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风清,美景无边。
江西鄱阳湖面,水平如镜,仿佛一块硕大无比的青色大碧玉一般。
偶然之间一阵清风吹过,将湖面吹起了无数的涟漪来,使那一望无际的湖面,就好像是无数的银丝编成的,美丽到了极点,令人心旷神怡。
这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湖心中几个小洲附近的渔火早已经熄灭了,天空上只有繁星伴着明月,更显得鄱阳湖四周的景物幽清已极。
突然在一个光秃秃的湖洲之上,响起了一阵呜呜之声。
那湖洲约摸三四亩大小,洲上的草木像是被人铲去,显得十分平整,那湖的中央,却有个高约数尺的土墩。
吹号角的是一个身材十分瘦削的中年汉子。这个人一身黑衣,面目阴沉,整个湖洲之上,只有他一个人在,他所吹的也不过是只普通的号。
但那“呜呜”之声送得甚远,绵绵不绝,显见这位黑衣中年汉子,乃是一位内功极佳的武林高手。
号角之声吹了半个时辰,戛然而止,湖面之上,立时起了一种异景。
只听四面八方“轰轰轰轰轰”此起彼落,共响了五声巨响。
南方冒起一股红烟,西方冒起了一股白烟,东方起了一股蓝烟,北方冒起一股黄烟,距离那个湖洲不远处,则冒起了一股黑烟,直冲霄汉,声势十分了得!
这五股颜色不同的烟,都是又粗又浓的,仿佛在湖面上竖起了五根擎天大柱,看起来壮观已极。
那个黑衣中年人,一见这五股烟柱冒起,脸上现出了一丝奸笑,他身形一晃,跃到土墩之上。
抖手从衣袖之中,掣出了一幅尺许大小,连着长约两尺旗的三角小旗杆,一矮身躯,插在土墩正中。
那幅小旗迎风招展,显得十分诡异。
那个中年人将三角旗插定之后,抬头向四周打量了一眼。
霎时之间,湖面上每一冒烟之处,各出现了四艘快船,但见疾驶如飞,冲波鼓浪,来势如箭。
最先到达的四艘快船,一律是漆着黑色,每只快船上共有船一靠岸,船头上立刻跃下两男一女,簇拥着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文士,大模大样地走了下来。
那两男一女,全都是一身玄色的劲装,女的外罩玄色的披风,年纪只有二十左右岁,生的柳眉樱唇,面目甚是姣好,但在眉宇之间,却都带着几分肃杀之气。虽是红颜姣女,那气概却不亚于须眉男儿。
只见那四个人上了岸来,和刚才站在湖上吹号角的那个黑衣中年人打了一个照面,立刻便有一名水手,从船上端过来一张椅子,只听那个少女轻声说道:“葛老前辈,您请这里坐。”
那个华服的中年文士毫不客气,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
那个吹号角的中年人忽然跨上了两步,向黑衣少女说道:“妹子,咱们今年虽然请到了葛前辈前来,实在是无比荣幸,却不知道红寨、黄寨、蓝寨和白寨这四个寨,请到了些什么人物?”
那个黑衣少女咬了咬嘴唇,说道:“除了白寨寨主袁易上个月病逝了,将白寨的一切事物遗留给袁一修那小子,不知他请了些什么人物之外,其余的那三个寨所请到的人物,大致都已查明。”
她在提及到“袁一修那小子”之时,柳眉微微扬起,面部的表情也显得十分的复杂,似乎还有一抹红晕出现,从她那张娇面之上一闪而逝。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华服中年文士,傲然一笑,说道:“其余三寨请的何人,高姑娘不妨说来听听。”
原来这位黑衣少女名叫黑牡丹高青青,其余的三个中年男子,俱都是她的兄长。鄱阳湖五寨中的黑寨,名义上虽然是她的三个哥哥掌管,但是高青青聪颖精明,极是能干,黑寨中的一切事务,实际上全都是由她来发号施令办的。
此刻一听华服的中年文士之言,高青青连忙说道:“红寨的方家兄弟第一次出马,竟然请到了隐居河南伏牛山中,已有多年不曾涉足江湖的老怪物。”
那个华服中年文士突然脸色一变,说道:“莫非是阴阳老鬼?”
高青青听了中年文士的话,点点头说道:“正是。”
华服文士朗声地大笑道:“好,好,这个老怪物静极思动,居然也来到鄱阳湖中这场浑水,嘿嘿……定然是这个老怪物不安什么好心吧。”语音略顿,接着说道:“快说,还有两寨请的又是何等人物?”
高青青听罢又说道:“黄寨的寨主沈焕章,请的是鄂北屠家庄的庄主屠开,蓝寨的寨主丁万里,却攀上了武当派的交情,请来了武当掌门人凌风道长。”
三个黑衣中年人的脸色齐是一变,失惊说:“妹妹,此事当真?”
高青青偷看了华服文士一眼,说道:“自然当真了,谁还会有心撒谎不成?”
