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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西川隐侠

那女子侧头听了一听,才道:“办法有的是,但是不知你可有勇气去做,那要问你自己!”

谢千骏正色道:“姑娘,我蒙你当头棒喝,巳然决心不负六大高手之托,连西角大宅我也敢去,我……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的?”

那女子道:“说得倒好听,但如果小玉以情来困你呢?我不信你也硬得下这个心肠!”

这一句话,可以说是直说进了谢千骏的心坎里,令得谢千骏的心中,刹那间乱到极点!

他并不是未曾想到过这一点,他和向小玉之间,认识时间并不久,然而谢千骏自己,却感到每和向小玉在一起,便有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而且他也可以感到对方也和自己一样!

而那种奇妙的感觉,却是他以前从来也未曾有过的,每一想起来,就有回肠荡气之感,谢千骏年纪还轻,他只觉得想和向小玉在一起,但是却未曾想到和向小玉间,已有了情意。

这时,他乍一听得自那女子的口中讲出那一个“情”字来,他的心中,实是乱得可以!

他呆了半晌,才道:“我……和向小玉有情……么?”

那女子缓缓转过身子,好一会儿才道:“那要问你自己了,若是你一定要去西角大宅,那么你以后,便再也难以再见向小玉了,你可知道?”

谢千骏的心中,一阵难过,他低下头,慢慢地踱了几步,叹了一声,道:“我……不知道。”

那女子呆了半晌,才道:“你怎可以不知道?”

谢千骏苦笑了几下,道:“我想,那也不成问题的了,人人都说,到西角大宅去,凶险万分,简直是有死无生,我也不必考虑这些了!”

那女子却摇着头,道:“如果真的到西角大宅去,是有死无生的话,我必然会说与你知的!”

谢千骏在重又决定到西角大宅去之后,虽然是抱着慷慨就义之心,但是贪生乃是人之本能,他心境之沉重,也是笔墨所难以形容的。

而此际,他听得那女子这样说法,似乎大有生机,他的心中,不禁大喜,忙道:“姑娘,你也知道那西角大宅中的情形么?请指点一二。”

那女子道:“我若是和你说得详细了,那又倒害了你,这其中情由,你如今也绝不会明白的,但是我看你前去,凶险固然难免,九死一生的机会,也不是没有,所以你得先想清楚才好。”

谢千骏道:“这……若是我当真九死一生,那么,我自然会对小玉讲明我非去不可之因的。”

那女子仍然默默不语,谢千骏又道:“到时,向小玉见我没有事,定然也会气消的。”

那女子冷笑了几声,道:“那你可将事情看得太容易了,你要我指点你离去的办法,就必须依我一件事,否则我便什么也不会说的。”

谢千骏忙道:“姑娘请说,我无不依从吩咐。”

那女子道:“你若是死在西角大宅之中,我自然无话可说,但是如果你竟然生还,那么,必然还会和向小玉见面,你千万千万不可说,你在答应梅姨之后又反悔,是和我有关连的!”

那女子说得十分郑重,谢千骏也正色道:“我记得了。”

那女子一抖手,突然自她黑纱飘拂的衣袖之中,抖出了一方丝帕来,那一方丝帕,也是黑色的,但是在黑丝之上,却绣着一株白色的梅花,那株梅花,只有寥寥几朵,可是却绣得极其精美!

那女子扬了扬丝帕,道:“这方丝帕,你带在身边,到了西角大宅之中,到了真正危急之际取出来,或者可以救你一次,记着,若不是真正危急之时,千万不可取出来,记得了么?”

谢千骏接了过来,那丝帕分明是女子之物,而且,上面还有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十分恰人,看来就像是眼前这个女子的物事。

谢千骏望了那丝帕,又望了望那女子,那女子像是已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道:“那是我母亲的遗物,你不必再多疑惑了,我不会骗你的,你只消谨记得我的话,那就行了。”

谢千骏的心中,仍是充满了疑惑,他不知道那女子的母亲是什么人,何以她母亲的一方丝帕,可以在西角大宅之中,救自己的性命!

但是谢千骏的心中,却也知道那女子是绝不会害自己的,她对自己是一番好意!

谢千骏忙郑而重之地将那方丝帕放在怀中,那女子推开了门,道:“你来,我指给你看。”

谢千骏连忙来到那女子的身边,他还是第一次和那女子站得如此之近,只觉得那女子的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幽香,正和那方丝帕上的香味一样,令得人心旷神怡,十分舒服。

由此可知,那方丝帕,虽然是她母亲的,但丝帕上有那股香味,却是由于久经她收藏之故!

谢千骏想到这里,当真忍不住想揭开对方头上的黑纱,来看上一看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但是,那女子却已退开了一步,向前一指,低声道:“你由这里向前去,看到有黄色的柱子,便向左转,切记不可犹豫不前,来到尽头,是一堵高墙,我已备了一匹快马在墙外了!”

谢千骏听得那女子为自己准备得如此周到,心中更是感激,忙道:“真是感激不尽。”

那女子道:“上了马之后如何,你可知道了么?”

谢千骏道:“我自然是快马加鞭,到府谷县去!”

那女子道:“是啊,你去,可是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么?你是朝南走,还是向北去?”

谢千骏道:“这个……这个……我如今在什么地方?”

那女子道:“你离洛阳之后,三日三夜,昏睡不醒,向小玉日夜赶路,你现在是在洛阳西面四百畲里,汾水之旁的阳曲县了,你要到陕甘道去,倒近了不少,记得向北去,走官道就行了。”

谢千骏拱手道:“姑娘,我若能生还,定然不忘大德。”

那女子却苦笑了一下,道:“我倒希望你能生还的话,将我忘得一干二净,还好得多哩!”

谢千骏还想再问时,那女子已催道:“去,去,快去,再要耽搁下去,只怕没有机会了!”

谢千骏的心中,陡地一凛,立时道:“是!”身形向外,疾掠了开去,转眼之间,便掠出了两三丈,在月色之下,果然看到有一根柱子,隐隐泛着黄色,他连忙依言,向左转过去。

他一转过去之后,再回头看去,已经看不见那女子了,他略停了一停,心中对那女子,着实感激,遗憾的是连她的姓名也未及问上一问。

他一停之下,又向前掠了出去,这时,他是掠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之中,走廊的一边是栏杆,另一边,全是一具具的棺木,极其恐怖。

他自己掠得快,是以总感到有一股凉嗖嗖的阴风,在围着他打转一样,令得他毛发直竖!

