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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古墓疗伤师徒又遇血手印

马算子自然知道,自己虽将对方指骨,打断一根,但“阳溪穴”却被对方点中,若那人不是被困在山腹之中,甚或至于只要他一只手五根手指全可活动,而用不着费三根手指,仍然抓住方敏肩头的话,自己已可能要吃亏,心中对那人的本领,由衷地叹服,喝一声彩,道:“好本领!”

那人冷笑一声,道:“你也不错啊,竟然能将我的指骨打断了一根!”

马算子为人正直,立即道:“那不算什么,你只以两只手指对付,我若是也以双指应敌,仍是不及你本领大!”那人听了喜道:“姓马的,你在当今武林中,是第几流角色?”

马算子心中一怔,暗忖这句话可难以回答,总不成自己吹自己是第一流人物,但事实上却又的的确确,武功已属第一流了,略一沉吟,冯莹已抢着说道:“那还用说?当然是第一流的高手了!”

那人冷冷地道:“只怕不见得,第一流高手,何以如此不济?”冯莹听得他如此讲法,心中一动,向师父和方敏两人,挤了挤眼,道:“呸!你以为我师父真的以全力和你动手来哩,他老人家看你可怜,十成功力,只用了一成而已,你发什么狂?”那人果然给她激怒,骂道:“贼丫头,你师父可敢和我隔山对掌?”

冯莹冷笑道:“何必我师父?我就可以和你对掌,但是隔山对掌,却显不出真本领来,咱们就正式对掌,若不令你身受重伤,你也不知如今武林人物的厉害,只当你一出山腹,便可报仇泄恨哩!”

那人六十年来,在山腹之中,唯一念念不忘的事,便是泄仇恨,但他也的确不知目前武林中人物,本领如何,和自己武功究竟练到了怎样的程度,一听冯莹说他武功不济,不由得大怒道:“贼丫头,你如能抵得我一掌,我宁愿将碧萤剑的绿鞘送给你!”冯莹不知道什么叫做“碧萤剑的绿鞘”,她的目的,就是要引他对掌,立即道:“好,这就来!”那人也道:“来!”

一个“来”字一出口,手掌倏地翻起,一掌向外击出,他只顾和冯莹对掌,却没有料到自己五指一松,方敏也就在此时,离开了他的掌握之中,冯莹连忙一拉方敏,两人一齐下坠丈许,哈哈笑道:“谁和你对掌,敏哥已然离开了你的掌握,还不是你输”下面“了”字尚未讲完,突然由山腹之中,又传出“砰”的一声,原来那怪人两手伸展,可达到近两丈的范围。一只手在石洞中伸了出来,另一只手却仍可在山壁内发掌,一听到冯莹的笑声,知道上当,心中怒极,这一掌,却是他毕生功力所聚,一股大力疾撞而至,冯莹知道与其硬推,不如向下坠去,还有生理,连忙身子一弓,连自己带方敏一起弹了出去,口中急叫道:“师父!”

一声才叫出,人巳被那巨人“隔山打牛”的大力,打横凌空震出丈许,同时只见那石洞中的手向里一缩,又向外一伸,一蓬细如牛毛的红色尖针,带起锐啸,向在半空中的方敏和冯莹,当头罩下!

这一切变化,兔起鹘落,全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本来,两人万难逃脱那一蓬红芒针的袭击,但幸而马算子在石峰之上,也被那人一掌之力,震了一震,几乎和冯莹方敏两人,同时离峰飞起,他号称“七禽大侠”,七禽轻功身法,已然妙臻毫巅,弹在半空之后,见到一蓬红针,电也似疾,向方敏和冯莹两人罩去,急忙真气一沉,于极短的时间之内,向下沉了两丈,竟然赶在红芒针的前面,疾探手臂,抓住了方敏和冯莹的足踝,一起向地下落去,二十余丈之高,一坠到地面,势子何等猛烈,饶是马算子武功盖世,也不禁足底一阵剧痛,但是却不敢逗留,忙又拖了两人,向一旁连滚数滚,滚出丈许开外,只听得“嗒嗒”连声,那一蓬针散了开来,有不少全都打在那些白骨之上,打得白骨满河滩乱滚,势子之强,匪夷所思,见所未见!

