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名氏又是一笑,这一笑,不少人皆听出带上了不少勉强的成份,只听得他道:“阁下是谁?好像我未曾派过无名柬帖给你!”
姓杨的书生愕然道:“什么无名柬帖?”
那“无名柬帖”,已闹得普天下武林中人,无人不知,连远在天竺、波斯的高手,都蜂拥前来,但那姓杨的却不知道什么无名柬帖,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更奇怪的,且看他脸上的神情,是的的确确不知那无名柬帖是什么玩意儿,而毫无矫揉做作之态!
那无名氏声带微愠,道:“阁下尊姓大名?”那书生道:“我姓杨,一向在华山居住,没有名字,何必一定要问,我就叫杨华好了!”“华”,“花”两字相通,乍听起来,他的名字有点像“杨花”,人丛中不禁爆出了一阵笑声。
无名氏又道:“你既然未曾接到无名柬的,来老龙湾作什么?”
那杨华一笑,转向袁燕飞看了一眼,又指了她一指,道:“我在华山中,曾见过这位姑娘一面,因为这位姑娘生得实在美丽,我心中倾慕,因此一路跟了她来,可以时时见到她!”
此言一出,整个会场,立时“哄”地一声,嘈了起来,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大骂无耻,有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自称杨华的人,是不是失心疯,要不也是白痴。
见到一个美貌的姑娘,若是心存倾慕,那是人的天性,想千方百计与之亲近,也是本能,但是若在大庭广众之间,将自己的心意讲了出来,那就不是白痴,便是肆无忌惮的登徒子了,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古时,将男女间的来往,更是看着神秘的事,武林中人,虽然不受礼法所拘,但民风如此,也不免要受影响,所以杨华这几句话,实在是令得人人惊异,最让难堪的,当然是袁燕飞了!”
她俏脸飞红,低下了头去,但在这样难堪的时候,她心中却在想:“这姓杨的所言,可是真话啊!这,只要看他向我望来时的眼光,就可待知道他的心意了,但,但是我怎么会和他在华山见过一面呢?莫非眼前这个气度如此雍容的年轻人,竟然真的会是……华山中的那个大头毛脸妖精?”
她这里想着,不敢抬起头来,一旁周深已然怒不可遏,杨华一讲出这样的话来,他已然知道他绝不是自己父亲所扮,袁燕飞和自己坐在一起,自己对她也已用了不少心机,两人分明已是情侣一样,但那杨华出言无状,怎令得他不心中恼恨?
当下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只有杨华本身,面上飘过了一丝迷惑之色,像是弄不懂他自己照讲了话,众人便如此嬉笑于他!
哄笑声延续了许久,才渐渐地静下来,只见少林寺大慈禅师,长眉微扬,一双一直半开半闭,形如瞌睡的眼睛,略略张了张,闭合之间,精光四射,向杨华看了一眼,低声道:“善哉!杨施主至情至性,心中了无杂念,不知何物为欺诈,实是可嘉可敬,令老僧心佩!”
杨华向大慈禅师一笑,道:“多谢老和尚。”那无名氏却道:“阁下既然未接无名柬帖,这个武林集会,当与阁下无关,趁早走吧!”
杨华一怔,又向袁燕飞望了一眼,道:“走?为什么?我高兴坐在袁姑娘的身边,你为什么要赶我走?”所讲的每一句话,全部像是不通世故人情的小孩子一样,率直坦白已极!
那无名氏的声音,突然提高了许多,道:“如此说来,阁下是存心前来捣乱这次聚会的了?”
杨华面色更是愕然,道:“我为什么要来携乱这次聚会?”
无名氏向身旁的蒙面女子一使眼色,道:“阿晶,将没有柬帖的人,逐出会场去!”
那蒙面女子答应一声,足尖一点,身如乳燕,轻飘飘地,便从台上,落了下来,足尖才一沾地,便向前一滑,滑出了三四丈,已然在十余张桌子和桌子之间,“刷”地穿过,转弯抹角,衣袂飘飘,行动灵巧迅疾已极,但是却又连衣角也未曾沾到桌子一点!
