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那樵子打扮的老人,面色神肃,道:“我虽是恰于此际赶到,但未必便不见得用不着作何打算了,一音,峨嵋数百年基业,若一旦在你手中毁去,你何以见泉下诸位前辈?”
在大堂上的众人,本来就不知道那个背悬奇斧的老樵子,是何等样人物。
一开始,倒有一大半人,将这个老樵子,看是来犯的敌人。
因为那老樵子一进来时,肋下便挟着两个俗门中的弟子。
继而,听得那老樵子和掌门一音大师两人的一问一答,众人才知道那老樵子不是什么寻常的人物,可是此际,当老樵子讲出那番话来,众人除了心中凛然以外,同时,却也不禁有点气愤!
因为,峨嵋一音大师,在武林中的地位而论,已然极少有人,能与之比拟,若然尊之为“武林泰斗”,也不为过。
可是,听那老樵子的口气,却是严厉到了极点,语中绝不留情,像是他的身份地位,比一音大师,还要高出一辈!
只见一音大师双目微垂,半晌不语,那老樵子却是神光炯炯的双目,直逼向他的身上。
好一会,才听得一音大师低宣佛号,道:“洪施主说得实是不错,自老衲执掌峨嵋以来,因为弟子众多,难免良莠不齐,因此除了僧俗两门,各传一人之外,其余弟子,竟未得我一分真传,偌大的峨嵋派,竟至于应敌之人少得可怜,老衲实是难辞其咎,洪施主责备得实是不差!”
一音大师的这一番话,说得极静,也极是缓慢。
但是在大堂中的僧俗两门弟子,却都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实是十分激动。
显然那老樵子的那番话已然深深地打入他的心坎之中!
大堂中僧俗两门的弟子,均可以看出这一点来,因此各人心中,更是不免奇怪。
一音大师讲完了那几句话后,又向那老樵子道:“洪施主既已来到,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峨嵋劫运,能否挽回,全仗洪施主了!”
那老樵子刚才还在厉声喝阻,不使众人叹气,此际,他自己却也忍不住长叹了一声,道:“既然我恰好闻讯赶到,自然不免淌这一场混水,可是一音,我一路上听说,周文渊那厮,竟得了前古奇珍昆吾金刀,又连先灭少林,后攻武当的上官如龙,也不是他的手脚,能否挽回劫运,我也难说!”
一音大师略略地睁开眼来,面带微笑,道:“洪施主一去西藏,垂四十年,当年虽因一言之差,但如今看来,那柄神斧,总算得到了!”
那老樵子的面上,露出欣喜之色,道:“一音说得不错!”
一音大师和那者樵子说到此处,大堂中人,除了两三个,年龄和一音大师,差不多大小的老僧,已然猛地想起那老樵子的来历以外,其余众人,心内仍然是莫名其妙!
只见一音大师转过头来,向着众人,道:“这位洪施主,号称‘天樵’,名曰子农,四十年前,曾受友好一言之激,远赴西藏,世人只当他早已埋骨异域,却不料尚在人世,老当益壮!”
一音大师此言一出,只听得大堂之中,顿时响起了一阵惊呼之声!
峨嵋派自从一音大师执掌以来,虽然因为一音大师为人淡泊,无意在武林称雄,一争长短,只是专攻佛学,以后近二三十年来,峨嵋派中,高手相继死去之后,反做成了落落凋零的局面。
但是常言说得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峨嵋派高手虽少,绝艺仍未失传,在武林中的地位,也是极高。
因此峨嵋派中弟子,在江湖上行走,仍是极得人崇敬,当然,他们在武林中的阅历,也不致于比一般高手为差。
一音大师一说出,“天樵洪子农”五字不久,人人皆已想起了这个人来。
在四十年之前,“天樵洪子农”乃是武林中有数的高手之一!
其时,如一音大师,少林大慈长老等人,均还不可以算得上是一流高手。
而周文渊,上官如龙等一干人,当然更是黑道上的小人物,微不足道。
天樵洪子农,乃是与武当三老这一流人物,同一辈份的。
一音大师虽然和他同辈相称,但论起岁数来,却还比他少上十来岁!
