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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毒计要挟

只有石红,见华剑峰也欲作势站起,“嗤”地一笑,笑声分明是做作出来,要引起人们注意的,道:“翠羽剑客乃一派宗主,想不到竟然只会找后生小子的晦气。杨老前辈名满天下,今晚何不让我们见识一下?两位老前辈,难道当真这样小气么?”

杨志痴也是聪明绝顶的人,闻言心便猛地一跳,见红莲花面色奸猾,暗道不好,但仍是不动声色,只是淡然一笑。翠羽剑客何飒却向石红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幸而能不与杨志痴动手,心中不知怎么高兴,而今石红竟要挑拨他和杨志痴相打,怎令他不恨?冷冷地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可就不懂了?”

准备含糊过去算数。石红嘴角向上一翘,还要讲话,一旁只将华剑峰急得不住跺脚,当着这么多人,又不能叫她不要讲话,只得叫道:“红妹!”

石红长眉一扬道:“什么事?”

华剑峰道:“红妹,你——”却又讲不出来,只是发急。

石红心中得意已极,她一直不以为自己所作所为,有所不当,只是一则痛恨江小桃勾引华剑峰,二则又痛心华剑峰移情别恋,三则又恨杨志痴硬为两人作主,如今眼看三人的命运,俱在她手掌心中,叫她如何不高兴?望定了华剑峰,道:“华当家,别心急,我只不过怕你不是翠羽剑客的敌手,是以才想请杨老前辈出来动手罢了。若是杨前辈一伸手,哈哈!那就有得好戏看了!”

华剑峰见她总算没有说出杨志痴武功全失之事,手中暗捏了一把汗,道:“多谢石姑娘关心!”

红莲花石红自从和追魂索鲁直、南宫梅等人,合在一起之后,那些黑道上人物,总以为她家学深源,况且和正宗武林人士,甚多相识,南宫梅又因为杨志痴嘱咐,带她去盗药时,曾有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之言,因此个个对她另眼相看,甚为推崇。

而这种情形,也正投合了石红的脾胃,倒觉得和这些人在一起,反到如鱼得水,其乐盎然,这时她一个人大呼小叫,众人自然也不以为异,只是奇怪何以杨志痴会一直淡然而笑,并不加以制止,又只当她对杨志痴有恩,也未听出她语带双关之处,只是静以待变。

翠羽剑客见杨志痴别无异议,人已经离座而出,来到正中两丈见方的一块空地上,双手抱拳,将七珠银剑夹在

手中,剑光向下,作了一个罗圈揖,朗声道:“七珠银剑,能者得之,此言是何某人所说,在座各位,谁要不服,请在何某人手中夺剑!”

说毕,两脚丁字步站定,抱元守一,气势如虹,虽然他生得面目丑陋,身材矮小,也显得一派宗主,究竟气概不凡。

华剑峰一等他讲完,也推开了座椅,仗剑而起,怎知杨志痴突然将手向他一扬,道:“且慢!剑峰,你只管坐着,吃肉喝酒,何老大,刚饮得痛快,动什么刀枪?难得大家叙在一起,过几天又怕什么?”

何飒猜不透杨志痴的心意,回头道:“在下有事在身,怕不能久陪!”

杨志痴两道剑眉,突然扬起,面色一沉,道“何老大,姓华的年纪轻轻,怎是你的敌手?需得我教他三招两式,难道这样一个小面子,你还不肯卖么?”

何飒心中暗暗好笑,暗想当年点苍派迟立掌门人之时,自己一柄长剑,击败了多少同派高手,翠羽剑法,简直已到出神入化的境地,除非是杨志痴这等高手,才会心存忌惮,换了第二个,也就不会怕他,就算华剑峰学上三个月,又怕什么?乐得答应,长笑一声,便自归座,道:“你讲得有理,我定在此恭候三日便是了!”

