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匕首,本是在天一堡中,嫦娥中了东方雷的暗算,被东方雷插在背上的。
当时,东方雷以为他自己已然杀死了嫦娥,可是嫦娥的内功极其深湛,那柄匕首,并没有刺中她的要害,而她体内的真气,又立时将那柄匕首包住,连血也未曾怎样流,若无其事。
自那时候起,这柄匕首,一直留在嫦娥的背后,柄露在外面,别人见了骇然,而嫦娥自己,却一点也不觉得。
这匕首,若是一直留在嫦娥的背上,可能一直没有事,因为她背部被匕首刺中处,也早已结了疤,将那柄匕首包住了。
而且,东方雷是在嫦娥的全身真力,全集中在身前,反击东方霸主那一掌的时候,将之拔出来的,是以情形更坏得多。
只见随着手握匕首的东方雷的后退,“嗤”地一声响,在嫦娥的背后,射出了一股血泉来。
那股血泉射出来的势子,十分之劲疾,虽然东方雷退得快,但是仍然被射出来的那股血泉,射得一头一脸,满是鲜血。I
而嫦娥的身子,也陡地一震,只见她双手向后伸来,像是想弄清楚究竟是什么地方受了伤害一样。
而她体内的真气,也不由自主,一齐向背后的伤口处涌到。」
看官,需知嫦娥的一身内功,全是在不知不觉中形成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体内的真力,强劲无比,她也根本不能运用那些真力,只不过在受到袭击之际,便自然而然,起而相抗而已。
如果她是被人击上一掌,踢上一脚,那么她体内的真力起而相抗,自然大大有用,但如今的情形却大不相同,她的背上有一个极深的伤口。
在那样的情形下,她应该收敛真气,避免鲜血外涌,伤口扩裂才是的。可是她根本不会运转真气,等到体内真气源源不绝地涌向伤口之际,不但真气外溢,而且令得那股血泉,喷得更急。
只不过是转眼间,只见嫦娥的身子,左摇右摆,已然站立不稳了。
而事情实在发生得太突然,凃雪红除了木然而立之外,实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嫲娥的身子摇晃着,自她身后射出的那股血泉,也渐渐弱了下来。但是那却决计不是什么好现象,那是她体内的血,已将枯萎了。
东方雷用衣袖胡乱在脸上抹了抹,闪到了东方霸主的面前,道:“爹!我做得如何?”
东方霸主自武功有成以来,所向无敌,只有在嫦娥的手中,吃了一点小亏,他早已想将嫦娥除去才称心,如今见到嫦娥这等情形,心中自然大喜,呵呵笑道:“孩儿,你做得好,我们走吧!”
而他们父子两人的笑声,久久不绝。
直到东方霸主等三人走了,凃雪红才渐渐定过神来,她连忙向嫦娥看去,只见嫦娥居然还站着,但是她背部却已没有血流出来了,只是在背上的伤口处,有不少血沫子喷了出来。
她的双手挥舞着,像是想抓到什么稳住身子,可是却又什么也抓不到,只见她猛烈地晃了一晃,“砰”地一声,已仰天跌倒。
凃雪红定了定神,连忙走到了嫦娥的身边。
嫦娥本来就枯瘦得如同僵尸一样,这时的情形,更加可怕,只见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只剩下一张皮,包在枯骨之上。
凃雪红俯下身去,嫦娥嘴唇掀动着,喉间咯咯作声,看她的样子像是想讲话,但是一时之间,却又讲不出来。
凃雪红知道这一次,嫦娥一定活不成了,上次她为了救东方白,在将东方白救醒之后,她自己像死了一样,但那只是她真气一时之间,耗竭之故,后来,真气复生,自然安然无事。
但现在这一次,却是大不相同,现在是她体内的血,随着真气外溢,气血两竭了,如何还能复生?
凃雪红对嫦娥,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她之所以和嫦娥在一起,只不过是利用嫦娥而已,如今嫦娥一只脚已进鬼门关,她对嫦娥自然再也没有任何留恋了。
是以,她只是俯身看了一看,立时便站了起来,在她站起身来之际,她已经准备转身离去的了,可是就在此际,却突然听得嫦娥的口中,送出了一句话来,道:“你是谁,我怎会在这里的?”
