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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滕奇影一直伏在墙头上,他伏的地方十分稳秘,文礼贤和花夫人进出了好几次,都没有发现他。

他看到花夫人扮成了一个车夫离去,文礼贤则将一箱箱的金子,搬到院子来。他又看到花夫人驾着一辆由四头驴子拖着的驴车,驶进了院子,他们两人,合力将一箱箱的金子,搬上车去。

他也看到文礼贤和花夫人调笑着,在将金子搬上了车子之后,文礼贤进了车厢,花夫人驾着车,驴车向外驶了出去。

滕奇影滑下墙来,在驴车驶过他的身边之际,他翻身跳到了车后,抓住了车后的横木,然后,身子又向下一滑,整个人便进了车底。

在车底,他双脚撑住了横木,双手抓住了车底,他看着车轮的转动,车声震耳欲聋,十万两黄金,全在那辆驴车之上。

驴车向前驶着,半个时辰之后,已来到了东门,进出的车辅,捕快全在翻查着,铁刃张标一看到了驴车,便带着几个捕快,迎了上来。

就在张标来到了车前之际,文礼贤推开了车门,道:“张捕头,什么事?”

张标“咦”地一声,道:“文爷,是你,你真的要走了么?”

文礼贤苦笑了起来,道:“张捕头,你想想,我在大同府,栽得如此之惨,怎能不走?”

张标叹了一声,文礼贤又道:“张捕头可是在搜检来往车辆,怕有人将金子夹带出去么?”

张标道:“是啊,但至今未有所获。”

文礼贤道:“我赶着想渡过大河,张捕头可否先派人来查查我的驴车?”

张标苦笑道:“文爷说笑了,文爷请行!”

张标当公,也不止一年两年了,但是他再精明,却也决计想不到,文礼贤就是整个劫案的主持人,被劫的金子就在他的车上!

文礼贤又叹了一声,抬头向坐在车座上,扮成了车夫的花夫人道:“快赶路吧!”“

花夫人挥下鞭去,“拍”地一声,驴车越过了其他车子,慢慢向前驶了出去。

滕奇影贴在车厢底下,可以看到一列列捕快腰际所系的单刀的刀尖,闪闪生光。

他心中又暗咦了一声,这是他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文礼贤绝料不到他就在车底!。

文礼贤一定以为他在逃命,在大同府中东藏西匿,或者已远离了大同府!

而他,却就在文礼贤的车厢底下,滕奇影一想到这一点,不禁高兴地笑了起来。

车子不断向前驶着,车轮和驴蹄踢起来的尘土,盖得滕奇影一头一脸,滕奇影屏住了气息忍受着,车子离大同府,已越来越远了!

滕奇影虽然匿在车厢底下,但是他也可以觉出,天色在渐渐昏黄,那是夕阳已经西斜了。

滕奇影觉出,车子颠簸起来,他看到很多乱石,车子正在驶上一个山冈。

滕奇影自然知道,那是金龙冈,他听得文礼贤探出头来,道:“上了冈子,我们可以歇一歇。”

花夫人娇声娇气地答应着,车子慢慢爬上了山冈,文礼贤自车厢中,跳了出来,那时,滕奇影已缓缓自他的腰带之中,抽出了一柄软剑来。

他那柄软剑,又细又长,他双足一松,身子已落了下来,才一落下,他揑住剑尖的手指,便松了一松,只听得“铮”地一声响,软剑已向外疾弹了出去,正刺在文礼贤的左腿上!

文礼贤“腾”地向后,退出了一步,滕奇影手在地上一按,身形已从车底,穿了出来,“哈哈”一笑,道:“文兄,好啊!”

文礼贤左腿之上,鲜血涔涔,他站立着,望着滕奇影,面上的神色,古怪之极。

而滕奇影才一穿出,手臂一沉,软剑闪起一股精光,又已当胸刺到!

文礼贤身子一侧,又避了开去,喝道:“你,你是从那里来的?”

滕奇影却答非所问,道:“姜是老的辣啊,文兄!”

文礼贤的面色,难看之极,在车座上的花夫人却已悄没息声地掣出短剑,夕阳映着短剑,发出夺目的光芒来,滕奇影背对着花夫人,自然看不到,但是文礼贤看到了,心中却是一动!

