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婆恍若未闻,连看也不向黑娃看一看,手中抓住了一截断木,一招“黄峰出巢”,向前跳了三四步,落下来的时候,用力极大。
此时她人已在木筏的一端,一用大力,木筏竟然翘了起来。黑娃和卓茂两人,正攀住在木筏的另一端上,竟“哗”地一声,离了水面。
但丑婆脚底下那股力道,瞬即消失,两人又重重地跌入水中。
卓茂叹道:“前辈不知中了什么毒,看来武功虽然未失,神志却已昏迷了!”
黑娃道:“这便如何是好?”
卓茂也想不出办法来,两人正在焦急,丑婆动作更是剧烈起来,连跳几跳之后,像是有力气无处去使一般,一俯身,五指向木筏上一插,竟然齐齐正正,插入木筏中,左右一分,只听“哗”地一声巨响,那只木筏,竟被她生生拆成两半,她人也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掉进了海中。
黑娃一见,忙道:“卓兄,你抓住木头不要放,我救她去!”
说完,一个猛子,扎下水去,睁开眼来一看,只见丑婆在水中仍是手舞足蹈,忙浮了上来,换一口气,正待向前游去,忽听卓茂叫道:“黑娃,别去!别去!”
黑娃惊道:“为什么?”
但见卓茂满面惶急,道:“婆婆已神志不清,你去救她,岂非更为她所算?”
黑娃道:“就算这样,难道眼见她死在海中?”
黑娃竟不听卓茂劝告,沉下水中,向丑婆游去。
丑婆这时已沉到三四丈深之处,黑娃尚未游近,便觉出海水为她扰动,变成漩涡之力,大得出奇,几番用尽气力,俱无法靠拢。
到后来丑婆越沉越深,动作也越是缓慢,黑娃方才游了过去,丑婆果然不分青红皂白,一掌拍来。
黑娃一侧身避过,觉出她这一击,已然软弱无力,便趁势五指一伸,将她腕刁住,两腿一蹬,径向水面上浮去。
丑婆起先还挣扎了一会,但不等浮出水面,便已不再动弹。黑娃总算放下了心。
黑娃将要浮出水面之时,便觉得雨声嘈杂,浮出一看,就这转眼间工夫,天色昏暗无比,雨丝比麻绳还粗,像是天漏了一般,向下倾倒。
整个海面,全都是灰蒙蒙,水天一色,一丈远近的东西,便已看不清楚,哪里还看得清卓茂在什么地方!再加波浪滔天,起伏不停。
黑娃虽识水性,但却从未经过如此险恶的大海,而且手上又拖了一人。
她扯直了喉咙,高叫几声,声音全为雨声、水声所掩,连自己也听不清楚,勉强游了两丈远近,一个浪头打来,人便被水盖过。
那海浪为巨风所催,力大无比,若不是黑娃内力可观,当时就得闭过气去。
黑娃暗道此次真是绝望了,但一个巨浪过去,重又浮出水面之时,却见满天乌云,已裂开了一道缝,阳光自中照射而下,耀亮刺目,照在海面上,更是金光万道,被黑娃一眼瞥见不远之处,正有两根木头,载浮载沉,忙奋力游过,一把抓住,真是连吃奶的气力也使尽了。
黑娃抓住木头以后,将丑婆拖了过来,在木头上一搭,头昏目眩,不住喘气。
但倏忽之间,忽觉有人将自己贴在脸颊上的头发,掠向后去。试想,此时乌云复合,海浪叫啸怒吼之声不绝,四面如此阴沉,与地狱何异?而却有人会来掠她头发,叫她如何不大吃一惊,猛地睁眼一看,不禁叫道:“我们是在梦中么?”