他勉力镇定心神,总算一见到那黄色的柱子,便立时在转,不到一盏茶时,已然转了七八个柱,突然之间,在他转过了一条黄色的柱子之后,只见前面,直挺挺地站定了两个人儿!

天色十分黑,走廊中也根本没有灯,谢千骏根本看不清那两个是什么人,只是看到黑暗之中有两个人站着,他是偷走出来的,突然看到有人,心中的吃惊程度,实在是难以形容。

刹那之间,他陡地站定,只觉得头皮发麻,背脊发凉,不知说什么才好!

而那两个人也站着一动不动,谢千骏也不知呆立了多久,还不见那两个人动弹,他才略略恢复了些神智,又向前慢慢跨出了一步。

他跨出了一步之后,只见那两个人仍然屹立不动。

他吸了一口气,又向前跨出一步,这时,那两个人已然只有三五尺远近了,而他也看清那两个实在并不是人,只是两个木俑!

一看清站在那里不动的,原来是两个木俑时,谢千骏心中的轻松,实在是难以言喻!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中立即想到自己刚才吓呆了站着不动,一定已浪费了许多时间,却要快些离开这里才好了,他一路向前去,总算没有什么阻滞,不一会儿,已到了一堵墙前。

那墙虽高,但显然是建造年代已久,墙上的大砖,有不少已然剥蚀,留下许多可供踏足之处。

而谢千骏此际功力巳然甚高,既有可供踏足之处,墙再高,也难不倒他,他迅速地攀了上去,到了墙头之上,向下面望去,心中便是一喜。

因为就在墙脚下,正有一匹马停着在嚼墙下的青草!

谢千骏一提真气,身形飘然而下,刚好落在马鞍之上,那马背上突然多了一个人,立时昂首撕叫了起来,谢千骏大吃一惊,立时在马股上用力一拍,催着那马儿向前疾奔了出去。

一口气奔出了好几里,回头望去,没有什么人追来,谢千骏才又松了一口气,刚才他急急忙忙奔出,根本慌不择路,也不辨方向。

此际,天色已然将明,天星已斜,谢千骏认定了北向,又策马驰去,只觉得开始之际,所过之处,还有些房舍,到后来,已是相当荒凉了。

又驰出了十来里,天色已渐明了,谢千骏又在小道中驰出了几里,才转到了官道之上。

那时,天色已然大明了,谢千骏向一帮客商问明了由此前去,正是直通陕甘的,这才在路边一家饭铺中,草草用了饭,又带了一包干粮上路。

他唯恐向小玉会追了上来,是以只是不断地日夜向前赶路,一连两天,堪称马不停蹄。

到了第三天头上,已然到了保德,保德和府谷,只是隔着黄河,遥遥相对,谢千骏策马来到了河边,只见河水滚滚,湍急得使人眼花!

他站在河岸上,只见一个接一个的浪花,滚滚向南,河水十分混浊,在湍急的河水上,有许多羊皮筏子,顺流而下,去势快绝异常。

想起一过河便是府谷,谢千骏的心中,十分紧张。

但是,他的心中,却一点也没有后悔之意,反倒是他想起自己差一点便为梅姨所慑,竟已答应了不再前来西角大宅,成了卑鄙小人,而觉得心寒。

这时,他望着滚滚河水,心中着实乱得可以,他又想到了向小玉,这些曰子来,他一直不愿想起向小玉来,但这时,却不能不想了!

若说他一点也不想念向小玉,那是不可能的,他只觉得和向小玉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带给他回肠荡气的回忆。而且,他也知道向小玉不让他前去西角大宅,也纯粹是为了他的好!

向小玉只是要他别去送死,因为向小玉关心他,希望他长伴身旁,而不要他去送死,只博个虚名,他实是不能因之责怪向小玉不是的。

他终于未曾听向小玉的话,这一点,他心中还觉得十分抱歉,当然他心中也更感激那个神秘的黑纱女子,是她提醒他,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可做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他望着河水,听着哗哗的水声,心中感慨万千,不由自主,长叹了几声,在心中自己问自己,向小玉现在不知是在什么地方?是在找自己,还是她早已经追过了自己,到了府谷县。

谢千骏本来是随便想想的,可是他一想到这里,他不禁陡地吃了一惊,失声道:“不好!”

在那一刹间,他突然想到自己仍是无法前去的!

因为他走了之后,向小玉第二天一早,就可以知道,向小玉在知道了他不辞而别之后,自然会勃然大怒,想把他追回来的,这便是谢千骏一路上闪闪缩缩,只敢拣些小路来走的原因。

但是,谢千骏却未曾想到,向小玉可能根本不追他!

因为向小玉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在什么地方,而且也知道他不辞而别,一定是到那地方去的!

本来,谢千骏着实为自己一路之上,未曾被向小玉追到而高兴,可是此际,他想到了这一点,却只是觉得心中一阵发凉,以向小玉的聪明而论,她一定早在西角大宅附近等他了!

那样的话,他一到,向小玉就必然可以截住他的!

谢千骏发出了一连串的苦笑,那实在是毫无疑问的事了,向小玉一定是在一知道他不告而别之后,便立时兼程赶赴府谷县去等他的了。

这或许就是他一路上未曾遇到向小玉的原因了!

谢千骏的心中自己不住地在问着自己,怎么办?怎么办呢?是不再前去么?那自然是绝无考虑余地的事,但如果继续前去的话,却又一定会遇上向小玉,那么,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谢千骏想了一回,下了马,退回到了路边上,只见一帮小贩推着独轮车,吱吱呀呀地在身边走过,谢千骏心中一动,忙扬声道:“各位且住。”

那四个小贩一起站住了脚步,将独轮车一歪,停在路面上,各自伸手抹了抹汗,一个年纪较大的,打量着谢千骏,道:“达官有什么事?”

谢千骏道:“看各位赶路匆忙,不知到何处去?”

那商贩道:“赶到前面渡头去渡河,自古黄河不夜渡,天色一黑,就没有渡船了,自然得赶急些。”

谢千骏又道:“过了河,可就是府谷县了么?”