那个华服中年文士突然脸色一沉,说道:“高寨主,你们一听到凌风这牛鼻子之名,便如此地垂头丧气了。哼!未免将我葛某人太不放在眼里了。”
原来这个华服中年文士正是名震黑白两道的阎王笔葛天律,一听到高氏兄弟闻得凌风道的名字,如此地吃惊,他自然觉得自己失了光彩。
高青青一看,连忙赔笑道:“哪里,哪里!葛前辈请务必不要误会,敝寨还要仰仗……”忽然她用手一指湖面,调转话题,道:“来了。”
当先跳上岸来的,是一个红脸大汉,只见他的左右两侧各跨着腰刀一把,一长一短,刀影呈血红,此人正是刚才提及过的红寨寨主龙虎刀方通。
在方通身后站着一位身材瘦小,形貌古怪,满脸皱纹,但双手奇长,洁白如玉的褐衣老者。
老者身旁,跟着两个垂髻小童,一个手中捧着一只口径尺许的精钢钵,只一个手中捧着一根长约三尺,粗于儿臂的铁杵。
这副模样和排场,武林中稍有见识之人,一望便知,正是横行天下,威名大盛,令人闻名色变的阴阳叟。
阴阳叟眼睛向上一翻,朝阎王笔葛天律淡淡一扫,鼻子里传来一声重重冷笑,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
阎王笔葛天律微微一怔,目中射出诡异之色,显得有些怪异,他城府极深,丝毫不露形迹,轻轻一掀嘴角,淡淡地笑了起来。
可是,他脑海中却极快地思忖道:“阴阳老儿善恶不分,行事怪异,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待会儿动手,我可得多多留意。”另一个意念又极快地闪现出来,忖道:“他来这里显然和我的目的不谋而合,夺宝是真,助人是假,我若想得到二十一片玉片,势必要想办法将他击败……”
忖念未逝,阴阳叟又有意无意地向他瞥了一眼,双方都好像骤然领悟了一件什么事情,各自心中都有了计较。
红寨的寨主龙虎刀方通刚刚领着阴阳叟走上了湖洲,接着就是黄寨的寨主沈焕章陪着一位白髯飘胸,身材高大,满面红光的秃顶老者走上岸来。
那个秃顶的老者,双目炯炯有神,神光暴射,一望而知,内功的造诣已臻极高的境界,正是两湖的武林盟主,飞天金龙屠开,正是名声如其人。
紧接着是蓝寨的寨主丁万里,又陪着一位神清气爽,仙风道骨的高龄老道,缓步地走上岸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武林一派的宗主,武当派掌门人凌风道长,他人显得很飘逸。
五寨的寨主以及所邀请的人。正点时分已经到齐了四个寨主,只剩下了白寨的少寨主袁一修,尚未露面。众人都是不明他未到之因,而黑寨的黑牡丹高青青则柳眉微皱,不时向湖岸打量。
看她神色甚是焦急,不知是有何怨恨之意,还是关切之情?
黄寨的寨主沈焕章双手捧着一只玉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湖洲中心的一座土墩上,退后了几步站定。
他朗声说道:“各位听清,现在本寨已交出玉盒,便请立刻开始,仍按照当年规定,各凭武功,争取下年保管之权。”
话声未落,红寨的寨主龙虎刀方通,蓝寨寨主铁掌丁万里,黑寨寨主高氏兄弟,顿时紧张了起来。
黑牡丹高青青此时看到了这种情景,忽然叫道:“且慢。”
黄寨的寨主沈焕章目光一转,说道:“为什么?”
黑牡丹高青青缓缓地说道:“好象还有个人没到。”
沈焕章鼻孔一哼,说道:“可是袁一修那小子?”
黑牡丹高青青看了他一眼,说道:“不错,那个小子也算鄱阳湖五寨的一份,理应该等他一等。”
黄寨寨主沈焕章哈哈一笑,说道:“那是白等!”
黑寨的黑牡丹高青青顿时一愕,说道:“此话怎讲?”
黄寨的寨主沈焕章冷笑一声,说道:“今天这种场合,莫说袁一修那小子,纵然他老子袁易还在人间,凭他三十六路‘镇湖枪法’,也不过是儿戏玩意。”话到此时,目光一转,转向飞天金龙屠开,露出一脸谄笑,说道:“屠老爷子,您老说在下刚刚说的可是实际情况,是吧?”
飞天金龙手拂银髯,仰天打起了一声哈哈,说道:“对,对,对。”目光一扫武当派的凌风道长,阴阳叟和阎王笔葛天律,突然住口不说了。
显然,他虽然身为武林盟主,此番应沈焕章之邀来到鄱阳湖,满以为凭自己的一身好功力,足可以傲视群雄,不费吹灰之力,取得二十一片玉片。哪知道一到湖岸,便发现了两个劲敌,武当凌风道长和多年不问世事、突然重现江湖的阴阳叟。
来到湖洲之中,偏偏不期又碰上了阎王笔葛天律。
飞天金龙屠开老谋于江湖,自然深知三人之能,此刻对于沈焕章请来助拳之事,虽然不全然绝望,但是也无必胜的把握,他站在那里想着什么。
是以他仰天打了一声哈哈,说到第三个“对”字,便倏然住口。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洲上有个人叫道:“来了。”众人掉头望去,只见在湖岸上走过来了一位剑眉朗目,相貌长得十分英俊的穿白色衣服的少年。
他不但一身白衣,而且额头上还圈着一条麻布,显然有重孝在身,正是白寨少寨主袁一修。
他孤身一人,踽踽而来,神情显得几分颓丧孤寂。
黑寨的黑牡丹高青青的目光一亮,说道:“袁少寨主,难道今年你未曾请得到什么公证人么?”那个白衣少年袁一修点了点头,说道:“谢谢高姑娘的关心,本寨今年确实未曾请得到公证人。”
高青青望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说道:“谁关心你了?”