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卓茂。黑娃看到的那根木头,也正是卓茂所抓住的那根,黑娃拚命游到,休息还来不及,因此竟未觉察上面有人。
卓茂听她如此一问,也觉答不上来,两人此时,心灵间的感情,自然而然,接近了许多,半晌,卓茂才道:“黑娃,这真是天意了。你才下水不久,狂风暴雨便起,一个浪头,将我抛了开去,我只道此生此世,再难见面,怎知又复相会!”
共经大难,自然更多感叹,卓茂见丑婆软绵绵地,挂在木上,一动也不动,伸手一探她脉息,道:“黑娃,她已死了!”
黑娃道:“唉,总算尽了我的心,若能着陆,将她葬了,我能有今日,全靠婆婆,她武功这样高法,也难免一死,唉!”
卓茂见她如此难过,可知她心地之善,不禁感叹之极。
刚好这时乌云散开,阳光复射,黑娃本生得极丑,但此时卓茂于阳光照耀之下,看着她满头焦黄的头发,沾满了水柱,面目虽无丝毫秀媚可言,但却另有一股圣洁之状,叫人看了,心中说不出的景崇钦仰,因此不禁目不转睛,呆呆地看了起来。
黑娃倒给他看得不好意思,转过头去,但见天海一色,仍无陆地的影子,若如丑婆所说,是西藏腾格里湖的话,则早应到岸了,正在焦急,卓茂忽然叫道:“黑娃,看!”
黑娃循着他的手指,向前看去,只见前面隐隐似有一个黑点,正是自己流去的方向,心中一喜,不到天色傍晚,已然看清楚了,原来是一个青葱郁翠,生满了树木的一个小岛。
两人心想,这小岛上怕也不见得有人,但总比在海上飘流的好,因此一齐手足并用,向前游去,不一会便已弃筏上岸,在海水中浸得久了,两人俱觉身子发软,一上岸便躺在地上,不想动弹。
直到疲劳恢复,黑娃先弯起身来,此时天色已晚,但觉到处影影绰绰,不敢乱走,虽然腹如雷鸣,也只得将就一晚,好不容易挨到天明。
卓茂对黑娃百般照顾,寒风来时,竟欲脱衣服给她穿,黑娃感激之馀,两人感情更是激增。
待到天色大明,两人沿岛走了一圈,但觉这个岛和羊鹰所栖息那座山峰,简直是两个世界。那里是草木不生,这里却是奇花异卉,遍地皆是,还有几道清溪,俯身一尝,水又甜又凉,两人“咕嘟咕嘟”地饮了个饱。
他们顺着一个最大的溪流,向水源走去。只见一个小阜上,老大一个圆口,“咕隆隆”地在向上冒水,四面分布,便成了那四道小溪。
岛上虽无野兽,却有的是野果子,芬香扑鼻,两人用来充饥,也早已吃饱。
他们见那源头如此奇怪,便俯身细细看视,这一低头,两人便一起吃惊了起来,道:“啊!这儿曾有人来过!”
原来那水源像一口井一般,深不见底,然而水深五六尺处,却有一块石头,上面已生满了青苔,但是还可以看出两个大字,道:“弱水”。
既然有字,当然有人,但两人携手细细寻找,直到中午,已将小岛找遍,不要说是人,连一点人的踪迹也未发现,只得颓然罢手,拣了一株大树荫下,坐了下来。
黑娃道:“再要走的话,倒也便当,有的是树,砍来做筏子,也不成问题。”
卓茂道:“怕的只是再一出海,连这样的地方都找不到了!还是先将婆婆葬了罢!”