那天樵洪子农,在武学上的造诣,如日之中天之际,有一次,偶然与几个至交谈,其中一人笑称他因为自己,乃是樵子出身,因之号称天樵,已成武林一流高手,而是樵子打扮,但是却仍然不免流于无胆,实是美中不足。
天樵洪子农性如烈火,闻言便立时大怒,定要其人,讲出一个道理来。
那人不慌不忙,反道武林中相传,有一柄“六丁开山神斧”,失落在西藏一个深山,终年积雪满谷的山谷之中,既然号称“天樵”自然不能没有这柄天山神斧,何不取了它来?
那人本来,也只不过是借此笑谑一番而已,却不料洪子农却认了真!
关于那柄“六丁开山神斧”的传说,知者并不很多,但当时在场的众人,却全都知道,那斧原是为西藏红教,三大红衣喇嘛之首的一个红衣大喇嘛所有,但是其余两个大喇嘛却不甘为其独占,相约在那个山谷附近的顶峰相斗。
这件事,距离现在,也已有一百余年,三大红衣喇嘛相斗之际,武林中人,前往凑热闹的不多,只有几个高手。
结果,那三个红衣喇嘛,却同归于尽,谁也不曾得到那柄神斧。
而那柄神斧,也随同他们三人的尸体,一起跌入那山谷之中。
那山谷四面全是峭壁,宛若一个水桶一样,看来并不太深,但是,却全是亘古以来,万年未化的积雪,松软无比。
那三个红衣大喇嘛,和六丁开山神斧,一跌了下去,便自深深陷入!
多少年来,也有不少知道经过的武林中人,想得到那柄六丁开山神斧的,都曾到那个山谷附近去过,可是莫不知难而退。
其中一人,带了一百丈绳索,想去探索那山谷的积雪,究竟有多么深。
但是,将一百丈绳索放尽,仍然未曾到底,相传那神斧,重达八十余斤,沉在极深极深的谷底,绝对无法取出。
因此,当时众人,一见洪子农认了真,便都劝他不要去冒险!
因为众人俱都知道洪子农的脾气,既然已想做一件事,便绝不肯半途不做的!但人力究竟有限,难能钻到百余丈深的积雪之下去取东西,洪子农此去,非白送性命不可!
但洪子农却不肯听,当场便拂袖而去。
这一去,便了无音讯!
当时曾以话激他的,乃是东海异域坛主,在三年之后,曾赶往一看,却未曾发现天樵洪子农的踪迹,心中大是后悔,认为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从此隐居不出!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洪子农一直没有音讯。
当日在场的武林中人,也相继死去,洪子农已死一事,几乎已成定论,而武林中的长辈,也每以此事,来教训后辈,切不可逞一时之意气,因此这件事,武林中尽人皆知。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天樵洪子农竟然还活在世上!
而且,神迹似地,就在峨嵋派最危急之际,他突然地出现了!
以天樵洪子农早年的武功之高,此际,当然更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而且,他背上斜插着的这柄斧头,形式古拙,分明便是传说中的“六丁开山神斧”,得此高手相助,众人莫不大喜!
天樵洪子农向众人略点了点头,道:“众位且莫高兴,若是来犯敌人,大举攻来,虽然有我与一音主持其事,只怕仍难抵挡!”
众人听洪子农说时,面色神肃,又知道以他的武功而论,断无长他人的威风,灭自己志气之理,心中又不觉忧蹙!
只听得洪子农道;“一音,你埋首佛法,对于如何应付穷凶极恶之徒,已不甚在行,敢情你将峰上人力,全交我调配如何?”
一音大师双掌合什,高宣佛号,他数十年的修为,虽说已到了“不动心”的地步,但是此际,却也不禁面露喜色!
天樵洪子农一双神光炯炯,慑人已极的眼睛,在大厅上众人身上,缓缓掠过。
众人只看到他眼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慑人之威,虽然人人知道他对自己,绝不会有什么不好,但是当他的眼光,注到自己身上之后,却还禁不住战战兢兢,连动一动都不敢!