一晃眼间,蒙面女子已然来到了杨华的面前,杨华仍是端坐不动,一旁的袁燕飞,就疑心那蒙面女子是自己的妹子。
但是又因为自己的妹妹,武功不可能那样高法,在灵剑渡时,自己也曾出言相呼,却未曾得到回答,因此才未敢再认。
刚才,那无名氏称这蒙面女子为“阿晶”,袁燕飞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而她的妹妹,却正是叫着袁晶晶!哪里有身材、语音、动作,甚至名字全部相似的两个人?袁燕飞一等那蒙面女子来到了杨华的面前,便“刷”地站了起来。
她这里一站起,周深看她的面色,已然知道了她要做什么,连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低声道:“袁姑娘,不可莽撞!”
但袁燕飞这一次却未曾听周深所劝,用力一挣,将周深抓住自己手臂的手摔脱,向前走了一步道:“妹子!妹子!”
那蒙面女子回过头来,袁燕飞虽然看不清她的脸面,可是这一双眼睛,却活脱是袁晶晶的!她们姐妹两人,从小住在一起,睡在一起,时时讲话讲到黑夜,在黑暗之中,看对方的脸面的机会极多,因此袁燕飞已可肯定,眼前这个蒙面女子,一定是自己在华山失踪的妹妹,而不会是第二个人!
一见她回过头来,手一伸,便要去握她的手,一面道:“妹妹,你怎么——”
才讲到此处,只见那蒙面女子手一翻,向前略推了推,立有一股大力,疾袭而至,袁燕飞脚步一个踉跄,竟然被那股大力,推出了六七步去,不由得愕然叫道:“妹妹!”
那蒙面女子却冷冷地道:“这位姑娘,敢情是认错人了?怎么误认我是你家妹子?”
袁燕飞顿足道:“妹妹,你这样是什么意思?淘气也有个谱,回去讲给爹知道,一辈子也不许你再在江湖上走动!”
那蒙面女子一声冷笑,道:“这位姑娘,敢情是疯了?”众人见五逆门中突然出来一个美貌女子,正是刚才杨华所指的那个,竟然硬要认这蒙面女子为妹,不由得大感兴趣,全场目光,全都注意在袁燕飞、蒙面女子和杨华三人身上。
蒙面女子讲完了那句话,身子一转,已然背对袁燕飞,袁燕飞还不心息,踏前一步。
可是她这里刚一抬起脚来,那蒙面女子,竟像是在背后长着眼睛一样,衣袖突然向后一拂,一股劲风荡起,向袁燕飞迎面袭到!
袁燕飞刚张开了口,准备叫一个“妹”字,那股劲风袭到,将她五官,一时之间,尽皆闭住,袁燕飞心中吃惊,连忙向后退出,周深也迎了上来,推出一掌,将蒙面女子拂出的那一袖的大力,消去了些,将袁燕飞接回了坐位。
袁燕飞大惑不解,看外形,那蒙面女子,分明是自己的妹妹,但是论武功,却又高得不可想象,少说也有数十年苦练之功,绝不像是袁晶晶!她心中矛盾已极,只得颓然坐了下来!
那蒙面女子来到杨华面前,道:“杨朋友,大会主人已有令谕,着尊驾从速离去,我想,还是不要我出手相逐的好!”
口气甚是狂傲,杨华却是淡然一笑,道:“姑娘不必多费唇舌,我高兴在这里,可以对着袁姑娘,怎么肯离开去?”那蒙面女子“哼”地一声,足尖一点,突然凌空拔起。
起在空中,略一转折,朗声道:“各路好汉请勿参与其事!”
那一句话才讲完,身躯向下猛地一沉,五指如钩,锐啸排荡,迳向杨华抓了下来。来势之疾,无以复加,同时身躯下沉之际,也带起一股大力,声势异常猛恶。但杨华却只是一怔,道:“啊,你真的要和我动手?”手掌向上一翻,身子微向后一退,一掌已然迎了上去。只听得一声闷哼,两人的掌力,已然相交,那蒙面女子一个倒栽筋斗,向外翻了出去,杨华也向后一步退出,“格格”两声,他所坐的那张白木凳,已然裂成了无数木片!