两人遂合力挖了一坟冢,将丑婆掩埋妥当。
又砍了段树木,剥去树皮,黑娃力透食指,在木上刻道:“武林奇杰,丑婆之墓。晚辈卓茂黑娃并立”。
黑娃泪如泉涌,悲伤不已。卓茂不断劝解,一会才令得黑娃心境好些。两人既怕再出海易遭不测,那小岛又宛若世外桃源,便在那里住了下来。
如今不表黑娃、卓茂在小岛上,日日练功,却说“生死剑谱”的去踪,已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看官可还记得,粉金刚周佐抢了生死剑谱,从火窟逃走了之后,自称白凤的白娃,还因为毒性未解,在火窟中静坐,不敢动弹。
那火势来得旺了,不消一会儿工夫,火舌已然窜进房来,白娃暗咬银牙,运功挺受,到后来火舌越窜越近,一头青丝,已然“吱吱”作响,她才不顾一切,一个箭步冲了出来,逃出房门。
她一出门,屋子便轰然倒下,她身上沾了不少着火的碎木,一时狼狈已极,虽已逃出了房门,但四处火势熊熊,夹着浓烟熏人,眼中泪水直流,一时之间,连方向也辨不出来,心中焦急无比,只得认定朝一个方向直窜。
她突然被迎面一堵高墙拦住,一个转身,又往后退,走了不到两步,忽见一团烈火,径向自己滚来,白娃心中大惊,暗道莫非天意叫我在此毕命么?怎么烈火会向自己烧来!
然而定睛一看,原来奔向自己而来的,并非烈火,却是一个身披大红袈裟的和尚。
白娃此时,也不管来者是敌是友,连忙迎了上去。
那大和尚正是五台山元化寺灵一上人,闻得白娃在此,便赶来成都。一到,刚好联胜镖局大火,他在外面捉了一个黑道上人物一问,知道白娃尚在火窟之中,便飞身入内。
找了半天才找到,即使白娃不迎过来,他也不肯放过,这一下来得正好,轻舒右臂,只一挟,已将白娃挟起,长啸一声,“观音升天”,将内力由足心传至地底,提一口气,人便笔也似直地直窜起三丈高。
外面救火的人,一见大火堆中跃起一个全身红衣的人,还当作是火神降世,吓得手也软了。
灵一上人悬在半空,真气再运,身子一侧,“雁落平沙”,便已飞出窟。
他志在“生死剑谱”,火将成都烧尽,也不干他事,一出火窟,便疾向城外驰去,看看人迹渐稀,方将白娃放下。
白娃此时尚不知救她的乃是何人,足一落地,便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待到抬头一看,方认出是被自己骗去青城山的灵一上人!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饶是她机智绝伦,奸诈百出,也讷讷地讲不出话来。
灵一上人冷笑一声,缓缓道:“好小娃子,敢在你佛爷面前弄这种玄虚,快将生死剑谱交出来,上天有好生之德,尚可饶你一命!”
他内力恢复之后,这几句话真是语音锵锵,声音虽然不高,但一字一字,直打入她的心坎,每个字均具有千钧之力。
白娃此时“生死剑谱”不在身边,不然真可能不由自主地取出来给他,灵一上人见她半晌不语,又是霹雷也似一声断喝,道:“还不快交出来!”
白娃吓得老大一跳,退后一步,道:“已不在我处,被人抢去了!”
灵一上人哪里肯信,连声冷笑道:“小娃子,你一条性命就在佛爷手心之中,要你扁就扁,要你方就方,还怕你不拿出来么?”
身形一矮,五指如钩,便扣白娃琵琶骨,白娃见他出手如风,虽然明知打不过他,但断无束手就擒之理,身子突然向旁侧去,使的正是“生死剑谱”中的身法。
那招式着着既攻且守,又守又攻,白娃原来只想避开灵一上人这一抓的,但左臂一伸,同时便点灵一上人的“带脉穴”。
灵一上人见白娃不但身手矫捷,避得恰到好处,而且胆敢趁机反击,那方位之刁钻,若不是自己,换上别个武功较差些的,便要为之所算。
他心中怒火大炽,暗中运起金刚不坏混元一气功,全身穴道,已经挪移转动,全身坚逾钢铁。
白娃哪知灵一上人的厉害,见自己一指堪堪戳到,他仍是不知躲避,心中便有了侥幸之念,暗想自己招数何等神妙,这和尚不要是徒负虚名吧!本来还是无意进攻的,此时却用力点去。
但怎知中指刚和他身体接触,便觉得一阵疼痛,真是痛彻心肺,慌忙不迭缩手时,灵一上又“哈哈”大笑一声,气一鼓一收,又是一股大力,将白娃直撞了出去。
白娃跌倒在地,爬不起来,伸手一看,中指指骨,已然折断。白娃素来天生丽质,断了一指,心痛无比,不觉哭了起来。
灵一上人大踏步走过,道:“快拿来!”
