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一修自从同那个白衣女子分别了之后,便带着一股怅然的心情,漫无目的向前走去。
经过了一夜之后,他的双腿又灵活了不少,于是弃了树枝,也可以向前缓缓地行走了,在山中胡乱地摘了一些山果来充饥,又向前走去,走出不到半里路,只见前面有两个人,迎面而来。
袁一修停了下来,那两人已到眼前,定睛看时,原来是田丑和李俊。
袁一修一看见他们两个人,心中大喜,想起了白衣女子口中曾经所说过的“小淘气”,一定便是这两个人了,而且,这两个人也称呼白衣女子为白衣姊姊,可以见得他们之间定有关系
袁一修正为了白衣女子猝然间离去之事,若有所失,见到田丑和李俊两个人,自然可以问个明白。
田丑和李俊两人,一到袁一修面前,停了下来,田丑问道:“老子来了,你的腿伤好了没有?”
袁一修连忙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腿受了伤?”
田丑两眼一翻,道:“是那个白衣婆娘对老子说的。”
袁一修乍听“白衣婆娘”四个字,不禁一呆,不知他所指何人,想了一下,才明白那一定是指白衣少女。田丑出言无状,看来果然是个不通事故之人。
李俊瞪了田丑一眼,说道:“你少说一句话好不好?如果你的话给白衣姊姊听到了,又得挨打!”
袁一修忙道:“我腿伤好多了,我问你们,白衣姊姊去了何处?”
李俊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袁一修忙道:“她可是你们的师姊?你们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
李俊笑道:“她嘛,也可以说是我们的师姊,也可以说不是,你如果要找她的话,问我们可是没有用的,连我们也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袁一修愕然,问道:“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呢?”
李俊道:“我所说的字字皆实。”
他望了望袁一修,继续笑道:“袁大哥,我们糊里糊涂,将你弄跌了下去,心中十分不好意思,绝不会对你说谎的。白衣姊姊每年有两次,到我们主人处来,我们主人也一定教她武功,她对我们也是十分好,但是她每次前来,至多半个月,便自离去,其余的时间,她在什么地方,我们都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我们同样不知道。”
袁一修听李俊讲来,十分诚恳,心知他所言是实。
这么说来,那白衣女子的身份,当真神秘到了极点,袁一修沉吟了片刻,道:“李老弟,那么,你们的主人,又是什么人,可以对我说么?”
李俊苦着脸说道:“袁大哥,我们丢失了天及神丹,已经是难免责罚的了,如果我们再犯重诫,只怕有死无生了,你还是不要追问的为好。”
袁一修听了,忍不住苦笑几声。
因为,就算弄清了这两个童子的主人是谁,要追究白衣女子的来历,仍然十分渺茫,故也算了。
但他忽然想起,问道:“你们是白衣姊姊叫你们来的吗?”
李俊点点头,道:“正是。”
袁一修一声长笑,道:“麻烦你们去回报她,我虽然重伤未愈,但已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不劳她费心,你们走吧!”
李俊和田丑两个人听了,面上皆现出愕然之色来,田丑道:“袁大哥,你不要老子帮你忙吗?”
袁一修大声道:“不用了!”
李俊笑了一下,道:“袁大哥,你和白衣姊姊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你可是恨白衣姊姊?”
袁一修昂起头来,呆了好一会,心中暗道:“我怎么会恨她?”他一面想着,一面摇了摇自己的头。
李俊皱着眉头道:“这就好了,白衣姊姊她实在非常可怜。”他说到此处,似是自知失言了,便突然住口。
袁一修心中突地一动,道:“你说什么?她为什么十分可……”
李俊红着脸,道:“袁大哥,这话我其实不应该说的,我记得是去年,曾听到主人对白衣姊姊讲了几句话,给我在一旁听到了,主人的话好像是说,白衣姊姊和一个十分凶恶的人在一起,难以摆脱。”
袁一修呆立了半晌,暗忖道:“难道她的遭遇,和自己的一样?”当下说道:“你们去吧,如果遇上了她的话,请你告诉她一声,就说我并不恨她,只是恨我自己,没有……像这种缘份。”
李俊的年纪还小,当然不知男女间感情的微妙之处,但是他听了袁一修的话之后,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袁一修又叹了一口气,急急地向前走出了里许,不见李、田二童跟来,便将脚步放慢了一些。
他仔细想了昨天晚上的情形,如果不是高青青突然出现,骂了一句“不要脸”,那白衣女子可能不至断绝音信而去,因此他心中对高青青的恨意,又增加了几分。
当日的中午,袁一修来到离官道已经不远之处了,虽然还在山中,已并非杳无人迹,时时可以见到山中的猎户所居住的那种简陋的茅屋。
袁一修感到又饥又渴,便向一间倚崖而筑的茅屋,走了过去。
哪知,他才刚靠近那间茅屋,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间茅屋不知是什么原因突然爆散了幵来。”
茅屋顶飞起,泥墙倒塌,碎石乱飞,袁一修虽然还在三丈开外,可是也觉得劲风扑面,力道大得惊人。
只听见尘埃飞舞之中,传出一阵惊心动魄的怪笑声来,定睛看去,隐隐只见一个身影,两条长臂正在飞舞。
这分明是位内功极高的人,在茅屋之中发出的掌力,他的掌力如山,将整个茅屋一齐震塌。
刹那之间,那个人已经大踏步地走了出来,袁一修定睛看了过去,禁不住吓了一大跳。
出现在面前的哪里是什么人,简直是头猩猩。
只见他弯着腰,两条手臂,长过其膝,五只手指,更是十分地怪异,几乎等于寻常人的二倍。
那个人从茅屋倒塌之处,大踏步走了出来,手中赫然提着一个猎户打扮的壮汉,那个壮汉气喘吁吁的,面色青白,连叫都叫唤不出来了。
只见那人一抖手,便将壮汉提起老高,喊道:“你说不说。”
那壮汉道:“我实在没看到过这样一个白衣女子。”
袁一修本来见到这恶人肆虐,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此刻一听到那壮汉如此说法,心中更是一动,向前跨出了两步,只听那怪人道:“不知道么拽子,送你上西天!”他的话方出口,身子便滴溜溜地一转,抓住了那个壮汉的手,突然间一松,只见那个壮汉的身子被他这一摔,直抛出去了有七八丈开外,落地之后,一动不动,显然已经被他摔死了。
袁一修本来待要飞身去救,可是那怪人出手委实太快,他身形方动,那个壮汉已经落地身死。
袁一修一见如此情景,怒吼了一声,转过身来。
就在此时,那个怪人也转过身,向袁一修望了一眼。
袁一修和那怪人打了个照面,背脊上不禁感到了一股凉。只见那个怪人,不但他的身子长得极其怪异,面目更是骇人,满脸之上都是大大小小,一个接一个的血泡,将整个五官挤得几乎都看不见了,一双猪眼之中,更是邪光闪闪,慑入心魄。
袁一修一见他如此模样,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
那怪人哼了一声,问道:“啊!你可曾看到过?”
袁一修壮起了自己的胆子,问道:“看见过什么?”