这一交手,因为那蒙面女子是一个筋斗,悬空翻出,众人并无法辨清他们两人,功力究竟是谁胜一筹,心情都大为紧张。
那蒙面女子向后翻出之后,刚好落在蛟湖派掌门,达星大师旁边,足尖略在地上一沾,正要再向杨华跃去之际,达星大师突然伸至一拦,那蒙面女子倏地后退一步,尖声道:“大师干什么?”
达星一笑,道:“刚才阁下曾说,要动手的,可到台上去,如今为何就在此处动起手来,不到台上去见个高下!”蒙面女子语带怒音,道:“谁和他见高下?我是奉命逐他出老龙湾去!”
达星“哈哈”大笑,道:“笑话,他眼看是不肯走的了,若你不能胜了他,他怎肯走?若是你能胜了他,他赖在此处的话,我将他送入黄河急流之中如何?”蒙面女子一怔,目注台上,只见无名氏懒洋洋地踱到台上一角,道:“阿晶,你就邀他上台斗一斗吧!”蒙面女子足尖一点,倒纵出去,直跃向台上,朗声道:“杨朋友,上台来一会如何?”
杨华却一笑,摇了摇头道:“我和你素不相识,做什么要和你动手?我不来!”
蒙面女子不禁一怔,众人也是大出意料之外。需知武林中的无数纠缠,皆是由“意气”两字而来,谁都不服输,谁都禁不住对方的挑战,因此三言两语之间,便会动手过招。
偶一有伤亡,从此便成大仇,冤冤相报,无时能了。像这样一方站在台上挑战,另一方却摇头不肯应战的情形,却大是反常!
那蒙面女子一怔之后,道:“杨朋友可是胆怯,不敢上台交手?”杨华又搬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道:“这又有何胆怯之由?只是我不想动手,也不想离去,你若是想来赶我,则我被迫还手,你在台上等我,我上来和你相打作甚?”
话讲得极是有理,可是也可以说是在无理取闹,一音大师见这样闹下去不是了局,朗声道:“大会主人,杨檀樾既然坐着不动,也就不必深究,先求正事如何?”无名氏闷闷地冷笑了一声,道:“此人刚才诬我用什么秘魔大法,害了那两人,本来不放过他,但既是一音大师说情,暂且将他一条命,存上几日!”
此时,那姓杨的反如未曾听见一样,既不出言反唇相稽,也不离去。只是叫人难以捉摸。在场那么多人中,只有几个高手,或是佛门中人,才看出这个杨华的行动乍看来像反常已极,但是细细一想,无论是他讲的,做的,全都率直坦诚已极,在人世间过惯了尔虞我诈的日子的人,无不会以为他是个怪人,但实则上他却是一点也不怪,只是世人看污浊的东西看得多了,看得惯了,反倒转过头来,将干净,的东西当作了污浊的而已!
看杨华的言行,哪里受什么世俗礼法,江湖过节的拘束?什么都不管,只是随自己的心意去讲去做,更不理会旁人的反应!
当下无名氏重踱到了台口,杨华仍是盯着袁燕飞,袁燕飞心中混乱已极,更是不敢和杨华的眼睛接触,静了一会,只听得无名氏又接了下去道:“我本人和昔年参与崆峒盛会的七大派既无关系,因此若将这本武林秘笈,据为己有,于理不合。所以才召集天下武林人物,以及昔年七大派的后人,共来商讨此事,依在下之见,这部武林绝学,既不能拆散,又不能独归一人,眼下只有两个办法!”
讲到此处,顿了一顿,众人皆知数百年前,崆峒聚会,参研各派武林之长的记录,若是出世,必定是数百年来,武林中一等一的大事,因此皆屏气静息,听他有如何办法处置。
无名氏顿了一顿,续道:“第一个办法,是轮流阅读参研这部武学秘笈,七大派后人,每派研读三五年——”才讲到此处,只听得点苍掌门蝶仙姑花翩翩道:“好!我赞成这个办法!”
无名氏一怔,花翩翩又道:“先将这武林绝学,给点苍派研读五年再说!”