那商贩道:“正是,达官若也是到府谷县去的,不妨和我们齐行,也好结个伴儿解闷。”

本来,出门人甚忌和生面人交谈,因为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知对方心境如何,也不会贸然要外人结伴而行的,但是谢千骏年纪甚轻,貌相英俊,谈吐不凡,令人一见便起好感,自又不同。

谢千骏忙道:“多谢这位老丈,只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要请列位帮一个忙,不知可否俯允。”

那商贩笑道:“达官有什么为难处,只管说好了。”

谢千骏道:“列位,就算我不说,列位也一定可以看得出我是学武之人,我要到府谷县去,但是我知道有一个仇人在前面等着我。”

那四个人一齐吃了一惊,齐摇手道:“达官,我们可是小本买卖,不会抡刀动枪的,这个……”

谢千骏知道他们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想,列位这些车上,不知那一车的货贱些,待我出双倍之值,向列位买了,待我扮一个过路小贩,就可以混过去了!”

那四人互望了一眼,尽皆面有喜色,可是在高兴之中,却又不觉有些担忧,谢千骏知道他们的心思,忙道:“各位放心,就算仇人认出了我,也是我的事,却和各位是全然无关的!”

那四个人又低声商议了几句,才指着一车道:“这一车,全是丝线针箍瓦盆等零星杂品,我们是一两四钱银子贩来的,若是去零卖一”谢千骏不等他们讲完,便道:“不必说了,我这里有一个一两的金链子,四位拿去了吧!”

他顺手摸出了一个金链子来,那一两重的金链子,能有多大,长龙帮虽然不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帮,但是在长龙帮的少帮主而论,一个一两重的金链子,也的确全然不算什么一回事!

但是,当时物价平贱,一两赤金,可换二十五两纹银,在这等僻偏地上的小商贩,几时会见过黄澄澄的金子来?一时间四个人都傻了。

谢千骏奇道:“咦,怎么了?你们还嫌太少么?”

那四人忙连声道:“不,不,不,哎呀,这可是天上掉下一个财神来了,四车货你全要了吧!”

谢千骏早已下了马,这时,他指着那一车道:“我只要这一车就行了,这匹马我也不要了。”

那四人中的一个,接过了金链子,千恩万谢,谢千骏只觉得心中好笑,他推过了车子,道:“你们明日过河,不可与人提起这件事来!”

那四人又答应着,谢千骏已推着车子,向前快步走了出去,他心中暗忖,这样一来,自己至少容易接近西角大宅了,只怕向小玉再聪明,也想不到他会扮成一个小商贩而前去的!

谢千骏一面向前走着,一面心中却感到十分矛盾,因为他的心中,实在是想和向小玉见面的,可是他却又不得不挖空心思去避开她!

等他赶到了两三里外的渡口之际,夕阳巳然西下,天色也有点蒙蒙昽昽了,那乃是今天的最后一渡,他上了大木船之后不多久,便听得船家吆喝着,用竹篙将船用力地撑了开去。

船一离了岸,便急速地顺水流了下去,但好在两岸之间,均有绳索相连,将渡船慢慢地扯了过去。

等到船到对岸时,已经是暮色四合时分了,过渡的人都急急上岸,希望快些赶到府谷县的县城之中,好去休息,谢千骏也挤在人群之中。

但是一上了岸,便看到四匹黑马,上面骑着四个黑衣人,其时天色已黑,那四个黑衣人的手中,各提着一盏灯笼,人家灯笼,总是用白纸糊的,可是那四盏灯笼,却是用黑纸糊的!

用黑纸来糊灯笼,这件事实在可以说是邪门之极的,但那些黑纸却十分薄,还有光芒可以透出。

谢千骏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便为之陡地动了一下。

但是这时,他是扮成了一个小商贩的,自然不能多事,他只是向那四个黑衣人望了一眼,也未曾望清四人,便立时低着头向前疾行。

他走出了几步,已听得马上那四个黑衣人齐声道:“来人当中,可有谢少帮主在内么?”

谢千骏突如其来,听得那四个黑衣人这样一问,心中的吃惊,实是难以形容,身子陡地一震,独轮车猛地向前撞出了一大步去。

而在他的前面,恰好是一个汉子,挑着一担菜蔬,独轮车直撞了上去,撞得那人打了一个跌,挑中的瓜菜,流了一地,那人大怒,立时转过身来,揪住了谢千骏的胸口,骂道:“你瞎了眼么?”

谢千骏心中,不禁叫苦连天!

那人抓住了他的胸口,他要挣脱,那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是,他如果一出力,那必然现出他是个会武之人来,而他又不知道那四个黑衣人是什么路数,看来,他们四人是专在这里等他的!

那么,他们四人是不是向小玉派来的人呢?

不论怎样,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自己是万万不宜被那四个如此诡异的黑衣人知道自己就是他们高声嚷叫着要找的那个谢少帮主的。

是以他忙央告着道:“大叔,我赔你就是,赔就是!”

那汉子仍然揪住了谢千骏的衣服不放,道:“赔?我谅你赔不起这一担菜瓜,全是给县太爷送去的,新鲜摘下的豆顶儿,你赔?”

谢千骏道:“是,是,我说了赔,自然不会赖。”

他们两人理论着,有好多人已围在一旁看热闹,也有人劝着那大汉,不必太以认真了。

正在众口啰嗦间,忽然所有的人一齐静了下来。

谢千骏心中奇怪,连忙转头看去,却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那四个黑衣人已有两个下了马,提着黑灯笼,正大踏步向前走来!

而众人突然静了下来,也显然是因为他们走向前来之故,看来这些当地人,是知道那四个人的来历的,而且十分害怕这四个人!

因为那两人一向前来,那揪住了谢千骏胸前衣服的人也不再嚷嚷,而且还松开了手。

那两个人一走到了近前,一齐举起灯笼,向谢千骏的面上照来,灯笼发出的光芒并不甚强,而且那种黑暗的光芒,令得谢千骏的脸上映起了一种十分之难看的灰色来,十分骇人。

这时,谢千骏真是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狼狈尴尬到了极点,倒正像是闯了祸的人。

那两人照了一照,便放下了灯笼,道:“你一口河南口音,是从河南来的了,是不是?”

谢千骏的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自己自小在洛阳长大,这一口河南口音,是想赖也赖不掉的,若是抵赖的话,反倒叫对方心中起疑了。

是以他忙道:“是,小可是河南洛阳人氏,家叔一直在陕甘道上做些小买卖,是他病了,是以才托人带信,要我来替他一次的,初次出门……”

谢千骏临时编了一些话,唠唠叨叨地说着,那两个黑衣人不耐烦起来,打断了他话头,道:“你从洛阳来,可知洛阳有个长龙帮么?”