黄寨的寨主沈焕章桀桀怪声笑道:“既然未请得到公证人,你来做什么呢?难道想凭你家那三十六路‘镇湖枪法’,夺取二十一片玉片?”
袁一修的面上现出了一片黯然之色,沉声说道:“反正今年比试,白寨轮在了最后,在下既然已经来了,自然不能立回。到时,说不得只有献丑了。”
黑牡丹高青青又是一声冷笑,说道:“原来如此,失敬得很。”
袁一修的双眉一皱,不再言语了,只是伸出手缓缓地从怀中探入,摸了摸一个圆形竹筒。
当他伸出手来时,手心中已经微微沁汗,暗说道:“人家只知道我爹是因病而死的,谁又知道我爹之死,是为了他自己怀中的这个竹筒,如果这个竹筒不能为自己争回那二十一片玉片来,那么爹爹他老人家岂不是含恨于九泉之下了吗?”他想到此时,不禁长叹一声,心情显得十分沉重。
忽然听到龙虎刀方通叫道:“今日之会,应该轮到由黑寨来主持了,怎么还不见黑寨动手呢?”
他说完话转过身去向阴阳叟一抱拳,高声说道:“请阴阳老前辈下场来,替我们红寨扬扬威。”
阴阳叟目光一扫,转向一派庄严的武当凌风道长脸上,说道:“牛鼻子,你来鄱阳目的何在?”
凌风道听了一愕,尚未答话,却见阎王笔葛天律朗朗一声大笑,说道:“与阁下目的相同。”
阴阳叟一听冷冷地问道:“那么请问你的目的何在?”
阎王笔葛天律哈哈大笑,说道:“阁下的目的嘛,不但和凌风道的一样,和我葛某人也一模一样。”
阴阳叟听罢冷冷地哼了一声,突然转过身向着飞天金龙屠开问道:“屠老兄,那么你的目的呢?”
飞天金龙一听怔了一怔,随口说道:“什么,我?”
阴阳叟啾了啾他,冷笑一声,说道:“正是问你。”
飞天金龙屠开面色一沉,说道:“你凭什么问我?”
阎王笔葛天律大笑三声,说道:“对了,那你也不必问我,我也不必问你,反正今天到这鄱阳湖中,哈哈……心照不宣,哈哈……目的只有一个。”
他大笑声中,目光也炯炯如电地向那只放在土墩上的玉盒转了一转。
“二十一片全部都据为已有?”
他这一语揭破,其他的四寨之人,个个面色齐变。
黄寨的寨主沈焕章外号人称“水流星”,不但水中的功夫轻灵快速,而且岸上的功夫亦极快捷惊人,但见他一个闪身,人影一晃,已经飞身抢先上了土墩之上了,将那只玉盒抢到手。
阴阳叟尖声地冷笑道:“沈焕章,你这是做什么?”
沈焕章结结巴巴地道:“我……我……”
阴阳叟厉声叫道:“快放下!”缓缓向土墩走了过来。
沈焕章一见他这样,面色大变,道:“前……前辈……。”
突然一条人影晃身拦住阴阳叟,喝道:“慢点!”
“锵锵”两声,掣出一支长约三尺的银环短枪。
枪尖之上,泛起了一片寒光,正是白寨少寨主袁一修。
“娃儿,你想和老夫对敌不成吗?”阴阳叟大声问道。
袁一修横枪喝道:“领教!”
阴阳叟尚未开言,黑牡丹失声惊叫道:“袁少寨主,你这是……”
龙虎刀方通说道:“袁贤侄,你这是螳臂当车。”
袁一修沉声说道:“高姑娘和方寨主的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你们四出邀请助手,无非是引鬼上门,听得他们话中之意,显然都是在觊觎这二十一片美玉而来的,鄱阳五寨连年争夺,恐怕今年就要落空了。”
武当派的掌门人凌风道突然朗声道:“小娃儿,不要含血喷人,贫道今夜到此并非有此意。”
飞天金龙屠开接声道:“老夫也只是来做公证人的。”
站在土墩之上,双手捧着玉盒,正自己彷徨无计的沈焕章,一听飞天金龙屠开如此说法,心情陡地一宽,连忙高声地说道:“只要屠老前辈肯为本寨效劳的话,那么我红寨自然会有重谢。”
阴阳叟人如其名,脸色阴晴不定,对几个人的话,仿佛充耳不闻,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袁一修,冷冷地大声说道:“娃儿,你今天当真是找死不成?”