杨志痴笑道:“这才象话!”当下四五十人,各自畅饮。华剑峰心中之焦急,难以言喻。好不容易等到席散,夜色已浓,各人全散了,翠羽剑客何飒被鲁直约了去,杨志痴向华剑峰和江小桃一使眼色。

华剑峰刚要走过去,石红沉住声音喝道:“剑峰,别走远了!等一会我就来找你,你可在半山茅屋等我!”华剑峰应了一声,和小桃两人,一起和杨志痴走出,来到一处静僻所在,杨志痴皱着眉头道:“总算仗着昔日名声,尚没有被他们看出。”

华剑峰答应了一声“是”,心中暗暗叫苦。杨志痴又道:“只是石红那丫头,讲些风言风语,她心思灵敏,倒要防她三分,若是给她看出了破绽,将她结果了先说!”

华剑峰听杨志痴提到石红时,几乎已要将石红已听到他武功全失一事讲出,但又听杨志痴要将石红先结果了,不由得又将话缩了回去。

他虽然将杨志痴敬为天人,但因为这种小事杀人,却也下不了手的。

三人沉默了一会,杨志痴道:“你所学天一剑法,足可敌何飒翠羽剑法有余,但他手中所持乃是削金断玉的利剑,我来教你一路剑法,乃是以剑脊相敌,就算和敌人兵刃相交,也是剑脊对剑脊,便可不怕了!”

说着,取过华剑峰腰间的长剑,一招一式,使了起来。

他武功虽失,但招式仍在,那一套剑法,唤着“静云剑法”,将剑反施,招数最是诡异,出人意料之外,向敌攻击之时,并非以剑锋对敌。

华剑峰自习天一剑法之后,武功大进,触类旁通,杨志痴施了两遍,已然学会,但觉威力不如天一剑法甚远,心中又挂念着石红之约,见杨志痴又要授江小桃夺鲁直手中金刀之法,便借故走了开去,直上山峰,只见茅屋中灯色昏黄,似已有人在屋中,一心以为石红早已在此等待,提一口气,窜了过去,刚要出声呼唤,忽听茅屋中“拍”地一声,一人道:“不错!定是那么一回事了!”

另一人道:“如何?我们便连夜弃了此间基业,还怕什么?”

华剑峰认出先讲话的那个,乃是追魂索鲁直,后一面,分明是一见杨志痴到来,就隐身不见的南宫梅。

杨志痴一到,便找南宫梅,显然是为了无极岛上种种之谜,要向他问明白,还有二十年前,石将军石亨的去向,和那八车珍宝的下落。却想不到他躲在这里!

华剑峰四面一看,太湖上灯火掩映,山庄中隐隐有人声传上,山峰上可是静到极点,也未见红莲花石红前来,便屏息静气,悄悄掩了过去。

尚未等他凑近窗去看,南宫梅又道:“鲁兄,此事本来舍我而外,只有金甲力士周泰和赛华佗范崖两人知道,如今这两人俱死在我的手下,因此只有你我两人知道了!”

说到此处,追魂索鲁直忽然声色俱厉,喝道:“你今晚讲与我知,却是意欲为何?”

南宫梅道:“鲁兄果然是明眼人,但求鲁兄将银剑夺回,在下一定远离,这天大财富,便送与吾兄!”

鲁直沉吟了一阵,冷然道:“谁知你讲的话,真也不真?”南宫梅道:“等我将我从何处听来的,和你一说!你便信了!”

追魂索鲁直道:“你且说来!”

华剑峰虽不知两人在商议什么事,但也听出南宫梅是要以一批极大的财宝——那批东西,他知道所在,另外两人,周泰和范崖,本来也知道的,却被他杀了——和鲁直去换银剑。

想那鲁直在黑道上闯荡有年,寻常珍宝,怎能将他收买?莫非正是当年大内中运出那八车珍宝中的精品么?