天樵洪子农将大厅上众人,一一看遍,眼光只在玄征和沈嗣两人的身上,停留了一会。
显然,他在一看之际,已然看出谁的武功高,谁的武功低了。
只见他向沈嗣一指,道:“你过来!”
沈嗣不敢怠慢,连忙走了过去,道:“洪老前辈有何吩咐?”
洪子农道:“你心脉浮躁,额现紫筋,莫非是中了毒么?”
云中雁沈嗣生性狭窄,对于天樵洪子农那种大模大样的样子,刚才还有点看不顺眼,可是如今,听他一语之间,便已料到自己中毒,心下不由得叹服已极!忙道:“不错,晚辈中了周文渊那厮的一枚毒针。”
一音大师,也忙将他毒发之后的情形,说了一遍,洪子农“哈哈”大笑,道:“不碍得!”
伸手在怀中一探,摸出一只玉盒来,打开一看,只见盒中藏着三条,非晶非玉,晶莹光辉已极,形如螟蚣,仍在蠕蠕而动的物事。
洪子农手一伸,道:“一音,这是什么,你可叫得出来?”一音道:“好像是传说中的雪蚕?”
洪子农点了点头,双指提起一条来,道:“小娃子,你服下一条,不断运转真气,两个时辰之后,哪怕你所中的毒药,乃是九毒天魔所下,也定可由中指指头逼出!”
洪子农乃是武林中前辈人物,他在武林之中,绝迹四十年之久,对于方今武林中的人物,根本不甚了了,因此一开口,便是数十年前,邪派之中的绝顶人物,早已死去的“九毒天魔!”
沈嗣大喜过望,连忙跪了下来,拜谢接过,退过一边,将那雪蚕,服了下去。
洪子农道:“听说来犯众人,无一庸手,但我们能和敌人对敌者,却只不过四五人而已,难道武林中人,竟没有人来援手了么?”
沈嗣想起,还在上官如龙的无名帮,纵横江湖之际,自己便曾四出邀请武林中人,共商对策,但是竟没有一人肯作出头一事,心中激愤,大声道:“死的已死,怕事的怕事,确是没有了——”
他一个“了”字,尚未出口,心中猛地一动,讲不下去。
顿了一顿,道;“不是没有了,还有一个人。”
天樵洪子农白眉轩动,道:“居然有这样的人?可嘉之极,是哪一派的长走?”
沈嗣摇了摇头,道:“他并非一派之长,只是孑然一人,和我差不多年纪,名唤着杨华,但此际,不知他在什么地方,只怕……只怕……”
他讲到此处,想起自己是中了周文渊的一枚毒针,况且如此,当时杨华,却中了数枚之多,当然受伤更重,不由得摇了摇头。
天樵洪子农见他讲了一半,不再往下讲去,接道:“他怎么了?”
沈嗣道:“只怕他此际,早已死了!”
天樵洪子农猛地一击掌,道:“可惜!可惜!有这样的英雄少年,我竟不能与之相见!”
正在此际,只听得又是一阵急骤的脚步声,奔了过来,一名俗家弟子,闯了进来,道:“掌门,大闸已然下妥了。”
一音大师点了点头,天樵洪子农却道:“一音,我来的时候,看见你们下弟子,在下大闸,那闸一下之后,常人虽难通过,但是却绝拦不住一流高手!速将寺中大锅,移至闸旁,将所有藏油,也搬出去,在闸旁生火熬油,虽然仍未必能阻得住他们,总也可以藉此略煞一煞他们的锐气!”
大堂上众人一听,齐声欢呼,各去行事。人多,好办事,不到一个时辰,又有人来报告,全已做妥,而且,第一批的三个敌人,也已然可以望得见了!天樵洪子农一笑,道:“一音,我们到大闸之旁,去看上一看!”
