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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迭逢高手姑娘片语救三雄

其实,“一晃眼间”一语,尚不足以形容这厉晡声来势之迅速,从开始听到移近,只不过是蔡大强一刀砍下的那一瞬间,是以蔡大强才倏地收招后退,因为任何快马,都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从三四里之外,跑近来的。

蔡大强退出之后,抬头看时,却见一个人影,在雪地上旋风也似,走了过来,看他动作,只是像在负手漫步,但是却奇快无比,那厉晡声更是铺天盖地,席卷而到,声势之猛恶,像是可将世间一切物事,全都吞噬而去一般,又一眨眼,那人已然来到眼前,突然停止,向他的来路看去,雪地上有成为直线的一串浅浅足印,但是每一个足印,相隔倶有六七丈远近。蔡大强本是识货之人,自然认得出那是旁门轻功中,上乘的“乾坤大挪移法”,难怪他看来像是在负手漫步,来势却如此疾!

再抬头打量那人,只见他一张马脸,长达尺许,面上青渗渗的,毫无血色,甚至连眉毛也是青白色的,戴着一顶毡帽,穿着一件单长衫,长及脚背,虽然说不出有什么异样,但是看了却令人有难以形容的谲异之感,向他多看两眼,便觉得背脊上起了一股凉意。

这人才到时,两眼似闭,停住以后,才睁开眼来,竟分不清眼白眼球,仔细一看,才看出他眼中心有一团灰白色的,大约就是瞳仁了。

这样异相的人,真是见所未见,蔡大强不禁呆了一呆,只见那人四面一看,口角飘起了一阵极是谲异的怪笑,并不言语,更不动弹。

像蔡大强这般英雄胸襟的人,一时之间,也被他那股诡异之状慑住,一时间竟不能开口,问他是什么人!僵了好一会儿,才见他头一侧,两只怪眼,停在蔡大强手中的单刀和锁子链上,注视了一会儿,又望了望崔奇手中的铁拐,突然高声喝道:“你们两人,还不掘坟,在这里做什么?”

自从他一到之后,三个人俱都没有出声,寒夜深更,本是静到了极点,他突然出声,语音又凄厉无比,蔡大强和崔奇两人,一齐吓了老大一跳,但听他口气如此之大,简直将两人当作儿郎般看待,蔡大强还沉得住气,独脚追风崔奇,虽然明知来人不是等闲人物,但自己也成名多年,何时被人呼来喝去过?冷冷地道:“尊驾何人?”那人一个转身,向他望了半晌,又叫道:“叫你掘坟,你掘不掘?”崔奇心中更是有气,道:“不掘又待如一”下面一个“何”字,尚未出口,只见那人突然一闪,欺近身去,根本未曾看清两人怎么动作,只听得崔奇“啊”的一声怪叫,两人身形一合,一团黑影,飞向半空,重重地跌了下来,刚好跌在蔡大强脚边,蔡大强低头看时,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僵在那里,几乎连头都抬不起来,心中忐忑乱跳!

原来跌在他脚旁的,正是独脚追风崔奇!若只是崔奇被人抛出,蔡大强还不至于如此吃惊,令他惊至如此程度的,乃是崔奇的铁拐,此时已被弯成一圈,正好成了一个铁箍,将独脚追风崔奇的双臂,连同身子,紧紧地箍在一起!

试想,独脚追风崔奇,并非武功等闲之辈,能一照面便将他抛出,已属不易,而那人竟能在刹那之间,夺拐、曲拐,将崔奇箍起,再抛了出来,四五个动作,一气呵成,所费时间,又如此之少,此人功力之深,岂可想像?只见崔奇咬牙瞪眼,像是极为痛苦。蔡大强呆了半晌,才抬起头来,见那人仍是负手而立,厉声喝道:“这厮不掘,你一个人掘!”

蔡大强虽然心中吃惊,但他却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日间他痛斥老三,不准老三去掘坟墓,便是他心中真正认为这种事是做不得的。他一认为那是不应做之事,便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一样不会做。高声道:“墓中妇人,与我虽无渊源,但人既死了,还掘她的坟墓做甚?”一面讲,一面真气运转,蓄势待发,明知独脚追风崔奇,都是一照面便吃了这样的大亏,但说不得也只有拼上一'拼!

