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冷冷地,缓缓地,一字一顿的道:“你别再提起她了,最好再也不要记起这里的一切,你也千万别再到这里来,再来也没有用的,我讲的话,你可全都记住了么?”^
谢千骏的心中,乱到了极点,他根本不耐烦去听那人的话,只是道:“你让开,我要上去!”
他连踏上了两级冰阶,可是也就在此际,那人却已然来到了他的身前,陡地伸手,向他抓来。
谢千骏一见对方五指向自己的头顶抓来,连忙一翻手,一掌格了上去,只听得“啪”的一声响,他那一掌,正格在那人的手腕之上!
可是,那人却无动于衷,像是根本没有什么事发生一样,倒是谢千骏,只觉得自己这一掌,如同击在铁棍上一样,震得手心好不疼痛。
紧接着,那人的五指一紧,已然将谢千骏的头顶紧紧抓住,谢千骏只觉得一阵奇痛,几乎整个头都要被那人五指生生抓裂一样!
他双手向前猛地击出,但是他根本不知道那两拳是不是击中了对方,因为当他两拳挥出之际,他头顶之上的疼痛,已痛得他昏了过去!
谢千骏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过去了多久,但是他终于渐渐有了知觉,他首先听到了一阵汩汩的水声,紧接着,他感到全身又湿又冷。
他不由自主,伸了伸身子,又听到了“刷”的一下水声,有很多水,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连忙睁开眼来,只见眼前一片漆黑,头顶之上,仍是阵阵刺痛,他不自禁地呻吟起来,伸手摸向头顶。
他以为头顶如此之痛,一定是被人捏碎了,等到摸到头顶没有什么损伤时,他大略松了一^口气。
而这时他的神智,也更清醒了些,他看到了漆黑的天空上,看星星闪光,他知道自己是在世界上,他又欠身,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条小河的河船上,全身都已湿了。
那河船上生长着许多比人还髙的芦苇,他就被人塞在芦苇丛中,身上不但湿透了,而且还染了不少污泥,谢千骏摇摆着身子,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双足便踏进了污泥之中,他使劲地摇着头,昏过去之前的事,便已渐渐想了起来。
而当他一想起昏过去之前的事时,他立时尖声叫了起来,叫道:“小玉!小玉!”
其时正当深夜,本来除了河水的潺潺声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的,突然之间,谢千骏怪叫了起来,惊得芦苇丛中的水鸟,扑棱棱飞了起来。
他才叫了两声,只见不远处,立时亮起了一个火把来。
在那火把的照映下,可以看到在河边有一艘船泊着,已有人举着火把,来到了船头,大喝道:“什么人半夜三更,大呼小叫?”
那人的呼喝声,中气充沛,一听便知是学武之人。
一听得有人声,谢千骏的心中不禁一喜,双足在污泥之中,脚高脚低,便向前奔过去。
他一面奔,一面叫道:“是我,这位朋友,帮我一帮!”
他一口气奔到了那艘船前,已然一跃上岸,在船头上的那人,举着火把,向他照来。
可是,那人才举着火把向他照了一照,便立时“腾”地后退了一步,失声道:“你是人是鬼?”
谢千骏一怔,伸手向自己的脸上摸去,却摸了一手污泥,他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十分之骇人,是以忙苦笑道:“我自然是人,你别怕!”
这时,船上的人,看来是被吵醒了,好几个人一齐执着火棒,跳上了岸来围住了谢千骏。
谢千骏也已看清,在那船上,插着老大的一面镖旗,这拨人乃是镖局中的人,他一面喘着气,一面道:“敢问,我,我是在什么地方?”
围住了谢千骏四五个人,各自互望了一眼,心中全在忖:那人只怕多半是一个疯子!
自己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那确然是疯子的行径,可是谢千骏乃是在昏迷之后,被人移离西角大宅的,他不知自己昏迷了多少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身在何处?是以才有此一问的。
他见各人不回答,忙又问了一遍,这才听得一人说:“你是在府谷县商的河汊子旁!”
谢千骏“哦”的一声,道:“原来我还在府谷县西!”
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人,向前走了一步,火把又向谢千骏的脸上照来,道:“看来阁下也像是武林中人,可是有了什么意外?不妨讲来一听。”
那些人既是镖局中人,他们自然保着值钱的东西,对于江湖上的动静,自然也特别注意,如果有什么厉害的黑道中人在附近出现,那么他们及早知道了,也可以提防,是以才有此一问的。
谢千骏被那老者一问,心头的难过,又一齐涌了上来,道:“是的,我是遭到了一些意外!”
他这样一说,那几个镖师格外紧张,忙道:“你遇见了什么?有什么人在这里附近?”
谢千骏摇着头,道:“我……是从西角大宅来的。”
他才讲了一句话,便见到那老者呆了一呆,面上变色,身子也立时向后退出了一'步去!
本来,五六个人围住了谢千骏的圈子不是很大,可是此际,不但那老者退出了一步,其余人也是不约而同,一齐向后退了开去!
他们退开之后,面色都是青白不安,那老者道:“府谷县的西角大宅,那可是出名的鬼屋啊!”
谢千骏看到他们的神色如此之恐怖,心中不禁苦笑了一下,本来,他准备将自己的遭遇向那几个人讲上一遍的,但如今看这等情形,这几个人分明不是什么智勇之士,讲也是白讲的。
是以,他在刹那之间,改变了主意,只是随口说道:“是啊,那是有名的鬼屋,我却不信,闯了进去,醒来时已在这里,怕是一一”他话还没有讲完,那几个人已一齐大叫了起来,道:“你怕是被鬼迷了,是也不是?”
谢千骏也不和他们争辩,他的心中自然知道得非常之清楚,他知道,在府谷县的西角大宅之中,正有着一件诡秘之极的事在进行着!
主持这件事的人,被称作“教主”,这个“教主”一定是神通广大之极,因为他控制着许多武林高手,多数还是穷凶极恶的邪派中人,如粉面骨妖便是,但间中也有正派中人,如霍三先生,至于那“教主”是什么人,谢千骏却也一点不知道!
但这时,他却什么也不说,只是道:“怕是被鬼迷了,多谢各位,打扰了各位的清梦!”
他向各人拱了拱手,转身便向前走了开去,他大踏步地向前走着,虽然仍听得众人在议论纷纷,但是他也根本不去理会众人在说些什么。
而当他转身走了开去之际,他已然下定了决心,他要回西角大宅去,他要去看向小玉!
他走出了十来步,一提真气,便向前飞奔而出,奔出了两三里,只见前面隐隐有些灯光,闪动不定,谢千骏向着灯光直奔过去。
奔到了近前,只见那是一个布帐,布帐之外,挑着一个小酒旗儿,布帐内有两三个人在,看来正在喝酒,谢千骏慢慢走向前去,只见在喝酒的,是两个士兵,另有一名老者,伏在案上打盹。
谢千骏本来心中还在思疑,何以会有人在此喝酒,但一见这等情形,便知道那是专为巡夜的士兵而设的小摊档,那也不足为奇了。
他大踏步地向前走去,掀开了帐幕,踏前了一步。
他才踏进一步,那两个正在喝酒的士兵,便转过身来,他们两人转过身来之际,还是十分不经意的,可是当他们一转过身来,看到了谢千骏之际,只见他们两人霍地站了出来,立时抽刀出鞘!