白娃此时已然知道他的厉害,但生死剑谱,确是不在她身边,便哭道:“确是不在我处!”
灵一上人见她模样不似说谎,便道:“在谁手中?”
白娃道:“叫粉金刚周佐抢去了!”
灵一上人“哼”地一声,道:“无名小辈,他现在何处?”
白娃道:“确是不知。”
灵一上人暗想无论何人,得了这种稀世难逢的武林奇书,必定觅一个人迹不到之处,去练习了。
上哪里去找?莫非就眼睁睁地算了不成?眉头一皱,忽然想起一事,道:“你得了那书,练了也有几个月了,定然已滚瓜烂熟,可将书上所载文字图形,一一写出来给我,我便饶你一命!”
白娃虽不愿意,也是无法,稍顿了一顿,灵一上人已是大声呼喝催促,将白娃吓至面无人色,道:“我这就说了!”
一言甫毕,忽然有人接口道:“且慢!”
白娃一愣,那人接着又道:“大和尚好大的威风啊,真不愧是武林大宗师,当今佛门第一高手,五台派的掌门人身份,竟然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如比做张做智,真好大的威风啊!”
语气刻薄已极,气得灵一上人讲不出话来,喝道:“你这老而不死的东西,还要再较量过么?”
原来来者正是龙湫散人。他自出了兽王谷之后,觅地静养,伤愈之后,也听说了白娃藏有奇书一事,赶到成都,比灵一上人慢了一步,但总算此时赶到,心中大慰。
白娃认出他便是自己在金鞭崖见到过的老头子,心中也觉高兴,暗想由得你们去打吧,我定然可以乘隙逃走的了。
怎知这两人心思比她更慎密几分,两人一见面,便知道再次动手,实是难免,但一动起手来,定然要被白娃乘隙逃走。
如今“生死剑谱”不知去向,争的便是她一人,若给她走了,即使将对方击毙,也无补于事,因此不约而同,一个自左,一个自右,出手如风,齐向白娃袭到。
白娃如何能与这两大武林高手为敌?只觉人影一闪,尚未看清人家怎样出的手,便觉左肩右腰,齐是一麻,两个穴道,已被两人封住,“咕咚”声,跌倒在地,动弹不得。
看两人时,齐作一个奸笑,再不打话,使自斗在一起,霎眼之间,便已成了一灰一红两团人影,飞来扑去,哪还看得出各自的身法?
灵一上人这番再次和龙湫散人动手,上次曾中了他的狡计,吃了大亏之故,更是小心翼翼,尚未动手,已将混元一气功运气,穴道倒转。
龙湫散人也是一样,他一身内功,至阴至柔。
两人以快打快,一下子便已拆了三四十招,这才倏地分开,双目笼罩对方,各自僵立起来,隔了老半天,灵一上人左脚前移数寸,一掌慢慢拍出,龙湫散人也只是身子微移,慢吞吞地还了一掌。
一交手之后,又是老半天不动弹,才再交换一掌,哪里还像是在拚命?简直只是在闹着玩儿。
白娃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她自然不知道两人此时,纯以内力,劈空交手,若在两人之间,有一只石头狮子,在两人掌力夹攻之下,也不能幸免,真是一丝一毫也怠慢不得的生死相拚。
眼看已过了一个时辰,两人竟是越打越慢,白娃想要运气将穴道冲开,但哪里能够,心想两人如此坏法,不论自己落在哪一个的手中,自己将生死剑谱背完,也无幸理,心中宛若滚油煎熬一般,深悔不该在成都城中,若是远走高飞,哪里会有这种倒霉事发生?