凃雪红一呆,怔怔地望定了嫦娥,也不知如何回答她才好。
只见嫦娥手在地上按着,像是要站起身来,但这时要她揉死一只蚂蚁,只怕她也没有力道,何况是她想支撑着站了起来。
凃雪红本是心肠极硬的人,看了这等情形,也无动于衷,只是冷笑着道:“你快要死了,还是省些气力的好,躺在地下等死吧!”
嫦娥闭上了眼睛一会,徐徐地道:“我要死了么?姑娘你是谁?害死我的,一定是凃龙,天一堡的凃龙,姑娘,你记得这个名字,去告一个叫唐豪的人,告诉他,我是死在凃龙的手中的。”
凃雪红乍一听得嫦娥那样说法,心中不禁一呆,以为她的颠病,在临死之际,变得更甚了。
她疯了近二十年,直到此际才恢复清醒,她清醒之后,对于过去二十年,究竟曾发生了什么事,可能一无所知,是以她才以为自己是死在凃龙的手中,而她仍念念不忘唐豪,她自然更不知道,唐豪和凃龙两人早已一齐在天一堡中,同归于尽了。
凃雪红此际,心中无限感慨,是以也不再去说什么话来伤害嫦娥了。
而嫦娥喘着气,道:“姑娘,你若是答应我带讯给唐豪,我……送你一件东西。”
凃雪红心中觉得好笑,道:“你给我什么?”
嫦娥道:“那东西是我家乡苗疆的一位异人给我的,他给我的时候说,那东西十分有用,是以他给了我,要我好好保管,现在在我怀中——”
凃雪红心中一动,道:“可是那一卷织锦么?”
嫦娥枯瘦之极的脸上,现出讶异之极的神情来,道:“你……怎么知道?”
凃雪红“哼,地一声,道:“那东西,早给人取走了,你记不得了么?雷三在你背后刺了一刀,你在塔顶摔了下去,雷三自后追了下去,那织锦还会在你的身上,不会给雷三取走么?”
嫦娥此际,正如凃雪红所料,在临死之际,她是完全清醒了。
正由于她完全清醒了,是以过去二十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点也不记得了,在她来说,她还以为此际,自己正是被凃龙抢到天一堡去的半途之中。
是以她听得凃雪红那样讲,呆住了出不得声。
这时候她的身子,衰弱之极,只剩下一口气还吊着了,但是她的脑中,却更加清醒。
而凃雪红当日在天一堡塔顶的密室之中,由于被点了穴道,是以她也不知道当嫦娥摔下,雷三追了下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以为那“三宝真经”,无上气功的图形一定已不在嫦娥的身上了,要不然,她在冒认是嫦娥的女儿之际,还会不向嫦娥说么?
这时,只听得嫦娥的气息,越来越是微弱,但是她却还挣扎着在说话,道:“姑娘,我不明白你在……你在说些什么……但是……那卷织锦,却还在我的怀中,我……可以感到它还在,你……答应……我吧……”
凃雪红一听得嫦娥那样说法,心中陡地一动,暗忖莫不是三宝真经,真的还在她身上。
她一想到这一点,连忙俯下身去,一伸手,扯开了嫦娥胸前衣服,只听得“拍”地一声响,那卷织锦,果然跌了出来。
那卷织锦自嫦娥的怀中跌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滚,滚得散开了些,上面一个一个各种各样姿势的人形,清晰可见。
凃雪红的心头狂跳了起来。
她冒认嫦娥之女,就是想要嫦娥做她的靠山,后来,之想利用东方白,去和东方霸主搭上关系。
可是东方霸主根本不将她放在眼中,而嫦娥在重伤之后,又是非死不可,对于凃雪红这样的人而言,可以说得上是已山穷水尽的了。
但是,就在这时候,却给她看到了无上气功,道家三宝真经的图谱,她心头的狂喜,实是难以形容,刹那之间,她只是全身发抖,竟不知如何将地上的那卷织锦,快些拾了起来。