那个怪人道:“一个白衣女子,面上蒙着一层黑纱,有人见她向这里来的,如果不见,定是你将她藏了起来。”
袁一修一听那个人很不讲理,心中不禁有气,但是他知道那个怪人问的,和自己也想要弄明白身份的她,乃是同一个人,因此便忍住了气,问道:“你是她的什么人?问她做些什么?”
那怪人一声怪叫,道:“我是她什么人,关你什么事?”他一面说,一面老大的手臂陡地抓来,只听“嗤”地一声,袁一修的胸前的衣服,已被撕去了大片。
袁一修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身形一晃,趁那怪人第二招还没有发出之际,向外避开了一丈五六。
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那个怪人又已经赶到。
他并不立即出手攻击,一双怪眼,望定了袁一修,光芒闪闪,满面红血泡,似在起伏不已,看得人心惊肉跳。
袁一修竭力镇定心神,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
只听那怪人冷笑一声,道:“快说!菲菲?菲菲在哪里……”那个怪人“喋喋”一声冷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利齿,简直如同鬼魅一般,随着那一声冷笑,双臂倏地一张,疾如旋风,已向袁一修扑了过来。
袁一修早已经有了准备,就在那怪人刚一扑出,一股劲风荡起之际,他身子一躬,向后疾退了开去。
哪知,他刚一向后退去,陡然之间,只觉得自己的眼前猛地一花,再看刚才那个怪人已经不见。
袁一修心知不妙,陡地收住了势子,只听见自己的身后有人哈哈大笑,袁一修全身一紧,上半身连手带臂,已被那怪人的两条手臂紧紧抱住。
袁一修只觉得连气也透不过来了,那个怪人怪笑不已,叫道:“菲菲在哪里?”
袁一修竭力挣扎,喘了几口气道:“你……放手……我才说!”
那个怪人哼了一声,说道:“你说了,我才放手!”
袁一修只听见自己的骨骼,在“格格”作响,几乎被那个怪人勒碎了,竭力地叫道:“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菲菲是什么人!你快放手!”
那个怪人听了呆了一呆,但是却并不放松手。‘
忽然双手一翻,两只大拇指一上一下,顶住了袁一修胸前的“璇玑”、“华盖”两个穴道之上。
这两个穴道,乃是人身一等一的要穴,袁一修顿觉全身发软,真气运行,大有难以为继之感。
他自然知道,只要对方略为用力,自己决无生理。
只听怪人道:“你将菲菲藏在什么地方,若不说,我便下手。”
袁一修骇然忖道:“这怪人如此凶残,自己只有和他拖延时间,以作对策。”因此便道:“你说的菲菲,可是那个……'’
袁一修一语未毕,突然听见十丈开外,一个极其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传了过来,道:“你将人放开吧!我在这里。”
袁一修本就知道,那怪人口中的“菲菲”,必是那白衣女子,但却不知这怪人和白衣女子间有何关系?
抬头一看,只见那个白衣女子身形飘飘,正从十丈开外的一棵大树上,飘身向地上落来。
袁一修大声叫道:“你快走,这妖人正要找你!”白衣女子恍若未闻,仍是身形向前,疾闪了过来。
而那个怪人也在白衣女子甫一出现之际,双手一松,起了一阵劲风来,向前扑了过去,叫道:“菲菲,你到哪里去了?可找得我好苦呀!”
袁一修一见那怪人向白衣女子迎了上去,心中不禁好生惊骇,再加上他听见那怪人口中怪叫的话,竟像是他和白衣女子原是相识一般,心中更莫名其妙。
那怪人身法极快,一转眼间,便已来到白衣女子身旁。只见他一伸手,握住了白衣女子的纤手,说道:“你别到处乱走了,外面坏人多,你会吃亏的!”
那怪人的模样,声音,本来没有一样不令人恶心。
而他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偏偏要作出一种斯文多情之状来,令人看过之后,更是丑恶之极。
白衣女子一挥手,说道:“你走开些,我不愿见你。”那个怪人却硬着头皮,问道:“我们已经有好几天都未曾见过面了,你为什么会不要见到我?”
白衣女子陡地翻手一掌,向那个怪人的脸上拍去,她出手快极,而且来得也极其突然,但是那怪人似是早有所备,头一偏,便已避了开去。
只见他神色突然一变,眼中凶光大盛,面上的血泡,也都变成了紫酱色,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不想睬我,无非是为了想这个小子,是不是?”
他一面说着这些话,一面用手指了指袁一修。
袁一修一直站在旁边,看着那个怪人和白衣女子两个人的一切行动,心中实在是奇怪到了极点。
根据他们两人的对话,那怪人好像是白衣女子的丈夫。
纵使不是丈夫,那个怪人也应该是白衣女子的情人,否则,断无如此对话之理。如今,袁一修一听那怪人指着自己,说出这样话来,心中更是愕然。
只听见他的话一讲完,“桀桀”两声怪笑,说道:“我若将这小子抓死,看你还想不想他了?”
白衣女子道:“别胡说。”
那怪人嘿嘿冷笑道:“我胡说,自古姊儿爱俏,你必是嫌我长得丑,我非将比我相貌端正的,皆抓死不可。”
袁一修听了那怪人最后一句话,心中实在又好气又好笑。
他自然是没有办法笑出声来,目光一惊,向那个怪人大声喝道:“你究竟是这位姑娘什么人?”
那怪人大怒道:“我是她什么人都可以,关你什么事?”长臂摇晃,左手五指如钩,倏地伸出。
那一抓来势极快,袁一修连忙滑步一闪,未曾避开,只觉得右肩一阵剧痕,已经被他抓住。
而那个怪人一抓住了袁一修右肩之后,五指立即一松,一股大力将袁一修打横推出,袁一修刚想站稳身形,只觉左肩一疼,又被他右手抓住。
左手抛给右手,右手抛给左手,转眼间,抛了十七八次。袁一修被他抛得头昏眼花,好几次想挣扎逃幵。
但那怪人出手实在太快,根本没有任何逃避的机会。袁一修内心之中大是惊骇,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仍然挂记着那个白衣女子,心想那个怪人只顾作弄自己了,白衣女子可以趁机逃走了。
蓦又扬声叫道:“姑娘,你还不趁机快逃走?”
他在头昏脑胀之间,只听一声悠悠长叹传入耳中。
接着,那白衣女子的声音道:“你停手,我根本不认识他!”
那怪人一听,立即停下手来:“你不认识这小子?”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冷冷地对那个怪人说道:“是!”
那白衣女子平时的话音,清脆悦耳,动听到了极点,令人听了,便有如沐春风之感,但是这时候,却是冷冰冰,干巴巴的,一点感情也没有。
那怪人想了想,道:“不对,你不认识他,他怎么会叫你逃?”
白衣女子又冷冷地对怪人说道:“谁知道他为什么?”