他立时哈哈一笑,道:“滕朋友果然了得,佩服得很,此处离大同府不远,我们何必在此相争,不如……”

他一句话未曾讲完,花夫人挺着短剑,已然自车座上,疾掠而下!

而文礼贤在那时,也身形陡地一矮,手抖处,长剑已向前刺出,刹那之间滕奇影已然腹背受敌。

可是滕奇影早已料到了这一点,他看到文礼贤忽然改了口气,满面堆笑,已知他必有阴谋的了,趁人不觉,突使暗袭,这本是滕奇影的拿手好戏,如何还会上了人家的当?花夫人和文礼贤两人才一攻出,滕奇影一声怪啸,身形已疾拔而起。

花夫人自车座之上,疾翻了下来,连人带剑,一起扑出,来势极其迅疾,而滕奇影就在刹那间,向上掠起,花夫人手中的短剑,精光闪闪,一剑走空,滕奇影的身形,在半空之中,陡地翻了一翻,却已翻到了她的背后,而那时候,花夫人的身子还在半空!

在那一刹间,花夫人也知道不妙了,她面色陡地一变,只听得文礼贤急叫道:“快落地!”

文礼贤的武功极高,若不是他的伤重未愈,他那样的情形下,一定也可以身形拔起,在半空中,挡住滕奇影的。

然而他在小巷中所受的伤却十分沉重,这时,想要跃在半空,却是力有未逮,但是他的见识究竟极高,他一眼看滕奇影翻到了花夫人的背后,就知道花夫人唯一避开滕奇影攻击的方法,便是立时落地!可是,花夫人却想不到这一点!

花夫人一觉出头顶一股劲风掠过,人影一闪,眼前的滕奇影已然不见,心中陡地一惊,竟在半空之中,硬生生地一扭,转过身来。

花夫人才一转过身,手中短剑,便向前疾刺而出!

可是,当她转身出剑之际,滕奇影身在半空之中,早已长剑抖动,也一剑刺出,两人发剑的时间,虽然不相上下,但在那样的地形一下,却是长兵刃占了便宜,只见剑光闪动,“扑”地一声响。

那时候,文礼贤其实还看不清那“撲”地一声,究竟是谁的长剑,刺进了谁的身中,但是,他却已经知道,花夫人是万无幸理的了!

是以,他自然而然,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他便听得花夫人发出了一下尖叫声来,文礼贤倏地睁开眼来,只见花夫人和滕奇影两人的身子,已一起落了下来。

滕奇影手中长剑,恰好刺进了花夫人的胸口,而花夫人的手臂,离滕奇影的胸口,却还有尺许!

滕奇影飞起一脚,踹在花夫人的腹际,“砰”地一声,将花夫人的身子,踢得向文礼贤直飞了过去,他“哈哈”一笑,道:“文寨主,这是你的新压寨夫人,你还不扶住了她?”!

当花夫人中剑,发出一声尖叫之后,她早已气绝了,这时,她尸身向文礼贤飞了过来,文礼贤的心中,实是难过之极!

文礼贤和蒙娘子早有勾搭,但是他对花夫人却也异常倾心,而且他正打算带着花夫人回卧虎寨,黄金美人共享之际,花夫人却已遭了意外,他如何不难过?

似刹那之间,他面色铁青,任由花夫人的尸身,“砰”地一声,跌倒在他的身边。他握住了长剑的手,也不由自主,在微微发抖,以致他手中的长剑,发出了一阵微微的“嗡嗡”声来。

滕奇影的长剑上满是血,血顺着他的剑尖,一滴一滴向下滴着,他长剑平举着,已向前一步一步,逼了过来,脸上挂着极其阴森的微笑,道:“文寨主,我看现在,你也只好认命了!”

文礼贤凝立不动,只是剑尖斜斜向前,伸了出去,滕奇影来到了离文礼贤身前五、六尺处站定,他也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文礼贤,但这时,他却胸有成竹,因为他知道文礼贤重伤未愈!

文礼贤仍然站立不动,滕奇影略停了一停,“刷”地一剑,已然攻出!

文礼贤身子一侧,他刚才凝立不动,但是滕奇影才一出剑,他的行动,却快得出奇,身形一侧间,便向前直冲了过去。

他不向外避,却向前冲了过来,这一下,却也大出乎滕奇影的意料之外!