那人一听蔡大强如此说法,两只隐闪青光的大眼睛,向蔡大强逼视过来,直看得蔡大强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蓦地,眼前一花,根本未曾觉出那人曾否移动,一股大力,已然当胸压到,蔡大强刀链齐施,“水柔山刚”,一招刚使出,左右双手,同时一紧,单刀和锁子链,一齐脱手,全被那人夺了过去,蔡大强大吃一惊,尚幸见机,足下用劲,向外一滑,滑出了三丈开外,只见那人站在刚才自己所站的地方,左手一用劲,那柄单刀,已然“啪”地断为两截,又将锁子链向地上一拖,“叭”的一声,因地上为积雪所盖,也看不出人地多深。

蔡大强心知那人武功好过自己绝不止一倍,暗中庆幸他未曾立即追过,伸手入怀,已抓住了寒玉匕的柄,只等他再扑上来时,骤出不意,给他一个重创。因为蔡大强见他刚才夺刀之时,径以空手抓向刀刃,想是仗着练过什么厉害掌法之故,因此才如此大胆,若是他再照样来抓寒玉匕首时,那寒玉匕削金断玉,说什么也不能让他随便抓去!

那人断刀抛链之后,阴恻恻一声冷笑,令人汗毛直竖,道:“掘不掘?”蔡大强尚未回答,躺在地上的独脚追风崔奇巳然呻吟道:“我……掘……我掘!”那人突然打横跨出一步,这一步,竟跨了个三丈远近,一俯身,将崔奇提了起来,双手一捋,重又将铁拐捋直,叱道:“快去!”崔奇经此一来,哪里还敢违拗?连忙跑到坟旁,掘土去了。蔡大强看得怒到了极点,骂道:“姓崔的,想不到你在江湖上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却如此不要脸!”

崔奇面上一红,但接着暗忖,那人是谁,自己虽未弄清,蔡大强定然难得什么好结果,此时终究是无人知道,恨他做甚?老着面皮,仍是低头掘之不巳。

那人桀桀怪笑,向蔡大强厉声道:“难道天鹰老儿,只是教你刀链齐施之法,竟没有将天下武林前辈说与你知道么?”

蔡大强一声冷笑,道:“从不曾听说有武林前辈夜半来盗掘坟墓的!”那人面色突然一沉,嘴角重又挂起那诡异的微笑,双臂一张,又向蔡大强疾扑而至!他这里才一扑了上来,蔡大强便觉得一股大力,当胸压到,勉力运转真气,将寒玉匕的刀尖,抵住了皮衣,一觉出黑影压到眼前,猛地用力向外一挥,寒玉匕透过皮衣,疾刺而出!

那人也是自恃太甚,横行天下数十年,除了昔年曾在佛道两门高手手下,败过两次之外,所向无敌,再加已从蔡大强的光刃上,认出了蔡大强是长白山天鹰长老之徒,更没有将他放在眼中,这一扑向前来,正好是向蔡大强当胸抓到,蔡大强寒玉匕透衣而出,恰恰刺向他的手心,他武功也真的惊人之极,一觉出手心一凉,立即撒手,趁机还发了一掌,将蔡大强直震出两丈开外,但是他的手心,也被寒玉匕挑破!

这一来,他狂性陡发,刚才赶到时的厉啸声,又突然而发,阵阵啸声,滚动翻跃,令人皆魂皆悸,后退丈许,正要足尖一点,重向蔡大强扑去之时,蔡大强跌出两丈开外之后,巳然站了起来,寒玉匕也巳抓在手上,那人一见,在啸声中迸出两下极为难听的笑声,高声喝道:“昆仑三宝,已见其一,拿来!”

这才身形晃动,直扑蔡大强。蔡大强自忖挡不住他那一扑之力,早已向旁闪开,手中匕首,自左而右,横挥出去!