袁一修道:“姑娘,他究竟是什么人,他武功虽高,你也不应怕他。”
白衣女子像是未听到一般,向那怪人道:“我们走吧!“那个怪人咧嘴一笑,两排白森森的利牙,骇人已极,向着袁一修一瞪眼睛,叫道:“这次算你好运,下次若叫我遇上,看我不锉你的骨头。”
袁一修道:“菲菲姑娘,你……你就这样走了么?”
只见那个白衣女子的身体好像是被他之言震了一震。但是她立即转过身去,衣袂猎猎,向前疾驰而去。
那个怪人一反手,向袁一修扫过来一股强劲已极的掌风,将袁一修逼退了约八步,身形一晃,追上了白衣女子,两人并肩疾驰,转眼间,已不见了。
袁一修在这一时之间,几乎成了麻木,不知痛楚了。直到那两个人已经奔出去了老远,他才猛地觉得心头一阵剧痛,如同被人用利刃,猛戳了一下。
他和那个白衣女子,相识的时间虽短,但袁一修对她一见钟情,已经将满腹的热情,注在她身上。
袁一修早已知道,那白衣女子的身份十分神秘。
但是他绝未想到,白衣女子的身份,竟会神秘到和这样的一个怪人,有着如此瓜葛不清关系。
袁一修只觉得自己头昏目眩,实在难以再向前走,身子一侧,便靠在大树之上,喘了几口气。
正待准备要闭目养神之际,忽然发现,那棵大树的树身之上,曾经被什么削去了一大片树皮。
在被削下树皮的地方,隐隐约约似有字迹。
袁一修猛地一怔,定睛向前看去,只见树上所刻的字,十分潦草,显是匆匆刻就,那几行字,竟是留给他的,一开始便是“袁少寨主明鉴”六个字。
袁一修的心“怦怦”乱跳,继续向下看去。
只见那树上刻的是:“袁少寨主明鉴:人如飘萍,聚散无常,妹有难言之隐,请勿深究,此怪人的武功之高,乃是举世无人能敌,君宜小心。”下面的署名,刻的字乃是白衣女子“菲菲”的名字。
袁一修将几行字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鼻头一酸,不禁流下泪来。
泪水模糊了袁一修的双眼,那刻在树上的字,像是一个一个都要跳出来一样,他大喝一声,握手在拳,在树身上猛击了七八下,叫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为什么要跟他一齐走呢?”
他狂呼怒叫,尽情发泄。
突然之间,他脑海之中闪起了一个念头。
菲菲树身留字,说她有难言之隐,又称那怪人武功之高,举世无人能敌。
但是袁一修却知,那怪人武功虽高,却绝不是无人能敌。
在他心目中,至少有一个人,武功在那怪人之上。
那人便是秃顶老者。
袁一修的耳际,似乎又响起了秃顶老者的声音:“你如果有事,一个月之内,可以到南昌九龙帮总坛找我。”
当时,袁一修在听到那个秃顶老者如此说法之时,觉得甚是好笑,不相信会有什么力量,可以再使自己自动地去找那个秀顶老者来帮助。
但是如今他知道,世上确是存在着这种力量。
这便是爱情。
爱情的力量,足可以使袁一修去做任何事情,去找那个秃顶老者,根本就是件微不足道的事。
他当下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将气吁了出来,就在这片刻之间,他已经决定,为了菲菲,他要到南昌去。
他在那大树之旁站了一会儿,慢慢地用手抚摸着菲菲留下来的字迹,他才依依不舍地走了开去。
他一直向南昌进发,一路上,并未发生半点犹豫和悔意。
第三天中午时分,他已经进入了南昌城中了。
南昌城中,依然是那样的繁华,行人摩肩接踵,袁一修义无返顾地一直向九龙帮总坛走去。
这两天,他不但忧心忡忡,内伤也似乎越来越重了,人也憔悴之极,像是刹那之间,骤然老了十年。
他来到了那所巨宅门前,只见门口并排列着四个劲装大汉,各跨腰刀,一见袁一修走近,齐声喝道:“做什么?”
袁一修心中暗忖:“如果这时,自己及时回头,还来得及啊!”
但他只是想了一想而已,因为他确信那秃顶老者定会知道那个怪人的来历,一定可以胜得过那怪人。
只要菲菲可以摆脱那个怪人,自己的遭遇到底如何,他根本不去考虑了,因此,当那四个大汉一问之际,袁一修便把头扬了起来,道:“我……”
他只说了一个字,便说不下去了,因为那个秃顶老者如何称呼,他并不知道,顿了一顿,说道:“你叫阴阳叟出来,便知道……”
那四个劲装大汉,本来声势汹汹,要将袁一修赶开。可是一听袁一修如此说法,面色不禁为之一变。
阴阳叟乃是九龙帮的新任帮主,而这四个人,也只不过是守门的小角色而已,见了帮主,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如今这个满面风尘,神情憔悴,连说话也有气无力的少年,竟然直呼其姓名,虽然心中起疑,可是又不敢得罪了。
当下齐声道:“阁下稍待。”
袁一修在门外等着,只见一个人走了进去,片刻,便和一个中年文士走了出来,袁一修的目光一抬,认出了那个中年文士,正是地字堂堂主。
那个中年文士一见袁一修,也自满面堆下了笑来,连忙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袁少寨主,快请进来!”
袁一修朗声问道:“那位秃顶老者,可在这里?”
中年文士的面上,立即露出惊骇无比的神色,道:“在,在!”袁一修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了,怕什么?”
那中年文士全身发抖起来,颤声道:“没什么?”
他口中说话,面如土色,额上冷汗,已经涔涔而下。袁一修心知定是这几天之中,那个秃顶老者,在九龙帮总坛之中,曲意肆虐,作威作福,使得十二堂堂主这样的人物,也为之神魂不安。
不一会儿,袁一修已经和那个中年文士,一齐来到了大厅之上,只见阴阳叟坐在正中的交椅之上,却是愁眉不展,一见袁一修,跳了起来,尖声说道:“原来是袁少寨主,你真的回来了?”
袁一修苦笑了一下,道:“他在什么地方,我是找他的。”话音甫落,只听见边门之外,传来了秃顶老者的呵呵大笑之声,道:“你既要来找我,难道连称呼也没有?”
秃顶老者一走进了屋子之中,只见阴阳叟立即惶恐以极地从刚在坐着的那把交椅之上站了起来。
袁一修向阴阳叟望了一眼,只见他面上神色极惊恐。袁一修的内心之中不禁暗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如何称呼,自然难以叫你了。”
秃顶老者“呵呵”之声大绝,向阴阳叟慢慢地走了过去,阴阳叟面色发青,站在那,避也不是,不避也不是。
秃顶老者来到了阴阳叟的身边,就在阴阳叟刚才所坐的交椅上坐了下来,缓缓地说道:“你既来找我,自然是来拜我为师了,如何称呼也不知道?”
袁一修一听冷冷地说道:“我不是拜你为师的。”
秃顶老者面上,仍是满面笑容,道:“那你来作甚?”
袁一修说道:“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秃顶老者又是一阵大笑,道:“好,好!是什么事?不妨说来听听。”
袁一修道:“你武功如此之高,不知可否代我去打一个人?”