看他们突然转身,抽刀出鞘的动作,他们的身形,都十分矫捷,这两个士兵未必是会武功的人,但也必然是滕粗腰围、力大气沉的关西大汉。
可是,在他们一转身,已然拔刀出鞘之后,再定睛向谢千骏一看间,却突然面上变色,身子腾地向后退出了一步,撞在那张桌子之上。
那桌子本就不怎么稳,怎堪再被他们一撞?立时“哗啦”一声,倒了下来,连伏在桌上打吨的那老者,也已醒了,睡眼蒙昽,抬起了头来,道:“两位军爷……有话好说,不必发怒!”
那两个士兵在一看到了帐幕之外,突然来了那样一个满身泥泞、双目生光的“怪物”,已是吓得全身发凉,再听得那老者这样说,更是啼笑皆非!
谢千骏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不会好看,是以人家才会那样吃惊的,是以他忙道:“各位不必吃惊,我是人,只不过因为才在河船上打过滚,是以看起来才骇人了些,两位可不必见怪!”
他那么一说,那两位士兵才松了一口气。
但刚才他们吓得缩成了一团,此际,弄明白对方只不过是在河船上打过滚的人,又神气了起来,其中一个伸手便向桌上拍去。
却不料那张桌子早就给他们刚才撞倒了,他用力一拍,拍了个空,身子向侧一歪,几乎又跌倒,十分狼狈,谢千骏心中又好气又好笑,那士兵已老羞成怒,大喝道:“那你是何人,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谢千骏心想,刚才你还吓得脸无人色,现在却又向我来作威作福了?也好,看我说来之后,你将我怎样?他不急不徐,道:“我从西角大宅出来,现在,我仍然要回西角大宅去!”
看那两个士兵的情形,本来像是还想继续大声吆喝的,但是谢千骏一开口,便讲出了西角大宅来,将他们要讲的话一齐堵了回去!
只见他们两人张大了口,仰高着头,颈上的喉核,一上一下,发出“咯咯”的声音来,但是在他们口中,却并没有话讲出来,分明是又吓得讲不出话来了。
谢千骏明知自己的话一讲出来,对方一定会吓得目瞪口呆的,是以那两个人的丑态,也在意料之中。
他一声冷笑,道:“前面路黑得紧,是以不怕直说,要向两位军爷借灯光用上一用!”
他一面说,一面已伸手将地上的两盏灯笼提了起来,就着油灯点着,帐幕之中,顿时亮了不少,那两盏灯笼是专为士兵夜巡而制的,十分明亮,帐幕之内一亮,更映得那两位士兵面如土色!
谢千骏也不理会他们,将两只灯笼抓在左手,右手一伸,拿起一瓶酒来,一仰头,咕嘟嘟地便倒了下去。那酒十分烈,令得他全身火烧一样。
但这时他心中又痛苦,又悲愤,正需要这样的烈酒,来烧上一烧!
他一抛酒瓶,发出了一声很难听的怪叫,转身便已向外疾奔了出去。^他一口气奔出了两三里,已可以见到破败的城墙,越墙而过不久,黑沉沉的西角大宅,已在近前了。
谢千骏的心,枰抨地跳着,他又看到了西角大宅!在西角大宅中发生的一切,引起过他无限的恐惧!但这时他一见到西角大宅,去势却更快了!
他要赶到西角大宅去,去和向小玉见面,向小玉因为救他,而遭了杀身之祸,他就算死,也要和向小玉死在一起,而绝不能袖手不理!
他真气连提,转眼之间,便已经来到了大门之前。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是由老聋子带来的,而且一路之上,也遇到了粉面骨妖等人,可是此际,他来到了门前,却一个人也未曾遇到!
他在门口略站了一站,又转身向门外的几株枯树,望了一眼,他知道他父母就是陈尸在那几株枯树之上的,但究竟是谁杀死了他的父母?西角大宅中的“教主”,究竟又是什么人?
这一切的事,可以说诡异之极,诡怪之极,全是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弄个明白的!
是以,他在门口并没有站立了多久,便大踏步来到了门前,那两扇大门,和他来的时候一样,其中有一扇,是已经歪斜了的。他用力一推,那门发出了一下极其难听的声音,被他推了开来。
谢千骏举着灯笼,大踏步走了进去,穿过了野草长及腰际的天井,踢开了门窗,来到了大厅上。
一到大厅上,谢千骏便不禁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大厅,确然便是他第一次来时,到过的那一个!
然而这时,在两盏灯笼的照耀之下,他却可以看得十分清楚,大厅之中的陈设,七歪八倒,上面全积着极厚的灰尘,不但如此,而且在地上,也是积尘极厚,上面根本一个脚印也没有。
照这样的情形看来,一定是从来也未曾有人到过这里的了。但是,谢千骏却清清楚楚记得,他不久以前,还从那个大厅走过的。
而且,当时他正在走过的时候,他还曾特别留意自己留下来的脚印,何以现在又消失了呢?
他是抱着必死之心前来的,是以这时看到了这等情形,只是觉得奇怪,也没有什么害怕。
他向前走出了几步,大声叫道:“有人么?快出来,我又来了,你们何必藏头露尾,不敢见人?快出来!小玉,你可听到我的声音?”
他大声叫着,令得梁头上的积尘,如同下雨一样,不断地落了下来,可是却一点回答也没有。
谢千骏一面叫,一面冲出客厅,一出客厅,便是那走廊,谢千骏一直奔到了走廊的尽头,一面奔,一面叫着,在整座大宅中,却激起了响亮的回音来,可是除了回音之外,却没有别的声音。
谢千骏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头,因为西角大宅之中,根本不像有人!如果不是他确然曾在这里遇到过人的话,他一定以为这是无人的荒宅了!
他在西角大宅之中,足足奔了一个时辰,他踢开了每一扇门,希望发现有人的踪迹,但是他都全失望了,他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等到他又回到大厅之际,天色已经蒙蒙变了!
谢千骏不由自主地喘着气,他觉得背脊上传来了一阵阵的凉意,那是他背上全被冷汗湿透了。
他竟一个人也找不到,那么,他上次到西角大宅来时,所遇到的那些人,难道全是鬼?
那当然不是鬼,如果他们是鬼的话,那么真的向小玉也是鬼了?不,他们一定躲起来了!
谢千骏的耳际,像是又响起了向小玉的话,向小玉告诉他,再回来也没有用的,唯一的办法,便是去找那个叫做“流云孤雁”的“第一高手”!
谢千骏一步一步地退了出来,到了天井之中。
朝阳已升起了,朝阳本来是充满了光明的,但是朝阳的阳光照在这所荒凉的荒宅上之际,却是使人更感到恐怖和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谢千验仍然不死心,又冲了进去,再在宅中打了一个转,这才又退了出来,其时,天色已大明了。
谢千骏冲出了大门口,这时,他已被一连串诡异的事弄得晕头转向,几乎什么也不能想了,他勉力镇定着心神,暗忖:和西角大宅有关的人,不一定在西角大宅之中,霍三先生不是开着一家店馆么?自己若是能找到霍三先生,或者可以问出个道理来的!