一音大师唤了玄征和沈嗣两人,和洪子农一起,向独秀峰下而去。
等到来到独秀峰下的时候,已然天色微明,可以看到,前面的一个,宽可两丈的峡谷中,已然被一个高可三丈大的铁闸,完全拦住。
而在那大铁闸两旁,峭壁之上,岩石的凸出之上,立了十来口大锅,火光熊熊,锅中全是熬滚了的油,他们四人,由旁边的峭壁上,各展轻功,来到了铁闸之上,向前望去。
只见三骑骏马,正向前飞驰而来。
片刻之间,那三匹骏马,已然越驰越近。
而天色也已大明,只见为首一人,正是身材高大的天竺僧人。
那三人像是老远地望见过铁闸,和那两旁的十来口油锅,因此只是远远地站定,不向前来。
洪子农根本不识来的三人是谁,问道:“那三个是什么人?”
一旁玄征禅师,便向他将三人的来历,说了一遍,洪子农笑道:“数十年不涉江湖,当真大是生疏了!”说话之间,达星禅师已然扬声道:“峨嵋掌门,一音大师可在?”
此际,他们三人,正在峡谷之中,达星禅师的内功,又极是精湛,一发言,两面峭壁,尽起回音,声势极其惊人!
洪子农点了点头,道:“这天竺僧人,内功极高,不可轻视。”
一音大师沉声应道:“老衲在此,相候多时!”
达星褝师又道:“五逆门掌门,来访峨嵋,大师何以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音大师高宣佛号,道:“峨嵋与五逆门向无往来,贵掌门来访何事?”
达星禅师“哈哈”大笑,道:“大师也是明理人,如何不知?”
他话才讲出,一旁的阴寒岛主,郝威,已然以极是尖锐的语音道:“少林大慈长老,以及武当三老,在阴司地狱,全都寂寞得紧,要你们峨嵋派中人物,去陪一陪他们!”
洪子农一听,长眉轩动,低声道:“这两人武功也不错啊!如此武功之人,尚甘心受周文渊调遣,实要小心从事!”
一音大师道:“善哉!善哉!”
正说话间,尘头大起处,只见四五十人,也已然一齐赶到。
为首的两人,竟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星眉朗目,极是英俊,女的蛋腕峨嵋,秀妩已极,那两人,正是周深和袁燕飞。
周深在新婚之夜,被袁晶晶出其不意地点了秘穴,为乃父硬以绝顶功力逼开,功力损退不少,本来周文渊不要他来。
但是周深知道,五逆门去攻峨嵋,可以说是稳操胜券。
所以,他一定要来,周文渊便派袁燕飞和他一起,作为第二拨人马。
那尾随在他们之后的四五十人,尽皆是周深在一路上联络到的黑道高手。
那一拨人一到,达星禅师连忙后退,像是与他们在商议什么。那一干人,全部抬头上望一音又退后了些,下马休息不动。
天樵洪子农看了这等情形,心中疑惑,忙道:“一音,独秀峰除此而外,可另有道途?”一音大师道:“独秀峰四面,皆是峭壁,除此一条峡谷之外,直是飞鸟难渡!”
洪子农道:“这还好,要不然周文渊若是另带了一干人,从后路上了上来,却是难防!”
一旁沈嗣一面运气逼毒,一面回道:“洪老前辈,何不趁周文渊未到之前,下去先杀他们几个?”洪子农面色一沉,道:“这干鼠辈,安配与我动手!”沈嗣听了,不敢言语。
一音大师眼望洪子农,道:“洪施主,老衲有一言,早欲相询了。”
洪子农道:“但言无妨。”
一音大师道:“洪施主的六丁开山神斧,与昆吾金刀,同属前古奇珍,但不知两者相交,何者为利?”洪子农半晌不语,突然一伸手,“刷”地一声,拔斧在手。
那柄斧头,看来黑黝黝地,毫不起眼,但是在洪子农一拔之际,却荡起了墨油油地一道光华,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只听得洪子农道:“你不妨自己看。”将神斧递了过去。
一音大师接在手中一看,只觉得沉甸甸地,斧子也似不甚锋利。在斧身之上,镌着四言一句,共四句十六个字:
六丁开山,
神斧降世,
万物皆摧,
唯忌昆吾。
在一音大师观看之际,玄征和沈嗣两人,也探过头去,以看究竟。
一看到了那十六个字,三人心中,皆是一凛,沈嗣脱口道:“原来六丁开山神斧,也还不是那昆吾金刀之比!”