滕奇影急忙也一侧身,只听得“铮”地一声响,双剑相交。

文礼贤的剑势快疾无比,剑才相交,他踏步进身,剑尖已削向滕奇影的手腕。

滕奇影身子一矮,横剑反挥,挡开了文礼贤的那一剑,文礼贤“腾”地又跨前一步,左掌已趁机反拍而出,那一掌,来势诡异之极,滕奇影做梦也料不到在身受重伤之后,文礼贤右手使剑,左手还能出掌,一个避之不及,“砰”地一声,已被一掌击中肩头。

那一掌的力道,还着实不轻,击得滕奇影的身形,一个踉跄,向后跌出了一步。

文礼贤得理不饶人,一声长啸,长剑霍霍,又已攻到,滕奇影就势向后仰去,在冈子上滚了几滚,他一面打着滚一面长剑“飕飕”不绝发招,将文礼贤逼退。

他将文礼贤逼退了几步之后,一跃而起,长剑已疾刺而出。

文礼贤的几处伤口,这时,已隐隐有血丝渗了出来,滕奇影的目光何等锐利,早已看到了那样的情形,是以他心中一定,那一剑的去势,更是又快又准!

就在剑尖快要刺到之时,文礼贤在那刹间,身子突然向后仰了下去。

那一仰之势,也是妙到了极点,堪堪避开了滕奇影的那一剑!

当文礼贤的身子向后仰去之际,他的双足,仍然站在地上,而身子齐盖处,向下弯着,像是一座桥一样,那是极上乘的“铁板桥”功夫。

滕奇影一看到这样的情形,立时身形一纵,双足向文礼贤的双膝,直踏了下去!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文礼贤的双膝,若被踏中,自然非一起断折不可!

但文礼贤就在这时,左手在地上一按,双足却也向前,踢了出来!

刹那之间,只听得“拍拍”两声响,两人的两脚,都踢在对方的脚上!

这两脚,两人都是用力踹出的,滕奇影发出了一声怪叫,身子向后倒翻了出去。而文礼贤也闷哼了一声,身子向外,连滚了七、八下。

滕奇影落地之后,双脚仍是隐隐作痛,但是他立时又挺剑扑了上去。

文礼贤以剑支地,身形一挺,站了起来,两人的长剑,再度相交,文礼贤身形晃了一晃,迅速地向后,退了出去,退到了驴车之旁。

滕奇影“桀桀”怪笑,道:“文寨主,我看你不济事了,你还不舍得这十万两黄金么?”

文礼贤真的有点支持不住了!

他那种神定气闲的样子也消失了,只见他咬牙切齿,面上的肌肉在不断抽搐着,口中已隐隐有鲜血,流了出来。在和滕奇影动手之后,滕奇影中了他的一掌,还是占着上风的!

但是,他原来所受的伤却在渐渐发作,他退到了驴车边上,倚住了车厢,不住地喘着气,滕奇影怪笑着,向他渐渐逼了过来。

文礼贤的面色越来越难看,等到滕奇影已来到了离他极近之际,他才猛地向前,扑了出去,滕奇影早已看出文礼贤支持不住了,是以并不还击,只是在文礼贤向前扑来之际,身形突然一侧。

滕奇影打的主意是,只要文礼贤一个收势不住,向前冲了出去的话,那么,他只要一个转身,便已自然而然在文礼贤的身后,足可以从容取胜了!

却不料滕奇影才一侧身,文礼贤看来,是以极其迅疾的身形,在向前冲来的,却在突然之间,硬生生地收住了势子!

就在文礼贤的身形,突然一凝,滕奇影陡地一惊间,文礼贤的长剑,又已刺到,“波”地一声,直刺进了滕奇影的右肋之下!

滕奇影一声怪吼,身子立时后退。

总算他退得快,是以文礼贤的那一剑,只不过刺进了一寸多一点,文礼贤立时收剑,滕奇影的右肋之下,立时血如泉涌!

但是文礼贤的身子,却也摇晃不定,滕奇影虽然受了伤,但一见这等情形,如何肯放过这机会,长剑抖动,抖出了好几朵剑花来。

这一剑,剑势美妙,文礼贤在刹那间,竟辨不出滕奇影的一剑,究竟想刺向自己什么地方!

他连忙向后退去,可是急切间,他却又忘了自己就在驴车之前!

他才向后退去,“砰”地一声,背就撞在车厢上,他后退之势极急,那一撞的力道,也是大得出奇,车厢上的一根横木,又恰好撞在他的背心之上,令得他眼前一阵发黑,几乎昏了过去。

而就在那时,滕奇影的一剑,也己经刺进了他的胸口!