这一挥,果然将那人阻了一阻。正寻思他再扑来,自己便无法应付之际,忽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自不远处,童音清脆,好听之极,道:“喂,别动手!我有话说!”蔡大强一听那声音,分明是出自一个小孩之口,百忙中回头一看,果然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小女孩,看情形只不过十几岁,瘦得可怜,但两只大眼睛,却忽闪忽闪地极是有神。蔡大强一见便看出,正是日间和老化子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他心中虽已知道那老化子不是常人,连这个小姑娘可能武功也不弱,但终究是小孩子,自己和那人动起手来,势子迅疾,她站得又近,一不小心,便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忙叫道:“小姑娘快让开,别当儿戏!”那小姑娘转过头来,向他看了一眼,大眼睛中光芒闪耀,像是不服他的说话,手向那人一指,道:“喂,别难为蔡大侠!”

那人一见小姑娘出现,蓄势待发的一扑,便停了下来,此时听得小姑娘如此说法,心中不由得一愣,一双青光眼,盯在她的身上。蔡大强在一旁看了,着实为她担心,一步跨过,伸手便抓她的胳膊道:“小姑娘快走,由我来对付他!”

小姑娘身子一扭,嘟起了嘴,道:“你别管我。”又抬头向那人道:“叫你别难为蔡大侠!”

那人冷冷地道:“凭什么?”小姑娘一笑,伸手在怀中摸索了一会儿,突然向外一挥,只得“呼”的一声,她痩骨嶙峋的小手上,已多了一面旗子,那旗子作长方形/也不过两尺来长,旗子上有七个圆洞,看来是粗麻所织,极不起眼。

蔡大强一面抓住了小姑娘的左臂,一面以寒玉匕对准了那人,准备他万一来犯,便将小姑娘向后抛出,自己再与他拼命!怎知小姑娘那面旗子一出手,那人口角上诡异的笑容,立即消失,也未曾见他怎么动作,人便向后平空滑出丈许,厉声道:“还有什么话?”

小姑娘道:“没有了,只是请你别难为蔡大侠!”那人在喉间“哼”了一声,一挥手,蔡大强一见这等情形,心中大异,但还怕他以劈空掌法偷袭,身形一闪,拦在小姑娘的面前,但是那人那一挥手,却是一点力道也没有发出,只是做了一个手势而已,道:“你去吧!”

小姑娘道:“知道了哇!不准难为蔡大侠!”蔡大强在闪身将她拦住之时,已然松了她的手臂,此时听说她要走,忙道:“小姑娘别走!”

小姑娘只是回过头来,向他望了一眼,便向前走去,蔡大强刚要追赶,背后那人已然冷冷地道:“姓蔡的,你还是不要跟过去的好!”蔡大强回头道:“为什么?”那人冷笑一声,道:“连我都惹不起人家,你又惹得起么?”

蔡大强愣了一愣,道:“尊驾究竟是何人?”那人昂头不答,蔡大强也不再冋,只见他向崔奇处走去。崔奇已将棺木掘出,那人一'挥手,崔奇跟脸后退,向蔡大强看了一眼,铁拐支地,一溜烟地走了。

那人将棺木掀开,在那妇人身上,细细搜寻了一遍,并无所获,这才站了起来,厉声道:“姓蔡的,烦你将这妇人葬好!”一晃身形,便自离开。蔡大强始终猜不透他是何等样人,一见他要走,气纳丹田,大叫道:“尊驾留下万儿来!”

那人一声尖啸,啸声摇曳,人早已走得看不见了,但是晡声中却传来又细又清晰的两句话,道:“家住轩辕墓中,横行天地之间!”

蔡大强一听“轩辕墓中”四字,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虽然他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但他仍是失声道:“白骨神君!”然而,他接着心中又大是疑惑,那人如此身手,要在一个照面间,便将崔奇制服,宇内四邪之一的白骨神君,却是有这样的本领,但是,那老化子又是什么来路呢?那小姑娘,分明是老化子派来的,只拿出麻织成的旗子一展,居然能令得宇内四邪中的白骨神君听命于她,不对自己加害!事情之不可思议,还有比这件事更甚的吗?

他抬起头来,四面一看,那小姑娘也已然走得不知去向,四周围静悄悄的,蔡大强呆了一会儿,便回到庄上,吩咐庄丁,将那妇人和王胜的尸体,全都埋了。一夜未曾好睡,第二天一早,便将两个兄弟找来,将昨晚的事和他们说了。

两人听至面无人色。蔡大强道:“那妇人身上,白骨神君已经搜过,一无所有,我想要到断肠谷下,再去找那孩子的尸体!”