秃顶老者哼了一声,说道:“在外面吃了亏回来,想找我代你去出气是不是?那是什么人?你要须知道等闲小卒,是不值得我出手的。”
袁一修连忙说道:“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我却也不知道,但是他的长相,却是十分地怪异。”
秃顶老者一听满面的笑容,好像是碰到了什么高兴之极的事情一样,大声说道:“说来听听。”
袁一修道:“这个手臂长得惊人,连十只手指,也长人一倍。”
袁一修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秃顶老者“啊”了一声,说道:“不必说了,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袁一修忙问道:“你知道了?那么他是什么人?”
秃顶老者说道:“他是什么人,我暂且不说,我问你,那个人可是满面的血泡,形貌如鬼怪?”
袁一修忙道:“是,是!”
秃顶老者向袁一修望了几眼之后,说道:“照理说,你遇到了此人,又没有说出我的名头来,绝难全身而退的,莫非你未曾直接遇到过他?”
袁一修说道:“我确实是遇到了他了,但是其中却另外有原因,他未及伤我之时,便自己走了。”
秃顶老者听罢,说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你是十分不愿意见我的,如今却又居然来求我了,可见这件事情,对于你来说一定是十分重要了?”
袁一修点头道:“那自然是。”
秃顶老者突然伸了一个懒腰,道:“你去吧!我不答应!”袁一修闻言一怔,他料不到,那秃顶老者竟会如此说法,他明知以秃顶老者的为人,叫他去害上个把人,实是正中下怀之事,绝对没有拒绝之理。
而他之所以如此说法,无非是看出自己,必定会有求于他,而想趁此机会,要胁自己而已,他想了一想,一咬牙说道:“好,你要我怎样?”
秃顶老者笑着说道:“你不愿意拜我为师,我不强迫,但是你要我打发的那个人,武功极高,我看普天之下,除了我和武当山凌风牛鼻子之外,只有另一个老不死的,可以与他为敌,连阴阳叟也不会是那个人的敌手的,你知道吗?”
阴阳叟好像是唯恐那个秃顶老者会派他前去迎敌,忙说道:“不错,我在二十年以前,曾败在他手下一次,只怕如今仍然不是那个人的敌手。”
袁一修听见阴阳叟如此说法,心中不禁骇然,道:“他是什么人?”
秃顶老者回答道:“你可曾听到过武林之中,曾有过一个‘三叟、双奇、一佛、二怪’之称?”
袁一修点了点头道:“听过的啊!”随即又道:“三叟双奇,一佛二怪,八人会齐,不及鬼箭,鬼箭……”
他话到此时,那秃顶老者突然神色一变,厉声道:“住口!”袁一修虽然并未住口,仍旧是继续念了下去,但是他下面的声音,已经再也没办法听到了。
因为秃顶老者的那“住口”两字,仿佛半空一声焦雷,突然使了出来,声音之惊人,实是到了极点。
这两个字过去许久,袁一修仍觉得耳际“嗡嗡”作响。
那秃顶老者面色铁青,目光闪闪如炬,神态威猛无比。袁一修自从那天,得到了二十一片玉片,回到了白寨之中,和那个秃顶老者相识以来,见他无论是在什么样的场合之下,都是笑容满面,和蔼可亲的神态,从未有过此刻这种情形发生。
显然,他怒到极点。
袁一修一时之间,也不明白自己的话,有什么地方触怒了他。
因为那“三叟双奇”等人,还是秃顶老者自己提出来的。但是袁一修原本就是一个资质十分颍悟之人,片刻之间,他已经明白了秃顶老者为什么发怒,因为他说出口来,而为秃顶老者大声呼喝,所掩过去的那两句,乃是“鬼箭虽利,不及神棋”。
秃顶老者突然暴怒,自然是为了这两句话了。
由此看来,这秃顶老者定是所谓的“鬼箭”的那位高手了。袁一修心中暗忖武功已高到了像他这样地步的人,居然还有武功在他之上,当然是不准人提的。”
袁一修佯作不知,道:“是你自己问我的,我照实回答,有什么不对?”
秃顶老者道:“好,你看我是这八个人中的什么人?”
袁一修心中暗忖道:“这个问题,可不容易,他现在正在怒头上,如果知道自己已经明白他是外号人称‘鬼箭’的那个异人,只怕会惹得他更加发怒了,倒不如干脆装个糊里糊涂的好!”
因此,他故意想了想,道:“你大约是三叟中的奇叟?”秃顶老者一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刚才面上还充满了杀机,骇人之极,但刹那间,又充满了笑容。
袁一修心中暗自好笑,这一关,总算是给自己装糊涂了过去,那个秃顶老者笑了半晌之后,说道:“好,猜得十分妙。”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袁一修也就不再向下说,道:“你究竟要我怎样?”
秃顶老者看了他一眼,道:“你所遇到的那个人,乃是二怪之一,嵩山日照峰的长手怪。”
袁一修早已知道那怪人,一定是武功十分高强,非同小可的人物,因此听到他是二怪之一,心中也不觉大骇。
秃顶老者又继续说道:“这长手怪,在这八个人之中,武功仅次于凌风道,嵩山少林寺中,高手如云,但是看见他也只有紧闭寺门,不敢与之作对,你要我去对付他,自然不能没有代价。”
袁一修道:“要什么代价,只要开口就行了。”
秃顶老者说道:“好,你倒是十分爽气,我也不要你做别的,只是我时时要收拾一些无名小卒,自己又不屑出手,想借助你之手行事而已,不知道你可否应我,一生为我做这件事呢?”
袁一修闻言突然感到一股凉意,从背脊上升了起来。秃顶老者说完,他已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两个冷颤。
他知道秃顶老者所说的条件,乃是永远作为他手中的工具,像在鄱阳湖中,红黑两寨中所为一样,去为非作恶。
那个秃顶老者的行为,如此凶残,自己若是答应了他,那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知道要造下多少杀孽,这样的条件,委实万万不能答应。
他嘴唇一动,一个“不”字,几乎要大声叫了出来,但这一瞬间,他眼前突然又浮起了菲菲的倩影来。
他虽然未见过菲菲的面容,但是菲菲婀娜的身形,娇脆动听的语音,没有一处,不显出她是一个冰清玉洁、兰心惠质的纯洁无瑕的女孩子。
像这样一个少女,又怎能长期和长手怪一起生活?
袁一修心中,矛盾到了极点,不知答应为好,还是不答应的好?
秃顶老者一笑,道:“我也不一定要勉强你答应,能胜过长手怪,至少还有凌风真人,你不妨上武当山去找他试试。“袁一修还尚未回答,秀顶老者忽然间又哈哈一笑,说道:“只怕那个牛鼻子听到了长手怪三个字后,也不得不皱起了眉头,因为若是打他不死,武当派的徒子徒孙,还能剩下一个活的么袁一修沉声道:“刚才你说过的,还有一个呢?”
秃顶老者面色微微一变,说道:“那一个,你可不必问了,我已决定于日内,向他去讨欠帐哩!”