总算三人避得快疾,才未受所害,一起站了起来,冯莹已是吓得俏脸发白,马算子长笑一声,道:“自从我艺成以来,与敌争斗,何止数百次,但却没有一次像今天那样险法的丨”方敏见连马算子都讲出这样的话来,更知那人之厉害,但自己却又偏偏曾答应要为他寻得碧蛮剑,放他出来!心中不禁大为踌躇,正想向马算子请教时,只听得山腹中那人,大声吼叫,乱骂乱打,整个骷髅洲上,充满了他一个人的声音,几乎连脚下地面,都为之震动,足足听他闹了半个多时辰,方始静了下来,方敏知道他中了冯莹之计,心中怒极,想起他一生中在山腹渡日,如何悲惨,自己既巳答应他,将剑寻到,放他出来,岂可反悔?又何必多犹豫,那人一静,立即朗声道:“前辈稍安毋躁,我一定要将你所说的碧萤剑找到,将你放出山腹之中,说得到,一定做得到!”

那人重又破口大骂道:“小畜牲,老畜牲,信你们的话,不如信毒蛇放屁!”毒蛇当然不会放屁,不过他心中恨极,才杜撰出最刻毒的话来骂人。方敏叹了一口气,道:“前辈此时不信,我也无话可说,但如果到时我找到了碧萤剑,又重临傲髅洲时,你怎么说?”

那人“哼”了一声,道:“到时候,除了我要报仇之外,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方敏此时,那里料得到以后事情的发展?否则此时多说一句话,不知以后可以免去多少劫难!这是后话,表过就算,方敏当下道:“大丈夫一言为定!”那人又“小畜牲”、“老畜牲”的大骂了一顿,才渐渐没有了声息,冯莹道:“敏哥,你怎么会来到此处的?”方敏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便将离开石墓后的一切,都说给两人听了,只是脸嫩,隐起了和叶映红相爱的那一点未说,只是说遇到了那位姑娘,两人一齐北上。

马算子等到方敏讲完,才叹了一口气,正色道:“方敏,我早在近半年前,便在三强庄外告诉你,什么事都不妨,就是不能将《昆仑圣书》交到温老魔手中,难道你竟置若罔闻么?”

方敏听马算子叫温婆婆作“温老魔”,心中巳然大是不愉,但总算敬重他是前辈髙人,才未曾发作,道:“我没有听到。”

各位看官必还记得,当马算子在三强庄外,向方敏讲这番话的时候,方敏的听宫穴上,略是一麻,恰好这一句话未曾听进去,那乃是魔母温魂在一旁做的好事,不过方敏和马算子两人,都不知道,因此方敏说没有听到,也是实话。

马算子却不知内情,面色一沉,道:“你不听我的话,也还罢了,何以口吐谎言?”他因为方敏的母亲,是早年黑道上的女魔头,虽然父亲是正派中的高手,但凌霄子方仙和那女子成为夫妻之后,一直瞒着同门师兄弟,因此在昆仑山的时候多,和方敏母子在一起的时候少,唯恐方敏染上了他母亲的邪性,再加上方敏六年来又和魔母温魂在一起,故人之子,理应教之向正,所以这两句话,当真是声色倶厉。方敏听了一怔,道:“马大侠,我如说半句谎话,天诛地灭!”马算子此时那里肯信,只当他已然连罚誓也当成了家常便饭,那种神色就更是难看。冯莹在一旁看出情形不对,忙道:“算了!一句话听到没听到,也有什么值得争的?”马算子“哼”的一声,道:“方敏,你可知道将《昆仑圣书》交到了温老魔手中,会为武林中带来多大的杀孽?首先,那送书的姑娘,便已一定断送在温老魔的手中,却是为你间接所害的!”

马算子所讲的,全是根据温魂行事来推断,如果没有挥云老怪在旋风岛上横生枝节,他的推断,可以说一点儿也不错,但是方敏在几个时辰之前,还听到过“好姑娘”叫他的声音,马算子的话,在他听来,更觉荒谬绝伦,忍无可忍,亢声道:“温婆婆岂肯作如此下流之事?再说她受伤在岛上,我送《昆仑圣书》去给她疗伤,又有什么不对了?”

马算子脸上变色,喝道:“方敏,你信温老魔甚于信我,是也不是?”方敏毫不考虑,道:“当然,你说那送书去的姑娘,必然为温婆婆所害,但是我在你们未到之前,还听得她沿河呼唤,寻找我的声音,当然她是已到了旋风岛上,知道我尚未到,才又出来寻找我的,若是已为温婆婆所害,怎么还能出来?”

