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扶住他的,不是别人,竟就是他在途中,曾经相遇,被他极度看不起的潜龙帮帮主霍文渊!
虽然徐虎子这时侯,极其需要别人的帮助,但是他却是一个性格极其倔强的人,霍文渊虽然是一帮之主,但是潜龙帮干的是盗挖坟墓的勾当,徐虎子的心中,对霍文渊鄙视之极!
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他也不会要他心中鄙视的人的帮助,是以他一看到了扶起自己的人竟是霍文渊时,立时厉声喝道:“你快滚开!”
可是霍文渊却并不走开,只是半扶半拖,将他拖向马旁,一面转过头来,向鱼庄主笑道:“你看,他是不是有点疯癫?我好意扶他起身他倒骂我!”
鱼庄主“哼”地一声道:“是有点不对头!”
徐虎子的心中怒极,他既然认定了霍文渊是下三滥,这时自然也认为这一切突变,全是他在捣鬼,是以心中更怒,大喝道:“你这畜牲,还不……”
他一句话未曾说完,因为激怒实在太甚,气血上涌,一口气缓不过来,霍文渊索性将他抱了起来。放在马背上,他自己骑了徐虎子的马,向鱼庄主拱了拱手,策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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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虎子一被霍文渊带走,鱼庄主便向那使匕首的中年人一使眼色,他根本没有说什么,就背负着双手,转进了庄中,而那中年人向一个壮汉招了招手,那壮汉提着一只笼子,走了过来,笼中是一只信鸽。那中年人打开笼子,放出信鸽,信鹄立时振翅飞了上天,带起了一阵尖锐的哨子声。
霍文渊策着马,向前疾驰着,他听到了天上传来的那一阵尖锐的哨子声,立时抬头向上看了看,勒住了马,不再向前驰去,而转进了荒野,在荒野之中,向前疾驰着,一口气地奔出了五七里。
在霍文渊带着徐虎子,驰向荒野之际,那只信鸽,仍然向前飞着,沿着那条笔直的路,直飞到了路口,才投进了路边的一片林子之中。
在那林子中,有不少人隐藏在树后,信鸽一飞了下来,其中一人,便立时一伸手,让信鸽停在他的手上,自信鸽脚下的一支小竹管中,取出了一张纸条,看了一看,呼喝道:“快去守住大小路口,有两个人经过时,立时下手,将他们杀死!”
一时之间,林子蹄声大作,足有二三十人,分批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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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三十人想要截杀的人,自然是霍文渊和徐虎子两人,然而,霍文渊在一看到头上有信鸽飞过之际,就落荒而走,根本不理会什么大路小路,是以他一路之上,一个人也没有碰到……
而当他们驰出了六七里,又转上大道时,早已在那一批人的封截圈之外了。
徐虎子伤得十分重,由于他在一发现自己竟是被霍文渊救了出来之后,心中又急又怒,激昏了过去,当他被放在马背上,在高低不平的荒野中疾驰之际,他曾一度,醒了过来。
可是,他伤得实在太重,刚一醒过来,马身一颠簸,全身上下的伤口,无一不痛,一下呻吟之后,重又昏了过去。而当他再次醒转来之际,他只觉出,自己是躺在冰冷坚硬的东西之上。
他一有了知觉,立时记起自己是被霍文渊带了出来的,他绝不能在霍文渊那样的人面前示弱,是以他只呻吟得半声,立时忍住了一声不出。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要散了开来一样,到处全是火烙一样地疼痛,他伸手摸了摸,觉出自己躺在一块十分平整的大石上,而等到他睁开眼来之后,只是一片黑暗,根本不知身在何处。
这时,他耳际所能听到的,只是一阵阵的脚步声,那种脚步声,听来就像是在不远处传来的,但是声音传来,却有一种十分空洞之感。
徐虎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有一股异样的腐霉之气,钻入了鼻孔之中,他心中疑惑,双手反撑着,想要坐了起来。
然而他的身子一动,就听得黑暗之中有人道:“你别乱动。”
徐虎子一听便听出,那正是霍文渊的声音,他怒道:“这是什么地方,谁叫你带我来的?”
霍文渊并没有回答,但是却见火光一闪,霍文渊的手中,已晃着了一个火折子,向石壁上的一盏油灯点去,一有了光亮,徐虎子便看到自己所在的地方,十分特别,头顶上,是一个圆形的穹顶,全是以一块块的大麻石砌成,四面皆是石壁,在正中,有一个很大的石台,他就躺在那个石台之上。
霍文渊点着了灯,转过身来,他脸上的神情,十分平淡,徐虎子一看到他,便火气上冒,用力一挣,居然被他坐了起来,喝道:“让开!”