袁一修的心头纠结在一起,要他答应了那个秃顶老者的这种十分无理的要求的话,他实是难以答应得下。
因此袁一修僵立在当地,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的耳际却又隐隐地响起了菲菲的求助之声,十分地哀切,袁一修心如刀割,忽然之间,感到如果菲菲不能摆脱出那个怪人的控制,则自己纵使一生之中,毫无惊险,也是绝没有快乐而言。
他心中本来在激烈地斗争,显得十分矛盾、痛苦。
但是,当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突然下定了决心。
因为,他明明知道,自己到南昌来求这个秃顶老者,秃顶老者是绝对不会无条件地答应自己要求的,也就是说,他一决定前来南昌之际,便已有意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成全了菲菲的自由。
虽然,他和菲菲相识不过一天,连菲菲的模样如何,他也没瞧清一眼,但他已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袁一修站在了大厅之中,当真是有点进退维谷。
秃顶老者笑嘻嘻地望着他,说道:“这有什么可以考虑的呢?要不你就拜我为师,要不就答应我刚才所提出来的条件,替我动手,为我除敌,要不然,你转身就走,我也绝不会来追你。”
袁一修猛一咬牙,道:“这件事,总望你能出手,但我绝不拜你为师。”
秃顶老者笑道:“如此说来,你是愿意选择第二条路了?”
袁一修只觉眼前金星乱冒,突然将心一横,道:“是!”秃顶老者哈哈一笑,道:“好,但是我未说明年限,在我未准你离开之际,你却绝不能离去,否则,别看我笑容满面,我自有办法来处罚于你!”
袁一修惨然一笑,道:“我既已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反悔。”
秃顶老头说道:“不错,那就是你的聪明之处。”
袁一修的内心之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他绝对没有一点后悔之意,只不过他想起,今后在那个秃顶老者的操纵之下,菲菲不知道是不是能原谅自己的苦衷?
他想了想,道:“那么,你什么时候动身去打长手怪?“秃顶老者笑道:“我去打长手怪?这种小子,何必我自己出手,你持我的信物,前去嵩山日照峰走一遭,长手怪若敢不听你的吩咐,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
袁一修一听,心中不禁骇然,他想起长手怪的凶狠之状,只怕秃顶老者的信物,也压不住他,因此忙道:“我看这件事,你老人家还是要亲自走一遭的好。”
秃顶老者叱道:“胡说,我信物横行天下,六十多年,从来也没有人敢不听号令,你只管前去便了!”
袁一修听秃顶老者如此说法,知道强求无用。
但转念一想,若是秃顶老者和自己一齐上路的话,一路之上,又不知道要受他多少折磨,还是一个人去的好。
如果在长手怪中救出了菲菲,那么至少还有和她单独相对的机会。
当下,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好,你的信物是什么?”
秃顶老者笑了笑,道:“说来你也曾见过,当日你死鬼父亲,来我处偷盗的便是,你拿去吧只见他伸手入怀中,“呼”地一声,拿出一只竹筒,向袁一修抛了过去,袁一修连忙一伸手,接在手中,只觉得份量甚轻,他知道那竹筒中所装的,一定是一支形同儿戏也似的芦苇箭。
袁一修心中正在愕然之际,只听见秃顶老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就如同他在眼前一样,说道:“我只给你四十天的时间,如若过期一天须受重责。”原来秃顶老者仍在大厅中。
袁一修心里知道,自己就算出声答应,他也不会听到,因此头也不回,向前疾驰了而去。
等他驰出二三十丈,已来到大街转角处,忽然又听见秃顶老者的声音,声如洪钟,道:“若是你想趁机逃走,不论逃到天涯海角,必将为我所掳,到时,你对于自己的愚蠢之举,定将追悔莫及。”
袁一修回过头去,向后望了过去,仍然不见有人。
袁一修呆了半晌,想起刚才心中决定,不禁是一身冷汗。
他自然没有放弃逃走的念头,但却不得不仔细考虑。
他出了南昌城,便选择一匹骏马,跃上马背,直向河南而一路之上,几乎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七天之间,连换了六匹健马,到了第八天来到许昌。
许昌距离嵩山这个地方只不过二百来里的路程了。
在这奔往嵩山的九天之中,他小心观察,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在跟踪自己,心中暗自高兴,因为秃顶老者给了他四十天的限期,未到规定的限期之前,他大约不会前来寻找自己的麻烦。
他准备在许昌城中休息一个晚上,估计大约再有一天一夜的时间,便可以赶到嵩山,也就是说,足足有三十天的时间,和菲菲两人商议对策。
在这九天之中,他实在是疲倦之极,因此一进许昌,便立即在一家客店之中,宿了下来将秃顶老者所给的竹筒,压在枕头下,倒头便睡。
他醒了之后,已准备立即离去,他一个翻身跃起,掀开枕头,去取那竹筒,忽一缩手,为之呆了一呆。
原来,他记得十分清楚,在睡觉之前,那个竹筒是打横放在枕下,可是此时,却已成了直形。
袁一修只是呆了这么一呆,并没有太在意此事。
因为在酣睡中,极可能翻身转动,便竹筒变了方向。
他将那个竹筒放入怀中,匆匆忙忙,出了房门,将一锭碎银抛在柜台上,吩咐小二备马。
就在他等待着店小二将马匹牵过来的时候,忽然听见在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冷笑之声。
袁一修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在客店大堂的角落上,背面坐着一个头戴大毡帽的全身黑衣之人。
袁一修猛吃一惊,忖道:“此人对自己冷笑,是什么意思,难道有心生事?自己正有要事在身,如何能节外生枝?”
因此,他只当没听见,待得店小二将马牵来,他一跃上马之际,又听见那黑衣人发出了两声冷笑。
袁一修来到城墙边上,弃了坐骑,跃出城墙,向前疾驰而到了天明时分,袁一修离许昌城已有三十多里了。
当天的傍晚时分,袁一修已经赶到了密县这个地方。
密县乃是距离嵩山最近的一个县城,在县城之中望去,已经隐隐可见苍翠的山影。袁一修在县城中匆匆吃了一顿饭,出了城直奔嵩山。
在离幵密县之时,天色已经开始渐渐地黑了下来。
他从未到过嵩山,那嵩山方圆数百里,他也不知道日照峰座落何方,只有先到了嵩山脚,再向人打听。
他想到自己又能和菲菲相见,心中禁不住一阵喜悦。
这种喜悦,将他心中所有忧虑、焦思,一齐冲淡了。
不到两个时辰,袁一修已经驰进了嵩山峻岭之中,他拣着有灯火之处,奔了过去。只见在一片倚畔山崖的平地上,有十几户猎户,天色虽黑,尚有十来个壮汉,正举着火把,出外行袁一修迎了上去,向那十来个壮汉,拱了拱手,说道:“各位大哥请了,敢问日照峰座落山中何处“
只见那十来个大汉,一齐都停了下来,向袁一修上下打量了好一阵,问道:“你问日照峰作甚?”