她足足呆了一盏茶时,尚幸在这一盏茶时分间,并没有别的人来。等到她定过神来时,她不禁重重在自己的额上,扈了一下,连忙俯身,将那卷织锦,拾了起来。
她紧紧地握着那卷织锦,再去看嫦娥时,只见嫦娥早已断了气。
但是,嫦娥的双眼,却还睁得十分之大,正望着凃雪红,像是还想凃雪红答应她的要求一样。
凃雪红只向嫦娥望了一眼,一脚便向嫦娥踢了出去,将嫦娥的尸身,踢得直飞了起来,跌出了两丈许,骨碌碌地滚下山坡去了。
凃雪红紧紧捧着那卷织锦,向前疾奔而出。
那时候,她虽然说定过了神来,但是心中仍然乱得可以,她心中转了许多念头,自然所想的全是自己学成了绝顶武功以后的事,而那是她在片刻之间,无论如何想不透的,她勉力镇定心神,心忖第一件事,便是要设法先离开此处再说。
因为别说东方霸主和东方雷两人转了来,给他们看出了破绽不得了,就是东方白回来了,自己心情激动、若是隐瞒得不好,却也是麻烦。
凃雪红的心中,对东方白绝不是没有恋情,但是她对东方白的感情,却还是将她自己放在第一位,这时,她已得了三宝真经图谱,她绝不希望东方白会突然在她的面前出现。
她一想到了这一点,立时拔足向前飞奔而出,转眼之间,便翻过了一个山头,她也根本不知已到了什么地方,只是看得眼前是一个十分清幽的山谷,有两道细细的瀑布,在一幅悬崖之上,淌了下来。
那两幅瀑布,形成了一道十分阔的山溪,溪水清澈,潺潺而流,景色绝美。
凃雪红来到了山谷口,略停了一停,心忖自己若是就躲在六盘山中练功,未免大胆了些。但是却也有好处,至少东方霸主若是起了疑心,要找自己的话,那么绝想不到自己就在六盘山之中的。
看官,凃雪红人极聪明,这时她便已想到了东方霸主会对她起疑的,而事实也果然如此,东方霸主和东方雷两人,在离去之后,气味相投,父子两人高谈阔论,东方雷提及了曾在嫦娥处,见到过道家三宝真经的图谱一事。
那东方雷也是绝顶聪明之人,他一提起那件事来,便立时顿足,因为他想起,那卷织锦,一定还在嫦娥身上,而当他在嫦娥背上拔出匕首,害死嫦娥之际,却因为刚知道自己的身世,刚知道邪派第一高手东方霸主是的父亲,他想想从此不必再如丧家之犬那样在江湖逃亡,不但如此,而且可以名正言顺和席玲成婚,连席大先生也奈何他不得。
是以当时东方雷的心情,兴奋之极,竟全然未及想起嫦娥的身边,带着“三宝真经”。
等到东方雷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晚上了,东方霸主一听,立时跳了起来,他们父子两人,带着席玲和玉琴,各执着火把,立时前去寻找,在午夜时分,总算找到了嫦娥的尸体。
但是他们当然未曾找到那道家三宝真经的图谱,东方雷父子自然知道那可能落到了凃雪红的手中,是以暗中着实用了些功夫,查搜凃雪红的下落
可是他们却再也未曾想到,凃雪红就在六盘山中,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山谷之中,这些全是后话,略过不提。
却说凃雪红当时,向前慢慢走去,不一会,她就发现在两道瀑布之中,有一道宽两尺许的石缝,那石缝两旁的岩石上,长满了两寸来厚的青苔,站在外面向内观望,只见里面一阵阵凉风倒卷了出来,似乎十分深邃。
凃雪红看到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是高兴,心忖这里面如果有一个山洞的话,那实是自己躲起来练功的最好所在了。
在这山谷之中,不愁没有野味可捉,山溪中的鱼儿,也十分肥美,自己的行动若是小心些,只怕在这里住上七八年,也不会有人知道。
而且她自己潜心苦练的话,七八年之后,又是什么样的境界?