他心中已打定了主意,要向西川隐侠霍三先生去问个明白,但是他仍然不死心,一面向外走去,一面仍然不住回头打量着那所巨宅。
在阳光之下,整座西角大宅都发出了一种灰色的、陈旧的气息来,令人实是巴不得快些离开它才好!
谢千骏的心中,也不禁为之苦笑,他暗忖: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是那真的是梦么?在西角大宅中的一切如果是梦境,那么那怪影、那血掌、那种剌骨的寒冷,又何以如此之真切?
还有,向小玉为了救自己,而得罪了那个“教主”,这一切,总不成全是幻梦!
谢千骏不由自主间,大声叫了起来,道:“不,不是梦!”
但是他叫了一下之后,却又禁不住苦笑了起来。
他立时自己问自己:@果那一切不是梦的话,那么,为什么了无痕迹可寻呢?为什么一切全都消矣了,而且,消失得如此之干净?
他恨不得立时见到了霍三先生才好,是以真气连提,不住向前飞掠而出,转眼之间,已然可以看到西大街尽头处有一家人家了。
谢千骏一直奔进了西大街,有几个人都以奇怪的眼色望了他。
他是从西面来的,而西大街再向西去,那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再加上谢千骏这时的神情极是古怪,虽然日当正午,光天化日之下,但西角大宅闹鬼一事,已深入人心,是以人见了他不免害怕。
谢千骏也看到了人家古古怪怪的眼色,他苦笑了一下,向那几个人拱了拱手,道:“敢问,有一位霍三先生,他是在什么地方,尚祈指点。”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道:“未曾听得过这个人。”
谢千骏又陪笑道:“听说,他在西大街上,开了一家铺子,就叫做盛家老铺’。”
那几个人道:“若是你问盛家老铺,那无人不知,向前走去便到,可是,我们都知道铺中可没有什么霍三先生,只有盛老爹!而盛老爹也一一”那几个人话还未曾讲完,谢千骏已然等不及,立时又转过身,向前疾步奔了开去,那几个人望着他的背影,呆了半晌,道:“真怪啊!”
另外几个人苦笑着,道:“只要有西角大宅在,只怕还会有更奇怪的怪事出来哩,走着瞧好了!”
却说谢千骏又向前奔出,不多久,便已看到了“盛家老铺”那块招牌,他一见那招牌,便突然停了下来。
那招牌黑底金字,自然说不上什么堂皇,但总也是一块招牌,可是此际,在招牌之上,却贴了一条蓝布,而且店堂门口,也排着两只白灯笼。
谢千骏陡地一震,几乎是一阵风一样,自半开的门中,硬挤了进去,他一进去,便听得哀声阵阵,自后堂传了出来,谢千骏又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他呆了一呆,扬声叫道:“可有人么?我来找人!”
他叫了两声,只见一个中年人从后堂走了出来,双眼红肿,向谢千骏望了一眼,道:“客官找谁?”
谢千骏道:“我来找盛老爹,我们昨天晚上一一”谢千骏的话还未曾讲完,只听得那中年人已放声大哭了起来,道:“盛老爹已过世了!”
谢千骏看到了招牌上的蓝布,和门上的灯笼之后,他本来已然知道是发生什么事的了,可是他猜想到,和听到人家切切实实地讲出来,感觉上却是不同的,他忙道:“那……怎会?”
那中年人道:“客官岂可不信?他是今晨天还未亮时分,突然得了急症死的,还停尸未发哩!”
谢千骏知道霍三先生在此间,化姓为盛,是另有苦哀的,只怕也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个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和剑术大家,而谢千骏却是知道的。
谢千骏也知道一个武功高到如霍三先生那样的人,也绝不可能染上什么“急症”去世的!
霍三先生若是死了,那一定另有极重大的原因在!
他吸了一口气,勉力镇定心神,道:“那么……他遗体……我可以去瞻仰一下么?”
那中年人点头道:“自然可以,唉,盛老爹为人最好,上天却没有眼,令他突然成了古人……”
那中年人一面说着,一面转身向后走去,谢千骏忙跟在他的身后,走过了一条短短的走廊,便来到了后堂之上,直到了一间房前。
房门开着,有七八个人,在房中哀哀痛哭着。
那房间中的陈设,十分简单,一望而知是一间睡房,一张床上,正下着白布的蚊帐。
谢千骏直到了床前,掀起了蚊帐来,定睛看去。
霍三先生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谢千骏伸手向他鼻端探去,气息全无,分明死去多时了!
他面色灰白,而且,面上的神情极为诡异,说不上他在死前的一刻,究竟在想些什么,谢千骏也看不出他究竟是为什么才会死的。
谢千骏看了一会儿,放下了蚊帐来,他本来想,一找到了霍三先生,一切问题便可以迎刃而解,可是他却未曾料到霍三先生突然死了!
霍三先生突然死去,令得他唯一的希望也失去了,他顿时变得极度的彷徨无依起来!
他呆呆地站在房间中,只觉得人出人入,也没有什么人理会他,他自己鲁
也不知呆立了多久!
等到房间中的人已越来越多之际,好像棺木已到,就要将霍三先生的遗体入殓了,他才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又在店堂之中,坐了好一会儿。
等他走出盛家老铺之际,日头已然偏西了,谢千骏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双脚像是有十斤重!
他仍然向西角大宅走去,虽然昨天晚上的搜寻,已使他可以肯定西角大宅中实在找不到什么,但是他还是要去,他要去找向小玉!
不一会儿,他已走出了西大街的尽头,而其时,暮色已然很浓了,他仍然继续向前走着。
又不一会儿,西角大宅已遥遥在望,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之中,大宅之前的那两株枯树,枝丫伸向灰黑色的天空,像是两个守卫着大宅的妖魔一样。
谢千骏略停了一停,他绝没有退缩的打算,他一定要向前去,因为他非设法救向小玉不可,他停上一停,只不过是见到了西角大宅,心头又一阵难过,是以才会自然而然停下来的。
但是,就在谢千骏略一停步之际,他忽然听得身后,有一个女子声音,低声叫道:“喂,你怎么还在这里?你失魂落魄,却是为了什么?”
谢千骏一听得那声音,陡地呆了一呆,立时转过身来!
他在听得声音的一刹间,已然认出那正是在梅姨那里,令得他生出无比勇气,直赴西角大宅来的那个黑衣蒙面女子所发出的声音!
但是,他一转过身去之后,眼前却是阒无一人!
谢千骏苦笑着,使劲摇了摇头,暗忖自己难道又开始做噩梦了不成?何以明明听到声音,却没有人?
他一张口,正待发问时,那声音又传了过来,道:“我在这里,你快走过来。”
谢千骏这一次是面对着声音传来之处,是以他立时听出声音是从一丛矮树中传出来的,那自然是出声的人,正躲在矮树丛中了。
谢千骏向那矮树丛方向走了过去,在远处看来,矮树丛之中,似乎是可以藏下一个人的。
可是到了近前,矮树丛之内,却并没有人,谢千骏的心内,不禁大是疑惑,因为他刚才听得很清楚,这声音是从树丛中传了出来的!何以转眼之间,树丛中便会没有了人?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谢千骏站在那簇矮树之前,怔怔地发着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
而就在此际,那声音又响了起来,道:“别傻瓜似的站着!”