她正在自怨自艾,忽然耳际响起了一个悦耳无比的声音,那声音来自一个大阜后面,道:“无量寿佛!两位又在争斗了!”接着,一个个头高大的道士,手执拂尘,面目祥和已极,走了过来,拂尘缓缓举起,向两人当中,就要拂下。
龙湫散人和灵一上人一起叫道:“丹霞子你莫管闲事!”
丹霞子微微一笑,并不理会,道:“两位何苦争斗不休?”手腕抖处,一拂尘拂了下来。
灵一上人和龙湫散人不由得各自“蹬”地向后退了一步,各人心中暗想,白娃是他的徒弟,这牛鼻子道人,表面上是来劝架,实则也是为了争夺生死剑谱而来,比诸任何人,均是强敌。
两人一打眼色,心中俱已知对方的想法,呼啸一声,一个向前,一个向后,疾如电光石火般,便向百炼真人丹霞子攻到。
原来两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想两人合力,先将丹霞子打倒,自己再来争夺不迟,因此才骤然出手。
要知两人均是武林中第一流的好手,百炼真人丹霞子和他们中任何一人相比,固然胜出些许,但是两人合力,却非其敌。
两人第一招攻到,他便骤出不意,急忙手腕一翻,拂尘扬起,径扫龙湫散人面门,同时身子突然向旁侧去,背后灵一上人一招击空,竟然趁势“呼”地一掌,向龙湫散人拍到。
气得龙湫散人一步跃开,骂道:“好贼秃!”
龙湫散人狠狠向灵一上人扑去,两人又打作一团,百炼真人不禁摇头叹息。
这时,他才看到白娃躺在不远之处,他下山便为寻找白娃和卓茂而来,他并未知她近数月来种种为非作歹之事。
故一见白娃,喜道:“白娃,你怎么在这里?”移步向她走去。
那正在动手的龙湫散人和灵一上人两人,一见丹霞子向白娃走去,心中大急,又急步抢过,齐向丹霞子攻到。
丹霞子这下有了防备,拂尘左扫右格,只守不攻,两人见空手难以取胜,龙湫散人首先抓了大水瓢在手,一招“乌云盖顶”,当头砍到,势子凌厉无比,同时喝道:“贼秃,动家伙!”
百炼真人见他这一招力道极大,不像是嬉戏,不敢怠慢,扬起拂尘便格,怎知龙湫散人那一招原是虚招,击到半途,突然向外一转,“流云追雁”改击腰部。
丹霞子是何等样人物,内力当真已到了收发自如的地步,龙湫散人一改招,他跟着便动,手臂一沉,拂尘直压下来,竟然还赶在龙湫散人的前面,龙湫散人水瓢还未扫到,他拂尘已自下而上,倒卷起来,正绕在他水瓢柄上。
龙湫散人大吃一惊,向后便夺,两人一交内力,只听“拍”地一声,龙湫散人那只采水底阴木所制的水瓢,已然齐柄折断。
看官:两人的内力相差,本不甚远,何以龙湫散人如此不济?非也!只因拂尘乃软物,阴木却质地坚硬,常言道柔能克刚,因此断的便是水瓢了。
龙湫散人一见水瓢被折,大吃一惊,百炼真人见他退开,一拂尘便向灵一上人扫去,刚好灵一上人已将念珠摘在手中,一招“苍龙入海”,当胸拂到,但瞥见龙湫散人吃了亏,心中一惊,赶紧后退。百炼真人一招竟将两大高手逼开,真足以自负了。
两人退开之后,暗想虽然名与丹霞子并列,但实质上,武功却及不上他,又妒又愧,又要互相嘲弄对方。
灵一上人冷笑道:“老不死,怎地如此不济?破木烂铁,也拿来现世?”