袁一修巍然不动,说道:“在下是不得已,只有一试高招。”阴阳叟面色一沉,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像如此不自量力的人,当真是少见呀,可惜老夫我数十年的声名,即将在此地毁于一旦了。”
他如此一说,满场之人,俱都感到十分愕然。
袁一修听罢他的一番话,抡枪问道:“此话怎讲?”
阴阳叟怪声笑道:“用牛刀杀鸡,自是被人好笑。”
袁一修一听他如此狂言,神色一变,问道:“你当真是如此想法……”
阴阳叟冷笑道:“难道你小子还不相信吗?老夫举手之劳,便可以叫你死于非命了,立刻变成鬼!”他满面的杀机,说着向前跨出了一步。
袁一修心头一震,大声叫道:“前辈既然以为我是自不量力,自然是你一出手便可以胜了我,又何必如此吝啬出这一招呢?”他这几句话,讲来不卑不亢。
阴阳叟冷冷哼了一声,说道:“好小子,说得好!”
只见他身形一斜,一个箭步,已经抢到了袁一修的面前来,劈手便向袁一修的银环短枪抓来。
袁一修身形一晃,手腕振动,攻出一招“分水破浪”。
一枪攻出后,阴阳叟冷笑声中,中指随即疾弹而出,“叮”地一声轻响,正好弹在了枪杆之上。
袁一修只觉得对方这一弹之力,实在是大得出奇,虎口迸裂,五指一松,短枪已经脱手飞起。
阴阳叟手臂一扬,将袁一修的银环枪接在手中,一扭之下,一根银环枪已成了一个大铁环,再一扭,枪已经不复成形,第三扭,一柄银环了已成了一个铁球。
他手一松,将“铁球”向地上一抛,道:“怎么样?”
袁一修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阴阳老前辈,在下自知不是敌手,但是在下也请到了一个帮手。”
袁一修此言一出,众人的心中不禁大为惊异。
因为白寨只有袁一修一人,突然之间,哪来的帮手?
但袁一修刚才分明是说他已经请到了一个帮手前来,但是众人不解那个帮手在什么地方?
阴阳叟瞅着袁一修,冷冷地说道:“那位朋友现在何处?老夫复出江湖,正欲一会天下高手。”
袁一修伸手入怀,自怀中取出那个竹筒出来,猛一挥劲,“啪”地一声,竹筒已经被他握裂。
那个竹筒之中,究竟会有些什么东西,袁一修因为谨遵父亲遗训,所以并不知道这。这时他捏裂了竹筒,摊开手掌,道:“就是这个。”
袁一修一面说着一面向自己的手掌心中看去。
袁一修不看则罢,一看之下,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起先只当那个竹筒之中,放的是什么厉害人物的信物。可是此际一看,只见,自己手心之中,乃是一个五寸来长的一截芦苇,一头削尖了,另一头插着一片鸡毛,看来勉强是像一支箭,但是即便儿童嬉戏之物,只怕也要比这支箭认真得多。
像这样儿戏之极的东西,想要吓退阴阳叟那样的纵横天下数十年的高手,岂非不是做梦吗?他连忙将手握紧,转一个身,便准备离去。
哪知就在此时,只听得阴阳叟叫道:“袁……袁……少寨主。”
袁一修一听心中不禁十分愕然,因为阴阳叟突然之间如此称呼自己,实在是难以解释,他抬起头来,对此不解,心中更是莫名其妙。
只见阴阳叟面色青黄不定,竟像十分害怕自己一样。
一时之间,袁一修也被此情景弄昏了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反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阴阳叟惶然说道:“袁少寨主,你手中的东西,可否允许再让老夫看个清楚,请恕我冒失。”
这时候,不但是袁一修莫名其妙了,在场的其他所有人,也都不知道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今晚的月色极佳,是以刚才袁一修一伸手之间,在场的每一个人已经看清楚了,袁一修的手中,拿着的乃是一支比小儿游戏还不像样的“箭”。
袁一修听了阴阳叟的话呆了一呆,将手掌摊了开来。阴阳叟刚好踏前一步,黑牡丹高青青忍不住叫道:“小心!”
袁一修闻言,立即后退了两步。阴阳叟却苦笑道:“袁少寨主放心!”
他一面说,一面双目紧紧望着袁一修手中的那支“箭”。
好一会,想伸手去取,尚未碰到,便又缩了回来。
只听得阴阳叟叹了一口气,说道:“袁少寨主,老夫自认技不如人,甘心向你这帮手认输了。”
阴阳叟此言一出,旁边的人还不打紧,龙虎刀方通却几乎跳了起来,说道:“阴阳前辈,这……这是从何说起?”
阴阳叟冷笑一声,说道:“方寨主,蒙你看得起老夫,将老夫请来此处,老夫不能不告诉你了,你还是速速带了一家老小赶快离开鄱阳湖。”
方通心中真是又恼又急,说道:“阴阳老前辈,你这是什么话,一根芦苇,便能将人吓退了?”