袁一修对这些人说道:“我到日照峰去找一个人。”
那些人一听袁一修如此说法,都面上变了颜色。
那些人中,其中有几个人,干咳了几声,向外走去,又有几个人,在低声地交谈,只有一个胆子较大,向前走了几步,说道:“这位客官,日照峰是去不得的,峰上历年来都有妖精。“
袁一修听完这个人的话,苦笑道:“多谢这位大哥的关心,我就是到日照峰去找那只妖精的。”
袁一修自然是不会相信真有什么妖精的,他心里知道山中的猎户,见那长手怪生得形相十分骇人,武功绝高,的确容易被山中猎户误会他是妖精。
那个人听了袁一修的话,呆了半晌,然后说道:“如此说来,客官你一定是有过人之能了,那个日照峰就在山的正中,你今天夜里恐怕是赶不到了。你从此间山中走过去,再翻过三座山峰,那三座山峰,一座高过于一座,之后便会有一条峡谷,笔直地向前走出几里,峡谷分开两道,向左边的那条行过去,穿出去之后,迎面有四座山峰,左边数第二座,便是日照峰。”
那个大点胆的猎户说得十分的详细,袁一修一一记住了,并向他道了声谢,转身便向前飞掠而出。
他的轻功造诣本来不算怎么好,但是在那些猎户的眼中看来,却已经觉得神奇之极了,一直看到袁一修隐在黑暗之中,才交头接耳,议论了好久。
且说袁一修按照那个猎户所说的,一口气接连翻过了三座山头,当真这些山峰是一座比一座高,然后,袁一修便驰进了一条峡谷之中了。
这个峡谷的两面全都是悬崖峭壁,而且高耸入云,而峡谷只不过约模有丈许宽窄,身在峡谷之中,抬头向上望了过去,只能看到一长条天空,天上的繁星,点点生光,仿佛是一条其长无比,无数明珠缀成的锦带,挂在头上一般。
袁一修一直驰出了好几里,峡谷前面,果然一分为二。
袁一修在峡谷的谷口之处略为停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向左边的那条道路行去,刚刚奔出了大约是丈许远,忽然停了下来,原来峡谷之中,有一根木柱竖在了中心。
那个峡谷在转弯之后,大约只有五六尺宽狭,中间竖了一条木柱,自然要慢了下来,绕柱而过。
而就在袁一修在柱旁绕过去之际,他借着月光繁星,偶而向中间竖的那条木柱之上一瞥,只见那个木柱,实际上乃是一棵刚被剥光了树皮的树身。
在那个洁白的树身之上,分明还写着几行字。
袁一修的心中一动,连忙凑上前去看个明白,一看又不禁猛吃了一惊,原来那上面的几行字,虽然没有称呼,没有署名,却分明是对他而发。
原来在那个树身上所刻的几行字是:“只念新欢,不忆旧情,万里奔波,枉送性命,见此留字,速速转身,执迷不悟,一昧向前,有死无生。”
袁一修抬起头来,只见四周围峭壁如削,静到了极点。他心中暗暗称奇,又将那几句话,细细地念了几遍,暗忖道:“如果这几句话,确实是写给自己的话,那么留字的人,可以说对自己十分了解。”
因为,如果不是对他十分了解的人,又如何能够知道他和黑牡丹高青青有过一段青梅竹马的旧情?更不知道他万里奔波,是为了一个女子。
袁一修呆了一阵,心中暗忖道:自己是带着秃顶老者的信物前来的,又何至于“枉送性命”?
如今既已到了嵩山,当然没有回头之理,至多小心些罢他主意打定,沉声叫道:“何方朋友,在此留言警告,在下心中十分感激,但是在下此次日照峰之行,确实是非去不可的,阁下盛情,只有心领了。”
他话音甫落,忽然听见左首峭壁上,传来一声冷笑。
袁一修连忙抬起头来向上看过去,只见在黑暗之中,仿佛有一条黑影,在峭壁之上,向上升了去,身法十分地快捷,转眼之间,便已不见。
袁一修看了一遍,内心中不禁变得十分踌躇。
因为袁一修至少知道了,有一个人正在跟着他。
这个人到底是好意,还是恶意,却是难以确定的,从这个人的留言上看来,好像是不想叫自己“枉送性命”,可是在措词之间,却是毫不客气。
而且,他那一声冷笑,也大有不屑之意在内,这是什么缘故?
袁一修小心戒备,展足向前奔去。
这次他还没有奔出多久,便听见在峭壁上,有“隆隆”之声,传了下来,袁一修吃了一惊,连忙站定了身子,接着响起了“轰”然一声巨响,一块足有一人高大的大石头,从上面的峭壁上疾落了下来,结结实实,压在地上。
由于那块大石头下落的趋势,十分劲疾,再加上大石头的本身,重量也是十分惊人的,因此,在大石头落地之际,连大地都为之而震动。
而那块大石,则足有一半,已深深陷入结实的土地中。
如果袁一修不是听到有“轰”然之声,立即止步,而再向前冲出丈余的话,只怕这一压,便成了肉泥。
袁一修一见此情景,出了一身冷汗,心中不禁大是有气,冷哼了一声,扬声说道:“阁下留言警告,我还相信你是出于善意,可如今你以这种手段暗害,可知你的为人实是十分卑鄙!”袁一修运足了真力,将声音逼出,在峡谷之中,也激起了阵阵回音。
但他说完以后,仍然只有一声冷笑,那人并未回答。
袁一修不敢立刻前进,等了一会,不见有什么动静,才又缓缓移步,他来到了大石之旁,只见大石上,又赫然刻着八个大字:“迷途知返,尚可保命”。
袁一修一声长笑,说道:“阁下屡次以死来相威胁,不知道有什么用意?莫非是深知在下此次来嵩山之目的?若是好意,何不现身相见呢?”
他的声音在黑暗之中,悠悠不绝地向外传出去。
但这一次,等他的声音消失之后,连冷笑声也未曾传来。
袁一修知道事情十分地蹊跷,但是他为了要秃顶老者出手去救菲菲,已经作了这样重大的牺牲了,他也早已将自己的生死安危,置之于度外了,不见有人回答,一声长笑,又向前驰去。
等到袁一修驰出了峡谷之际,已经是将近天色微明的时分了,而就在这一段时间里,却也是天色正发黑之际,简直是黑到了伸手不见五指。
袁一修此时前行的速度,渐渐地走慢了下来。
忽然,他停住了。
因为袁一修听到在前面,响起了一阵极其恐怖的声音,如寡妇夜泣,如冤鬼索命,如豺狼夜嗥,如幽女鸣咽,简直是难以形容。而在这漆黑的山中,听起来更是令人觉得毛发直竖。
袁一修站立在当地之中,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自己的身上凉飕飕的,已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知随着这可怕已极的声音,会发生什么事,因此全神戒备。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分,那种怪声,戛然而止。
黎明前的一段最黑暗的时间,本来就是极其短暂的,怪声甫止,峡谷之中,便已经有了一线灰蒙蒙的晨曦,袁一修向前望去,却是空无一人。
但就在前面,峡谷的尽头,地上却画着八个触目惊心的擘裸大字:“不听忠告,后悔莫及!”