老二蔡大风吃惊道:“大哥,那断肠谷一一”蔡大强不等他讲完,便道:“我自有主意,从今日起,每个庄丁,每天须搓一丈麻绳,咱们有三二十个庄丁,每天少说也有二十丈麻绳了,一个月后,便有六百丈绳,那断肠谷再深,怕也不会有六百丈深的,我缘绳而下,便可到谷底了。倒不是为了那千年雪参和《昆仑圣书》,就算下至从未有人到过的断肠谷底,去看上一看,也是值得的!”

蔡大风无话可说。蔡大雄却眼珠乱转,像是要讲些什么,但却终于未曾讲出口来。

一连两个月,三强庄上一点也没有别的事发生,已是第二年正月末了,庄丁们所搓手臂粗细的麻绳,已是堆积如山了,有五六百丈之多,蔡大强便分装了十余辆马车,载至断肠谷口。在这两个月中,又曾下了几场大雪,断肠谷口,又全被雪所盖。蔡大强在距离谷中两丈远近处,将一根粗可径尺的木桩上,以斧头刻出了一圈凹槽,将麻绳套好。蔡大风和蔡大雄全都跟在旁边,蔡大风几番犹豫,终于劝道:“大哥,那断肠谷从来也没有人下去过,大哥还是不要下去吧!”蔡大强哪里肯听。

他自从两个月前的那晚上,知道那人竟是宇内四邪之一的白骨神君之后,便想到那孩子和妇人,可能真是令得昆仑派突然瓦解的人物。然而这母子两人,又有什么力道,能使领袖群伦的昆仑派崩溃呢?若然不是他们,则如白骨神君这类的高手,一定不会轻易出马的,因此,他便下定决心,要到断肠谷下,去找个答案。他这人既下了决心,便是雪亮的钢刀,搁在脖子上,也不会改变的,何况是蔡大风的劝说?

不一会儿,一切全已准备妥当,蔡大强将单刀锁子链,全都盘在腰间,怀中藏了寒玉匕,道:“我下去了,你们两人,在上面好好守着!”抓住了绳头,便向断肠谷口走去,手腕一翻,一掌拍出。掌风到处,漫雪纷飞,露出丈许大小的一个洞来,向下望去,黑洞洞也,不见天日。蔡大强早已有准备,将一个老长的松枝火把点着,向下一照,自下卷上的旋风,将火头吹得成了幽绿色,尚未下去,已令人觉得阴森可怖!

蔡大强向下看了一回,一点名堂都看不出来,一咬钢牙,道:“你们小心放绳,切不可快!”身子一纵,便向断肠谷中跃了下去!

蔡大雄和蔡大风两人,紧紧地握住了辘轴,那五六百丈粗麻绳,便绕在辘轴之上,只听得蔡大强道:“放!放!”起先,声音还听得十分清楚,后来,声音已渐渐空洞,再过一会儿,便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两人将麻绳慢慢地放了下去,不一会儿,麻绳中出现了一块红布,两人对望一眼,俱都低声道:“一百丈了!”原来他们在麻绳上做了记号,每隔一百丈,便有一块红布缠着。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红布第二次出现,两人又道:“二百丈了!”直到红布出现了四次,只要手一松,那辘轴仍是转动,也就是说,蔡大强仍未到达断肠谷底!弟兄两人,相顾愕然,蔡大雄道:“二哥,大哥这番行事,却是大失分寸!”

蔡大风叹了一口气,道:“他的脾气,谁还能劝得住!”这时,不但他们两人着急,便是围在一旁观着的二十余个庄丁,也是紧张之极,那么冷的天,竟有人头上冒汗的!正在各人屏气静息,周围只有辘轴转动时“吱咯”之声的时候,忽然听得“格格”一声娇笑,传了过来,接着,便是一个女子娇笑媚气的声音,道:“好哇,塞北三侠,原来是三个小贼?将别人打发走了,自己却在这里占便宜!”