那一阵致命的剧痛,反倒令得他清醒了过来,他陡地挣了一挣。

但是,他那一挣,却根本无法挣得动分毫,因为滕奇影的一剑,已刺透了他的身子,剑尖钉在车厢之上!

文礼贤一声怪叫,反手一剑,向拉车的驴子,刺了出去,他一剑刺中了驴子,剑向上一提,还想将驴绳削断,但是剑势已衰,却只将缰绳削断了一半。拉车的驴子被文礼贤一剑刺中,立时向前奔了出去,滕奇影一见,也不及拔剑出来,飞身拔起,便到了车座之上,那时,文礼贤早已死去,但是他的身子,却还被钉在车厢之上,车子向前驰去,看来,文礼贤像是背贴在车厢上一样,诡异之极。

滕奇影一上了车厢,立时拉住了缰绳,可是此际,车子正在冲下冈去。

地势斜,驴子负痛狂奔,势子又急,急切之间,滕奇影拉得急了,“拍”地一声,缰绳断裂;驴子的去势更急。

刹那之间,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车轮撞在一块大石之上,整个车轮,向外飞了出去,车身突然倒了下来,滕奇影的身子也从车上跌了下来。滕奇影才一跌下,身子便在半空之中,弹了一弹。

本来,他虽然受了伤,但是以他的武功而论,他还是可以稳稳落地的。

然而,就在他双脚快要沾地之际,整辆车子,却一起翻侧,车厢向他,疾撞了过来!

滕奇影身形还未站稳,便已被车厢撞中,那一撞,撞得他眼前发黑,胸口发甜,身子被撞出了丈许,才重重跌到了地上!

那一跤跌得极重,滕奇影在刹那之间,胸口一阵发甜,一口鲜血,忍不住便要喷了出来。

滕奇影连忙真气运转,他紧闭着眼,要将那一口鲜血,忍了下去,因为他知道,这一口鲜血若是喷出来的话,必然身受重伤。

而这里,离大同府城,并不是太远,难保没有来往的行人,看到倒在一旁的车子,和跌了满冈的箱子。

有几只箱子,在跌出车厢时,撞在大石上,箱子已经被撞了开来,一锭一锭黄橙橙的金元宝,正散跌在冈子上,映着夕阳,发出夺目的光华来。

任何人,一看到那样的情形,都会立即想到大同府福来银号遇劫的事!

而在那样的情形下,如果他身受重伤的话,那就真是糟糕透了。

滕奇影竭力忍着,他胸头气血翻涌,过了好一会,那一口鲜血,才算是被他强忍了下去。

他喘着气,以剑支地,慢慢地站立了起来。

这时,太阳已越来越偏西了,当他站立起来之后,他的身影,映在冈子上,又细又长,看来十分诡异,他望着倾侧了的车子,朝着那两头已被压伤了的驴子,在刹那之间,动了十七八个脑筋,在想着如何才能将那十万两黄金带着走。

可是,就算他是出了名的老贼,在那样的情形下,他却也想不出可行的办法来。

他的心中,越来越是焦急,眼看那么多黄金已经到手了,但是他却没有法子带走,那实是焦急得令人难以抵受的事。

他双手紧紧地握着拳,突然之间,刚才强忍下去的那一口鲜血,忽然又涌了上来,“哇”地一声,疾喷而出,而他的身子,也陡地一侧,“砰”地跌倒在地!

他伏在地上,不住地喘着气,就在他眼前的冈子上的那些乱石,像是不断在飞舞一样。

滕奇影想撑着身子站起来,但是却终于又倒了下来。在他的身子又倒下来时,他半边脸贴在冈子上,也就在那时,他突然听到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自远而近,迅速地传了过来。

滕奇影的心中,陡地一凛,那马蹄声来得如此急骤,至少有十多匹健马之多。

而且,若是寻带客商、旅人,也决计不会将马儿骑得如此之急的,滕奇影陡地一挺身,勉力站了起来。

而那十来匹马的来势好快,滕奇影才一跃起,马儿卷起的尘头,已可以看到了!

接着,有三、五匹马,已然窜上了冈子,在尘头中,还看不清骑在马上的是什么人,但却已听得有人放直了喉咙在叫道:“文爷!文爷!”