谢千骏见到眼前分明没有人,但是却有声音传了过来,不禁吓了老大一跳,道:“你,你在哪里?”
那女子声音又道:“你绕到树丛后面来,就可以看到我了,千万别大呼小叫才好!”
这一次,谢千骏倒是听清楚了,他听到那女子的声音,竟是从地下传了出来的!
他的心中,仍是疑惑万分,立时身形一转,绕到了树丛之后。
他才到了树丛之后,便看到那一簇矮树,向上渐渐升了起来,在那簇矮树之下,原来是一个地洞,而矮树则是钉在一块木板之上的假树,木板被顶起,那个地洞便已经现出来了。
而且,只见人影一闪,一个披着黑纱的女子,在地洞中现出了上半身来,那女子正是谢千骏在梅姨处见到过的那个神秘黑衣女子!
谢千骏一见是她,便想问她何以会来到这里,又何以用那样诡异的方法,躲在地洞之中的。
但是,谢千骏的话还未讲出口,便见那女子向谢千骏一招手,道:“快,你快躲进来!”
谢千骏绝未曾料到对方会叫他也躲进地洞去的,是以一时之间,他陡地一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而那女子的声音却已变得十分焦切,道:“快来啊,给人家看见了你,就不妙了!”
听得那女子的声音如此焦急,谢千骏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连忙踏前了两步。
当他来到了地洞上之际,他还是犹豫了一下。
但是,那女子却突然从地洞中伸出手来,拉住了他的衣服,道:“快!”
那一拉的力道相当大,谢千骏的身子向前一冲,便已跌进了地洞。
他一跌进地洞,上面的那块木板便立时盖了下来。
那地洞并不十分大,却好勉强可以容得两个人站立着,而木板一盖下来,眼前便变成漆黑一片,谢千骏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和那女子几乎紧紧地靠在一起,令得谢千骏生出一股十分异样的感觉来。
他忙道:“你……你要我也躲在地下,为了什么?”
那女子并不回答,只听得她娇喘盈盈,过了一会儿,直到谢千骏问了第二遍,她才低声道:“你别心急,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你看!”
随着她那一句话,突然有一丝光亮射进来,原来是他们头顶上的那块木板又被顶了起来。
木板被顶开大约半寸许,从那一道缝中,向外望去,也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看到是那几棵枯树,和西角大宅的正门,但却看不到西角大宅的屋顶。那女子低声道:“你看出去,可看到了什么?”
谢千骏道:“我看到了西角大宅门口的树和围墙。”
那女子“嗯”的一声,顶着木板的手,向下一沉,那木板落了下来,眼目II又一'片漆黑。
那女子问道:“何以你如今才到,路上走得这样慢?”
谢千骏和那女子几乎是贴身而立的,他可以感到那女子在说话之际,吸气之时,胸口的起伏,谢千骏勉力使自己不涉遐思,他苦笑着道:“我,我早巳经到过西角大宅了。”
那女子一听,身子便猛地一震,由于谢千骏和她紧靠在一起,是以可以立时感到她的震动。
接着,便听得她以惊喜交集的声音道:“看来你已进过西角大宅了,你竟然没有死!那实在太好了,你九死一生,还不立时离去做什么?”
那女子的话,又令谢千骏的心头产生了一阵难以形容的绞痛,他苦笑道:“本来我是死定的了,但幸而……是向小玉救了我。”
那女子并不出声,谢千骏也不知道她脸上的神情如何,只是在黑暗之中,听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过了片刻,再听得她道:“小玉救了你?”听她的语气,似乎大有不相信的意思,谢千骏立时道:“是她救了我,她向教主表示,宁愿替我去死,我才能离开了西角大宅的。”
那女子又深吸了一口气,谢千骏可以感到她的身子在微微的发着抖,谢千骏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我离开了西角大宅之后,再去宅中寻找小玉,竟然一个人也找不到了?”
那女子仍然不出声,只是身子却抖得更厉害了。
谢千骏的心中,更是焦切无比,而且这时,他的心中充满了极度的疑惑,他又知道那女子是认识向小玉的,自然也知道西角大宅的秘密,在霍三先生死了之后,自己要知道向小玉的生死,只有问她了!
是以谢千骏也不避男女之嫌,双手按在那女子的肩头之上,用力摇撼着对方的身子道:“你说,你告诉我,西角大宅中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他连问了三次,可是那女子却是答非所问,只听得她喃喃地道:“这样说来,小玉倒是真的……”
她不但讲话的声音极低,而且,话讲到了一半,便突然停了下来,不再向下讲去。
她的话,令得谢千骏又是一呆,道:“小玉真的什么?”
那女子缓缓地道:“她曾对我说,对你,她十分认真,我还以为她是在说笑,不信她的话。”
谢千骏的心中,又是一阵剧痛!
他明白那女子是在说些什么了,原来向小玉早就对那女子说过,她对自己的感情,是十分之认真的!
由此可知,她千方百计,阻挠自己到西角大宅去,确然是出于一片爱护自己的真诚!
但是,谢千骏又想到在到了府谷县之后,他还曾和向小玉吵闹,那该是令得向小玉多么伤心的事。可是向小玉却并不怀恨,当他被困在冰窖中的时候,还是奋不顾身地救了他!
当谢千骏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当真想用自己的双拳,将自己的胸口敲碎!
他没有别的话可说,只是不断地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那女子道:“我为什么要早告诉你,小玉是如此任性的姑娘,我也看到过不少人为她所害,她当时讲的话,我又怎知一定是真的?”
谢千骏只觉得耳际嗡嗡作响,他已有点失常了,他只是不断地重复着,道:“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
那女子呆了片刻,才道:“你老这样问我,有什么用?当时的情形如何,你对我详细说说!”
一想到向小玉在冰窖中,不但救醒了自己,而且替自己去死一事,谢千骏的心中一热,鼻子发酸,热泪已滚滚而下。常言道“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谢千骏心中的伤心,实是难以言喻,未语先泪,正足以证明他是至情至性之人!‘
他泪如泉涌,道:“当时,我……我昏了过去,醒来之际,我发现自己在一个冰窖中^”
那女子忙又问道:“你是怎么会昏了过去的?”
谢千骏道:“我看到一个人,他在自布之后,我只能见到巨大的黑影,后:来他的一只手掌,穿布而出,向我疾逼了过来,掌上的血腥味一一”:谢千骏刚讲到这里,那女子已然失声道:“血掌!”
谢千骏顿了一顿,道:“那是谁?你告诉我,那是谁?我又该如何去救小玉,你快说!”
那女子又半晌不语,才道:“你是不是肯听我的话?”
谢千骏道:“我就是因为听了你的话,才会到西角大宅来的!”
那女子“哼”的一声,道:“你现在可是后悔了么?可是后悔当日听了我的话,是不是?”
谢千骏的心中,一片混乱,他实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刚才讲了那样一句话,即使不是在后悔,也定然是心中有着几分怨懑之意的了。
如今向小玉生死不明,他心中焦急之极,有那样的想法,自然也不足为怪的。但是他立即想到自己如果不是到了西角大宅,那又怎能知道向小玉这样深切地爱着自己,宁愿为自己而死?现在,自己已知道了这一点,可是代价却太大了!
