人到来,再来发难呢?

是眼前这个人重要呢?还是五分钟之后要来的那个人重要呢,自己大可以先击倒了那人,再静静地等候另一个人,这样是不是行得通呢?'

那人在木兰花身边走过,只不过是一两秒钟之间的事,木兰花实在没有可能多作考虑,而她心中,已然可以肯定,那个在黑暗中突然出现的怪客,一定和连串怪事,有着密切的关系,若是放他离去,只怕以后再也没有和他相见的机会了。

姑不论他是不是那个假扮陈三的神秘客,还是先将他擒住了再说!是以木兰花连忙一缩手,手肘重重地撞在那人的背心。

那人“哼”地一声,身子猛地向前,跌出了半步。

木兰花旋风也似地转过身手,重重地一弯,劈在那人的后颈之上,那人第二下呻吟声还未曾发出来,“咕咚”一声,便已跌倒在地上了。

木兰花知道自己这一掌,至少可以使得那家伙昏过去半小时左右,她便拖着那人的一条腿,拖进了那陈列室,她又耐着性子等着。

然而,她立即知道,那个本来应该在五分钟之后出现的人,是不会再出现的了。因为二楼的电灯突然亮了,那显然是木兰花刚才击倒那人时所发出来的声音,已经惊动了二楼的人,同时,二楼有好几个人的呼喝声传了上来:“上面是什么人?”

那几个人的呼喝声,听来虽然粗壮,但木兰花却也听得出呼喝的人,声音之中,带着十分惊恐的味道,声音有一点发颤。

发出喝问声的,当然是住在二楼员工宿舍中的人了,紧接着,木兰花又听到二楼人聋鼎沸,七嘴八舌,讲话的人越来越多了。

木兰花知道人一多,一定会有人大着胆子上三楼来察看的,她连忙拉着那个被她击昏的人,到了陈列室的一角不易被发现的地方,她自己也隐了起来。同时关上了那扇门。果然,不多久,便听到有脚步声传了上来,有人打开了门。

电筒光闪闪射了进来,但只是随便转了一转,根本没有人进来,接着又有人道:“没有什么人,只怕野猫跳进来了吧。”

有的道:“别搅了,明天起,杀我头也不再在这住了,鬼鬼气,刚才明明听到有人叫唤的声音,你说是野猫,那谁信?”

人声又迅速地下了二楼,三楼上又回复寂静。

木兰花唯恐那人突然醒过来,又重重地在他的头部,踢了一脚,然后又打亮了她随身携带的小电筒,在陈列室中四面照射着。

她立即发现,在一个陈列柜中,有一个完全不应该属于博物院中应有的东西——那是一个牛皮纸包裹,方方整整的。

那个陈列柜,就是放置那幅织锦的那个,那幅织锦早已不在了,空的陈列柜中,却多了这样的一个牛皮纸的纸包。

木兰花立即想到那人的话:“干这一行的,不能紧张;东西在老地方。”那一包东西,自然是那人带来,要寄给博物院中的一个人的了。这时候,木兰花不禁有一点后悔,因为那个人自然不是博物院内部的人。如果自己放过了这一个人的话,那就可以知道博物院中来接受这一包东西的是什么人了。

木兰花并没有立即去看那一包是什么束西,她手中的小电筒的光芒,停在倒在地上,昏了过去的那个人的脸上。

那是一个方脸的汉子,左边的耳朵,少了一半,像是给什么利刃削去的,木兰花一看清楚了那个人,便陡地一怔,熄了电筒。

那个人,木兰花是认识的。

他是本市的一个大毒贩!

当然,他在表面上,是有着堂而皇之的职业的,而因为没有证据,警方只是注意他,而未能对他采取任何有效的行动。

关于这个人,方局长曾和木兰花讨论过几次,木兰花也曾经调查过,可是却也没有抓到什么实在的证据,只知道他有一个花名:半耳鼠。

这个绰号和他的大名,陈万贯相比,当然是差得太远了,木兰花绝想不到,这样的一个大毒贩,会在这落在自己的手中。

那么,那一包东西,竟是海洛英了?

据估计,那一大包海洛英,至少有五磅,照时值来说,便相当骇人,陈万贯是交给博物院中的什么人呢?市立博物院竟是毒品的转运站,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既然博物院中有了这样的秘密,那么一连串的凶案,自然与之有关了!

木兰花迅速地想着,她又打着了电筒,直射着陈万贯的脸,伸脚在陈万贯的太阳穴上,轻轻地踢了几下,阵万贯的太汤穴受了剌敷,慢慢地睁开了眼来,木兰花立刻沉声道:“别妄动!”

陈万贯已伸手按在腰际,但是木兰花一伸手,已先他一步而将他腰际的手枪,取了过来,对准了他的肚子,又道:“别乱动!”

陈万贯闭上了眼睛,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的脸上,额上和鼻尖上,都沁出了豆大的汗珠来,他的气息也变得十分急促,道:“朋友,你是哪条线上的,有话好说,你要多少?”

木兰花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原来陈万贯将自己当作是“黑吃黑”的人了。她冷笑了一声,道:“警方如果知道你今晚的行动,那一定十分感兴趣了?”

“嘿——嘿——”陈万贯乾笑着,“自己人,有话好说,何必拿警方来吓人,见者有分,你提出一个数目字来好了。”

木兰花一翻手,食中二指,挟住了一枚尖针,针上有一朵小小的木兰花,在陈万贯的面前,扬了一扬,道:“我是木兰花。”

陈万贯的面色,在电筒光下,成了死灰色。

“木兰花!”他显然是久闻木兰花的大名的,因之,当“木兰花”三字,自他口中吐出来的时候,他简直已和一个死人差不多了。

“好了,你可以讲实话了,谁是接货人?”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遣,送到这来的货品,并不是运销本市,而是转运出去的。”陈万贯急急地说着,唯恐木兰花不信,“我只是奉上司的命令,每隔一个月,便将五磅货物,交到这来,便自然有人转运出去的了,我真的不知道——”

陈万贯的脸面,在电筒的照射下,可怖地扭曲着,他面上的汗水,简直可以汇成河了。他哀恳地望着木兰花,又道:“我洗手不干了,你——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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