谢千骏竭力沉住了气,道:“有,那是洛阳大帮。”

那两人又道:“长龙帮的谢少帮主,你可知道么?”

谢千骏道:“咱倒是听说过,但小可只是穷苦人家,自然难以识得上谢少帮主这样的人物。”

那两个黑衣人笑道:“你口齿倒是伶俐得很啊?”

谢千骏一惊,忙道:“两位大叔过奖了,我……我……”

那两个黑衣人道:“你放心!”他们向那大汉一拍,道:“这位小哥自洛阳来,你可知么?”

那大汉像是十分忌惮,道:“知……可是他撞翻了……”

那两个黑衣人道:“我们庄主,正在等自河南洛阳来的谢少帮主,这位小哥也自洛阳来,冲着我们的面子,你自己将东西捡起来算了!”

那汉子十分尴尬,但又不敢不答应,僵立在那里过了半晌,笑道:“这是给县太爷送去一”那两个黑衣人怒道:“你废话什么?别人怕县太爷,我们是什么人,你不睁大狗眼看看,也怕么?”

那汉子不敢再说什么,俯身捡起了跌在地上的瓜菜,挑着担子走了,谢千骏的心中,十分奇怪,因为从如今这情形看来,那四个黑衣人,分明是什么武林豪客手下的人物,是在此等自己的。

但是自己却又并不认识他们,那究竟是何原故?

谢千骏强忍着心头的好奇,向两个黑衣人道了谢,才又继续推着车子,向前走了开去。

在那两个黑衣人的口中,他巳经知道要见自己的,并不是向小玉,而是一“个什么”庄主。

是以他刚才几乎忍不住要问那两个黑衣人,讲出他的身分来了。但是他终于还是忍住了不出声,此时,他向前走着,自有人走过来和他讲话。

谢千骏搭讪着问道:“刚才那两位大叔,不知是什么地方的,替我解了围,着实感激不尽。”

旁边有人笑道:“小哥,你敢情真是第一遭出门,他们是黑白庄黑庄主的手下庄丁!”

谢千骏了一呆,道:“你是说……黑白庄?”

那人道:“是啊,长城下黑白庄,一位黑庄主,一位白庄主,两人全是武功绝顶的高人,行侠仗义,谁不知道啊,常出门的人都知道。”

谢千骏漫口应了一声,其实,要提起黑白庄来,他要比那个人明白得多,黑白二雄是北道上出了名的高手,两人的武功,十分奇特,一个姓白,另一个自称姓黑,两人所学的武功路子截然不同,但是却可以配合得天衣无缝!

提起黑白双雄,武林中绝少人不知道的,声名绝不在风扫落叶邱天河六大髙手之下!

谢千骏已然知道了那四个黑衣人的来历,但是他心头的疑惑,却仍然存在,因为,他久闻黑白双雄之名,但是却从来也未曾见过两人!

而且他知道,这黑白双雄,和长龙帮也没有什么来往,他的父母,也只闻其名,不识其人。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派人守在渡口处等自己呢?

而且,他们又是如何知道自己要到这里来的呢?

谢千骏的心中,十分疑惑,他也知道,这些问题一时之间也难以弄得明白,还是别理的好。

是以他只是低头疾行,等到他来到了城门外之际,天色巳黑了下来,进了县城,万家灯火,虽然说是县城,但是繁华热闹,比起洛阳这样的大城来,却是不知差了多少。

谢千骏顺着大街走着,他是从东门入城的,他心想,自己是要到西角大宅去,还是先到城西去的好,是以他径奔城西,那县城也没有多大,不一会儿,他已推着车子,来到了西大街了。

他找了一家旅店,要了一间小小的房间,略为安顿了一下,便来到了客店的大堂之上。

客店的大堂中聚着不少人,有的在高谈阔论,有的在闷头进食,谢千骇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自有店小二过来招呼,谢千骏为了掩饰身分,便只要了一些简陋粗糙的食物。

他坐了不多久,食物便已端了上来,谢千骏一面吃着,一面心中想,那西角大宅被形容得如此恐怖,晚上一定是没有人接近它的了。是以,自己若是今晚就前去,还不如明日推着车子前去,佯作经过,才不为人注意些。但明日,总也还得乔装改扮一番,不致被向小玉一看便认出来才好,唉,这县城如此荒僻,却不知自己父母,何以会来到这里的呢?

谢千骏想起自己父母之死,更是心如刀割,食不下咽,正想就此回房中去休息时,忽然听得好几个人齐声道:“盛老爹,你今晚倒闲着!”

接着,便是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是啊,没事走来和各位朋友喝几杯,在这里的朋友今晚只管喝,不论识与不识,酒钱我老汉代付了!”

谢千骏听得那苍老的声音,也不十分像是本地口音,可是听那么多人招呼他,又分明是本地人全都认识他的,是以抬头向之望了一眼。

只见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土布衣服的老头儿,风霜满面,老态龙钟,看不出什么出奇之处来,只不过他眉心之上,三粒红痣,却十分惹眼。

人人都管他叫“盛老爹”,他自然是姓盛了,只见他频频向人抱拳,叫人喝酒,看来全是他的熟人,他向店堂中转了一转,也经过了谢千骏所坐的那个角落,只见他略停了一停。

然后,只见他也向谢千骏拱了拱手,道:“这位小哥,放量喝酒,酒钱全算是我的了!”

谢千骏含糊应了一声,道:“多谢。”

盛老爹本来已然走了开去的,可是一听得谢千骏这“多谢”两字,他却突然站住,转过了身来,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谢千骏,半晌不语。

谢千骏只觉得对方的眼神,十分锐利,绝不像是小地方的人,他给对方望得十分不自在,正想说话间,已听得盛老爹道:“贵处洛阳,好地方啊!”谢千骏听了,心中不禁苦笑,心忖自己原是初次出远门,真想不到,乡音难改,来到了异乡客地,便处处都受人注目,难以掩饰身分。

他勉强一笑,道:“是,小可是从洛阳前来的。”

盛老爹一笑,道:“小哥,请恕老汉多嘴,小哥千里迢迢,自洛阳前来,却是为了做什么?”

谢千骏道:“小可做些小买卖,贩些零碎杂物!”

盛老爹点着头,道:“噢,不远千里,做些零碎杂物的小物的小买卖,这倒也着实辛苦得很啊!”