其余六派人物,尽皆愕然,除了大慈长老,一音大师两人之外,尽皆面露不愤之色,金沙派座上,吉大突然响起了他那驴叫也似的声音,道:“老二,老三,老四,好臭啊,你们闻到了没有?”
其余三人一齐应道:“啊!好臭!好臭!”那分明是在骂蝶仙姑花翩翩的一番,话是放屁,刹时之间,笑声四起,紧张一的空气,冲淡了许多。
蝶仙姑花翩翩面色一沉,正要发话,无名氏已然道:“且听我说!”
他自从现身开始讲话以来,语音一直极是低微沙哑,但此时那“且听我说”四字,却是一字一顿,突如其来,惊人之极,宛若刹那之间,天上突然打下了四个焦雷一般!
一怔之下,众人立即静了下来,无名氏却又恢复了沙哑的口音,道:“但是这个办法,一则因为这部武林绝学,在三五年之内,也未必参透,就算五年,七派轮了下来,到最后,也已过了三十余年,时间太长,而且谁先谁后,也极难排定,若是依此法行,不难引起武林中轩然大波,造成争相劫夺之祸!”
一音大师高宣佛号,道:“讲得有理!”无名氏道:“多谢称赞。还有第二个办法,却是可行,七大派长老,在数百年前,齐集崆峒绝顶,研讨各派之间的武功,截长补短,无非是为了要融各派武功于一炉,提倡武林一家之意——”
讲至此处,又略停了一停,有几个聪明些的他,已然料到了无名氏的意思,一面色微变,周深也是其中之一,偷偷地对袁燕飞道:“袁姑娘,有热闹看哩,这家伙想要一统武林,自立为尊了!”
果然,无名氏接着道:“如今,武林争端不止,便是为了前人意志,未受贯彻的缘故。我想,如今七大派的人物,已足以代表武林高手,若是肯各摒门户之见,组成一派,共同参研先人留下的武林绝学,这才可以为武学放一异彩!”
七大派掌门,相互对望了一眼,只听得吉大道:“办法倒是不错?只是七大派合并以后,谁当总掌门,还要请教!”
众人心中,皆有这样一个疑问,经吉大提了出来,一齐附和,道:“是啊!谁当这个掌门人?”有的道:“自然是少林大慈长老,年高德劬,领袖群伦。”有的又道:“峨嵋一音大师,也是一样啊?”有的更道:“那天竺僧人,武功如此高强,只怕他不服。”只听得无名氏一笑,道:“吉朋友问得好,七派既成一派,掌门人也就无所谓总或不总,以后,一派之中,也不准再有你我之分,在下愚见,这一派无异是武林泰斗,领袖群伦,可以更名‘天一派’,至于掌门人之位,在下不嫌冒昧,颇愿自荐!”
他开始讲时,大家还全都用心细听,但后来越听越不像话,听到后来,无名氏原来竟是要自己来当这个天一派的掌门,无不大哗,少林、峨嵋等派,俱是武林中数百年下来的大派别,就算跟一音大师或是大慈长老来当这个“天一派”的掌门人,只怕两派之间,也不免起争执,何况,是让这个无名氏来当掌门统辖自己!少林铁僧释空明“刷”地站了起来,伸出枯柴也似,肤色如铁的手臂,“叭”地一掌,击在桌上。
桌面立时被他按出一个洞来,那洞五指分明,竟然是一只手掌之形,怒喝道:“岂有此理!”
花翩翩也冷笑道:“打的好如意算盘!”吉大则怪叫道:“好哇!这个掌门人倒当得容易!”峨嵋云中雁沈嗣冷笑连声,半边老尼突然发出三声怪笑,天心三剑、贺氏兄弟三人,则仰天大笑,一时之间,乱成一团,看来没有一人肯听无名氏的话!