龙湫散人水瓢折断之处,刚好在水瓢之旁,手中还有三尺来长一条木棍,一听灵一上人出言嘲讥,不由大怒,骂道:“贼秃,你上来试试!”
他身形一摆,绕过了百炼真人,竟将木柄当点穴橛使唤,一招“童子拜佛”,对准灵一上人胸口便戳。
灵一上人扬珠来迎,百炼真人摇头叹了一口气,身形挺拔,便在白娃身旁落下。
龙湫散人和灵一上人忙又罢斗赶了过来,百炼真人向白娃一看,便知她被人点了穴,俯身左右一拍,白娃立即翻身而起。
龙湫散人和灵一上人见了,一齐扑上前去,要将她擒在手中,百炼真人见他们竟敢当着师父面抓徒弟,心中也是有气,一拂尘分击两人,两人只能抵御,白娃便乘隙倒纵出去。
怎知才一纵出,便觉腰间一紧,一条纯白的人影,自身旁掠过,腰间穴道,已全然在不注意间,被人点中。
一看那人,正是美魔女赵真真。
同时又有五六条人影过处。她尚记得,他们正是年前在黄山始信峰上见到过的,黄山宣应子门下那些人。
那些人和赵真真一见百炼真人丹霞子在此,不由得一愣,一齐行礼道:“师伯在上,侄儿有礼。”
百炼真人向赵真真看了一眼,道:“真真,放了白娃!”
赵真真为人脾气倔强已极,虽知白娃已为他收作徒弟,也不肯依命,道:“这丫头近来胡作非为,断不能放!”
百炼真人眉头一皱,不理会她,径向白娃走去。
那一旁灵一上人和龙湫散人,见一刹那间,又多了许多人,越发难以将白娃夺到手中,心中更急。
灵一上人暴喝一声,一个扫堂腿,向宣应子门下,六个弟子袭去。
那六个人久经宣应子调教,灵一上人要一袭便着,倒也不易,只见六人纷纷跃开,灵一上人趁势身上几个盘旋过去,已来到白娃的面前。
但百炼真人快他一步,已将白娃穴道解开,牵在手里,龙湫散人虽也同时赶到,却是无可奈何了。
百炼真人心知这许多人一齐向白娃下手,其中定然有蹊跷,正想发问,忽然两条人影,疾驰而至,一高一矮,一见此地有这许多人,便立即站住。
飞驰而来之时,宛若箭射过来一般,但说停就停,众人看在眼中,便觉此两人功力,竟不在江湖上传说的“两子三人一婆”之下。
那两人才一停,便目光如炬,向众人一看,矮的一个,指着美魔女赵真真问道:“你是白娃么?”其音轰轰发发,震耳欲聋。
众人见两人装束奇特,身上所穿的,简直不能算是衣服,只是一块布,胡乱包裹着的而已,一只手臂,穿在袖子里,另一只手臂,却又坦露在外,头上更戴着一顶奇形怪状的帽子。
高的一个,又高又瘦,宛若竹竿也似,脸上更是一丝肉都没有,双颊深陷,像骷髅一般。
矮的那个,却是滚圆肥胖,挺着一个大肚子。
灵一上人、百炼真人等俱是见多识广的武林高人,竟也不知道两人是什么来头,美魔女赵真真自然更不知道,她心中正一肚子气哩,见两人将她当作白娃,面色一沉,怒道:“我是你们姑姑,怎么见面不行礼?”
小金刚魏明华等人,闻言一起轰然大笑。那矮子勃然大怒,身子一横,着地就滚,快得难以想象,赵真真连看都没有看清,便见一个人球,滚到了自己的脚下、不由得大吃一惊,狼狈后退,那矮子却紧追不舍。
一旁小金刚魏明华忍受不住,呼啸一声,五人一齐涌上,去敌那个矮子,那矮子只在地上打滚,手足齐施,灵活无比,而且手足所施的招数,不但怪异之极,且力大劲沉,五人中有避得慢点的,险为所算。
百炼真人见这样缠斗下去,不是办法,便问那高个子道:“尊驾欲寻白娃何事?贫道可得一闻么?”