马算子怒道:“阿莹,咱们走!若不是故人之子,今日我就要为武林中除此一害!”一把拖了冯爱起身,冯莹跟了马算子多年,从来也未曾见过师父动过这样大的气,早已对方敏连使眼色,不让他再多说,可是方敏只顾为温婆婆辩护,面对着的又是武林前辈,心中激动之极,并没有注意得到。冯莹也只好干着急,一见师父要把自己拉开,不由得大是着急,叫道:“师父!”

马算子早已看出冯莹对方敏大是有情,但此时却厉声喝道:“休得多嘴!”吓得冯莹不敢言语,方敏也“刷”的站了起来,道:“马大侠,你这话就不对了!”马算子一则因为好友凌霄子方仙,留下了这样一个后代,二则以为《昆仑圣书》,巳然真的落到了魔母温魂的手中,武林中浩劫大难,心中又急又怒,一见方敏如此说法,倏地转过身来,道:“什么不对?”

方敏理直气壮,一挺胸,道:“马大侠,我如果真是武林一害,你就应当将我除去,不应念什么故人之情!”马算子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说不出话来,因为方敏那句话,确是说得正确已极!

冯莹在一旁见师父面色铁青,眼看又要僵,芳心大急,连忙向方敏走过去,道:“敏哥,你少说一句好不好?”马算子叱道:“阿莹,他既然认贼作父,以温老魔为师,不肯弃邪归正,你以后在江湖上若是闻得他有什么恶行,尽管下手诛杀!”

方敏看着冯莹楚楚可怜,满面焦急的神色,虽然因为马算子的不对自己见谅,心中怒极,但也强忍了下去,不再出声,马算子却又一迭声地催冯莹离去,冯莹无法可施,只得情深款款地望了方敏一眼,低声道:“敏哥,你心中最亲最爱的人是我,我心中最亲爱的人自然也是你,等师父的气稍平了些,我来找你丨”她因为怕被师父在气头上听到自己的话,更加动怒,因此讲得极是低声。而此时马算子催声不绝,方敏心中,又闷又气,冯莹那一番细诉衷情的话,方敏竟然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见冯莹嘴唇翕动,也不知道她讲的什么,随便地点了点头,顺口道:“冯姑娘,你快跟令师去罢!”

但冯璧却以为方敏的点头,是因为听到了自己的话,在极度怅惘之中,总算得到了安慰,这才转身跟着马算子,各展登萍渡水的绝技,上了河岸,绝尘而去,方敏望着他们走远了,心中兀自生气,自言自语道:“岂有此理!温婆婆这样的好人,他们偏要将她说成是坏人,我偏不信!偏不信!”

一个人生了一阵气,伤势自服了小还丹之后,已也愈了七成,便也离开了骷髅洲,径回旋风岛而去!方敏到了旋风岛上,当然会有意外的事发生,但他从骷髅洲赶到旋风岛,少说也得五六天工夫,在这一段空当中,作书人对于马算子冯莹两人的师徒行踪,必须补叙一番。马算子和冯莹两人,突然在骷髅洲上出现,当然不是为了救方敏而来,因为方敏在骷髅洲上遇难,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之所以来到此处,是因为万里迢迢,追赶一个人,经过骷髅洲,疑心那人躲在洲上,才上洲来看个明白的。而以七禽大侠轻功之好,万里追踪,尚且未曾追到那人,邪派中人物,除了有“活闪电”之称的血手印红掌祖师之外,即使魔母温魂,也没有这份能耐!而他们师徒两人之所以要追赶红掌祖师的原因,却说来话长,作书人要从头说起。

原来当红掌祖师和叶映红两人,在塞北白雪纷飞之际,在白骨神君手中,抢到了那七只铁箱之后,当即在附近藏匿了几天。他倒并不是怕白骨神君,主要是为了那七只铁箱,据说是昆仑七子生前所封,可能和谁得到手中,谁便可睥睨武林的《昆仑圣书》有关,若是被白骨神君抢了一两只回去,就等于心计白费之故。两三天之后,见并无动静,才和叶映红一齐回到湖南雪峰山,他的老巢中去,准备细细研究那铁箱中的秘密,以他们师徒两人的武功而论,一路上虽然有人觊觎,但却个个不是敌手。白骨神君吃亏在不知道红掌祖师会就地藏匿几天,但料到了他一定会回到雪峰山老巢中去的,已经早走两天,准备去雪峰山找红掌祖师算账。