听得他那样说法,分明是他根本不信谢千骏之言,而且颇有讥讽之意在,但是谢千骏却不想再说下去,因为越是说下去,便越是多露马脚,是以谢千骏含糊应了一声,便又低头去吃东西。

可是盛老爹却仍然不肯走,又道:“小哥,前几个月,也有几位,自洛阳来的,可是^”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谢千骏的心中一震,手中的筷子,也几乎跌了下来,谢千骏还没有答话,便听得有人道:“盛老爹,你说的那几个人,可是三个死在你铺中,另两个却死在西角大宅之前的么?”

那人大声一问,店堂中所有的人声,全静了下来。

而谢千骏这时心中震动,也到了极点,他的手簌簌地抖着,他自知自己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是以连忙偏过头去,不让人见。

只听得盛老爹叹了一声,道:“是啊,那三人死在我铺子中,地保日曰前来,烦了一个来月!”

人丛中又有人问道:“盛老爹,听说那三个人,是和西角大宅中那老聋子打了一个照面之后,立时脸色转青,死于非命的,是不是?”

盛老爹又叹了一声,道:“是,当时情形确然如此。”

有人问道:"那老聋子只上你铺中来么?那三人死后,他还来不来?他……

可是鬼么?"

盛老爹苦笑道:“他自然不是鬼,他每隔几天,总得出来一次,可是人家都拿他当鬼,他一出来,我就得准备上铺,别再做买卖了!”

盛老爹在和众人讲话之际,是背对着谢千骏的,这令得谢千骏松了一口气,只当他讲完了话,就会离去的。而谢千骏对于他们讲的话,也十分在意,正全神贯注地在倾听着他们的对答。

因为谢千骏知道他们虽然是将之当闲话在讲的,但是他们所讲的一切,对他来说,却有极大的关系,而且那些事还全是他父母死前之事!

听到此际,他至少已经知道,在西角大宅之中,有一个人,是叫着“老聋子”,每隔几天,就要到这盛老爹的铺中,去买些东西的。

如此看来,那盛老爹的铺子,离西角大宅很近的了。

谢千骏思潮起伏地在想着,只听得接着又有人问道:“盛老爹,还有两人是怎么死的?”

盛老爹道:“那我可是不怎么清楚了,好像是一”谢千骏听到这里,更是用心,因为那“还有两人”,就是他的父母了!

可是就在此际,他却听得桌面之上,传来了一阵沙沙声音。

谢千骏连忙低头看时,只见盛老爹正背对着他,但是,他的手指却在桌子上划着字!

那客店中的桌子,十分残旧,满是油腻,巳然发黑,盛老爹的手指划过处,却现出洁白的白木来!

谢千骏一见这等情形,心中更是吃惊到了极点!

因为,若不是这盛老爹的内功,匕有了极深的造诣,怎能手指随便划着,便能将木头刮去一、层。

他立时定睛看去,看对方在桌上划些什么字,怎知他不看犹可,一看之下,更几乎忍不住失声惊呼了出来,他一看先看到了“谢少帮主”四字!接着,盛老爹逄指如飞,又在桌上划出了十二个字来:请在阁下房中候我,千万勿误!

只见他手掌在桌面上一抹,那两句话巳被抹去,桌上只留下了一片白色,像是被用刀大力刮过一样,而盛老爹也向外走了开去。

在刹那间,谢千骏真是整个人都为之呆住了!因为他的身分,已然被人家认了出来!而对方是什么人,他却全然不知!他实是不知道自己是该听对方吩咐呢,还是立即设法离去!

他想了并没有多久,缓缓地站起身来,决定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去等待盛老爹,他仍然没有知道盛老爹是何等样人,但是他却知道,盛老爹对他,至少不会有什么恶意,不会加害于他的!

因为他刚才虽然未曾想到盛老爹是身怀绝顶武功之人,在那样情形下,盛老爹要害他,可以说易如反掌!

而盛老爹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既然不曾出手,那么,也就不怕依他之言,在房中相候了!

他站了一会儿,又慢慢走了开去,谁也不曾留意他,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才一点着了那盏油灯,便听得门外,响起了两下剥凿之声。

如果不是那敲门声来得如此之快,谢千骏或者还会想一想,是不是真在房中等待对方前来。

可是此际,谢千骏却是连考虑的余地也没有了!

谢千骏一听得敲门声,立时转过身来,道:“请进。”

门立时被推开,那盛老爹闪身而进,又立即将门关上,还不等谢千骏说什么,他便对谢千骏拱了拱手,道:“谢少帮主,你视死如归,智勇双全,仁侠可风,当真令人钦佩之极!”

恭维奉承的话,本来是人人爱听的,可是谢千骏听得对方一进房门,便说了如此一大串,只是苦笑,却是一点也没有什么高兴之感!

他一面苦笑着,一面问道:“阁下是一”

他不知对方是什么人,而对方的武功既然有极高的造诣,那么,所谓“盛老爹”也者必然是假托之名,他先问对方来历,自是顺理成章。

可是对方却并不回答,只是望着他,道:“谢少帮主,本来,小玉姑娘说,一见到你^”

谢千骏一听得“小玉姑娘说”五字,耳际“轰”的一声响,以下的话,竟未曾听清楚。

他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坐在一张凳子上,道:“你,你……是小玉姑娘叫你来找我的么?”

盛老爹点着头,道:“是的,小玉姑娘说,你这几天,一定会到,叫我一见到你,便立时捉你去见她的,她脾气好凶,吩咐了好多人!”

谢千骏苦笑道:“黑白双雄差人找我,也是她吩咐么?”

盛老爹一呆,道:“那我倒不知道了,小玉姑娘虽然这样吩咐我,但是我却……唉,谢少帮主,你真是英勇非凡,令人敬佩,是以我^”

谢千骏道:“若是不带我去见小玉,你会有大祸临头的话,那么,还是请你带我去的好。”

盛老爹轻叹了一声,道:“谢老弟,你可能还不知小玉姑娘的脾气,你一定得罪了她,可是?”

谢千骏摇头道:“我也没有得罪她,只不过她叫我不要去西角大宅,我却一定要去而已!”

盛老爹望了他一会儿,道:“你是受那六人所托而来的,那是雨叟、风扫落叶等六人,是不是?老弟你上了他们的当了,他们是找你做他们的替死鬼,若是你不醒悟,不是智者所为!”