龙虎刀方通话才开口,阴阳叟的面色,陡地一变,一个转身急忙说道:“袁少寨主,那只玉盒,待老夫取下它之后给你。”身形一晃,跃上了土墩,他左手一伸,无声无息,一股阴柔暗劲,拍中了水流星沈焕章的“期门”穴,阴阳叟的右手一探,早已从沈焕章的怀中取过那只玉盒。
他转过身跃下了土墩,苦笑道:“袁少寨主,请转告你所请的那位帮手,我阴阳叟已甘心认输了。”
自从袁一修那支芦苇箭一露,武当派的凌风道长,飞天金龙屠开,阎王笔葛天律俱都神色大变,此刻全已悄然离去。
龙虎刀方通气得七窍生烟,叫道:“究竟闹什么鬼?”
黑寨的高氏兄弟也齐声大叫道:“是啊!究竟是闹什么,玉盒根本就不能归白寨所有的!”
黑牡丹高青青站立在一旁,她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她看到阴阳叟这样的人物,居然也低头认输了,那么便知道事出非常,她一听到自己的三哥哥开口,本想立即制止。可是黑牡丹高青青未及出声,高氏三兄弟已把话讲完了。
阴阳叟听了这些话,突然转过身来,冷冷地问道:“现在玉盒已归白寨所有了,你们谁人不服?”
阴阳叟如此一说,就没有人再敢对此出什么声了。
阴阳叟目光冷冰冰的,先在高氏三兄弟的身上一停,接着又转向了方通,四个人身不由己地被他锋利的眼光一逼,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颤。
只听见阴阳叟又沉声地说道:“鄱阳五寨,从今天以后,只怕就不会再有红、黑这两个寨了。”
高青青一听此言,不禁心中有气,道:“前辈此言何意?”
阴阳叟一听她之言,发出了一阵惊心动魄的冷笑之声,说道:“反正事情来得不会慢,你们到时自会明白,何必多此一问?”他话一说完,又向袁一修说道:“袁少寨主,可要老夫送你回寨?”
袁一修对于阴阳叟这类人物,心中本就没有什么好感,一直都是抱着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
可是此时,他已经看出了鄱阳五寨中的其余四寨,对于自己得了玉盒之事,大是不服,而自己凭借一个人又不是众人之敌,只怕不待回寨,就被人夺去了。
如果回到白寨之中的话,鄱阳五寨每一个寨子都固若金汤,自己最多是不出寨门半步,也就不怕了,他想了一想,说道:“那么有劳前辈了。”
阴阳叟却说道:“小事,小事。”和袁一修并肩,向湖边走去。
红寨、黑寨、蓝寨、黄寨四个寨虽然俱都如袁一修所料,有夺取玉盒之心,但是因为阴阳叟和袁一修是一起离去的,也没办法,不敢妄动。
袁一修和阴阳叟两个人上了船,快船划动了,不一会,已经远离了那个小洲,又过了半个时辰,只见前面是一个方圆约有二十亩的大洲。
那个大洲沿湖俱都是以高达两丈的大木排成的大栅栏,木头上有人来回逡巡,俱都是箭上弦,刀出鞘,以防止其他的红、黑、蓝、黄四寨的攻击。
袁一修的船驶进了寨边,白旗一展,寨门大开。
寨门开处,又划出了艘快船出来,快船之上有四个中年人叫道:“少寨主回来了么?”他们一见袁一修怀中所抱的玉盒,更是大喜地叫道:“玉盒已为本寨所得么?”
袁一修答道:“是,四位小心防守,其余四寨只怕心有不甘。”
那四个中年人,乃是白寨的大头目,开言笑道:“少寨主放心,莫说是人,就是苍蝇也飞不进一只。”
袁一修转过头来,说道:“老前辈可要入寨小憩?”
阴阳叟却道:“不用了。”
袁一修吩咐一艘快船,将阴阳叟送出鄱阳湖去,他自己则由四个中年人引导划着快船,划出不到三十丈,已经到了关口,第一道是木栅,第二道全是密密排的铁栏,高达两丈有余。
在铁栏之上,是锋锐已极的尖刺,这时候已是天色微明,晨光微曦之中,看得出铁栏上的尖刺,显着蓝汪汪的颜色,当是含有剧毒。
快船驶过了铁栏之后,一道宽约七八尺的小沟,环湖而设,沟中水深约有六尺,在小沟之上,还吊着不知多少包生石灰呢!
每一包生石灰都是以一条麻绳吊着的,有许多劲装疾服的大汉,守卫在麻绳之旁,见到少寨主袁一修过去,尽皆躬身行礼,高叫“少寨主”。
最后一道关口,则是高达两丈的石墙,墙上有人来回巡逻,石墙只有一道门,乃是厚达半尺的铁门。
袁一修等人的小船,来到了铁门之外,铁门缓缓地打了开来,小船沿着小河,向门内驶去。
快船一驶进了那道铁门后,小河便到了尽头。
袁一修一跃上了岸,天色大亮,只见前面乃是一片大平地,高高矮矮,筑有不少房屋,正中一座楼房更是宏大。
袁一修上岸之后,朗声说道:“今天五寨之争,本寨侥幸得胜,吩咐寨中兄弟,无事不可外出,小心防范,一发现可疑之事,立即鸣钟示警,待我熟透了玉盒中的秘密,人人皆有好处。”
那四个大头目,齐声答应,然后退了开去。
袁一修摊开右手来,那一支芦苇箭,被他在不知不觉中用力握得久了,早已不复成形了,这根芦苇箭只不过是有一根鸡毛,一截芦苇而已。
袁一修看了一看那个小箭,顺手将之弃了去。
可是他向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自己得了玉盒,全是仗着那玩意儿的缘故,怎可随便丢了它?