照在无极岛上金甲力士周泰身边所发现的那块青玉上面所刻的名称来看,端的是不同凡响,心上一动,便偷偷绕过茅屋。

那三间茅屋,乃他亲自监工督造的,地形自然再熟也没有,知道屋后有一个小窗,因旁住岩石,长年不关,并还有七八条葛藤,长在石缝中的,自窗口垂入屋中,为屋中添一点缀,若绕至那处,不但可以听见他们讲话,而且可以望见他们行动。

主意打定,正待展开身形,向旁移去时,忽觉后颈上似被人喷了一口暖气,痒酥酥地。

他因全神贯注,在听屋中南宫梅和鲁直的讲话,竟未发觉身后已有人到来,想趋身在险地,不由得大吃一惊,

也来不及回头,急忙右手向后一挥一捞,但觉触手柔软,已搂到了一个女子的纤腰。

同时,耳际听到了极轻微的“嗤”地一笑,回头看时,正是红莲花石红,满面春风,一对俏眼,望定了自己。也就在这个时候,室中南宫梅和鲁直两人已同声喝道:“外面是谁!”

华剑峰唯恐石红出声答应,伸手掩住她的口,两人向旁一掩,转至屋后,身子刚隐起,便听“吓”地一声,屋中灯火,已被人吹熄,接着金光一闪,追魂索鲁直手提金刀,首先窜了出来。后面便跟着南宫梅。

两人出来之后,四面一看,不见人影,鲁直道:“莫非是杨志痴?”

南宫梅道:“他一向不做鬼鬼祟祟的事,倒可以放心的。”鲁直道:“然则谁敢这么大胆,在外偷听?”南宫梅道:“怕是山上松鼠吧!若说是人,此间全是自己人!”

鲁直“哼”了一声,不再寻找,吓得华剑峰心跳不已。他倒不是怕和鲁直打照面,而是怕鲁直发现了自己,则南宫梅当然不会再将秘密讲出来了。

幸亏两人心中各有心事,一个是想使狡计令追魂索鲁直上钩,另一个是贪得稀世珍宝,在屋外并没有停留了多少时间,便又回到了屋中。

华剑峰和石红此时所处位置,已刚好在那个小窗口之上但见屋中一亮,两人又点着了灯火,石红几次要讲话,俱给华剑峰止住,到后来,她索性不讲,倚住了华剑峰,似笑非笑地望住他。

华剑峰心中,此时正是有苦说不出,一方面不知石红等讲些什么话来,另一方面又想听两人计议些什么事,暂且只好由得石红去。

灯火重点之后,华剑峰向鲁直对面的那人一看,不由得惊了一下,原来站在鲁直对面的那人,粉红黛绿,体态窈窕,竟是一个美妇人,哪里还有一点日间所见,麻面狮鼻大汉的影子?

他虽然已知南宫梅精于化装之术,但也想不到竟到如此出神入化境地,心中不由暗暗叹服,因深知追魂索鲁直内外功俱臻绝顶,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只听南宫梅道:“多年前,我在苏州玄妙观游玩,遇见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在进香,当时使三分手段,上去勾搭,怎知那贱人竟也有意。”

鲁直笑道:“当时你所扮的,定是英俊书生无疑了?”南宫梅笑道:“不出老兄所料!”

华剑峰知道他所说玄妙观中相识的那个有钱人家小姐,定是雪花。便再仔细听了下去。

南宫梅又道:“当日我便尾随其后,觑准了地方,那贱人还命她贴身丫环,前来寻我讲话,那丫环,便是今日杨志痴所收的记名弟子,江小桃!”

鲁直“噢”了一声,南宫梅续道:“晚上我施展轻身功

夫,进了她的绣房,不几日,便两情相悦,不消细说,两年后,她有了身孕,我刚想抛弃她时,忽然发现她一只手饰箱中,有十余件稀世奇珍,无论是明珠玛瑙,翡翠宝石,全不是民间所应见之物!”

鲁直打岔道:“你不是说——”南宫梅道:“你别急,且听我说,我一见便起疑,此时那妮子已对我死心塌地,一句谎话不会对我说的了,但她说是父亲所给,别的皆不知情。”

“我也在苏州城内打听过,这家人是早二十年前,从外地迁来的,显见可疑,而且我也曾偷偷去看过这家老爷的住所,那老人头顶全秃,一望而知,是武林中人,过几天我又在苏州城中打听,哈,你猜遇到了谁?”