谢千骏叹了一声道:“阁下有所不知,那……那原是我自己情愿的,我受了他们的好处。”

盛老爹还在沉吟间,忽然听得窗外,传来了一下冷笑声,接着,便是向小玉的声音,传了过来,道:“霍先生,你好啊,吃里扒外么?”

向小玉的声音一传了过来,谢千骏和盛老爹两人都大吃了一惊,接着,窗子已被推开!

谢千骏和盛老爹两人一吃惊之下,已立时循声望去,恰好他们一转过了头去,便看到窗子被推了开来,向小玉巳然站在窗前,满面怒容!

这时,谢千骏心中吃惊,自然可想而知,但是盛老爹似乎比他更惊,只见他脸色青白,双手乱摇,道:“小玉姑娘,你……不能那样说!”

向小玉“哼”的一声,身形一起一落,已然进了房,道:“还不是么?我吩咐你什么来着?”

盛老爹苦笑着,道:“我……自然记得,你说一见到了他,便立时擒他来见你的,可是……可是我看他着实是条好汉,不想令他太难堪,是以想先劝他一劝,然后再和他一齐来见你的。”

向小玉又冷笑一声,但显然是盛老爹的话,已令她感到满意了,是以她不再望向盛老爹,却以冰冷的眼光,向谢千骏的脸上扫了过来。

谢千骏一看到了向小玉,心中便已然叫苦不迭!

因为他千方百计,扮小贩,赶夜路,为的就是要不让向小玉发觉他的行踪,可是却还是逃不过去!

这时,当向小玉向他望来之际,他更是遍体生寒。

向小玉望着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是冷峻,她本来是一位十分可爱的少女,但是在盛怒之下,看来却是令人不寒而凛,不愿亲近。

谢千骏有点受不住她那样的眼光,而且,那种难堪的沉默,也使人有难以忍受之感,是以他先干笑了几声,打破了沉默,叫道:“向姑娘!”

向小玉“嘿”的一声冷笑,道:“哼,真难得你,谢少帮主居然还记得我是姓什么?”

谢千骏更觉得尴尬,他心知这次再见到向小玉,一定十分难以过关,但如果向小玉全然不责怪他的话,他可能更会觉得自咎,而如今向小玉却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来,那实是令人反感。

他吸了一口气,镇定心神,道:“我自然是记得的。”

向小玉冷冷地道:“在梅姨那里,你何以不告而别?”

谢千骏道:“我……我……”

他实在是十分难以解释,因为他答应过那神秘女子,绝不泄露自己离去与她有关,而他又没有打算会遇到向小玉,临时编谎,也编不出来。

他讲话一支吾,向小玉更是大怒,厉声道:“你以为你可以逃出我的手掌去么?做梦?”

谢千骏一听,也不禁气往上冲,道:“这是什么话?”

盛老爹在一旁,忙叫道:“谢少帮主,你慢慢说!”

谢千骏知道盛老爹的意思,只怕自己得罪了向小玉,但是谢千骏却知道自己实是非得罪向小玉不可的,是以他只是挥了挥手,并不理会盛老爹的话,又道:“我难道不能自由行动么?”

这一句话,令得向小玉面色变得铁也似青,难看之极,她望定了谢千骏,骂道:“你这畜牲!”

谢千骏更抗声道:“你带我去见那梅姨,你可知道,我在那里,吃了什么样的苦头?我……我……我几乎没有死在这个梅姨手下,你将我这样折磨,以为可以令我屈服么?你也是做梦!”

向小玉冷笑道:“我不是做梦,你根本已经答应了的!”

谢千骏的面上一红,道:“是的,我曾答应过,我熬不住这样的痛,自然只好暂且答应着。”

向小玉道:“一诺千金,你难道是出尔反尔的小人?”

谢千骏道:“正因为我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是以我只要答应人家的事,一定要做到,我也定然要做到,我还是非要到西角大宅去不可。”

向小玉陡地踏前一步,手扬处,“啪”的一掌,掴在谢千骏的脸上,骂道:“你答应人,便非做到不可,答应了我,就可以反悔么?”

长龙帮在武林之中,虽然没有什么不得了的地位,但是总也独霸一方,谢千骏自幼也是养尊处优,一呼百诺,几时曾被人家掌掴过?

这时,向小玉的那一掌力道虽然不是十分大,但是谢千骏在这一刹间,心中所受的屈辱,却是无与伦比,他陡地向后退了一步,脸上也陡地红了起来,道:“你,你打我?”

向小玉一声冷笑,道:“是的,我打你,我打你不知好歹,我打你听信谗言,我打你^”

向小玉的心中,显然也十分之激动,是以她讲到后来,竟难以再讲得下去,声音也僵住了。

谢千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好,你关心我,我多谢你,但是你叫人用什么方法折磨我,你自己打我,难道我也该多谢你不成?”

向小玉想是恨极,反手一掌,“啪”的一声响,击在一张方桌之上,哗啦一声响,那张方桌立时塌了下来,只听得她道:“你别在我面前逞英雄,你真要到西角大宅去,现在就去给我看!”

谢千骏一挺胸,道:“你以为我只是说说的么?我就算明知一去就死,我还是非去不可!”

向小玉顿足道:“去,去,你现在就去,只要你有种!”

谢千骏一声冷笑,一闪身,便从窗中蹿了出去,一出窗子,足尖一点,便已掠过了围墙。

他到了客厅之外,心境反倒平静了下来。本来,他只是怕遇到向小玉,怕遇到向小玉之后,不知如何应付她才好,但如今已然见到过向小玉了,他反倒不再怕了,他大踏步向前走着。

天色十分黑暗,他向前走着,走向那神秘莫测的西角大宅,心中自然不免十分之紧张。

但是他本来就决定要到西角大宅去的,这时更是下定了决心要去,倒是绝对没有退缩之心。

他走出了半里许,已然走到街尽头了,向前望去,一片漆黑,也不知西角大宅在什么地方,谢千骏略停了一停,也就在这时,他听得身后有人叫道:“谢少帮主,请止步,我有话说。”

谢千骏一听是盛老爹的声音,便立时站定了身子。

他刚一站定,只见身形一闪,盛老爹便已来到了他的身边,沉声道:“谢少帮主,你可知我是谁?”

谢千骏一怔,道:“自阁下身手来看,自然也是武林中人了,却不知如何称呼?尚祈告知。”

谢千骏对盛老爹的印象很好,是以也想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盛老爹叹了一声,道:“我在武林中也薄有微名,姓霍,行三,是西川一”他话还未曾讲完,谢千骏便吃了一惊,道:“原来是西川隐侠,霍三先生,当真想不到!”