天樵洪子农沉声道:“斧上镌文,说是‘唯忌昆吾’,但是上一句,却说是‘万物皆摧’,如今却不知是不能摧败昆吾金刀,还是此斧,经不起昆吾金刀的一削,只好到时再说了!”
一音大师和玄微,沈嗣两人,心头皆是一震,感受到极是沉重!
因为,若是六丁开山神斧,仍不能敌得过昆吾金刀的话,则峨嵋命运,仍是险恶!
在没有多大的时间中,又有三十人驰到,有人大声问道:“峨嵋派的鼠辈怎么了?”有几人大声哄笑,道:“缩住了头,不敢出来望!”
闸上闸下的众人,相距只不过小半里,讲话尽皆清晰可闻。
在闸上以及闸旁的峨嵋派中人物,俱皆怒火填膺,眼望洪子农一音大师。
只听得洪子农冷冷地道:“刚才那话,是什么人说的?”
只听得下面近百余人中,传出了一阵哄笑声,阴寒岛主的笑声,更是尖锐已极,划空而过,道:“是我们两人,便当怎地?”
洪子农又沉声道:“你们两人,可敢再照样说上一遍?”
阴寒岛主,郝震,郝威两人,为人何等奸猾,他们一到,便已然看到,在一音大师身边,站着一个樵子打扮的老者。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大举来犯,对方不可能不请高手相助,那老樵子,一定也不是等闲人物。可是他们却又聪明太过,将普天下的高手,算了一算,觉出能为峨嵋之助的,几乎已没有人了,自然做梦也想不到,老樵子竟会是天樵洪子农。
何况此际当着那么多人,他们若说是不敢再讲一遍,岂非大大地丢人?
因此,两人各自向前踏出了几步,道:“峨嵋鼠辈,缩住了头,不敢出来呢!”
他们两人,一言甫毕,洪子农已然气纳丹田,一声怒吼!
那一声怒吼,当真犹如是半天之中,打下了一个霹雳!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耳际,俱皆“嗡嗡”作响,其他任何的声音,都听不见!
而天樵洪子农,随着那一吼间,已然飞身而起,向上拔起了丈许!
他本来,站在铁闸之上,那铁闸约有三丈高下,他再抄起丈许,已然身在四丈高下,只见他在半空之中,一个转身,如流星飞泻,斜斜地直向前,滑了出去,等到落到地面之际,离郝威、郝震两人,已经没有多少距离了。
只见他身形微拧,“刷”地又向前穿出了两丈,紧接着,又是一声大吼!
当他一落地之际,便听得暗器嘶空之声,不绝于耳,数十枚暗器,一齐向他打来,但是洪子农在向前一冲之际,双臂一振,将那些暗器,全部反震了回去,随着他那一声大吼,只听得人丛之中,“啊呀”,“哎哟”,呻吟之声大作。
那全是那些暗器,被他反震回去,将众人射伤所发生的声音。
而洪子农第二下吼声未毕,双手左右一探,已然向郝震郝威两人,疾抓了出去!
郝震郝威两人,做梦也未曾料到,对方的来势,竟然如此之猛!
尚算得他们两人,极是见机,一见到那数十枚暗器,被对方反震出来之势,便已然知道来人的功力之高,匪夷所思。
因此,早已打定了退路,一左一右,散了开去!