怎知来到了湖南境内,便听说洞庭湖中东西两派,为了从湖中捞起的七只铁箱,已然准备大起争执,因此便暂放弃了去雪峰山找红掌祖师的念头,而红掌祖师与叶映红两人,虽然迟了两天到,一人湖南境内,也同样听到了这一件事,叶映红未曾想到白骨神君也会去,便在师父面前,讨下了这一个差使,要将七只铁箱,手到取来。师徒两人,这才分了手,叶映红到了洞庭湖上之后的详细情形,前文已经表过,不再赘言,却说血手印红掌祖师,与叶映红分手之后,一直向西,来到了雪峰山境内。那雪峰山虽然地处湖南,不是蛮荒之地,但因为山势险恶,再加上恶瘴毒兽,多得出奇,除了苗人、瑶人,世代在那里居住之外,绝少人迹,而红掌祖师所居之处,更是隐秘,那地方名唤作“天杉坪”,在天杉峰的半腰上,坪上满满地长着插云高松,无论由山顶上,山脚下望去,却只见一片苍翠,绝料不到其中还有人居住,而红掌祖师就在其中,筑室而居。

那天杉坪还有两般好处,一是除了山势险恶之个,天杉峰下,弥漫着一种毒瘴,唤作“子午瘴”每日只有子、午两时辰,毒瘴收敛,除此而外,十个时辰之中,尽是毒瘴,中瘴之后,若没有解药,则见子不见午,见午不见子,一定毕命。二是在天杉坪之下,另有四个石坪,那上面住着千余名力大体强,凶恶已极的生苗,唤着“铁皮苗”。

那铁皮苗的苗人,不论男女,从小就光身在松树上摩擦,那天杉坪上的松树,一年到头,都会分泌出一种脂质,擦在皮肤之上,久而久之,皮肤便坚韧无比,“铁皮苗”之名,也因此而来。在雪峰山苗、瑶区中,最凶恶的苗族或是瑶族,一听到“铁皮苗”三字,也是心悸,而那千余名铁皮苗人,却对红掌祖师,奉若神明。因此寻常武林中人,即使侥幸逃过了“子午瘴”,也逃不过铁皮苗人之手,因此极少能到得了天杉坪上的。红掌祖师在天杉坪上居住,也从来没有人来骚扰过。

红掌祖师在离天杉坪十余里处,等到午时过了,方兼程前往,子午瘴已然收敛,便气纳丹田,唤下了七个铁皮苗人,令他们背了铁箱,送到天杉坪去。铁皮苗人乐于应命,不一会儿,便将七只铁箱送到,红掌祖师略事休息,便将那七只铁箱,一一打开一打开,发现每只铁箱之中,只是一个拳头大小的蜡丸,红掌祖师仔细端详了一下七只空箱,看不出名堂来,这才小心取起了七枚蜡丸,只见每颗蜡丸,全由上佳赌所封,内中所藏,是些什么东西,也看不清楚,又唯恐中藏暗器毒物,便将七颗蜡丸,一字形排在丈许开外,折了七枝寸许长短的树枝在手,中指连弹,七枝树枝,相继电射而出,“叭叭叭”七声过处,蜡丸全皆裂开,红掌祖师连忙赶过去一看,只见每一颗蜡丸之中,都有一张白纸,连忙一一取起,上面却又一点字迹都没有。

红掌祖师不由得莫名其妙,暗忖这是什么玩意儿?什么人?除非是疯了,否则哪有巴巴地将一张白纸,封人蜡丸,又装入大铁箱中的道理?

莫非白骨神君在将铁箱托交给神龙鞭常林的时候,早已将铁箱中的东西好取走?但细一回忆当时白骨神君情急的情形,又觉得不像。当下翻来覆去地看上了一天,一点儿头绪也没有,夜来掌灯独思,那七张白纸经他翻来覆去看了一天,已然显得残旧,又闹到半夜,实在一点名堂都看不出,心中不禁有气,顺手将纸放在桌上,准备练上一个时辰的功,再作理会,怎知刚一松手,一阵清风,穿窗而进,将一张白纸,吹了起来,无巧不巧,扑向灯火之上,红掌祖师只觉灯光一黑,心中一凛,还只当无声无息,来了强敌!