西川隐侠霍三先生,剑法精奇,武功极高,居然会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开了一家杂货铺,那的确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一件奇怪之事!

只听得霍三先生道:“不但你想不到,我自己也想不到会在这里,一住就住了那么多年!”

谢千骏道:“那么霍三侠何以住在此处不走啊?”

霍三先生苦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十分之苦涩,显然是他的心中,有着说不出来的苦楚,只听得他道:“老弟,我是身不由己啊!”

谢千骏一怔,道:“你是说,被迫住在此处的么?”

霍三先生对这个问题,却避而不答,只是问道:“你知我贱名,对我武功,也略知一二?”

谢千骏道:“自然,霍三先生你剑法精奇,是天下七大剑手之一,谁人不知?这还用说么?”

霍三先生点了点头,面上的神情,十分感慨,他又突然问了谢千骏一个十分奇特的问题,道:“你在白马寺习艺之后,武功大进,但是你自己想想,可能达到我所有武功的程度么?”

谢千骏想了一想,道:“这……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霍三先生叹道:“这就是了,像我那样,尚且要忍气吞声,怎样,依我之见,你去向向姑娘道个不是,再也别提起前往西角大宅之事一”霍三先生的话还未曾讲完,谢千骏便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头,道:“霍三侠,我明白了!”

霍三先生呆了一呆,道:“你明白了?明白了什么?”

谢千骏苦笑道:“你还是在劝我别到西角大宅去!”

霍三先生也不转弯抹角,立时承认道:“正是,眼看你年纪轻轻,要去送死,而且还是上了人家的当,要去做人家的替死鬼,我怎能不劝你?你难道一点也不肯接受人家的好意么?”

谢千骏摇头道:“霍三侠,你那样讲,却是错了,你们或者是不想我去死,但是可曾想到,我如果不去,便成了轻信寡诺,贪生怕死的小人了么?要我做卑鄙小人,这便是你们的好意!”

谢千骏的那一番话,自然讲得十分之重,天色虽然黑暗,他也可以看到霍三先生的面上,一阵红,一阵青,面上的神色极为难看。

过了好半晌,才听得霍三先生长叹了一声,道:“骂得好,小兄弟,你骂得实在太好了!”

谢千骏一怔,道:“霍三侠,我……哪里曾骂人来?”

霍三先生苦笑道:“你轻信寡诺,贪生怕死这八个字,字字都在骂我,当真骂得好!”

他讲那句话时的语音,显得苦涩之极,令人听了,只觉得十分之不舒服,一个人若不是心中苦痛到了极点,是绝不会用这种声调讲话的。

他的话,倒令得谢千骏十分不好意思,忙道:“霍三侠,我只是在说我自己,你别多心。”

霍三先生只是嘿嘿嘿地苦笑着,慢慢转过身,向外走了开去,谢千骏忙叫道:“霍三侠,我还有一事要请教,请暂停尊步,不知可否?”

霍三先生站定了身子,谢千骏道:“我到那西角大宅中去,究竟可有一丝生机,还是一”

他下面的话,也未曾问下去,便住口等对方回答。

心。:霍三先生也呆了半晌,在那半晌之中,四周围静到了极点,只有几下夜枭的怪鸣之声,在漆也似浓的黑暗中传了过来,听了令人心悸。

足足过了半盏茶时,才听得自霍三先生的口中,一字一顿,挣出四个字来,道:“有死无生!”

谢千骏也早料到霍三先生会有那样回答的了,而是他未曾听到之际,反觉忐忑不安,听到之后,心向下一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真是那样,那也无可奈何,我只好去领死了!”

他一个转身,大踏步向黑暗之中,走了出去。

他的步伐,十分坚定,一步又一步地向前踏着,绝没有退缩畏惧迟疑之意,霍三先生也转过身来,呆呆地望定了向前走出的谢千骏的背影。

天色极黑,谢千骏只不过走出了五六步,霍三先生便看不见他了,但是还可以听到步声。

过了不多久,谢千骏可能已走出了三五十步,变得连脚步声也听不到了,霍三先生仍然呆呆地站着。

就在这时,只见向小玉卷起了一阵轻风,掠到了他身边,道:“怎么?还是不听么?”

霍三先生却是心神不属,答非所问,道:“向姑娘,我若是当年,也和谢千骏一样,视死如归,那么,我如今,是什么情形了?”

向小玉陆地一呆,随即大怒,道:“那么,你早就死了,皮腐了,肉烂了,你只是一堆枯骨!”

霍三先生苦笑了起来,道:“向姑娘你说得对。”

向小玉一声冷笑,道:“那你还这样问我做什么?”

霍三先生道:“我是在想,我如今活着,皮不烂,肉不腐,但是我活着,与一堆枯骨何异?如果我已死了,如果我当年视死如归”向小玉尖声道:“你要死,那还不容易么?现在也可以死,何必去羡慕谢千骏?却不去求死?”

霍三先生转过身,慢慢向前走去,一面走,一面道:“向姑娘,我不是羡慕谢千骏有求死的机会,而是羡慕他有不怕死的勇气,而我,却没有这种勇气,当年没有,现在也没有!”

向小玉冷笑道:“那你就别说话了,他可是去了?”

霍三先生道:“是的,他去了,向姑娘,世事往往有违人愿,他一心去求死,只怕反倒可以九死一生,向姑娘,你可得小心些才好。”

向小玉喝道:“放屁,我需要小心些什么,你说!”

西川隐侠霍三先生,乃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而向小玉只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像向小玉那样,对霍三先生肆意呼喝,在不明情由的人看来,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但是霍三先生却像是淡然习惯于此了一样,他也并不发怒,只是道:“我是说,他有这样的勇气,这样的毅力,若是他知道了他父母^”

霍三先生才讲到这里,向小玉一声娇叱,身形便巳疾然拔起,她拔起的势子,十分之快,一闪间,便已在霍三先生的头顶之上掠过。

她一掠过了霍三先生,立时身形下沉,双足还未点地,便手起一掌,掴在霍三先生的脸上!同时听得她喝道:“住口,你敢再说?”

她那一掌,来得十分突然,饶得霍三先生这样身手的人,都未曾逃得过去。但是,向小玉在掴了霍三先生一掌,缩回手来之际,霍三先生一伸手,却已将她的右手脉门紧紧扣住!