众庄丁和蔡大风、大雄,一起回头看时,只见雪地之上,俏生生地站着一个尼姑,一身粉红软缎袈裟,手拈芙蓉花,一身邪气。众庄丁有不知厉害的,纷纷喝道:“喂,你这尼姑一一”但没有一个人能将话讲完,只见那尼姑在人丛中穿来插去,一句话的工夫,二十余个庄丁,全被她点了穴道,如石像也似僵在那里,不能动弹。

蔡大雄和蔡大风两人,需要紧紧地抓住辘轴,因为此时,麻绳已放下数百丈,光是绳子本身的重量,已不下万余斤重,若是手一松,辘轴一滚动,尚余百多丈绳子,一定在顷刻之间,全都放尽,而身在断肠谷中的蔡大强,也就凶多吉少了!"因此两人只得眼睁睁地看住芙蓉尼行凶,心中着实惶恐,他们倶知道,就算自己能够空出手来,也绝不是她的敌手!

那芙蓉尼将众庄丁全都点了穴道之后,扭扭捏捏,来到两人面前,嫣然一笑,道:“我早就知道,蔡氏三侠,总会有办法入断肠谷去的,果然不错,如果我从此远离塞外,岂不是吃了大亏?”一面说,一面将手上的芙蓉花,在麻绳上擦了两擦。

两人惟恐她将麻绳切断,大惊道:“芙蓉尼住手!”芙蓉尼“格”的一笑,道:“你们放心,我才不将绳子切断呢!”讲完,又慢慢地踱至谷口向下一望,假作吃惊不胜之状,道:“哎哟,好深的山谷啊!”其娇揉做作之处,真令人作三日之呕。

两人不知她打的是什么坏主意,只得仍将麻绳,不断向下放去,不一会儿,第五块红布出现,麻绳仍是不断下落。

他们曾和蔡大强约好,一等蔡大强到了谷底,蔡大强便会放起信号。那种信号,乃是塞外各庄各堡之间,在大雪封山之时,互相连络之用,一经点着,便化为一溜蓝焰,可以飞起老高,若是夜来施发,百余里外,都可以看见,谷下一直未见有信号放出,可知蔡大强仍未到底,,两人继续将绳放下去,又过了半个时辰,绳巳放尽,两人相顾无言,只听得芙蓉尼娇笑连声,道:“两位大侠辛苦了,也休息休息吧!”

轻飘飘地向两人走了过来。蔡大风一见她来势不善,面上虽然是满面笑容,但是眼中却隐露凶光,忙叫道:“老三小心!”“刷”地掣了单刀在手,蔡大雄则手在腰间一抹,“呛啷啷”撒出了一条锁子链。

他们两人的武功,因是蔡大强传授,并非传自天鹰长老,因此比起蔡大强来,要差上许多,便是刀链同施之法,也未曾学会,但蔡大强却毫无私心,将单刀法传了大风,锁子链法,传了大雄,全是刀链并使的招式,若是两人同心合力,对付一人,刀链齐施的威力,虽然较蔡大强一人差上许多,但仍非等闲武林中人所能敌,塞北三侠的名头,也由此挣来。

两人兵刃一出手,立即并肩而立。芙蓉尼倩笑一下,道:“原来两位大侠,还不肯歇息!贫尼自当奉陪!”身形一飘,芙蓉花直递了过来。两人身形不分,单刀#斗劈,锁子链径点芙蓉尼面门,但是芙蓉尼身形一转,已然闪到了两人背后,两人急转过身去,耳际只听得极是柔和,极是娇媚的歌唱之声,令人一听,便忘了自己是处身在塞外苦寒之地,而是在五月江南,绿柳飘拂,河水潺潺,牧童在牛上吹着短笛,村女在野外唱歌,心旷神怡,心焉向往,两人毕竟功力尚浅,不由得听得呆了,全然未曾想到,那是芙蓉尼的看家本领,“阿修罗秘魔妙音”之法!手中兵刃,全都忘了递出。芙蓉尼轻歌曼步,走向前来,手指伸处,已将两人“肩井穴”封住!两人觉得肩头一麻,方才惊醒,但身已为人所制,而就在此时,断肠谷下,“嗤”的一声,冒出一溜蓝焰,接着,又是“嗤嗤”两声,一先二后,正是他们预先约定的,将蔡大强曳上来的信号!