鲁直道:“谁?”南宫梅道:“铁拐沈半仙!”追魂索鲁直道:“胡说,铁拐沈半仙和金甲力士周泰,早二十年便突然在滇贵交界之处失踪,那会在苏州出现!”

南宫梅道:“可是一点也不假,我见他断了一条腿,便上去和他招呼,怎知沈半仙端的是耳目伶俐,一见我便认出我是同道中人,便向我打听城中金甲力士周泰的住所,在什么地方。”

我假作此时只我一人知道,问他有什么事情,沈半仙道,他要找金甲力士算一件旧帐。我听出他语中愤慨之极,便灌醉了他,套问底细,这厮虽然醉了,却仍不肯吐实,只说了几句,大略是什么有当年大内一批珍宝,本来是石亨所藏起来的,被人截劫了去,那人又为他和金甲力士周泰两人所害,只当可以两人平分,谁知金甲力士突起歹意,将他和二十几个弟兄,全都打成重伤,从此便不见踪影等语。”

追魂索鲁直冷冷地听着,到这时突然奸笑道:“南宫老弟,怕不是沈半仙不肯说,倒是你不肯说罢!”

南宫梅急道:“哪有此事!”说着,从怀中取出方方整整,一只黄缎子包袱来,放在桌上,道:“所有秘密,全在这里了!”

鲁直伸手便要去抓,南宫梅一把按住,道:“且慢!你先听我讲完了再说!”

追魂索鲁直满面狞笑,南宫梅心中有主意,也不理会他,续道:“此时,我早已猜到我几乎晚晚去的那家,正是金甲力士周泰的住宅,而那个秃顶老人,也正是二十年,一条铜棍,打遍黄河南北的金甲力士周泰!”

“当晚我再去时,恰好天下了一场大雪,尚未停止,那贱人也将分娩,我套出她所知有限,但却知道周泰所得,不过百份中的一份,尚有无数,仍被人埋在苏州附近。”

鲁直闷声吼道:“什么地方?”

南宫梅道:“我也不知,但却知道是在苏州盘门以外,没有多远的一处地方,你看这包袱中的东西,便可明白!这是我在周泰身上找到的!”看官自然明白,那只包袱,就是当年周泰将沈半仙打死之后,在沈半仙身上掉下来的那

个。

华剑峰和石红两人,也一直在外窃听,石红起初大不耐烦,不知两人讲些什么,待到听南宫梅讲到,她当年所识有钱人家小姐的丫环,便是今日的江小桃时,才引起了兴趣,后来竟越听越有味道,等鲁直去解那包袱时,华剑峰已可觉出她一颗心在砰砰乱跳。

鲁直三把两把,便将包袱解开,只见是几片薄薄的青玉,华剑峰见那几片青玉,和在无极岛上出现,后来杨志痴拿给自己观看的那块上载珍藏目录的,一模一样,也全神贯注起来。

只见鲁直将十余块青玉,一块一块,并排排起,华剑峰和石红两人,极目望去,见那青玉上面,有天然的红色斑点,列成一条直线,每一斑点,相隔约半寸左右,那斑点的形状,宛若脚印一样。鲁直看了一回,抬起头来,道:“这是什么意思!”

南宫梅笑了一笑,他此时化装成为一个美妇人,这一笑,虽不倾国倾城,当真也妩媚无比。鲁直两只眼,圆彪彪地瞪住了他,只听他道:“尚有两片,一头一尾,是全面关键——”

追魂索鲁直左手在桌上一按,人略略腾起,右手金刀一挥,刀夹风声,向南宫梅当头劈下,去势异常凌厉,南宫梅却神色不变,笑道:“鲁兄若将我一刀劈了,这批异宝,便只在地下!”