那女子却像是在生气,她又道:“你若是曾后悔听了我的话,那么,我现在也不必再说什么了!”
谢千骏忙又道:“你说!你说,我……仍然听你的。”
这时候,谢千骏就像是一个被窒息而死的人一样,在绝望的深潭中,双手乱抓,那女子可以说是他唯一的希望,如果那女子再什么也不说的话,那么他没有别的途径可知道向小玉的消息了!
那女子一字一顿,道:“那么,你听着,你在这里等我,我到前面去探听一下消息再说。”
谢千骏道:“可是,我已连去两次,没看到人!”
那女子道:“你去,和我去,自然大不相同。”
谢千骏忙又道:“那么,我和你一齐去,我武功虽然不高,但是总可以帮手一^二,我和你一^起去。”
那女子的声音,却十分冷峻,道:“不行!”
谢千骏尖声叫了起来,道:“为什么不行,我一一”他一句话未曾讲完,突然之间,腰际一股大力撞到,腰穴上麻了一麻,穴道已被封住。
那是突如其来的,谢千骏根本连躲避的念头也未曾起,便已被制住了,非但不能动静,而且一点声音都出不了。紧接着,眼前一亮,那块木板被顶丨开了两尺来高,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形。
;外面仍然十分之静,木板一被顶开之后,那女子便飞身而出,疾如轻烟,;再接着,“嘭”的一声响,木板压了下来,眼前重又漆黑。
谢千骏在地下,地面上若是有什么声响的话,他应该是可以听得十分清楚的,但是他却并没有听到那女子离去时的脚步声。然而他也并不以为奇,因为他知道那女子的轻功造诣极高!
他心中不住地苦笑着,那女子当然是因为不让他到西角大宅去,是以才点了他穴道的。
那么,现在他除了在这个地洞之中,等候那女子回来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却不知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和西角大宅,又有什么关系?
他心中乱得实是可以,胡思乱想,过了小半个时辰。
在那小半个时辰之中,由于他自己的心中,乱到了极点,他也根本没有别的心思去留意地面上的动静,是以,当他陡地感到有十分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之际,那脚步声已来到相当近之处了!
也正因为那脚步声沉重之极,是以才会使他感觉得到,那脚步声而且也十分缓慢,半晌才迈出一步,像是走路的人,正在想什么心事一样。
一听到有脚步声传到了如此之近,谢千骏不禁大吃了一惊,连忙屏住了气息。他并不知来的是什么人,但是他却知道那一定不会是那个黑衣女子,因为那女子来去之间是了无声息的。
谢千骏侧头听着,只听得那脚步声停了下来,最后一步响起,离谢千骏大约不会超过五尺!
谢千骏自然想不出来的是什么人,而他实在想顶开木板来,看一个究竟,然而他又不敢妄动。他只是屏气静息地等着,在那样的等候之中,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特别令人不耐。
谢千骏其实才不过等了两盏茶时,但是在他而言,却像是已不知经过了多久一'样!
他渐渐地感到忍不住了,在那地洞之中,他缓慢地转动着身子。当他感到自己忍不住之际,实在还是可以忍得住的,但时间慢慢地过去,他却真正忍不住了,因为那脚步声再也未曾传出来!
这就像是那个人向前走,来到了那一丛“矮树”之前,便突然无端无故消失无踪了一样!
但是老大的一个人,不管他是什么人,当然不会无故消失无踪的,那么,自然是那个人来到这里,便不再前进,停在那丛“矮树”之前不动了。
然则,那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他停住不动了?
谢千骏一面想着,一面手腕一翻,在不由自主之间,手掌已贴在那木板之上,同时,力道缓缓发出,那木板之上,还承着泥土,泥土上还植着一丛矮树,力道也自不轻,但以谢千骏此际的功力而论,要将之推了开来,再也不是难事。
谢千骏知道自己此际的处境,实是凶险得非比寻常,最好的办法,便是躲着不要动!
可是他年纪究竟还轻,没有那么好的修养,叫他闷在地洞之中,不知道离得自己如此之近的是什么人,那只有更令得他的心中难过!
他的动作十分小心,因为他知道那人就在近前。
谢千骏最希望这时外面卷起一股劲风,那么,就算那人是注视着那丛矮树的话,由于劲风令得支叶乱摇,那么也不会太起疑心了!丨可是,事实往往和愿望相反,当谢千骏慢慢地将木板顶开了半寸之际,却并没有劲风吹进来!
那地洞中密不通风,谢千骏的心中又焦急,是以身上早已为汗水湿透,他自己也希望能有一阵风过来,可以令得他清凉一下,但是却一丝风也没有。
谢千骏在将木板顶开了半寸之际,向外张望去,已然可以看到外面的一些情形了,他看到了一双脚,就在他面前五六尺的地方站着。那双脚上穿的是一双麻鞋,也没有袜子,那一双脚污垢不堪,看了令人作呕,谢千骏当然无法在一双脚上,说出那是什么人来的。
于是,他又慢慢发力,再将木板顶得向上起了半寸,而他也翻着眼,尽量在那一道缝中,向上望去!
他才一翻眼上望,便陡地吃了一惊,手一松,被他顶起的那块木板陡地跌了下来!
他在顶起木板之际,动作十分小心,是以是一点声音也没有的,但此际陡然放下了木板,却根本未及留力,于是发出了“嘭”的一声。
但是,谢千骏却也并没有为了一下声响,而多增加些惊恐,因为他刚才向外看了一眼间,所看到的已然令得他惊骇到了颠峰了!’
他刚才眼才向上一翻,就看到了西角大宅中的老聋子。;
不但他看到了老聋子,而且老聋子也正双眼向下看着,同样地也看到了谢千骏,也就是说,谢千骏躲在地洞之中,巳被老聋子发觉了!
老聋子是西角大宅中的人,而且他还一定是个武林高手,这一点,谢千骏本就没有疑问的了。
而此际,当他的眼光和老聋子的目光相接触之际,他更没有疑问了,因为老聋子双目圆睁,自他的眼中,射出一股令人心寒的光芒来!
那股光芒,映得老聋子的一双眼睛,碧也似蓝,看来异样到了极点,实是令人骇然之极!
所以,谢千骏才会陡地大吃一惊,不由自主松手的。
让。
而当他松下手来之后,他只觉得遍体生寒,刚才出的一身汗,此际一齐化成了冷汗!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全身僵硬,实是不知如何才好!
在木板重又合上之后,眼前应该是重又一片漆黑的了,但是谢千骏却感到老聋子那对碧也似蓝的眼睛仍然在前面晃动,即使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老聋子的一对蓝眼珠依然还在!
谢千骏在一看到老聋子的那对蓝眼睛之际,便如此之吃惊,那不单是因为他的藏匿之处已被老聋子发觉了,而且,还因为这一对异样的蓝眼睛,他曾听得许多武林中人讲起过他们来!