急一转身看时,只见那张白纸,在灯火熏燃下巳然被烧去了一小角,在那一小角的周围,却现出了异样的痕迹来,红掌祖师不由得大喜过望,一急伸手,“呼”的一掌拍出,将灯火击熄,赶到桌旁,再点着了灯,仔细看那张已被烧了一角的白纸时,只见一半已然露出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线条,有的直,有的弯,不知所云。耐着性子,将七张纸放在火上,一一烘出那些痕迹来,每张纸上,全是一样的东西。

刚才对着白纸,也是茫无头绪,如今白纸上的秘密,已然全部由火烘现出,但是他却更是没有头绪!闹了半夜,才看出那七张白纸,可以拼凑起来,成为一大张。但成了一大张之后,纸上仍然是乱七八糟的一堆横条竖线,丝毫不能明白纸上的是什么用意!

红掌祖师无法可施,只有等叶映红取了那七只铁箱回来再说。

怎知叶映红千方百计,虽然取了铁箱中的蜡丸,但是因为关切方敏的安危,以身诱敌,一路南下去了,红掌祖师在雪峰山中等她,自然等不到,一直等了半个月,红掌祖师知道事情不对,便离了天杉坪,到洞庭湖畔来探听动静,这才打探出当日东西洞庭在湖中争夺那七只大铁箱之际,竟然还有白骨神君在内,红掌祖师心知叶映红不是白骨神君的敌手,已然料定她凶多吉少。他虽是宇内四邪之一,行事邪毒,但对叶映红,却是呵护备至,亲若父女,不禁大为后悔自己何不与叶映红一起赴洞庭湖一行,以至她生死未明?

难过了一阵,又打探出白骨神君已向南去了,心想好歹也要为叶映红报仇,便也一路南下,竟然也来到了贵阳,不过因为他迟动身半个月,等他到;贵阳时,叶映红已然丧失了记忆,和方敏两人,在昆明筇竹寺巧遇佛门高人百丈禅师,又取道北上了,所以他始终未曾遇到叶映红,只是在贵阳城中转了一转,一无所获,连夜出城,再向云南进发。

红掌祖师此次南下,本是漫无目的的,怎知无巧不巧,当他出了贵阳城之后,误打误撞,竟然来到了那个古墓之旁,他一见那古墓地势如此之奇,心中便是一动,暗忖这类古墓,极可能其中埋藏着奇珍异宝,何不趁机发掘一番,也不虚此行!

正向古墓走去,突然听得一阵哈哈大声,从古墓中走出一个人来,回头道:“老马,你徒弟的伤势,我看也差不多了,我还有事,咱们再见了吧!”在石墓之中,另一个声音道:“牛鼻子,你请便罢!”

红掌祖师听得两人一问一答的语音,心中已然暗暗吃惊,因为那两个人讲话之际,中气充沛,语音嘹亮,显然是内功绝顶的高手!

红掌祖师将身子一掩,躲在一棵树旁,屏住了气息,他本身轻功绝佳,动作之间,一点声息也没有,只见离墓而出的,乃是一个道士,年纪看来甚大,一出古墓,也未见他身形如何展动,便已向前滑出了三丈开外,离得红掌袓师近了,红掌祖师也已看清了他的脸面,这一看之下,却不由得大吃一惊,身子紧紧贴在树上,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原来他已然认清,那道士不是别人,正是武当极乐真人!红掌祖师一生之中,不知曾遇到过多少强敌,但是最令他胆寒的,却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武当极乐真人,一个是旋风岛魔母温魂。他早年在北方遇见了极乐真人,被极乐真人所败,一路追向南来,直到长江边上,才得逃脱,虽然那次他的轻功,也就此出了名,得了“活闪电”之称,但是想起当年逃命之际,犹心有余悸,这下再见了极乐真人,怎不令他神魂皆冒?