高个子向和矮子缠斗的六人看了一眼,见矮子显然占着上风,便冷笑一声,道:“我们找她要一件东西。”
灵一上人和龙湫散人在旁一听,暗想好家伙,什么人物全都来了,不由得厉声喝道:“找什么?”
高个子向两人望了一眼,冷笑道:“人道中原文物萃荟,怎地个个如此无礼?”
灵一上人心里正没好气哩,叫道:“你有理,找谁说去!”大踏步走过,一掌当胸便砍。
那高个子见他年纪轻轻,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举掌一迎,“叭”地一声,两人俱退出两三步,灵一上人叫道:“好家伙!”心中却大为疑惑,暗道此人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却是何人?
是了,听他口气,定然是什么域荒之地的人物,初到中原。但不知他们何以知道“白娃”其人,而且还向她要一件东西?
那高个子硬接了灵一上人一招之后,也吃了一惊,嚷道:“好僧人,怎地年纪轻轻,武功便如此深湛?”
灵一上人不去睬他。百炼真人心中不乐,气满丹田,一声长啸,宛若龙吟,啸毕,道:“谁都不许动手!”
一言甫毕,那矮子突然“托”地一声,弹了起来,跃出六人包围,一滚滚到高个子身旁,重又站定,向百炼真人一看,手一指,问道:“你是百炼真人,还是宣应子?”
百炼真人虽见他问得大为无礼,也不与计较,道:“贫道道号丹霞。”
矮子道:“原来是百炼真人,你们之中,谁是白娃?”
白娃早已吓得不敢则声,哪里还敢答应。百炼真人道:“两位请稍安勿躁,今日人人皆要寻找小徒,却是为何,贫道能得一闻么?”
美魔女赵真真首先跨前一步,将白娃如何拆了联胜镖局招牌,将摔碑手打成重伤一事,详详细细说了。
百炼真人一面听一面点头,听到白娃竟能败了摔碑手,面上不由得露出惊讶之色,赵真真讲话之后,道:“师伯,此事你须做主!”
百炼真人面色沉而不语,又对灵一上人和龙揪散人道:“两位寻小徒何事?”
那两人全是武林前辈,当着这么多人,怎好意思说出自己是为了逼白娃讲出“生死剑谱”的内容,因此便支吾不语。
龙湫散人向那一高一矮的两人一指道:“让他们先说!”
那矮子道:“百炼真人,白娃是你徒弟么?我们向她取生死双剑!”
百炼真人也曾听得江湖上有此传说,便奇道:“那生死双剑,何以会在小徒手中?”
矮子在高个子股上一拍,高个子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小书来一扬,道:“生死剑谱在此,持谱人死前,说是从白娃手中夺来,剑不离谱,自然也在她处!”
高个子话未讲完,灵一上人和龙湫散人两人一见生死剑谱在他手中,眼都红了,双双抢上,为争先后,在半途中相互递招,霎眼间工夫,已拆了三四招,待到跃到,一齐出手夺书,那高个子动作快到了极点,将书在怀中一塞,一掌分击两人。
龙湫散人已算得身材高大,但那高个子仍比他高出半尺有馀,因此一掌反上而下拍下,两人除非扬掌上扬,否则便难以讨好,龙湫散人狡猾无比,滴溜溜一转,转到高个子背后,刚想出手,背后风生,矮子已滚了过来,不得已只有和矮子动手。一脚踢出,矮子竟不躲避,反伸手提他足踝。
龙湫散人既急且怒,也是手足齐施,右手上还有水瓢柄儿,招数如狂风暴雨,但那矮子身形太以灵活,无论怎样,总难碰得他分毫。而且还要防他乘隙反攻,一霎眼间,已过了二十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