稍有江湖经验的人全知道,早十多年,江湖之上,曾被一名武功深不可测、心狠手辣的怪杰,闹得天翻地覆,正邪各派,无不头痛。
而那一个人,也没有人知他的来历,只知他首先出现时,是在西域,以后,便一直东来,直至中原,又过河渡江,闹了个满城风雨。
这人显然不是中土人士,因为他双眼是碧蓝色的。
而且,他也不会讲中土的话,中土也没有人能懂得他叽哩咕噜的西域番话,是以当他和武林中人发生纠纷之际,言语不通,更是见面就动手。
偏偏他的武功极高,几乎无人能敌,他在武林中行走三年,武林中不知有多少高手,伤在他的手下,武林中人也根本不知他的名字,在后来,那人自然也学会了几句中土话,也曾对人说过他的名字,可是他的名字,说出来长长的一大串,谁也记不住,武林中人,只称他为“蓝眼恶煞”而不名。
要知道“蓝眼恶煞”四字,近数年来,虽然已不常在武林中人的口中提起,但是人人却都将这四个字放在心中,偶一想起,仍不觉胆战心惊!
在盛家老铺中的那两个长龙帮中的人,追赶老聋子,老聋子回头向他们望了一眼,那两人立时倒地死去,绝不是老聋子会什么妖法之故,而是那两人在老聋子一睁眼间,认出了他是什么人!
他们认出了老聋子就是“蓝眼恶煞”!
而且,偏偏他们两人,是当年在和蓝眼恶煞一场血战中,侥幸未死的漏网之鱼,平时午夜梦回,往往因为突然想起了蓝眼恶煞而出一身冷汗,这时突然看到了那一对蓝眼,心中惊绝!
是以,他们之死,乃是吓破了胆,而立致死亡的!
却说当下,谢千骏也已发现了老聋子是“蓝眼恶煞”,他心中也是惊绝。自然,他以前未曾见过这个恶煞星,但有关恶煞星的事,却也听得实在太多太多了!
在他全身生寒,身子发僵,头皮发麻之间,只听得地面上,老聋子蓝眼恶煞已发出了一个十分难听的干笑声,道:“你倒躲得一”然而,他只讲了四个字,便在突然之间住了口。
接着,便听得他道:“咦?你怎么来了?你来做什么?”
听他的声音,像是在突然之间,遇到了一个绝想不到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他十分忌惮的,是以他的声音之中,还有轻微颤抖的成分!
谢千骏本来心中生寒,已然对自己的处境,不再寄以任何希望的了,可是此际,一听得蓝眼恶煞那样讲,他心中陡然一动,又生出了一线希望。
他真想知道,那突然出现、令得蓝眼恶煞这样的髙手,也为之大大惊讶的,究竟是什么人!
但是他却没有勇气,再去顶开那块木板来向外看去。
他急迫地等着,首先,他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冷笑声。
那冷笑声一传入他的耳中,已然令得他陡然一呆,因为那就是黑纱蒙面女子的声音!
难道令得蓝眼恶煞吃惊的,竟然就是那个神秘女子?
谢千骏的心中还未能肯定间,便已确确实实听得那女子的声音,自上传了下来,道:“咦,你大惊小怪做什么?这里我不能来么?”
蓝眼恶煞干笑了几声,那种干笑声极为难听,令得人皮肤起粟,在地洞中谢千骏也不禁发起抖来,只听得他道:“我-自然不是这意思。”
那女子的声音,仍是冷冰冰地,道:“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在这里,又是做什么?”
蓝眼恶煞道:“我……我是奉了教主之命一一”
他才讲到这里,只听得那女子的声音陡地提高,变得尖利之极,乍一听到了这样锐利的声音,就像是有一柄锋利之极的匕首,突然插进了耳朵一样,令人有说不出的难过之感!
谢千骏身在地洞之中,感觉巳然如此不好受,想来蓝眼恶煞自然更是不舒服,而那女子叫出来的话,也是令得谢千骏听了,大是愕然!
只听得她尖叫道:“别在我面前提教主,什么东西?”
在她尖利的声音静了下去之后,好一会儿,才听得蓝眼恶煞道:"我……
是来找一个人的!"
给那女子一喝,蓝眼恶煞果然不敢再提“教主”了。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蓝眼恶煞的恶名,是如此之甚,武功是如此之髙,当谢千骏一认出老聋子就是蓝眼恶煞之际,他还以为所谓“教主”,就是蓝眼恶煞!
因为他想,只有蓝眼恶煞这样的髙手,才能够令得霍三先生隐居在此,也能令粉面骨妖俯首称臣!等到蓝眼恶煞说“奉了教主之命”之际,谢千骏的心中,便已经讶异得难以言喻了!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在武林中还有什么人,竟然可以差遣如蓝眼恶煞的一等一高手的!
但此际,那黑衣女子却居然还不将“教主”放在眼中,大骂他是“什么东西”,而蓝眼恶煞这样穷凶极恶的人,竟然也唯命是听!
那么,那黑衣女子,又是什么来头的大人物呢?
射千骏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心中已不由自主,苦笑了起来,只听得那女子又道:“你站在这里不动,要找的人定已找到了,是不?”
蓝眼恶煞道:“是的,我……已然找到了他。”
那举衣女子一笑,道:“找到了又想怎样?”
蓝眼恶煞似乎十分为难,道:“我……我……奉命……将他……打死……但是……我……”
那黑衣女子不等他讲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头,道:“什么叫奉命?有我在这里,你别打这主意,趁早替我滚,滚,滚!”
她连喝了三个“滚”字,一下比一下锐利,听得躲在地洞中的谢千骏,只觉得耳际“嗡嗡”直响,天旋地转,几乎要就此昏了过去!
接着那三下尖声的呼喝,便听得蓝眼恶煞狼狈道:“是,是,我这就走,你……别生气。”
蓝眼恶煞当真说走就走,谢千骏虽然在天旋地转中,但是也可以听得他的脚步声远去了。
谢千骏还未曾定过神来,只觉得眼前一亮,那木板已掀了起来,谢千骏吸了一口气,想讲什么,但是他根本没有机会开口,肩头上一紧,已被那黑衣女子自地洞之中直提了起来。
他一到了地面之上,便听得那黑衣女子用十分急促的声音道:“什么也别说,提气跟着我走!”
听那黑衣女子的口气,像是事情十分急迫,如果迟上一步走的话,就会有大祸临头一样!这和她刚才呼喝蓝眼恶煞时的语气又大不相同了!
而且,谢千骏也不能不说话,那黑衣女子叫他提气跟住了她,而谢千骏是知道那女子轻功绝顶的,他自度绝追不上那个黑衣女子的。
是以他嚅嚅道:“我一”
可是,他才讲一个字,手背上一紧,整个人便已如同腾云驾雾似的,向前疾冲了出去!
由于他向前冲出的势字,实在太快,而他正在讲的那一个“我”,字又是开口音,是以一股劲风,向他的口中,直撞了进来,他几乎闭过气去!
他心知那黑衣女子的来头,自己虽然连一点都不知道,然则她对自己的一片好心,却是不容置疑的,是以他也不讲下去,赶紧闭上了口,真气连提,由得那黑衣女子带着,向前疾掠而出!