鲁直怒吼一声,一刀去势如此之念,竟被他生生收住,金刀离南宫梅头顶,已不过半尺,道:“你要怎地?”

南宫梅道:“还是那句话,你将银剑取了给我,我便将那两片玉与你!绝不反悔!”

鲁直“哼”了一声,满头白发,起伏不停,想是心中怒极,但又无可奈何,一伸手收了那几十片青玉,放在怀中,道:“好!”

南宫梅道:“我只扮着庄上妇人,到时自会寻找鲁兄!”鲁直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南宫老弟,姓鲁的受人挟制,尚是首次!” 南宫梅针锋相对,答道:“鲁兄,我如此求人,也是第一次呀!”两人讲毕,便吹熄了灯火,下山峰而去。

华剑峰无意之中,听到了这样一件大秘密,心中正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南宫梅这厮,奸猾无比,另外两片青玉,不知他放在什么地方,喜的是鲁直眼看要和何飒动手,自己倒可收渔人之利。

一起身,便要尾随两人下山去,却被石红一把拖住,娇声道:“峰哥,怎么将我忘了?”

华剑峰无奈,只得陪笑道:“红妹又说笑了!”石红道:“好说,剑哥,刚才在席间,我没有将事情说出来,你高不高兴?”

华剑峰只得陪笑道:“多谢红妹。”石红奇道:“咦?那姓杨的又不是你师父,也不是你什么亲人,将事戳穿,只不过他死而已,你慌什么?”

华剑峰道:“话不是那么说,杨师于我有大恩,怎可眼看他出事?红妹,你千万不能讲了出来!”

石红“格”地一声笑,道:“那可难,今晚不说,或许我明天就讲了出来!”

华剑峰见她如此奸猾,真是恨得无法可施,但却又不敢开罪她,无可奈何道:“你要怎地?”

石红突然面色一变,厉声道:“容易,只要你答应两件事!”

华剑峰道:“你且说!”

石红冷笑道:“只怕你做不到。第一,不准你再和那姓江的贱人勾勾搭搭,要做我的不二之臣!第二,我们俩共同设法,将南宫梅身上两片青玉弄来,不准你三心两意,只有答应了这两件事,我便放过了这件事不说!”

这第二件事犹可,第一件事,却是万万不能答应,华剑峰不禁发起急来,倏地站起,叫道:“红妹你怎么不讲理?”

石红冷笑道:“和你这等见新忘旧的负心汉,讲什么理?不叫你受些折磨,岂不是太便宜了你?”

华剑峰叫道:“断无可能!”石红道:“那也由得你了,我走了!”华剑峰身形一晃,拦在石红面前,心中不禁想起了杨志痴的话来,不自由主,长剑“锵”地出鞘,喝道:“且住!”

一语甫毕,石红向后一退,莲花枪尚未抖出,忽听不远处一个女子声音叫道:“剑哥!你果然在这里!和谁在讲话?”

接着,一条人影,疾驰而至,正是江小桃,一见石红,愣了一愣,道:“原来石姑娘也在此处。”华剑峰急叫道:“小桃,亮兵器,将她围住,别让她走了!”

石红此时也已将莲花枪抖出,冷笑道:“华剑峰,你们两人,若不能将我杀死,便是大麻烦,你们自问可能?”

江小桃道:“石姑娘讲笑话了,我们杀你作甚?”华剑峰道:“别和她多说,她已知道杨师武功尽失一事。杨师在哪里?”

江小桃“啊”地一声惊呼,道:“剑哥,这可怎么好?”华剑峰尚未回答,石红冷冷地道:“只要你远远离去,今生再不见他的面,杨志痴便可无碍!”