无名氏等众人杂声稍停,才冷冷地笑道:“各位,这天一派掌门人之位,却不是好当的,第一,须要艺压七派掌门,第二,还要有大智大能,可以消弭派别门户之见,谁认为在下不够资格担当,不妨也学在下,来一个毛遂自荐!”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静下来,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因为,谁也不敢说自己可以艺压全场,再无敌手!无名氏突然发出一阵狂笑,道:“各位连自荐的勇气,尚且没有,遑论当什么掌门!须知那武林绝学,如今正在我的手中,若不是我念在七派长老,昔年的一番苦心,根本不会召集众位来此!”
武当半边老尼,自始至终,未曾讲过一句话,此时才突然开口,语音如冰,冷峻已极,连发两个问题,道:“你是什么人?那武林绝学,我们全未见到过,究竟是真是假?”
无名氏向半边老尼望了过去,道:“半边大师这两个问题,在下均难以答覆。第一,我即是我,就算说出姓来,半边大师也未必知道。第二,那一部武林绝学,本来是刻在崆峒绝顶,天地之底的一块大石碑是的,如今,那块石碑已然被我毁去,但一部绝学,则已然被我细心描摹抄录了下来,此时就算取出,也不过是一叠绢纸而已,有什么好看?”
半边老尼“嘿嘿”冷笑不已,道:“你既然想做我们的掌门,难道连姓名都不肯告知,面目都不肯示人么?”无名氏一笑道:“半边大师既然坚持,在下倒也无所谓!”说着,手一伸,已然将蒙面的黑布扯去,众人只当他黑布之后,一定有着一副极是惊人的脸面,怎知黑布除下,面色焦黄,宛若病夫,下颔稀稀落落,几根短髯,竟是一个五十上下,毫不出众的乡巴老儿一样,一笑道:“众位当然不会识得我!”
才讲到此处,突然听得两声怪吼,道:“原来是你!”众人一起回头看时,崆峒双怪,金一尘和纪孤两人,已然满面怒色,站了起来。
无名氏一笑,道;“噢,我倒忘了,崆峒派这两位,是识得我的,我们曾在崆峒山上,见过一次,那是我初见崆峒绝顶,罚誓要将那部武林绝学寻到之时!”金一尘哈哈一笑,道:“放你的臭狗屁,我们在崆峒山上相遇之际,是被困于雪窟之中,奄奄一息,眼看要上阎王殿中去报到之时!”
言下对这个无名氏,竟是一点也看不起。无名氏却淡然置之,道:“不错,那时我刚得重病,以致在雪窟被困,但若不是两位遇见,我一样不会丧命,两位难道忘了么?”
金一尘和纪孤两人,哈哈大笑,大踏步地跨了出来,各自在对方的肩头上一拍,腾身而起,相隔三两丈左右,一跃便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已然落到了台上,纪孤面向众人,朗声道:“各位,咱们全被这人骗了,这人哪里曾寻到了什么武林绝学?他连自己的病都医不好,却要想为七大派的总掌门,岂非可笑?”
那无名氏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冷冷地道:“两位,我当年虽然了想求助于人,但你们帮我,总是一片好心,就念在你们当年这片好心上,我不与你们计较,快快下台去吧!”纪孤哈哈大笑,道:“我们若是不下台,你发掌将我们震死是不是?你敢和我对掌么?”
无名氏面色一变,道:“阁下莫要自讨苦吃!”纪孤又是一阵大笑,道:“对了,我要自讨苦吃!”沉胯坐马,手腕一翻,“呼”地一掌,便向无名氏拍出。金一尘和纪孤两人,早年曾将昆仑派众高手打得落花流水,实是方今武林,一流高手,众人全都知道,听得他们口气如此之轻视,众人心中也已相信那无名氏实则上只是一个故弄玄虚的小角色。
而且,那无名氏除了突然现身,和柏龙柏虎两人,死得离奇以外,只有讲了四个字,声浪甚是惊人,除此以外,也未见有什么出奇之处,俱都以为是上了他的当,只等看纪孤一掌砍出,无名氏狼狈败退,怎知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蓬”地一声,无名氏也还了一掌,双掌相交,崆峒二怪中的纪孤,大叫一声,身子如断线风筝也似,直向台下跌去,跌去的地方,正是金沙派的座位,那四个驴脸人一齐向旁跃开,纪孤的身子,结结实实地撞在桌子之上,立将桌子撞穿一个洞,又跌到了地上,爬不起来!