以谢千骏的轻功而论,不论他如何连提真气,都是难以跟得上那黑衣女子的,但此际那黑衣女子却是抓住了他的手臂,带着他走的。
谢千骏只觉得两耳风声呼呼,当真如同腾云驾雾一样,两旁的景物,果然看不清楚,约在半个时辰之后,依稀像是已经掠进了山中。
射千骏见着黑衣女子带着自己,飞掠了半个时辰,连夜竟然丝毫不慢,心中不禁大是叹服。
渐渐地,他更可以肯定自己已被带来到了深山之中了,因为他好几次,只见万丈峭壁,迎面撞来,眼看要撞上之际,又急逃了开去!
在山中又掠出了半个时辰,那黑衣女子的势力,便已慢了下来,终于,倏地停在一个山谷中。
那山谷并不十分大,在停下之后,谢千骏才看到那山谷四面峭壁耸天,他们是从一道只有两尺来宽的通道之中,掠进这山谷中来的。
而停了下来之后,那黑衣女子也立时松开了谢千骏的手背,她也不说什么,一转身,推着一块极大的大石,推到了入口处,将之堵死!
一见到这等情形,谢千骏不禁又呆住了,作声不得!
那块大石,虽然是椭圆形的,可以在地下流动,但是石头如此之大,若不是内力绝顶,又怎能推得动它?可知那黑衣女子不但轻功好,内功也高!她的武功如此之高,难怪连蓝眼恶煞见了她,也大为忌惮,但是如今看她的情形,却又像是十分怕人追来一样,那她怕的又是什么人?
难道她是怕那个“教主”,会亲自追了上来么?
一等那黑衣女子转过身来,谢千骏便问道:“可是那个教主,会来追我们么?”
那黑衣女子并不向前走来,只是背倚大石而立,吁了一口气,道:“不是,蓝眼恶煞一时为我所瞒,只等他回去见教主,必然省悟!”
谢千骏听得黑衣女子这样讲法,一时之间,脑筋转不过来,不知她这样讲是什么意思。
那黑衣女子道:“你不明白么?蓝眼恶煞的功力之高,非同等闲,他如果追了上来,我们两人万万不是他的敌手,是以非逃不可!”
这样一说,谢千骏更糊涂了,道:“那么,他刚才如何给你一喝,就立时逃走了呢?”
黑衣女子叹了一声,道:“那是他以为我是另一个人!”
谢千骏更是如同身在九里雾中一样,他忍不住又问道:“那么,他以为你是什么人?”
黑衣女子却不再出声,只是背转身,缓缓走了开去。她面上自始至终,蒙着黑纱,脸上的神情如何,自然看不见,但从她的行动来看,也可以看出她对这个问题,并不愿意回答谢千骏!
谢千骏苦笑了一下,他心中要问那黑衣女子的话,实在太多了,以致几乎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他踏前一步,又道:“你,你到过西角大宅了?”
那黑衣女子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谢千骏急忙道:“那么,小玉呢?她……她怎样了?”
谢千骏的心中,对向小玉的安危,极为关切,但是他又知道向小玉实是凶多吉少,是以在问的时候,他的声音也在发颤!
那黑衣女子却并不立时回答,只是发出了两下苦笑声来!
这更令得谢千骏的一颗心直向下沉!他急急道:“难道她……她已经……”黑衣女子却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虽然进了西角大宅,但是我没有探听到任何有关向小玉的消息,我白去了一遭。”
谢千骏一怔,道:“那你,你何以不让我去?”
黑衣女子冷然道:“你去了又有什么用?你没有去过么?你在第一次之后,又去了两三次,你可又找到了些什么没有?”
谢千骏想起自己接二连三,几次到西角大宅去,只见积尘满地,不见有人,当然不能怪那黑衣女子不让自己前去,因为去的话,也是一无用处!
他双手捧着头,只觉得西角大宅以及和西角大宅有关的那些人、那些事,像是一座山一样,压在他的头上,令得他连气也喘不过来。
他陡地怪叫了起来,实在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怪叫,他只是觉得这时候,非叫不可,只有大声的叫着,心中才会舒服些。
但是,他才叫了一声,便听得那黑衣女子陡地叱道:“住口,你想找麻烦么?”
随着那黑衣女子的一声呼喝,谢千骏只听得“嗤”的一声响,一股劲风,疾袭而过来,腰际的“带脉穴”突然震了一震,不由自主,停住了呼叫!
他连忙定睛看去,只见那黑衣女子的一只手指,还对准着他,谢千骏吃了一惊,道:“你,你使的可是隔空打穴功夫么?”
黑衣女子道:“我为了使你不再怪叫,不得不如此,你可别见怪,你若是再叫下去,蓝眼恶煞引了来,事情可真够麻烦了。”
那黑衣女子怕蓝眼恶煞来了,事情更加麻烦,但是在谢千骏而言,事情已然够麻烦,麻烦到极点的了,是以他也不在乎再增多什么麻烦,他也不怕蓝眼恶煞突然出现,但是他也没有再叫下去。
他只是喘着气,又问道:“你,你可是使的隔空打穴法?”
黑衣女子点着头,道:“是的。”
谢千骏深深吸进了一口气,道:“原来你的武功如此之高,比我想象的还要高得多,你究竟是什么人?梅姨又是什么人?”
他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口气还是十分平静的,但在问到“梅姨是什么人”之际,巳然语音十分尖锐了。他继续向下问去,而声音越问越尖,越来越是激动,只听得他问道:“西角大宅的教主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高手听他指挥,明明是蓝眼恶煞见了你怕,你为什么反如此怕他?”
他喘着气,直视着那黑衣女子。
突然之间,他又迸出了一句话来,道:“你为什么一直要蒙着脸,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他在讲那一句话的时候,手扬了起来,直指那黑衣女子的脸面,。本来,他只是因为盘据在心中的问题实在太多,是以才非问个明白不可,他不断的发出问题,也知道得不到答案的,但还是非问不可,那和他刚才突然纵声高叫,其实是一样的。
但是,当他伸手指向那黑衣女子之际,他的手指,离那黑衣女子面上的黑纱,只不过两三寸远!
就在那时,他的心中,陡地一动,暗忖自己何必问她为什么面上要蒙着黑纱,只消黑纱揭了起来,不就可以知道了么?
但是他立时又想到对方的轻功如此之高,自己若是一动手,对方一定会立时退逃开去的!
他的心念电转,只不过是极短的时间,也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间,突然一阵山风,自那黑衣女子的身子后面,卷了过来!
本来,谢千骏虽然心中早已想到揭去那黑衣女子面上的黑纱,但是却只是想着,心中还在迟疑,并未付诸行动,但此际,那一阵风过,将黑衣女子的蒙面黑纱吹得向上扬起了两三寸来,碰到了谢千骏的手指!
谢千骏当机立断,立时手指一钩,已钩住了黑纱。
而黑衣女子也立时惊觉,立时身形一闪,向后退了幵去。那黑衣女子的身形之快,当真如云似雾,谢千骏如果是想揭去她面上黑纱的话,一定难以^达到目的的。
I 可是此际的情形,却并不是那样,而是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起了她面\上的黑纱,谢千骏已然钩住了面纱,黑衣女子才后退的!
是以在刹那之间,只听得“嗤”的一声响!
随着那“嗤”的一声响,谢千骏的手中,已多了一幅黑纱,谢千骏-一见自己趁着偶然之际,已将对方蒙面黑纱揭了下来,心中也不禁评抨乱跳。
他连忙抬头向前看去,一看之下,他不禁整个人都呆住了,呆得如同泥塑木雕一样!