凃雪红一想及此,心头实是狂喜,她连忙折了些枯枝,扎成了一个火把,晃着火摺子点着,待火把烧得旺了,便侧身冋那石缝中挤了进去。
她在石缝中走了四五丈,都是十分狭窄的石缝,她心中已然大感失望,几乎就要退出来了。
可是此际,火把照处,她已看到前面,豁然开朗,乃是全个方圆三丈的山洞。那山洞十分整洁,而且火光照映处,石质洁白,在左首的石壁上,还有一股清泉,缓缓流了下来。
凃雪红心中大喜,连忙奔了过去,就着那股清泉,吸了几口,只觉得香冽甜美,无可比拟,凃雪红高兴得忍不住欢啸了起来。
她一面欢啸着,一面持着火把,在山洞之中,来回奔走着,好一会,才在地上坐了下来。
她刚才心中高兴之极,并没有机会仔细打量一下山洞的环境,这时坐了下来,才开始四面打量,而她一转头间,便看到那山洞另有一条通道的,那通道就在那股清泉之旁。
只不过那通道,却被一块十分大的石头塞着,凃雪红一看到这一点,连忙手在地上一按,跳了起来,奔向前去看视。
她到了近前,反倒不能肯定那是一个被大石塞住了的通道呢,还是那只不过是洞壁凸出来的一块大石,她用力推了推,那大石纹丝不动,从这情形看来,那大石又像是天生的一样。
凃雪红又贴身在石壁上听了听,也听不到什么别的声响,她也不将之放在心上,将火把找了一个石缝插了,展开那图卷,便照着图卷上的人形,练起气来。
凃雪红一心想将自己的武功练得无人能敌,是以她一练起来,更是心无旁骛。
要知道那三宝真经,乃是道家无上气功,相传共有两种练法,传了下来,一种是图谱,一种是文字谱,那图谱乃是一位高人,收了一个不识字的聋哑弟子,特地照文字精心绘了来让他练的,是以更是容易上手。
如今暂且搁下在那山洞中练功的凃雪红不提,却说东方白,他再度离开了众人之后,心中烦乱之极,只是向前走着。
开始的时候,他走得十分慢,但是过不了多久,他就开始奔了起来,而且越奔越快,像是那样的奔驰,可以使得他奔到另一个世界中去一样。
而他的心中,也正希望自己到另一个世界中去,他希望在那另一个世界之中,他不是东方霸主的儿子,他只是他,不和任何人有关连。
但是,当他终于停了下来之际,他却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因为他显然仍在他熟悉的世界上,而拫本没有法子逃得出去。
但他的心中,陡地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愤怒,他突然一个转身,向着一株枣树,一掌又一掌地击着,那株枣树足有碗口粗细,而且树大结实,但是东方白的武功十分高,一掌一掌击出,力道自然也不轻,十七八掌过去,那株枣树,轰地一声,倒了下来。
东方白喘了一口气,心中似乎好过了些,但仍然乱成了一片,他不知道自己该向什么地方去才好,他抬头向天望去。
也就在这时候,他听得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不男女不女,阴阳怪气的声音,道:“喂!你这人,跟我们来,我们主人找你。”
东方白全然未曾料到有人到了自己的身后,是以一听得身后突然有人声传来,不禁吃了一惊,倏地转过了身来,定睛向前看去。
一看之下,他也不禁一呆。
在他面前不远处,站着两个奇丑无比的女子,那两个女子全是一张马脸,皮肤粗糙得起粒,可是偏偏又穿得大红大绿,还在颈上、手臂和足上,套了许多金铃,那样子实是可笑之极。
东方白冷冷地打量了她们一会,道:“我不认识你们主人,我也不想见任何人。”
那两个丑女却脸色一沉,道:“你好大的胆子,我们主人要见你,你竟然敢不去?”
东方白本来也不是脾气急燥的人,如果在从前,他遇到了这等情形,至多冷笑几下,转身离去,也就算了。
可是此际,他自己的心中,烦到了极点,那两个丑女却还出言干扰,不禁令得他大怒。
他立时一声大喝,道:“走开,少在我面前废话。”
那两个丑女互望了一眼,两人突然各自一翻手掌,在她们一翻手掌之间,落起了“呼”地一股掌风来。
东方白本来,根本未曾将这两个丑女放在心上,但是此际,却也不禁一凛,因为那两个丑女一翻手之间,掌风十分浑厚。
由此可知,她们两人的功力,着实不弱,只是不知她们的外表,何以如此可笑。
那两个丑女一翻起了手掌,各自发出了狼也似的一声怪叫,令人毛发直竖,一个自左,一个自右,便已向东方白攻了过来。
东方白在听出她们掌风非比寻常之际,已然留上了意,这时一见两人居然攻了过来,他身子连忙向后一缩,退出了四五步。
可是那两个丑女的攻势,却来得十分怪异。东方白的身子一缩,她们那两掌,自然击空,她们的身子,也向前一冲,像是用力太甚,击不中目标,又收不住势子,是以要跌倒一样。
东方白心中,刚在好笑,心想这两个丑女,何以竟如此不济?
但是,也就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只见她们两人的身子,向下倒来,双手在地上一按,身子已倒竖了起来,四只脚一齐向东方白面门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