霍文渊微微一笑道:“徐朋友,我才给你服下几颗丸药,但是你伤得甚重,还宜静养!”
徐虎子“哼”地一声,道:“谁要你管我!”
霍文渊双眉略略一扬,道:“你这人,总不成真是疯子,如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已命丧在鱼家庄前了!”
徐虎子这时,已完全清醒,在鱼家庄前发生的事,他自然也都记了起来,霍文渊不提还好,一提之下,他更是又急又怒。要知道当时在那样的情形下,不论是谁,救了徐虎子,徐虎子的心中,必然只有感激的,但是却唯有霍文渊是例外。
徐虎子极其高傲,他又认定了霍文渊是下三流,觉得自己和霍文渊这样的人在一起,声名也受玷染,他惜名甚于性命,是以听霍文渊说,已给他服下几颗伤药,等于他这条命是霍文渊救的了,他心中更是急怒交加,瞪着眼,陡地一声怪叫,连掌齐出,已向霍文渊当胸推出!
霍文渊就在他的身前,而徐虎子会突然之间出手,那是任何人都料不到的事情,霍文渊一见徐虎子身形晃动,还待前去扶他,可是电光石火之间,“叭叭”两声响,霍文渊的胸前,已然中了两掌!
这两掌,徐虎子是倾全力发出来的,但是他究竟重伤未愈,掌上没有什么力道,霍文渊中了两掌,只不过身形晃了一晃。
而徐虎子自己,却因为前扑之势太猛,自那石台之上,直跌了下来,“咕咚”一声,滚跌在地上,他喘着气,想要站起身来,可是手臂连撑了几下,却是无能为力,只得伏在地上喘气。
这时,霍文渊也现出震怒的神色来,望定了徐虎子,徐虎子人也真倔强,他未能撑起身子来,竟连瞧也不向霍文渊瞧上一眼,双肘支地,向前爬去。
霍文渊看到了这等情形,不禁叹了一声,道:“徐朋友,你要充好汉。就不顾李姑娘了么?”
徐虎子一听得霍文渊的那一句话,身子陡地一震,不再向前爬动,他急速地喘了几口气,道:“李姑娘……她,她怎么样了?”
霍文渊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看到她和鱼家庄的人,一起驰进了鱼家庄,而当你也要赶进去时,却被人阻拦,最后,鱼庄主和彭副总管,还出手伤了你!”
徐虎子又是一震,厉声道:“原来你一直跟在我们的后面。”
霍文渊点头道:“不错!”
徐虎子“呸”地一声,道:“像你这种卑鄙的人,怎能做出正大光明的事来?”
从霍文渊的神色上,可以看得出,他一直在作极力的忍让,虽然他也一度有怒容出现,但也立时敛去,可是徐虎子一再称他为卑鄙小人,霍文渊这时,也不禁面色一沉,冷笑一声,道:“我是小人,专作暗事,但不知阁下暗中和长、肥二魔商议,是明事还是暗事?不顾李姑娘安危,坚持要独自送她到关外去,又算是什么?”
这几句话,传入徐虎子的耳中,当真是字字如同利箭一样,令得徐虎子的身子,不由自主,发起抖来,他失声叫道:“我和李姑娘的事,不要你来多理!”
霍文渊又冷笑一声,道:“好,我不理,现在李姑娘分明是在鱼家庄出了事,你这个护送她的人,可又有什么办法?”
这两句话,给予徐虎子的刺激更甚,他本来倒在地上,是再也没有力道站起来的,可是,这时,他猛地一挣,竟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霍文渊看到他脸上变了色,双眼喷火的那种情形,心头也不禁骇然,呆了一呆,道:“徐朋友,我不是故意讽刺你!实是你太不近人情了!”
徐虎子一声怪叫,道:“我不要你可怜!”
霍文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徐虎子已经讲出那样的话来,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再说得下去了。
徐虎子一说完,转过身,身子一晃,几乎跌倒,但是他立即挺直了身子。
霍文渊望着他的背影,冷笑道:“你现在离鱼家庄,约有七十来里,就算你可以支持得到,那又怎样?你可知道,在我们一离开之后,鱼家庄便放信鸽,叫人截杀我们么?鱼家庄在武林上,声名何等显赫,竟会有这样的变化,只怕你也想不到吧!”
徐虎子的心中,乱到了极点,霍文渊的话,可以说是字字都说进了他的心坎之中!
徐虎子心中对霍文渊的观感,仍然没有什么改变,但是他却又停了下来,冷冷地道:“为什么李姑娘会在鱼家庄遭了意外?”