洪子农“哈哈”大笑,身形向左一转,舍了郝威,迳扑郝震。
这时候,大队人马,本来是在峡谷之口的旷地上。但是郝氏弟兄,刚才为了逞雄,讲话之际,却向前踏出几步,恰好在峡谷的口子上。峡谷的口子,虽然甚宽,但也不过五六丈宽狭,郝震向旁避去,才一退出两丈,前面已然遇到了峭壁,阻住了去路。
而同时,身后一股大力,已然涌到,还夹着洪子农五指疾抓而至的嘶空之声。
郝威此际,已然是心惊胆寒,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百忙之中,只得一提真气,身形向下,疾拔而起!以郝震的功力而论,这一拔,尽力而为,也可以拔起两三丈高下来。
但是,当他向上拔起之际,天樵洪子农,早已赶到了他的脚下。
郝震才拔起了四尺高下,洪子农伸手一探,已然将他的左足足踝,紧紧抓住。郝震倒也当真强悍,左足一被抓住,右足狠命一蹴,蹴向洪子农头顶的“百会穴”,那一足,洪子农若然被他蹴中,功力虽高,却也不免要受伤。
但洪子农乃是何等样人物,不等他一足蹴到,身形一转,内力疾发,手臂挥处,已然将郝震疾挥而出,却正好向逃向一边的郝威击去!
郝威其时,正待向旷地驰去,猛然间,只觉得背后,一股排山倒海也似的大力,疾压了过来,回头一看,也未曾看清,向自己压了过来的,乃是自己人,一转身,“呼呼”两掌疾拍了出去!
那两掌,正好打在郝震的身上,郝震连声都未出,便自死去。
郝震虽死,但是他在被洪子农挥出之际,洪子农早已在他身上,打入极其深厚的内力,仍然向郝威疾压了下来!
只听得郝威大叫一声,被郝震的尸体,压个正着,两人一齐向旁跌出,“叭”地一声,正摔在峭壁之上,后脑恰好撞在岩石的尖角上,立时死去!
这两人,若是肯安安稳稳,在阴寒岛上,倒也可以平安终身一生,但是他们却要出来,为非作歹,终至于恶贯满盈,死于洪子农之手!
从洪子农在铁闸之上,飞身而下,到他震回暗器,出手抓人,将郝威凌空抓住,撞了出去,令得郝氏弟兄,一齐毙命,这一切,只不过是电光石火间的事,那七八十人中,中了暗器的,倒有十来人,本来已然一阵混乱,此际,更是大乱。
洪子农身形略转,向前看去。
他早已经沈嗣说知,知道那年轻人,乃是周文渊的儿子。
因此,停了一停之后,便一声长笑,直欺入了人群之中!
那七八十人,个个皆是黑道上的一流高手,可是与洪子农相较,自然是不能比拟,洪子农才一冲了进去,手起处,已然有四五个人,被他挥得凌空向外跌出三四丈远近。
而洪子农身形如飞,所向无敌,幌眼之际,已然来到了周深的面前,长笑一声,道:“好小子,你父亲有欠管教,你随我来吧!”
他是想将周深抓了过来,则在对付周文渊之际,便要有利许多。
因此,话一讲完,已然五指如钩,向周深的肩头,疾抓而出!
周深见洪子农天神也似,如虎入羊群,一转眼间,便已冲到了自己的面前,心中早已没有了主意,眼看要被洪子农抓中,突然听得一声娇叱,道:“手下留人!”人影一幌,一个人已然拦到了周深的面前!洪子农绝不停手,五指仍然向那人抓了出去,待要将那人挥开时,突然觉得一股软绵绵,轻飘飘,神幻不可捉摸的力道,已然向自己袭到!
天樵洪子农乃是何等样人物,自然识货,连忙撤招,后退一步,定睛向前看时,心中却不由得大是惊讶,忍不住“咦”地声!
天樵洪子农之所以惊讶,并不是因为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年轻女子,也不是因为对方所发的掌力,如此神妙。他之所以出奇,乃是因为来到的众人,无不是满面邪气,其中,周深虽然面目清俊,但是双眼中,却也掩不住他心中的邪恶。惟独那年轻女子,一脸正气,无论如何,不应是邪派中人!那年轻女子,当然便是袁燕飞了。
袁燕飞本来便不是邪派中人,她之成为五逆门的副掌门,乃是因事因势,无法可施的事情,而她虽然成了五逆门的副掌门,对于五逆门的行事,仍是没有一件,看得上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