江小桃怔了半晌,想起杨志痴对她的种种好处来,若非是他,自己早已死了几次了,当然没有看着他给石红道穿事实,受人杀死之理。

但是,若叫她离开华剑峰,则不啻是叫她以后大半生日子,了无人生乐趣,一时之间,柔肠百结,不知如何是好,耳际只听华剑峰道:“小桃,别听她乱说!”“当”金铁交鸣之声,传了出来,华剑峰和石红,已打成了一团。

江小桃暗中一咬牙,心想自己不见华剑峰,只不过自己一生痛苦,若是自己贪恋他,不答应石红要求,则杨志痴性命难保,以后也是想起就悔,两者比较起来,自然是成全他人性命要紧,何况杨志痴还于自己有厚恩?想了一想,便叫道:“石姑娘,我依你所言便是了,你可切莫食言才是!”

石红心中大喜,只见江小桃一句话刚讲完,身形已自展动,唯恐华剑峰去追,莲花枪抖起一团银光,将华剑峰去路,死命拦住。

华剑峰虽仗着“天一剑法”精妙无匹,但石红这一年来武功精进,急切间竟被她绊住。

华剑峰知道江小桃虽未曾读圣贤书,学仁义事,但心地却善良已极,连石红对她有如此深仇大恨,她都不放在心上,不记仇恨,虽然心中不舍得和自己别离,但权衡轻重,必定牺牲自己,实乃出自真心,不由得大为着急。

他们两人动手之处,原在山峰处一块凸出的岩石之上,地方并不大,去路被石红拦住,无法夺路而走,华剑峰心中一急,长啸一声,径向茅屋顶上飞堕而下,一面叫道:“小桃别走!”

石红连忙跟在后面,也叫道:“江小桃,快走得远远地!越远越好!”

华剑峰双脚一碰到屋顶,真气向下一沉,一个“千斤坠”,“蓬”地一大声,将屋顶踏穿,腿起处,踢翻了挡住去路的桌椅,夺门而出,怎知刚一出门,眼前晶光乱闪,原来红莲花石红,莲花枪吞吐不定,已将门口封住。

华剑峰怒不可遏,长剑一沉,一个盘旋,一招“浪花交溅”,长剑反撩起来,径削石红下盘。

石红见他剑势如此凌厉,特意大叫一声,向后连退出四五步去。

那茅屋之外,原有一块颇大的石坪,也就是一年以前,华剑峰和江小桃两人赏雪之所。石红一退,便来到石坪之上。

那石坪三面悬空,石红这一叫唤,又是特意而发,极为响亮,华剑峰心中发急,愣了一愣,又被她扑了过来,挡退几步,只听她不住大呼小叫,不一会,山下已然灯光晃动,显然有人已上山来了,更是发急,暗想这丫头端的心毒到了极点,长剑翻飞,招招俱是险招,石红本不想胜他,只求有人上山,便可要挟他,一味只是守,一眨眼,两人便翻翻滚滚,歩了十余招。

华剑峰虽然已大占上风,若无意外发生,三招之中,便可取石红性命,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十余人手持火把,上了石坪,为首三人,正是翠羽剑客何飒,追魂索鲁直和杨志痴!

石红一见,勉力还了一招,叫道:“华剑峰,江小桃已然走远了,你再不住手,想死么?”

华剑峰一眼瞥见杨志痴正站在何飒与鲁直的中间,不

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手也冷了下来,石红一莲花枪刺出,将他手中长剑,直震了起来,人也趁机跳出,娇喘半晌,方道:“我们两人,在此印证武功,想不到倒将各位惊动了来!”

一面说,一面向华剑峰看了一眼,华剑峰垂头丧气,道:“是啊!倒将各位惊动了!”

这些人全是武林中的高手,刚才见两人性命相扑,所使全是杀着,而且分明是华剑峰已占了上风,见到人一来,华剑峰却如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心中俱皆疑心,追魂索鲁直则刚才还在这茅屋中与南宫梅商议大事,此时更是疑心,跨前两步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动手的?快从实说,休得支吾!”

红莲花石红“格格”娇笑不止,道:“鲁寨主,这事你就别问了!”

鲁直怒道:“为什么?”