霍文渊道:“详细情形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有一个大人物到了鱼家庄。”
徐虎子道:“什么人?”
霍文渊道:“不知道,但是前晚,我带着帮众来这里时,曾见鱼庄主率领庄中高手,亲迎到路口,将一个人迎了进去,我想事情与此人一定有关,李姑娘的事,我也略有所闻,可是她的父亲已死了么?”
徐虎子点了点头,霍文渊又道:“但是她为什么要到关外去?可是有什么人要得到她?在她身上,可以得到些什么?”
徐虎子冷冷地道:“你打听得那么详细作甚?她不会知道何处有值得一掘的古坟的。”
霍文渊的脸色,变了一变,缓缓地道:“我始终认为,去掘古坟,总比打劫生人来得好些。”
徐虎子沉声道:“无耻得很。”
霍文渊提高了声音,道:“不论我是做什么的,总是我救了你!”
徐虎子冷冷地道:“我不会多谢你的。”
霍文渊道:“若是我从鱼家庄中,救出李姑娘来呢?”
却不料徐虎子突然道:“你为什么要去救李姑娘,你与她非亲非故,要你去救她作甚?”
徐虎子伤得很重,勉力站起了身子,要支持站着,已然不是易事,这时他一激动,气血上涌,刹时之间,又觉得天旋地转起来,“砰”地一声,又跌倒在地。
霍文渊冷冷地望了他半晌,也不再说什么,就大踏步向外走去。
徐虎子伏在地上,听霍文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听出霍文渊的脚步声,像是从一条又深又长的甬道中传出来一样,那么,自己所在之处,竟可能是一个古墓的内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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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文渊向外走去,走过了一条长长的甬道,又转了一个弯,顺着石级,走了十来级,从一个三尺见方的洞中,钻了出去,那正是一座古墓。墓外一片林子,那只大绞盘,仍然还在,霍文渊出了古墓之后,飞身而下,呆呆地站在一个石翁仲之前。
霍文渊一现身,好几个潜龙帮的帮众,便自大树后转出,向他走来。但是霍文渊却向他们挥了挥手,那几个帮众,立时又返到了树后。
霍文渊只是怔怔地站着,他的心中十分乱,他不断在心中重复着徐虎子的那句话:你和李姑娘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去救她?”
徐虎子所讲的话,全是极其横蛮无理的,那一句话,也是如此,但是那一句话,却使得霍文渊大受震动,他不断那样问着自己,他更进一步自己问着自己!为什么在那小镇的旅店中一见了她,就不由自主,一直跟在她后面?为什么拼着得罪长、肥两个大魔头,几次飞梭示警?又为什么在鱼家庄外,明知事有蹊跷,还要将如此瞧不起自己的徐虎子救了出来?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霍文渊知道,那不是为了行侠仗义,而是为了李青花,也不是为了李青花的神秘行动,而是为了……霍文渊实在不愿在心中承认自己管了这件闲事的真正原因,但是他的耳际,像是一直萦回着李青花那种动听的声音,他的眼前,也似乎摇晃着李青花那种俏丽的倩影。
当他想到这一点之后,不禁又叹了一声,他曾偷听到长、肥二魔和徐虎子的谈话,知道徐虎子为了私心,不惜和长、肥二魔妥协,然而,他自己难道不是为了私心么?人总是人,那实在是难免的。
霍文渊本来想救了徐虎子之后,和他商量,知道了李青花的神秘行动,究竟是为了什么,在明白了究竟之后,再到鱼家庄去探听动静。
然而现在,照这样的情形来看,那是不可能的了,他只有自己先到鱼家庄去看看,李青花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了。
霍文渊想到这里,扬了扬手,树后,潜龙帮的两个头目,立时走了出来,在霍文渊的面前,垂手而立,十分恭敬,道:“帮主有何吩咐?”
霍文渊道:“那位徐朋友还在墓中,他若是闯了出来,由得他去,不可阻拦!”
那两个头目,答应了一声,霍文渊又道:“拣十六个人,随我一起到鱼家庄去!”
那两个头目又答应着,转过身,一下唿哨,大树后转出许多人来,那两个头目点拣着,又牵着一匹马,来到了霍文渊的身前。
潜龙帮在武林中独来独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再加他们干的,只是盗掘古墓的勾当,与江湖上其他的帮会,河水不犯井水,也不受别人的注意,潜龙帮众纪律如此严明,那是许多人想不到的。
一行人马,向前疾驰而出,留在古墓前的潜龙帮众,向古墓的那个入口望了一眼,一个头目指挥着几个人,守在洞口,蹄声渐远,霍文渊已驰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