那黑衣少女的身形,虽然被重重黑纱罩住,但是她身形轻盈无比,再加上她语音动人,谢千骏早已料到她是一个美人儿了。
但是谢千骏却绝未想到,她是如此之美丽!
当谢千骏才一看到自己手中多了一幅黑纱之际,他的心中,还不禁有一丝歉意,因为他想到那黑衣女子的脸上,一定有着什么缺陷,不想人家看到,是以才会用黑纱来蒙住了脸的。
可是这时候,他的心中却绝无半丝歉意了!因为他看到的是如此完美娇好的脸庞!
那样细而弯的眉,那样明澈的眸子,那样挺直的鼻子,如此优美的樱口,谢千骏一生之中,从来也未曾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
而且,那女子的年纪也十分轻,不会比他更大。
那女子这时一动不动地站着,由于她肤色是如此之洁白,以致她看来像是一尊白玉雕成的女神像一样,又恍惚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一般。
谢千骏实在看得呆了,一则,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识了已有很久的蒙面女子,竟会如此之美丽!二则,他也想不通那么美丽的女子,为什么要终年累月,用黑纱蒙住了自己的脸,不让人看到。
在刹那间,他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只是怔怔地站着,也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那黑衣女子先开口,只听得她先发出了一下长长的叹息声,然后,以十分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缓缓地道:“你惹下大麻烦了广谢千骏的身子略震了一震,道:”我,我惹下了什么麻烦?"
黑衣女子苦涩地一笑,道:“你揭去我面上的黑纱!”
谢千骏这时望着那黑衣女子如此美丽的脸庞,心中生出了一股十分迷惘之感来。
他道:“姑娘,你如此之美丽,却为什么终年用黑纱蒙住了脸?我早不知你这样动人,如果早知道,我也早将你脸上的黑纱揭去,等不到今天了!”
黑衣女子听着,在她的脸上现出一个十分甜蜜的笑容来,可知她心中对于谢千骏的赞美,也觉得十分高兴。当她梨涡浅现之际,她更是美丽得令人目为之眩。然而,那却只是极短暂的一笑。
笑容立时在她的脸上隐去,而且,她慢慢地转过身去,又重复着刚才那一句话,道:“你惹下麻烦了!”
谢千骏这时心中反倒不在乎什么麻烦不麻烦,因为他惹下的麻烦,也已经够多了,是以也坦然道:“姑娘,我揭去了你面上的黑纱,如果因此惹下了麻烦,那我自然一力承担,不会连累你的。”
黑衣少女叹了一声,道:“现在,你或许不知你惹下了什么麻烦,但你慢慢就会知道了!”
谢千骏听她说得十分严重,也不禁苦笑道:“那么,究竟是什么麻烦啊?”黑衣少女并不回答,只是抬起头来,向谢千骏望了一眼,谢千骏和她的目光一接触,心头便评评乱跳,在他的心中,突然发生了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觉。
谢千骏自己只怕也说不上那种异样的感觉,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他却知道对方向自己这一望,绝不是普通的一望!
谢千骏陡地吸了一口气,可是他还未曾开口,黑衣少女已经道:“你可知道,为什么我的面上,还蒙上一幅黑纱么?”
谢千骏摇着头,道:“我不知道。”
黑衣少女慢慢地向前走来,她身上的黑纱,随着她的走动,而缓缓飘扬了起来,倒像是一团云,拥簇着她在前进一样。
当她来到了谢千骏面前的时候,谢千骏只觉得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沁入肺腑,令人陶醉。
黑衣少女来到了离谢千骏约有五六尺处,停了下来,才低声道:“那是我娘的主意,她在我十岁那年,便要我用黑纱蒙住了脸,不让人家看到!”
谢千骏呆了一呆,道:“那是为了什么?”
黑衣少女道:“我娘说,生得好看,和她一样,好看的女子,便人人喜欢,想要得到她,但是所有人中,真心相爱的却又难找,会跌进假情假意的圈套之中,娘自己就是吃了这个亏!”
谢千骏其实还有点不明白黑衣少女那样讲是什么意思,一则是因为他年纪轻;二则,他是正人君子,对于虚伪一类的事,自然感到不能理解。
他呆了片刻,道:“那么,蒙住了脸,又有何用?”
黑衣少女道:“据说,蒙住了脸,人家看不到我的脸,心中又想一定是丑八怪才会黑纱蒙面的,那就不会有人来烦我,来骗我了!”
谢千骏听了,大不以为然,但是一时之间,他却也不知道如何说法才好。
:就在这时,只听得那黑衣少女又长叹了一声,道:“娘说得对,从此以;后,果然没有人来麻烦我了,但是我却也孤零寂寞得可怕,你或者是不明白;我的话的,你想想,我终年累月,只和梅姨在一起!”
谢千骏听了,心中不禁大起同情之意。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终年累月,和梅姨那样的老妖妇在一起,而且,又是在一个如此阴森恐怖的地方,这种日子,是怎么过的?他不禁怒意填胸,道:“那你可以将黑纱扯下,离开那鬼地方的!”
黑衣少女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因为我还要侍奉我娘。”
谢千骏听了,心中不禁一呆,因为黑衣少女刚才说,她是和梅姨一个人在一起,那么她的母亲,自然不在人世的了,如何此际又说要侍奉亲娘呢?黑衣少女不等谢千骏发问,便道:“你心中一定十分奇怪了,是也不是?我娘并没有死,只不过她复仇心切,苦练一门怪异功夫,走火人魔已有三年,身如木石,一动也不能动,需有人服侍。”
谢千骏的心中,疑问越来越多了,那黑衣少女的母亲,究竟是什么人?从黑衣少女的武功看来,从梅姨的武功看来,她母亲的武功,也应该十分之高的了,那么,她母亲的仇人,又是什么人?
谢千竣并没有将这些问题问出来,只是“哦”的一声。
那黑衣少女道:“刚才,蓝眼恶煞一见我,便是说以为见到了我娘,所以才逃走的。”
谢千骏趁机问道:“如此说来,令堂的武功极为高超了,她如何称呼?”
黑衣少女又望了谢千骏一眼,道:“她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得梅姨叫她为‘阴姐’,想必她名字中有一个‘阴’字。”
黑衣少女讲到这里,语锋一转,道:“当我娘在我十岁那年,将黑纱罩在我头上之际,梅姨也在一旁,她道:阴姐,萍水这孩子,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吧!”^
黑衣少女讲述到这里,在她苍^之极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红晕来。
谢千骏立时“啊”的一声,道:“你的名字叫萍水?是萍水相逢的前两个字?”
黑衣少女点了点头,道:“是的。”
谢千骏又道:“是啊!你梅姨说得是,你母亲当时是如何回答的?”
黑衣少女萍水叹了一声,道:“我娘当时叹了口气,道:如果她一定要嫁人,那就碰她的运气吧,看将来第一个揭去她脸上的黑纱是……”
萍水讲到这里,脸上更红,突然住了口。
而谢千骏在这时心头也突突乱跳!
因为谢千骏巳然想到萍水还未曾讲出口来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