一面心中害怕,一面在盘算着,若是被极乐真人发现,该如何应付,陡然间,又是一呆,原来极乐真人在滑出了三丈开外之后,突然一回头,向着古墓,狞笑了一下!一下狞笑,本来不足以令得红掌祖师大吃一惊的,但这下狞笑,竟然出现在正派第一高手,武当极乐真人的脸上,红掌祖师不由得心中愕然,暗忖刚才还听他亲亲热热,在和古墓中人道别,为什么一转眼之间,就这样咬牙切齿,像是恨不得将古墓中人,置之死地一样!

红掌祖师在那一年遇到极乐真人,为极乐真人所败之后,已然在行为上检点了不少,自从听得极乐真人在武当山上,闭关不出,才又渐渐故态复萌。他虽是邪派中人物,但是却深知极乐真人为人正派,绝对不应该这样子在背后对人狞笑的!莫非那道士不是极乐真人?

心中正大惑不解,只见极乐真人身形晃动,已然身在十余丈开外,再一展动身形,在月色之下,已然成了一个小黑点,轻功之好,无可名状,红掌祖师暗忖除了自己以外,道家中轻功着名的,也就只有极乐真人,除了他以夕卜,谁还能有那么快的身法?不禁感到自己刚才所想,实是匪夷所思,但对于那一个狞笑,却总不免耿耿于怀,因为武当极乐真人,不但身为正派中第一高手,而且为人正大之极,焉有背人狞笑之理,又等了一会儿,肯定极乐真人已经走远,才敢想起,何不到古墓中去看个究竟?

主意打定,便悄悄向古墓中走去,才一来到近前,便听得从墓中传出一阵女子的笑声,道:“师父,我伤势已痊愈了,血手印功夫虽然厉害,但焉能奈何得了我?”另一个男子道:“吹大气,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你早巳死在那所大宅之中了!”

那女子又道:“哼,师父,我想天下会使血手印功夫的,除了红掌祖师以外,再无别人,这事情非要上雪峰山他的老巢去问个明白不可,不然北天山弟子,由得别人欺负,传说出去,师父脸上,也是大不光彩!”红掌祖师在墓外听到此处,着实吃了一惊,暗忖听这两人对答口气,那语音苍老的一个,竟像是北天山老少神医马算子,自己一路南下,并未以血手印功夫伤人,而那血手印功夫,乃是自己早年,得自西藏拉萨布达拉宫之中的一个密室之内,天下除了自己师徒两人之外,再无人会,莫非竟是叶映红这小鬼头下的毒手?

只听得古墓中,那女子又道:“师父,我伤已好了,咱们也该走了,咦,师父,你在想什么?”一面说着,一面巳从墓中先后窜出两个人来,身法均极是快疾,红掌祖师认出先出来的那个,正是乞儿打扮,北天山老少神医马算子,只听得他道:“我在想,咱们初来古墓时,遇见的那个女子,手中那柄绿色的宝剑,确非凡品,但不知怎地,竟然从来未曾听人说起过!”

后出来的是一个体格娇小的女子,笑道:“管她呢,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丧失了记忆,或许是不肯说出自己来历,只是假装的也说不定!”

马算子正色道:“阿莹,咱们要待人以诚,怎可胡乱猜疑人?那女子当真是记忆全失,怎能假装!”和马算子一起出来的,当然是冯莹,她在石墓之中,足足养了半个多月的伤,才将血手印余毒去尽,此时,伤势仍未痊愈,可知那血手印功夫,在普天下毒掌之中,实在是最厉害的一种!

冯莹见师父责备,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回身封了古墓人口之门,红掌祖师正掩在古墓近侧,防不到冯莹离了古墓,还会突然回头,身形一现,他人虽未被冯莹看到,但是月亮投下的长影,却已被冯莹看见,连忙一声断喝,道:“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一面说,一面便跃了过来。

红掌祖师知道难以躲过,而且来的只是那少女,而并非马算子本人,红掌祖师心中也不会害怕,不但不退,反倒迎了上去,疾伸中指,向冯莹肩头点到,冯莹向前疾扑而至,只当自己师父,名满天下的七禽大侠在一旁,什么人都不敢动弹,猝不及防,红掌祖师出手又快,竟被点个正着,“咕咚”一声,便跌倒在地,红掌祖师明知此一来,一定要将马算子惊动,立即踏前一步,一抬脚,便轻轻地踏在冯莹的胸口,冯莹此时,才看清对方,是一个五官端正、年约六十的老人。