因此袁一修连忙转过身来,尚未向前走出,目光向地面一扫,袁一修整个人便呆呆地立住了。
刚才他顺手将那支“箭”抛了出去,芦苇轻飘地,只不过抛出了五尺开外远,便落到了地面之上,地面上现在却是空荡荡,什么东西也没有。
袁一修心中不禁有些愕然了,暗忖道:“刚才连风也没有,东西到什么地方去了呢?难道恰好有一只燕子刚才飞过去,去筑巢用了么?”
他想了好半天,也不得要领,因为地面上毫无异状,也就没有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径直向前面走过去,不一会儿便来到楼房的前面。
袁一修来到了楼房面前,不禁仰天长叹一声。
他伸出手推开了门,进门便是一个老大的客厅。
天色虽然已是大明,但是那客厅之中,却还点着两对巨烛。
烛光融融之中,只见放着一具黑漆灵枢,灵枢之前竖着一块灵位,上书“袁公讳易之灵”六字。
袁一修跨了进去,便泪如雨下,跪了下来,将手中玉盒高举过头,喷咽着道:“爹,玉盒果然为我们所得,但是爹你却再也难以看到玉盒了。”
袁一修乃是天性至孝之人,一想到父亲临死之际,连他是如何死去的都未及说出,心中更是十分难过。
袁一修哭了一会儿,膝行而前,将玉盒放在灵位之上。
就在他将玉盒将要触及到灵台之际,他的目光一瞥灵台,心头猛地一震,惊得半晌不动不语。
原来,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刚才被自己抛出的那一支芦苇箭,竟赫然在灵台之上了。
刚才袁一修只当那支箭是被鸟儿衔去,并未放在心上。现在一看见此箭竟然在灵台之上,觉得事有蹊跷。
他连忙站了起来,后退一步,扬声大喊道:“甘大叔,甘大叔!”
他所叫的“甘大叔”乃是神枪袁易生前的得力帮手,姓甘,名则栋,外号人称“滚地虎”。这个人武功也颇为了得,袁易死后,他便一直在守灵。
可是此际,袁一修叫了他两声,却听不到有人答应。
袁一修心知不妙,他正待准备退出灵堂,突然看到灵台之上,帷幕微微一动,“咕咚”一声,只见有一条人影从灵台之上的帷幕中倒了下来。
袁一修定睛一看,一下子认出来那个跌倒的不是别人,正是甘则栋。他大吃一惊,连忙赶上前一步,伸手将甘则栋从地上扶起来。
袁一修一看到此情景,心下一惊,而他一触到甘则栋的身子,只觉得冰凉似铁,原来他早已死了。
袁一修心头评评乱跳,忙将甘则栋翻了过来,蒙觉他面色发绿,全身毫无伤痕,看情形竟像是被什么恐怖已极的事情,将他的苦胆吓破而死。
袁一修本来极聪慧,一见到这等情形,已知道寨中发生了剧变。
要不然,以甘则栋的武功而论,绝不会被人轻易吓死,更不会死在此处,当下后退了几步,背靠墙壁,沉声说道:“是何方朋友,混入本寨?”
他的话方出口,突然听得背后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之声。
这笑声一起,袁一修听了不禁为之毛发直竖。
事实上这一阵笑声,并不可怖,而且还显得十分和蔼。
但是笑声就在袁一修的颈后响起,袁一修还觉得发出笑声的那个人,一口热气,喷在自己的颈后。
刹那之间,袁一修觉得惊骇莫明,因为他真不知道,那发出笑声的人,如何能够站立在自己的背后,而在自己全然不觉的情形之下,那个人要取自己的性命,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吗?
前后只不过是眨眼工夫,袁一修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幸亏他临危不乱,镇静一下之后,立即转过身来,同时,也向后退了一步,定睛向前看,只见他前面的那堵墙中嵌着一个人。
袁一修委实不能够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那堵墙虽然有着那么深,那么大的一个凹痕,可是墙上面的白尘,却一丁点也未曾落下过,如果说那个人是以绝顶的功力,将身子硬生生地逼进墙里去,则此人的武功之高,岂可想象?
袁一修终于定了定神,向那个人望去。
只见那人是一个秃顶的老者,极短的身材,颇是肥胖,两道眉毛,却是又长又细的,眉毛根根如同银丝一般雪白。
老者的一双眼睛,似睁非睁,面色红润,看起来颇为可亲,穿着一身黄褐色的葛麻衣,从表面上来看这个老者一点也没有出奇之处,绝不像武林高人。
如果不是甘则栋已经死了,又亲见秃顶老者整个身子陷在墙中,袁一修一定不会将这样的一个人放在心上。
可是,他刚才已经见到对方行动如此地神异,是以丝毫不敢怠慢,缓了一口气,说道:“你是何人?来……来这里干什么?”他问了那句话之后,又补充说道:“你……你是怎样进来的?”