袁一修的心中不禁大是有气,扬声喝叱道:“阁下究竟是谁?如果再这样下去,当真有意想不到的灾难,为何不现身相见,却得这些玄虚?”袁一修口中叫喊着,心头愤怒,一气奔出了谷口。
闹了一夜,那个向他连发了三次警告的人,仍然不知道是谁,而且那个人的态度,也是一片茫然。
他走出了峡谷之后,抬起头来向前望了过去,只见前面不远处,果然有四座山峰并列立着,左首的第二个,最是高耸,想来一定是日照峰了。
袁一修定了一定神,伸手入怀中,一摸那个竹筒还在,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展足向前奔去。
将近中午时分,袁一修已经来到那个山峰之下。
一路之上,在大石头上,在树身之上,甚至是在地上,又接连遇到了三次警告,词意一次比一次严历,好像是袁一修若再前去,定会死不可。
袁一修看过后,决定对这些警告,一笑置之。
他来到山峰之下,只见有一道十分陡峭的山路,蜿蜒向峰上伸去,身法一起,便向那条山路窜去。
向日照峰而去的山路越来越是峻峭了,袁一修只好手足并用,一个时辰过去后,只来到山腰……
袁一修来到半山腰后,便在一个石坪之上,歇了一歇,忽然看见不远处一棵松树下面坐着一个人,头上戴着一顶风帽,根本看不出他是谁。
袁一修在此地陡见有一个人,心中不禁为之一动,他咳嗽了一声,便想要开口询问一下。
他还没有开口之际,只见坐在松树下面的那个人,并不转过身来,却已开口说道:“日照峰上,谁敢妄来?”
袁一修一听那个人的声音,十分的粗哑,不像是那个长手怪,更不是菲菲,忙道:“阁下何人?”
那个人冷冷地说道:“你别管我是什么人,快快滚下山去,长手怪一出来的话,你便后悔莫及了!”
袁一修回答道:“阁下是有所不知,我此次前来日照峰是为了一件极要紧的事,特来找长手怪!”
那个人哼了一声,冷笑道:“为了一个长得什么样子都还不知道的女子,难道就值得你去送死吗?”
袁一修听了不禁一怔,心中愕然之际,不由得疑心大起,双足猛蹬,一掠而上前来,喝道:“你到底是谁?数次留字警告我的,可就是你?”
身形凌空而起,五指如钩,已向那个人头顶风帽抓来。袁一修本来是想将那个神秘可疑之人的风帽抓了下来,看看这个行踪如此诡秘人的真面目是什么样,是以他突然出手,这一抓之势,极其凌厉。
哪里知道,他出手虽然很快,但是那个人的身法更是快捷,陡然之间,只听见一阵惊心动魂的鬼啸之声传来,挟着鬼影幢幢的一道黑虹,寒风“飕飕”直响,那人已经反手后退,疾袭了过来。
袁一修怎么也料想不到那个人的反应是如此地迅速,眼看着有一件奇形的兵刃,正向着自己反削了过来,心中不禁一凛,连忙撤招变势。
饶是他见机行事,变动得很快,但是仍然慢了一步,只听见“屈”地一声,他的半截衣袖被截断。
而那个人在反手向他攻出了一招之后,却立即收住了势子,身形一晃之间,便向前疾掠而过。
袁一修退后虽然很快,追出去也快,但是待他跟踪追出之时,那个人已转过了山角,一闪不见。
他呆了半晌,想来想去,觉得那个人屡次纠缠,阻挡自己去见长手怪,莫非当真是一片好意?
但是那个人的行径,却为什么又如此地诡秘?
最奇怪的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冒生命危险来此处,乃是为了那个身穿白衣,面蒙黑纱的菲菲?
袁一修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几乎有退下日照峰的意思了,可是他的眼前,又立即浮起了菲菲和长手怪离去的时候,回头向他一望的情形。
虽然菲菲的面上蒙着黑色的面纱,看不到她当时面上的神情,但是从她的体态之上也可以看出来,她的芳心之中,实在是有着无限的幽怨,有着无限的心事,袁一修的内心中感到自己实在是不能够不见到菲菲的面,不能够不将这个他内心中喜欢的少女从长手怪的手中救出来。
他在半山腰的石坪之上,徘徊了片刻之后,又毅然地向山峰顶部而去,过了半山腰,上面反倒容易攀登。
大约到了正午时分,袁一修终于来到了山峰顶。
袁一修到了峰顶之后定睛向前望了过去,只见在山峰顶上,竖着三座形状十分奇特的石块建筑物。
那三座形状十分奇特的石块建筑物,全部都是用石块砌成的,仿佛是三根直径丈许的圆柱,高约两丈,在接近顶部之处,有几个圆形的孔,如果说用来居住的屋子,那样子实在是奇特之极。
在那鼎足而立的三根“圆柱屋”的前面,有一个深绿的水潭,那个水潭大约有三丈方圆,水面之上,浮着一种开着淡紫色的小花,叶子的形状如繁星的浮萍,装点得十分地幽静而别致。
袁一修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周围的景致,然后壮起了胆子,向那三座怪形状的石屋走了过去,哪知道他刚刚走过了石潭,便听到正中的一座怪屋之中,传来了一阵“桀桀”怪笑。
袁一修一听那怪笑之声,方自一怔,只见在那座怪屋的圆洞之上,露出了一个满脸是血泡的面孔来,双眼凶焰闪闪的,正是那个长手怪,他向着袁一修笑了一声,说道:“原来是你!”
袁一修被他冷电似的目光一扫,虽然还隔得十分远,但是心头却已经感到了阵阵的寒意,勉强定了定神,沉声说道:“长手怪,我有事来见你。”
只见那个长手怪咧开嘴一笑,问道:“是么?请进来!”
袁一修心想,自己的怀中有那个秃顶老者的信物,又何必怕他呢。于是他大踏步地走到了那个怪屋前面,只见石块叠砌并不平整,便自己手脚并用,向上攀去,转眼之间,已攀到了圆洞附近。
长手怪的长臂一伸,五指如钩,已经将袁一修肩头抓住了,身子一缩之间,袁一修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业已被他从圆孔之中提了进去。
袁一修暗暗吃了一惊,唯恐那个长手怪凶残之极,不待自己将那个秃顶老者的信物取出来,便已经将自己置于死地了,因此连忙叫道:“快将我放下,我有要紧的事情,要跟你说明呢!”