马算子听得冯莹喝问和向前扑去之声,立即回过头来,冯莹巳为人所制,不由得吃了一惊,抬头一看,认出对方乃是宇内四邪之一的血手印红掌祖师,只当冯莹早半个月所中的血手印,也是他所发出的,不由得怒道:“红掌老儿,小徒与你何冤何仇,你要三番两次,寻她的霉气?”红掌祖师本来只要脚底下一用力,冯莹便必死于非命,但他也知道马算子不是好惹的人物,更何况极乐真人走出没有多远,若是这两大高手,联合来对付自己,万万不是敌手,因此也不发作,一笑道:“马神医此言差矣,我刚好在此路过,是令徒先动手,难道我束手就逮不成?”一面说,一面足尖一挑,已将冯莹挑了起来,就势解了冯莹的穴道。

冯莹被他挑在半空,身不由己,向外跌出,被马算子赶了上来,一把搂住,再定睛看时,红掌祖师人已在五六丈开外,心中暗道难怪当年极乐道长也追他不到,此人身法之快,当真罕见。冯莹大叫道:“师父,别放过他,他刚才在此窥视,说什么路过不路过,我中的那一下血手印,若不是他下的手,还会有谁?”红掌祖师哈哈一笑,道:“马神医,这女娃子说话,算不算得准?我红掌袓师,难道对她下手,尚须偸偷摸摸不露真面目么?”

马算子一想,宇内四邪的人物,个个自视甚高,对于后一辈武林人物,大都不屑出手,自然更不会偷下杀手,便沉着脸道:“小徒前半月,确是为血手印功夫所伤!”红掌祖师心中暗奇,叶映红到洞庭湖去取七只大铁箱,为何会来到此处伤了马算子的徒弟?因为他知道普天下会使血手印功夫的,只有自己师徒两人,所以毫不怀疑,便猜到了那是叶映红下的手。

但是叶映红为何会来到了贵州,其中曲折,却不是他所能想象得出的了!便道:“那可不关我事,半个月之前,我还在雪峰山哩!”

马算子以武林前辈的身份,又深知宇内四邪的为人,知道他们做了事,自己一定承认,不像是一干黑道上的下三滥,不敢一人做事一人当,因此已然相信冯莹所中的那一下血手印,不是他所为,但冯莹却不肯相信,“呸”的一声,道:“谁知道那时你是不是在雪峰山?今日非叫你吃我三掌才走不可?”

说着,身形展动,又向前扑了过去。红掌祖师心中不禁勃然大怒,衣袖一拂,竟向前迎了上来,道:“久闻七禽大侠武功精奥,今日倒要领教。”眼看要和冯莹相撞,突然身子向旁一侧,左手横推而出,一股大力,将冯莹推出五六尺去,再回头看时,红掌祖师巳然与师父马算子面对面而立,这才知道人家根本不屑与自己动手,而且自己不要说伤未痊愈,就算未曾受伤,此人动作如飞,也确然不是他的敌手,心中不禁大恨,叫道:“师父,那一血手印,就算不是他下的手,也一定和他有关,别放他走了!”她只当两人立即就要动手,怎知两人相隔丈许,各自背负双手,只是站着,非但没有动手的样子,而且气定神闲,倒像是两个好友,各自闲步林间,仰头赏月一样,风范高绝!

半晌,老少神医马算子才道:“红掌老儿,血手印功夫,除你一脉相传而外,天下再无人识,是何人暗中加害小徒,你一定知道,相烦指点,以明究竟!”他这话听来客气已极,但其实咄咄逼人,极是厉害,因为既然血手印功夫是对方一脉单传,则分明是要红掌祖师交出他的亲人来!

红掌祖师一声冷笑,道:“笑话,天下之大,武学之深,焉有独长之理?若是人人都受了血手印之害,都来寻我,打发起来,也嫌费事哩!”

那话讲得更是难听。马算子“哼”的一声,道:“如此说来,小徒之事,你是置之度外的了?”

红掌祖师道:“当然!”马算子面色一沉,道:“红掌老儿,天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红掌祖师扬脸道:“然则怎地?要我领教一下北天山的武功么?”此言一出,马算子就算想要息事宁人,也已然在所不能,只有斩钉断铁地道:“不错!”

他这里一个“错”字才出口,红掌祖师人已然后退丈许,道:“请赐招!”马算子道:“红掌老儿,你不必客气,还是你先出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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