石红若无其事道:“剑哥见了我,旧情复炽,刚约了我在此谈心”鲁直突然打断她的话头,道:“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石红道:“咦?怎么啦?我们才到,就是在茅屋中谈的心!”鲁直这才将心放下,石红又道:“刚到,江小桃便赶了来,责问剑哥,他又搁不下脸,和我动起手来,江小桃一气走了,他就更着急,你们不来,看他这狠心样子,真会将我杀了呢!”

她这一番话,讲来入情入理,口气又俏软,众人尽皆相信,只有杨志痴向华剑峰望了一眼,并不言语。 石红讲完,一把握住了华剑峰的手,俏声道:“剑哥,咱们下去吧!你也该休息了!”华剑峰身不由主,被她拖了下去,众人也就跟着下山。

到了庄子里,华剑峰刚和石红分手,回到鲁直为他所安排的房中,杨志痴便掩门而入,道:“剑峰,小桃真的走了?”

华剑峰惶然道:“真的走了。”

杨志痴半晌不语,道:“剑峰,如今事已戳穿,我们岂能受那贱人挟制,不如明年再来,看谁逃得脱姓杨的手下!”敢情他已猜知石红和华剑峰动手,是为了石红已看出他身上武功全失,因而要胁一事。

华剑峰道:“杨师,若他们一发觉,追了上来,如何是好?依我看,乃依原计而行还好!”又将鲁直和南宫梅计议,要暗害何飒一事说了。

杨志痴面有喜色,道:“有了!我轻功仍在,却是大有用处,何不这样?”两人秘密地计议了一会,华剑峰喜道:“不错,只要将银剑得到手中,便是鲁直,也不怕他!端的好计!”

两人“扑”地吹灭了灯火,一起闭门去。华剑峰对庄

中房屋地形,再熟悉也没有,蛇行鼠伏,不一会,便来至庄上唯一的一幢楼房之下。

华剑峰还惟恐杨志痴轻功虽在,功力不深,扶了他一提气,纵上屋顶去。

但杨志痴究竟是武功绝顶之人,为了打救印元道长,所费心血,难以数计,方致武功全失,要苦练年余,方能恢复旧观,但轻功却恢复得最快,仍是上乘境地,反比华剑峰上升得更快些。

两人落瓦无声,华剑峰一个“珠帘倒挂”,两脚挂住了屋檐,侧耳在纸窗上细听时,屋中一点声息也无。如道追魂索鲁直,已然不在屋内,定然以什么法子,去暗害何飒去了!

剑峰心中一喜,又一拉杨志痴,径奔何飒住处而去。

华剑峰所猜,其实只对了一半,追魂索鲁直自从和南宫梅半山相会之后,将其十余片青玉并排在一起,看了半晌,仍看不出究竟。

及至见了那些红色斑点,极似足印,便猛地想起曾听得江南人传说,前两年苏州大雪之后,盘门之外,曾出现大足印一事,不禁心中一动,暗想那红色斑点,深入玉里,看来像是天然生成,必定是藏宝人利用指示藏宝所在,只是可恨头尾两片,俱被南宫梅收起,不知起处终点,这十几片废玉,又有什么用处。

想了一会,心中恨极,继而忽然又想,既然有了路线,南宫梅自己就该去取才是,何必还弄些大足印出来,此中莫非有诈?那厮奸猾无比,又精于化装之术,武林中人,直到如今,还没有一个,见过他真面目的,不要中了他的奸计,阴沟里翻了船!

终觉放心不下,便庄前庄后,在妇人堆中,去寻找南宫梅,但不知南宫梅是又换了装,还是藏匿得好,竟寻他不着,正在无法可施,又闻得半山腰中有人大叫,忙赶去,在山脚下和何飒、杨志痴等人会合,上了山去,结果是石红和华剑峰两人动手。

他自然不知两人动手真情,便回到了住所,才一进屋,便面露狞笑,心道不管南宫梅如何奸猾,到时银剑到手,他定然会出面来寻自己,先将他抓住,怕他不说实话?自己有了这一大批珍宝,再加上一身本领,便学昔年虬须客,弃了中原之地,到海外番国,去夺他一个皇位,也非难事。