两人身子不能动弹,只得空自着急,芙蓉尼见谷口冒起了三溜蓝焰,也是一怔,皓腕一翻,在两人肩头上一拍,两人虽仍不能动弹,但却已能开口讲话,各自“啊”了一声,芙蓉尼问道:“那是什么玩意儿?”蔡大风忙道:“三弟莫说!”立即闭口不言。

芙蓉尼柳眉一挑,道:“噢?你叫他不要说?我却非要他说不可,喂,蔡三侠,有一种点穴法,唤作入骨点穴,你听说过没有?”

蔡大雄一听,立时面色惨白。芙蓉尼又道:“那入骨点穴法,虽是阴毒些,但有时候,却也有用,譬如说,你要是不讲话,我便点你锁骨之上的七情六,你受得了么?”

她讲话慢吞吞的,又转弯抹角,直到最后,才露出真意。蔡大雄知道那“入骨点穴法,总共只有三个穴道,七情穴便是其中之一,若被点中,全身软瘫,却又不死,不要说被人碰一下,就算是一张纸拂了上来,也会痛得发抖,其痛苦之处,真还不如死去,忙道:”别动手,我说!“蔡大风怒道:”三弟,你便不顾大哥了么?“蔡大雄苦着脸,道:”二哥,可莫怪我,芙蓉尼,那一先二后,三下信号,是大哥要从谷底上来的表示!"

芙蓉尼面泛喜色,遛:“还是你这人不错,一客不烦二主,索性麻烦你把蔡大侠拽上来吧!”中指一弹,便解了蔡大雄的穴道,顺势退出,又在蔡大风的肩头上一拍,令他出不了声。

蔡大雄抓住了辘轴,转动了几下,又停了下来,他心中不是不知道一将大哥曳了上来,芙蓉尼便会出其不意地下毒手,但是他心中考虑的结果,还是自己的性命,比大哥的性命更重要些,因此只是略停了一停,便接着摇起辘轴来。一块红布出现了,两块红布出现了,三块红布出现了,四块……五块……蔡大雄的心跳得厉害得不得了,他不敢向蔡大风望一眼,因为蔡大风愤怒的眼色,像要把他活吞了一般。

芙蓉尼不时地在问:“还有多长?还有多长?”等到第五块红布出现之后,她便身形一晃,隐身在那一大堆麻绳的后面,手上巳拈了五朵芙蓉花在手,只等蔡大强一出现,便立即将她厉害无比的独门暗器,激射而出!她心中主意,也打得甚好,知道蔡大强冒险入谷,一定是去寻找那孩子的尸体,而《昆仑圣书》和千年雪参,也一定在蔡大强的手中,自己夺了便走,不出五年,不论是宇内四海,抑或是各派高手,全都不放在眼中了……一面想,一面用心注意麻绳。

蔡大雄知道再拖上二三十丈,大哥便要出现,一出现,便要遇害,但是他仍是不停地摇着辘轴。不消片刻,麻绳已全都拽了上来,但是蔡大雄却大吃一惊,原来绳尽头,并不见蔡大强!

芙蓉尼也从绳堆后面,一跃而出,问道:“人呢?”蔡大雄不知所以,道:“我……我不知道!”芙蓉尼满腔高兴,落了个空,旋风也似,赶到谷口一看,深谷仍是黑沉沉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旋风阵阵,倒卷而上,吹得她一身软缎袈裟,飘拂不已。她只在谷口略停了一下,便又疾退回蔡大雄的身边,一去一来,疾逾闪电,“叭”的一掌,正打在蔡大雄的左颊之上。蔡大雄这点武功,怎能避得开?左颊立时肿起老高,口角流血,连大牙都被打落两颗!

打了他一掌之后,芙蓉尼又抓起绳头,细细察看,绳头断处,齐整无比,倒像是利刃切成的一般,不明白蔡大强在谷下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又不敢下去,连声怪叫,声音凄厉无比,想是心中怒极,蔡大雄吓得不住颤抖,想要拔脚逃走,连脚都软了。芙蓉尼发了一会儿怒,倏地转过身来,本来是一脸怒容,但是转眼之间,却又成了满面讶异之色,转变之快,令人莫测?究竟蔡大强谷底下是否发生意外?芙蓉尼又怎样对付蔡家三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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