那正是大同府总捕头,铁刃张标的声音!

一听到了张标的声音,滕奇影只觉得身子突然一阵发软,“咕咚”一声,便栽倒在冈子上。

然而,他却也知道,那是他自己的生死关头了,所以他才一跌倒,剑尖在一块石上,用力一撑,又立时将身子挺直。

也就在这时,那十余匹马,已一起驰上了冈子,有人叫道:“头儿,文爷已出了事!”

随着那一句话,又立时有好几个人,齐声叫道:“看,滕奇影!”

滕奇影勉力向前窜去,他居然也穿出了六、七尺,然后,他又“砰”地跌倒在地,他想借着跌倒的势子,骨碌碌地滚下山冈去。

然而,他没有滚出了多远,在他的身边,人影飕飕地掠过好几个人,已经自马背之上飞身而下,将他的去路,完全拦住。

在那片刻间,只听得所有人,几乎全在发出惊呼声,道:“看,那么多金子!福来银号被劫的十万两金子,全在这儿了!”

滕奇影无法再向前滚去,他只好站了起来,喘着气,他才一站起,铁刃张标,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张标“哈哈”一笑,道:“滕朋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滕奇影一面喘着气,一面道:“张哥儿,你别弄错了,劫福来银号的不是我!”

张标和他手下的捕头,一起哄笑了起来,滕奇影一咬牙,“飕”地刺出了一剑,张标早已看出滕奇影口角带血,身受重伤,是以也不还手,只是略一侧身,滕奇影剑势收不住,身子已仆跌在地。

他一仆跌在地上,两个捕头疾步而上,两柄铁尺,已一齐击下,正击在滕奇影的小腿骨上,只听得“卡卡”两下响,小腿骨已一起折断。

滕奇影小腿骨被铁尺打到折断,自分此番势必凶多吉少,蓄力作最后一击,长剑递出,一招“黄河落日”,幻起万度光芒,直指那两个使铁尺的捕头,意欲一个够本,两个有利。但重伤之下,滕奇影已然如强弩之末,剑不由主,力不随意,给铁尺一撩,长剑便告脱手,飞入冥色之中。整个人,闷哼一声,随即摊直在地。

张标一抬腿,踏住了滕奇影的背心,早又有捕快,抖起一端有锐利尖刺的铁链,刺进了滕奇影的肩头,铁链在拖过滕奇影的琵琶骨之际,滕奇影发出了一下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随着那一下惨叫声,滕奇影又叫道:“不是我,劫福来银号的不是我!”

劫福来银号的倒真的不是滕奇影。但是在如今那样的情形下,谁还会信他的话?张标重重一脚踢了滕奇影一下,喝道:“将他拖走!”

三、四个捕快,拖着滕奇影便走,滕奇影仍然在不断叫道:“不是我!不是我!!”

他的叫声,异常凄厉,令得投向林中的归鸦,又一起振翅,飞了起来。

张标来到了文礼贤的尸体之旁,呆呆地站着,叹了一声,道:“文爷,你东家阎百万,待你真不错,知道你执意离开了大同府,还着我快马来追,送三百两盘缠给你,现在,你已到阴司路上去了,自然用不着了!”

文礼贤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双眼,仍然睁得老大。张标俯下身,合上了他的眼皮,转过头来,道:“陈得胜,你快马驰回城去,告知弟兄,全赶到这里来,失去的金子,都在此处了。

一名捕快应声上马,疾驰而去,张标在冈子上缓缓地踱着,夕阳越向西沉,天际的红霞便越是光辉夺目,映在冈子上的那些金元宝上,也更使人睁不开眼来。滕奇影一直在叫着“劫银号的不是我”,他被绑赴法场斩首的时候,也在叫着。围在法场外看热闹的人不知有多少,人人都听到滕奇影的叫声。但是,不论围在法场旁的人有多少,却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滕奇影的话。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晴空是一片不可信的蓝。它似乎知道一切;但这是一出命运的悲剧,还是一出命运的喜剧?那就要凭人心去估定了。太阳不会作答,只高高挂在天上。

大同府依然那么繁华,银子和女人,是大同府驰名天下的两件东西,一点也不假!

(全文完)

版本:1980年远景出版社《倪匡短篇武侠小说全集》之一《大盐枭》(含火并)

邵氏电影《[火并].nh5.com.19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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