如意算盘打定,哪里还顾得日间曾和何飒有约,两下扶助对付杨志痴之事,便立即走出。

他刚走出不久,杨志痴和华剑峰便掩了来,只当他已去寻何飒晦气,怎知追魂索鲁直,知道何飒一派宗主,无论内外功,俱不在自己之下,和自己一样,普天之下,已没有几个人在他心上,一不小心,反倒打草惊蛇,因此并没有立即去找他。

华剑峰和杨志痴不知就里,来到何飒住处外面,见家中尚有灯光,杨志痴将身子一掩,悄声道:“剑峰,我们依计行事便了!”

华剑峰答应一声,荡身直上屋顶,以耳贴瓦,只听屋中“悉索”有声,想是何飒正待就寝,刚奇怪鲁直何以不来,突然见一条黑影,自远而近,飞驰而来。

华剑峰见来人身形矮小,轻身功夫,好到了绝顶,奔驰起来一溜轻烟也似,才一入眼,便已驰到了跟前,已知是追魂索鲁直,赶紧身子伏在屋顶,一动也不敢动。

那飞驰而至的人,正是鲁直,他去别的地方转了一转,心中以为已有了必胜之道,只见他来至窗口,刚好屋中灯火熄灭,鲁直在怀中一探,摸出三尺来长,一支铜管来,轻轻伸进了窗内。

华剑峰在屋面上认出那支铜管是江湖上下三滥所用的迷魂药之类,却不知鲁直这等身份的人,也肯使用,暗想他使这种毒计,倒于自己行事,大为方便,更是不出声。

但鲁直却未依华剑峰所想那样,凑嘴去吹,只是伸出中指,在铜管之上,连弹三弹。

他手指弹上去,一点声息也无,但弹过之后,忽然听得铜管中传出一阵极微轻微的“丝丝”之声。华剑峰恍然而悟,暗想原来铜管中敢情养有毒蛇!

这下他倒是估中了,鲁直手中铜管内所藏的毒蛇,唤着“红线蛇”,其毒无比,在天下七十二品毒蛇中,位居第十一,只在“金腰带”、“二十四方胜”、“雪里红梅”等异品毒蛇之下,乃是他向一个黑道上下三滥处借来,存心置何飒于死命的。追魂索鲁直为人心肠狠毒,于此也可见一斑。

铜管中刚起了丝丝之声,华剑峰便听得屋中,也有声音传出,他原是以耳贴住屋瓦的,是以一有声音,他便听到,追魂索鲁直离墙尚有半尺,自然听不到,尚在得意,但倏忽之间,只见室中一种异样的光华,闪了一闪,认出正是七珠银剑,同时那“红线”细才如香,在铜管中盘砸数遍,足有一丈来长,显然尚未全部游出,但已经没有了声音,知道已经被何飒发觉,急忙将铜管撒手时,“刷”地一声巨响,七珠银剑竟然裂墙而出,向他刺到。

原来何飒为点苍派掌门人,点苍派乃天下武林三大派别,武当、峨嵋、点苍之一,他既为一派宗主,门下门徒千百,武功岂同泛泛?

刚才华剑峰一上了屋,虽然寂然无声,但何飒已然惊觉,不过尚不能肯定,是否有人,总是早已有了戒备。一听到红线蛇游出的丝丝之声,他常年在云南居住,云南地气潮湿温暖,最多毒蛇,天下七十二品奇毒的蛇,倒有一大半是生在云南、贵州一带,因此一听便知道是一条剧毒之蛇。

身在险地,如何不惊?将剑一亮,一看之下,认出是红线蛇,紫红色的蛇头,已将游到自己身边,真是又惊又怒,手腕微抖,便将蛇砍成两截,那蛇上半身负痛,还直窜了出去,一口咬在帐上,洒了一床腥血,何飒再不怠慢,一剑向墙外刺去。 只当墙外那个人,一心害人,定然未加准备,怎知来的人,也是一等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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