长手怪又是发出了“桀桀”的一声大笑,说道:“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于是长手怪一松手,将袁一修扔在了地上,看着他要干什么。
袁一修连忙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不及打量怪屋之中的情景如何,伸手入怀,便将那支竹筒取了出来。
长手怪一看见袁一修突然之间从怀中取出来了一支竹筒,他面上的神色,不禁马上为之一变,并且“咦”了一声,说道:“得罪,得罪,请坐。”
刹那之间,袁一修一见这个长手怪变得好快呀,和刚才那么凶恶的神态相比,前后判若两人。
袁一修一见这等情形,内心之中也不禁大喜。
因为这个竹筒尚未裂开,看长手怪的情形,已经是十分忌惮,可以知道那秃顶老者的确十分厉害。
袁一修定下了神来,四面里打量了一下这个石屋,只见这幢怪屋,从外面看起来,有三丈高下,但是这时候所在的地方,却大约只有一丈来高不到,照这样的情形看来,应该有三层。
而现在这个石屋之中,除了石榻、石椅、石桌等物之外,也是没有别的任何东西了,和一般的邪派中人物,居住之处穷奢极侈,却不一样。
袁一修观察了一下这个石屋之中的情景之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来,在一条石凳之上坐了下来。
而此时那个长手怪却仍旧是站着,他的身量极其高大,站在屋子之中,几乎都碰到了屋顶了,只听他问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不妨一说。”
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也一瞬也不瞬,紧紧地盯在了袁一修手中的那个秃顶老者的竹筒之上。
看他目前的这种情形,似乎是已经知道了袁一修目前手中握着的那个竹筒中放的是什么,因而十分忌惮。
袁一修看见他问自己,立即回问道:“菲菲呢?”
袁一修这三个字刚刚说出口来,只见长手怪陡地一声怪叫,那面上的血泡,立刻变成了紫色的,厉声地喝道:“混帐东西,菲菲关你什么事?”
他一面冲着袁一修怪叫着,一面还俯下了身子过来,并且两眼气势汹汹地望着袁一修的面上。
如果袁一修目前不是有恃无恐的话,这时,长手怪眼睛中的凶焰,便可以使得袁一修心惊肉跳了,但是饶是如此,袁一修仍旧是心慌意乱,一摆手中的竹筒,说道:“我是奉命前来的,你还是速将菲菲放下了日照峰去,而且,从今以后,你要保证,永远也不要再见她的面!”
长手怪向后退去了一步,大声地怪叫道:“胡说!”
袁一修见状也大声叫道:“你可是要我再说一遍?”
只见那个长手怪猛地坐了下来,他所坐下来的那张石椅子,被他这么猛地一坐,竟然发出了“格格”之声来,石头都裂了开来,道:“你再说?”
袁一修便将刚才说的话,重又再说了一遍。
长手怪的双目炯炯,紧紧地望着袁一修手中握着的那个竹筒,袁一修一看到他的脸色,心中便明白那个长手怪已经怒到了极点,但却不敢发作。
袁一修看见那个长手怪是如此害怕,心中更是非常高兴了,他双手用力地搓了一搓,只听见那个竹筒“格格”一声响动,看那竹筒已裂开。
他以为竹简一裂,那支芦苇箭自然立刻出现,长手怪只有立即就范了,乖乖地将菲菲送到峰下。
哪里知道,那个竹筒裂开了之后,袁一修的目光向那个竹筒一瞥,不禁猛地吃了一惊,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头皮发炸,口中发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那个长手怪在刹那之间,也是一呆,他竟然忘记了发作了,一时之间,屋中静到了极点。
原来,袁一修在将那个竹筒搓裂了以后,再看看那个竹筒之中,竟然是空空的,没什么东西。
袁一修一看见如此突变,骇然大震之下,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阵发黑,他心里非常地明白今天没有了那个秃顶老者的信物的话,自己是九死一生,插翅也万难逃出这个长手怪的毒手。
那个长手怪在看到袁一修的手里拿着的竹筒之际,自然是认出了那个竹筒是那个秃顶老者的信物,是以心存忌惮,此时一见,竹筒空空如也,为之愕然。
但是石屋之中的寂静,并没有维持了多久,只听见那个长手怪发出一声怪吼,袁一修一听,赶紧足尖一点,便待向一个圆孔之中,穿了过去。可是,就在袁一修刚刚将自己的身子一跃起来之际,只觉得肩头一紧,已被长手怪手臂抓了下来。
袁一修赶紧用力地一挣,但是非但没有把身子挣脱了,相反自己的身子已经被那个长手怪横拖倒拽,长手怪在眨眼之间已将他的身子拉了过去。
那个长手怪不但手臂长得奇长,而且他的那五只手指也比常人长出一倍以上,所以,他虽然是伸手抓住了袁一修的肩头,可是他的中指伸处,却已经按在了袁一修脑袋后面的“玉枕穴上”。
那个“玉枕穴”乃是人身体上七个重大的要穴之一,袁一修全身发软,一点力道都使不出来。
那个长手怪将袁一修拖了回来以后,只见他那布满了大血泡的脸上反倒是没有了什么怒容,而是笑嘻嘻地望着袁一修,袁一修心里非常知道,自己此时已是万无生理了,心头怦怦乱跳。
长手怪眼睛望着被抓了回来的袁一修笑了片刻,才道:“好小子,你竟敢前来这里欺骗于我。”
袁一修身在虎口之中,也无办法了,只有竭力镇定心神,说道:“你切莫误会,我确是那个老人家的……好朋友。”
长手怪却反问道:“你说谁?哪一个老人家?”
袁一修本来是不敢肯定的,那个秃顶老者是不是就是那个武林中称之为“鬼箭”的那位武林异人,但是此刻事情十分紧急,又没有了其他的办法,只得说道:“自然是号称‘鬼箭’的那位老人家了。”
只见那个长手老怪听了袁一修的话之后,怪面上的脸色微微地一变,但是立刻又恢复了笑容,说道:“你手里面拿的这支竹筒,的确是鬼箭老人的东西,但是这支竹筒之中,却没有鬼箭老人的信物,可见你根本就是在混骗于我的。鬼箭老人已经多年不闻信息了,只怕是早已经死了,你想借用他的名义来这里吓唬一下我,然后想方设法地让我把菲菲送下山去,岂非作梦?”
袁一修连忙说道:“鬼箭老人根本没有死,他在江西南昌,你如果不信,可以和我一起去一趟江西的南昌城,到了那里你就会看到他了,自然会明白。”
那个长手怪狞笑了一声,大声地叫道:“你等着吧!我在山中居住得寂寞,你来了,恰好供我消遣!”
袁一修一听他这么说,不禁又大吃一惊,连忙惊声问道:“你……你到底准备将我怎么样?”
长手怪说道:“放心,你一时半刻还死不了丨”
袁一修的心中更是骇然,因为听长手怪口气,分明是准备用残酷方法来折磨自己,又不令自己死去,以供他娱乐。
他背脊上冒出了冷汗,道:“假若是你有得罪我的地方,传到了鬼箭老人的耳中,只怕你也活不了。”
长手怪却面无惧色,道:“由此可知,你这人只是混骗,若是和鬼箭老人有关,自然随身带有他的信物,哪有只带一支空竹之理,你既然身边没有他的信物,我将你碎尸万段,他也怪不到我的身上。今日我便要叫你尝尝凌空飞舞的滋味。”
袁一修只觉一股凉意,从背脊直冲脑门,他觉得鬼箭老人,实是绝无存心害自己的道理。
鬼箭老人当时将竹筒交给自己时,竹筒内当然有他的信物。
但如今,竹筒内,却是空无一物,可见是自己一路前来,在半路上大意,出了岔子,被人将筒内信物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