这一切,全是雷光火石间,一眨眼的事,金一尘在台上,猛地一怔,大惊道:“师弟,你怎么啦?”只贝纪孤挣扎着站了起来,左手托住了右手手臂,面色惨白,道:“师兄,咱们认栽了吧!”
看这情形,分明他一和无名氏对掌,不但被无名氏的当力,震跌老远,而且一条右臂,也已被震断!金一尘一怔,向那无名氏拱了拱手,道:“恭喜恭喜,你果得了那部武林绝学!”
立即飞身下台,扶了纪孤,迳自走了。
无名氏却仍然这是那样,大病未愈也似地站在台上。众人看了崆峒二怪上台后立受重创的情形,已然猜到了那无名氏在第一次遇到崆峒二怪之时,一定是一个武功低微,毫不足道的人物。是以崆峒二怪,才会在言语之间,一点也没有将他放在心中,但纪孤一受重创之后,金一尘便如此说法,可见他所说在崆峒绝顶,得到了那部武林绝学一事,一点不假,而且他本身也已在这上面,学会了绝世武功!
当下场中寂然无声,只听得无名氏道:“七大派掌门,可能接纳在下的办法,合并成为一派?”静了半晌,只听得天心三剑中的贺伯逸道:“无名氏,七派合一,此事难以行得通,那武林绝学,既然在你手中,我看不如将当年七派长老,所言各派武时的精奥之处,还给了各派掌门,则阁下此举,定受七派掌门拥戴,若是开宗立派,门下弟子,当受七派人物,共同护佑,岂不是上上之策!”
原来武学一道,历代相传,除非是真有突出的人才,否则,在上代开宗立派之后,总是越传越弱,当年天心派的武功,可能要比如今的天心派强上许多倍。在其他派别而言,也是如此,所以天心三剑,只想收回自己本派的武功精奥,而不想觊觎别派,并且还肯助无名氏开宗立派。
一音大师和大慈长老同时口宣佛号,异口同声道:“善哉,贺檀樾此言可取!”
无名氏却摇了摇头,道:“不行,我千辛万苦,几乎死在崆峒山上,若是将那部武林绝学分掉,却是没有那么容易的事,而且,我已然熟习七派武功,却算是哪一派的人物才好?”
贺伯逸道:“这个容易得很,你可与方今七大派掌门平辈称呼,你的弟子,可与七大派下一代掌门,平辈称呼,永成武林中人人崇仰人物,岂不是好?”无名氏哈哈一笑,道:“行不通!绝对行不通!”
花翩翩怒道:“那你要我们到老龙湾来,就是要我们服你做总掌门么?”
无名氏道:“花朋友说得不错,在下正是此意!”峨嵋一音大师、达星,和大慈长老,贺伯逸等人,顿时面色一变。
无名氏却续道:“在下如此愿望,却是为了各位好。各位武功,本已极有根底,但如果七派归一,我为天一派掌门,各位平辈论处,从我习艺,不难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他话越讲越是露骨,本来还只说当掌门,如今言下之意,分明是要如今的七大派掌门,一齐拜在他的门下!其狂妄之处,简直出乎人的想像之外!少林大慈长老缓缓站起,道:“空明,空勤,我们回少林寺去吧!”衣袖飘飘,人已在三丈开外。
铁僧释空明和那个着鹅黄袈裟的僧人空勤,跟在后面,身法也是奇快,一晃眼间,已然走了五六丈,只听得无各氏叫道:“大慈长老,为何不告而别?”大慈长老略一停步,道:“檀樾心中,想应明白!”两人相隔五六丈远近,但是却像在对面问答一样,无名氏讲话的声音,也和以前大不相同,清越铿锵已极,只听得他道:“大慈长老,你若是就此离去,只怕少林寺中,再无宁日!”只见少林铁僧释空明大怒回头,道:“倒要看看你如何令得少林寺永无宁日!”
大慈长老柔声道:“空明,出家人不可多惹是非,咱们走吧!”