白寨的四道关口,实在是严密得连个苍蝇也难飞进来,袁一修这一问,也实在是在情理之中。
秃顶老者见问他,微微一笑,睁开眼来。
袁一修昨天晚上在那个小洲之上,所见阴阳叟、阎王笔葛天律、飞天金龙屠开,凌风道等高手,双目所睁之处莫不是精光四射,可是这个老者双目一睁之间,眼睛中却是全无神采。
袁一修又不禁一呆,暗忖道:“他难道并不是武林的异人?”正在想着,秃顶老者道:“我是你家老头子的债主,我是走进来的,我来到此寨之中当然是来讨债的,父债子还,你想不认帐吗?”
他一面说,一百笑口盈盈。
袁一修本来心中是十分惊惧的,但是一见对方却始终笑口常开,像是没有什么恶意,便放了几分心,他一听到秃顶老者如此的说法,便说道:“我白寨虽穷,家父也还不致于到负债的地步。”
实际上,鄱阳五寨都是极其富有的,金银山积,袁一修如此说法,原本也是自谦,同时也是告诉那个人,自己的父亲是绝对不会向人借债的。
秃顶老者听了哈哈一笑,道:“那个死人,刚才和你一样说法。”
袁一修一听怒声问道:“难道我甘大叔是你杀死的?”
秃顶老者却并不动怒,缓缓地说道:“我会动手杀他这种人么?你这句话,便已是有取死之道了!”
袁一修一见对方言词闪烁,令人捉摸不透,“哼”了一声,说道:“你混进寨中,到底意欲何为?”
秃顶老者笑嬉嬉地说道:“咦,怪了,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是到这里来讨债的,你还不明白?”
袁一修心想,这个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白寨之中,想来他也当非是等闲之辈,能不得罪他时,还是不要得罪了他的好。他忍住气,又说道:“老伯,但不知家父欠你什么?”
秃顶老者又是一笑,说道:“他欠了我一条人命。”
袁一修闻言,不由得气往上直冲,说道:“家父已于三个月前仙逝,你要索命,向我动手便是!”
秃顶老者又是一笑,说道:“我向来放重利的,你老头子欠我一命,已经有四个月之久,利上加利的话,到如今我要索回十条人命来,才算是够本利还清了,这不足为奇,是我的老规矩了。”
袁一修啼笑皆非,心中更是大怒,厉声说道:“照你如此说来,家父之死,正是你下的手了?”
秃顶老者说道:“刚才你说我杀了那个姓甘的,对我已是大大的不敬,是死有余辜了,等于欠了我一命,如今再次地更加不敬,已欠下了我两条人命,哈哈,本利一算的话,又不得了!”
袁一修听他这么一说,真是越听越怒,踏步进身“呼”地一拳,直向那个秃顶老者的当胸打去。
那个秃顶老者不避不让,也不还手,袁一修的武功造诣极高,拳出如风一般,只听得“啪”地一声,这一拳正打在了秃顶老者的心口之上。
就在他这一拳打中那个人之际,登时心头猛震,吓得怦怦乱跳。
原来,袁一修一拳打中,只觉得如同打在了一团棉花上面,拳头陷入对方胸口,而对方的胸口之上,又生出了一股极大的吸引力,将他的拳头牢牢地吸住,用力一拉之下,竟然拉不动。
袁一修曾听得父亲说起过天下武学的各种境界,知道武功练得极高的人,可以达到那种地步,一是全身坚于精钢,寻常刀剑,难损分毫,那便是练武之人所称的著名的“金刚不坏之体”,而另一种恰好相反,身子其轻如绵,刀剑削了下去,随削随陷,也是不能损伤分毫,称作“永极绵身”。
这两种境地,可以说是武功的最高境界,若不是根骨绝佳,又要有特殊的际遇,否则,纵然一生苦练,也是枉然。
而数百年之中,也难有一个人练至如此地步。
袁一修还记得,当父亲说及到这一番话的时候,自己曾经问过他,当今武林之中,有没有这样的人物,父亲却只是摇了摇头不语,未置是否。
如今袁一修一拳打下去,对方的胸口立即陷下,竟像对方业已身怀“永极绵身”的绝技一般,叫他如何不惊?
一时之间,袁一修呆住了,不知如何才好。秃顶老者却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了?你还有一只手,如何不打?”
袁一修苦笑道:“前辈到此究竟为了何事?莫要取笑。”
秃顶老者瞅了他一眼,双眼一瞪,说道:“谁和你取笑了,我刚才不是已经同你说得很明白了吗?