一言讲毕,身子又已飘出了三丈开外,不多一会,三人已然走出老远,迳自去了。
少林大慈长老一走,众人便感到坐立不安,因为那无名氏的行为,实在太是诧异,竟然想要方今天下的武林泰斗,如大慈长老,一音大师等人,全部拜在他的门下,尊他为师,这种事怎么可能实现,简直像做梦一样!因此不少人皆想离去,玄征禅师也道:“师父,咱们何必对此狂人,也学少林派,自回峨嵋去吧!”沈嗣则道:“师父,还有一件事未了呢!”说时,眼望着周深,周深心中发毛,但面上却不露声色。一时之间,人人紧张的一场集会,竟然眼看要散了开来。只听得无名氏在台上哈哈大笑,声震山岳,道:“少林大慈长老不识抬举,妄动嗔念,少林弟子,难免遭劫,其余六派,究竟如何断定,可曾想清楚了?”
只见天心三剑贺氏弟兄,站了起来,朗声道:“天心三剑,在武夷天心峰上,恭候大驾光临!”拱了拱手,也走了开去。
花翩翩道:“无名氏,你将点苍派长老昔年所传武功给了我,我便与你无事!”无名氏道:“你若有拜在我门下,则所学岂止点苍派一门的武功而已!”花翩翩格地一笑,道:“你这样的人,做我的徒弟我还不要哩,别做梦了!”
她此来已然逼死了一芝上人,夺得了点苍掌门之位,于愿已足,若是有便宜可拣,自然不肯放过,但是看刚才无名氏一掌便令纪孤受了重创的这情形,却是不容易有便宜可趁,而离去的人,他又并不阻拦,自己回点苍山去,收服人心,还有许多事要做,一讲完,便拍了拍那穷汉子的肩头,道:“咱们也走了吧!”
无名氏在台上冷冷地道:“好!点苍天心,不出一年定有大劫!”
花翩翩和贺伯逸两人,心中同时一动,但是却并未住足,只是自顾自地走了。
幌眼之间,主客之中,已然走了三派,其余人也十停中走了三停,场面立时冷落不少,半边老尼站起身来,道:“无名氏,刚才有人说你擅阿修罗秘魔大法,我看你这一身本领,不是从什么武林绝学中学来的吧!”无名氏道:“半边大师意下如何?”
半边老尼冷冷地道:“若果真擅阿修罗秘魔大法,则武林中难容你这一毒!”
此言一出,一音大师耸然动容,高声道:“半边大师,言之有理。”玄征和沈嗣两人,均皆莫名其妙,问道:“师父,什么是阿修罗秘魔大法?”一音大师道:“佛言道高尺,魔高一丈,昔有阿修罗秘魔,欲坏我佛金身,曾传下大法,世称阿修罗秘魔大法,实则如是一部极高深的邪门武功,不过只见典籍中有载,却未知有人会阿修罗秘魔大法的话,却是不能放过!”
一音大师这番话并没有压低声音来说,人人听见。半边老尼等他讲完,才道:“一音大师,等贫尼不济时,大师再出手不迟!”
一音大师知道半边老尼的脾气,无论做什么事,绝不要人帮助,她既能执掌武当,功力当不会太差,而且她既然要行事,谁又能阻得她住?便答应一声,不再言语,只见半边老尼扬了扬头,神情倨傲已极,向那蒙面女子一指,道:“你先下台去,我们两人在台上动手,不要误伤了你!”
无名氏等她讲完,一笑道:“半边大师着实抬举在下,阿晶,你下台去吧!”
那蒙面女子足尖一点,仍以来时身法,回到了黄河大堤之上。
此时,从中午开始,争夺掌门之位,一直到现在,已然将近黄昏时分,夕阳西挂,火也似红,景色极是壮丽可观。
那蒙面女子才一跃开,半边老尼衣袂飘动,已然窜到了台上,冷冷一笑,道:“听得阿修罗秘魔大法,最擅乱人心神,令人颠倒经脉,贫尼倒愿以身试法!”无名氏一笑,道:“我却不识什么阿修罗秘魔大法,既要动手,还不如对一对掌罢!”欲知无名氏和半边老尼怎样决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