袁一修已经知道了今日之事,事出非常,双目一闭,说道:“既然是如此,那么晚辈的性命在此,尊驾尽可取去,但是寨子中的其他之人,却都是无辜的人,尚祈尊驾能够手下留情。”
秃顶老者笑眯眯地说道:“我一向不受人情的,但是却还有用你之处,你如果能代我做了这些事,我自然可以连本带利,以后慢慢地再算。”
袁一修一听有了生机,睁开眼来说道:“不知要我做什么事?”秃顶老者说道:“你不必问,只要跟我来就是了。”
话方说完,袁一修便觉得拳头的吸力猛地一松,他连忙退出了一步,向那秃顶老者的身上打量了一眼,只见那老者的胸部却是平坦,毫无异状。
秃顶老者一掀衣襟,只听得“铮”的一声,这个秃顶老者不知不觉之间手中已多了一柄银环枪。
袁一修一看见那柄银环枪,心中更是悲愤莫名。
那个银环枪乃是独门兵刃,可以说除了他们袁氏父子二人之外,普天之下武林之中,再也不可能有第三个人会使用他们独门的这种兵刃。
显然这个秃顶老者所拿的银环枪,正是他父亲所有。
他父亲身负重伤,回到寨中便丧失了自己的性命,带出去的银环枪,也没有了下落,如今袁一修一看见这把银环枪出现了,不禁血气上涌。
他再也按捺不住了,忘了那个人的厉害,一个箭步,跃向前去,一掌向那个人的肩头疾拍而出。
秃顶老者面上笑容大变,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啪”的一声,一掌击下去正击了个正着。
但是这一掌,却和刚才那一拳一样,一击中了那个老者的身上,袁一修手掌立时陷入,牢不可拔。
袁一修“哼”了一声,左手握指成拳,随之挥出,只听得“噗”地一声,这一拳打在秃顶老者的腰际,双手齐被吸住。
袁一修一声怪叫,两足一齐踢出。
“砰砰”声过去,两足一齐踢中秃顶老者的小腹上,登时之间双手双足,俱已陷入了对方体内,整个身子等于插在了那个秃顶老者的身上一般,而且,身子屈成了一圈,难看到极点。
袁一修的面上涨得通红,厉声叫道:“你是我杀父仇人,武功在我之上,为何不下手杀了我?”
秃顶老者笑了笑,说道:“我根本不必下手,只消将你弹了出去撞在墙上,那么你还有命活吗?”
袁一修这时早已经豁出性命,怒道:“你为何不弹?”
秃顶老者望着袁一修,说道:“我这个人脾气十分的古怪,怕死的我偏叫他死,不怕死的嘛,我又不想叫他死去,你不怕死,所以我不弹出你。”
袁一修的手足皆被吸住了,动也不能稍动一下,厉声喝道:“我召集全寨兄弟,只怕你已逃不出去了。”
秃顶老者听了冷冷地说道:“你不妨试试看。”
袁一修眼见对方全无动静,自己心头之中大感踌躇。
他心里知道对方武功如此之高,就是依靠人多,也未必能奈何了他。
他想了一想,长叹一声道:“好,算你赢了,但我袁一修只要有一口气在,杀父之仇,却是不能不报。”
秃顶老者听了,露齿一笑,吸了一口气,袁一修立刻只觉得手足齐是一松,身子已被弹开了三尺。
秃顶老者接着道:“你父亲偷偷摸摸到我住处来偷东西,被我守门异兽咬伤,他能支持着回来已经是不易,自是死有余辜,这根银环枪,乃是你父亲留在我家门口,被我拾了来作为欠债的证据。”
袁一修越听越怒,叱道:“胡说,我父亲岂是偷人家东西之人?”
秃顶老者哈哈大笑,伸手向灵台之上玉盒之旁的那支芦苇箭,指了一指,说道:“若不是你老头子偷了东西,那么这支箭怎会到你手中……”
袁一修一听他这么一说,不禁陡地一愣,缓缓地说道:“照你这么说,那……那是你的东西?”
秃顶老者点点头说道:“不错,那正是我的信物,你家老头子趁我不在,偷了就逃,本来我当时可以追上但我却想看看,我多年不在武林露面,不知是否还有人记得我,是以才任他逃去,不去追赶。”
袁一修听罢他的话,更是露出满脸的惊讶之色来,又问道:“那你究竟是什么人?”
秃顶老者大笑道:“你既然不知道,如今也不必知道了,哈哈……想不到事隔多年,阴阳叟这个老不死的家伙居然还会记得我,的确不易。”
袁一修一听他话中之意,心中更是骇然,急声地问道:“什么?你……你当时难道也在场么?”
秃顶老者点点头,说道:“当然在场了,方通和高氏兄弟,对我的信物出言无状,已经是欠了我一笔大债了,你今日便和我一起去讨债吧!”
袁一修在这大半个时辰之内的遭遇,可以说是他毕生未遇之奇。
而袁一修眼前的这个人,也不知道他是正还是邪,说起话来也似真似假,不知道是否可信,但这样一支儿戏的“箭”,竟将阴阳叟那种武功高不可测的人吓退了,却又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由此看来这个秃顶的老者一定是早已成名,久隐而不出的一个人,如果不是武功高到了极点,那么像阴阳叟那种人,又焉能看见这个秃头老者儿戏般的“芦苇箭”,如见其人,惊惶失措?
袁一修心中迅速想了一想,觉得自己此刻根本无力报仇,不如先将此人请了出去再说,便道:“尊驾要去收债,在下恕不奉陪,请吧!”
秃顶老者呵呵一声大笑,说道:“好个滑头小子,方通和高氏兄弟算是什么东西?值得我亲自下手收帐?你和我一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