向小玉吃了一惊,尖声道:“你,你待要怎样?”

霍三先生在抓住了向小玉手腕的那一刹间,双目之中,精光四射,是以连向小玉看了,也大是吃惊,但是他双目之中的那种精光,转眼之间,便已敛去,只听得他苦笑道:“我不想怎样,我如果想怎样的话,早就怎样了,我真的不想怎样!”

他讲到后来,倒反而在向向小玉乞怜一样了!

向小玉松了一口气,道:“那你……将我的手放开!”

霍三先生道:“可是,向姑娘,你以后……可别再打我了,你要知道,就算我再贪生怕死,但是人急悬梁,拼着一身剐,也什么不怕了。”

他说着,已松开了手,向小玉连忙向后退出了两步,脸上还大有惊怖之色,道:"你好……,’

霍三先生伏着头,自顾自向前走了开去,向小玉恨恨地一顿足,向西奔了出去,迅即隐没在黑暗中了。

谢千骏向前走着,脚步越走越急,可是向前看去,却只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是从西大街走出来的,他知道向前走去,一定可以走到西角大宅的,但是何以黑暗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向则看去,像是无底深渊一^样呢?

在走出了半里许之后,谢千骏不由自主,停了一停。

他这时停了下来,绝不是心中有所畏惧,而是想弄清楚,自己再向前走去,是不是可以走到自己所要去的那座神秘已极的西角大宅!

他停了下来之后,只觉得空气又湿又重,显然是已然浓雾迷漫了,天色本就黑暗,再加上浓雾,简直什么也看不清,真正伸手不见五指了。

谢千骏从来也未曾到过这里,他本来还可以脚高脚底地向前走着,但此际什么也看不到,他又不能想象前面无边无涯的黑暗之中,蕴藏着一些什么,他在停了下来之后,再难开步了。

他停了好一会儿,才取出火折子来,用力一抖,抖着了火折子,火光闪了一闪,火折子燃烧了起来。

但是火折子发出的光芒,却也只是昏黄色的一团,除了可以照映他自己之外,根本看不清别的,但有了光亮,谢千骏的胆子便壮了些。

他向前又跨出了十来步,火折子眼看就要烧尽了,他正想在地上拾些枯支,将之燃亮,可以用来照明,可是就在此际,他突然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自远而近,迅速地传了过来。

一听得有脚步声,谢千骏便陡地为之一呆,一时自不知是高兴好,还是害怕好,在这样情形下,如果有人前来作伴,那自然再好也没有了。

但如果来的是敌人呢?那又如何去防御敌人的侵犯?

谢千骏连忙站定了身子,而也就在此际,突然,那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停止了,谢千骏还未及发问间,“呼”的一股劲气,已袭了过来。

那一股劲风一到,本来便已快燃尽的火折子,立时熄灭,眼前又变成了一片无边的黑暗。

谢千骏心中的吃惊,实在是难以形容,他失声道:“你……你是什么人?你为何熄了我的火折子?”

他一问,便听得就在他身前的不远处,一个十分噺哑的声音道:“你可是要到西角大宅去么?”

在火折子刚一被那股劲风吹熄之际,谢千骏的心中,实在是害怕之极,但是,他在一听得那句话之后,他的心中,反倒立时平静了下来。

那句话的声音十分沙哑,哑得诡异之极,但是谢千骏却不再感到刚才那样的害怕了。那是因为他想到,自己正要到那西角大宅去的。

到西角大宅去,明知有极度的凶险,自己仍然要去,那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了!如果在路上就先害怕了起来,那什么时候才怕得完?

他这样一想,恐惧之感立消,坦然道:“正是。”

那嘶哑之极的声音道:“那么,你请跟我来,我来帮你到西角大宅去,你可别走失了,跟着我。”

谢千骏忙道:“阁下是谁,可是从西角大宅来的?”

那嘶哑的声音,对谢千骏那样问他,表示十分不满,道:“我叫你跟着我,却不叫你问我!”

谢千骏一笑,道:“阁下不必见怪,你在黑暗之中,突然现身,现在我又看不清你是谁,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问上一问,倒也不算什么。”

那嘶哑的声音也是一笑,道:“你说得对,西角大宅凶险万分,是出了名的,你倒不怕啊!”

谢千骏道:“我是一定要去的,怕要去,不怕也要去,那么怕又有何用,不如坦然置之了!”

那嘶哑的声音道:“世人像你那样想得开的不多啊!”

谢千骏道:“阁下仍然未曾回答我,阁下究竟是谁?”

那嘶哑的声音并不回答,但是那种细碎的脚步声,却又传了开去,谢千骏连忙循着脚步声,跟了上去,道:“别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

那细碎的脚步声向外移开去的势子,本来确然十分之快,但谢千骏一出声,脚步声便慢了下来。

谢千骏虽然看不到在自己前面的是什么人,但是跟着那脚步声向前走去,倒也并无困难。

约莫又走出了里许,只觉出凉风嗖嗖,浓雾也被驱散了不少,而天上的密云,也被风吹散。

虽然并没有什么月色,但是就着星月微光,也可以依稀看到眼前的情景了,只见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形十分伛偻的老人。

谢千骏当然只能见到那人的背影,但也可想而知,那是一个老者。

谢千骏又打量四周围的情形,只见所经过之处,实在是荒凉之极,本来这里可能是有些住屋的,但大都已然倒塌了,根本无人居住。

向前看去,只见前面,黑压压地,像是一片林子,也看不出那西角大宅,究竟是在何处。

谢千骏又忍不住问道:“敢问阁下,可快到了么?”

前面那身形伛偻的老者,一听得谢千骏开口,便立时停了下来,谢千骏正在跟着他急步行走的,未曾料到对方会在突然之间停了下来。

是以,在那老者一停之后,谢千骏又踏前两步,已来到了近前,而那老者也转过了身来。

那老者的身子弯得像是一个驼背一样,一转过身,他便抬起头来,恰好和谢千骏打了一个照面。

谢千骏一看到对方那张脸,便陡地为之一呆!

那张脸,在别人看来,可能没有什么特别出奇之处,只觉得满面皱纹,那人实在已老得可怜而已,但是看在谢千骏的眼中,却大不相同,谢千骏一眼便看到,那人额上,有一搭红记。

那一搭红记,虽然已经因为额上层层的皱纹,已然没有那么明显了,但是仍然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那红记浑圆鲜红,显得十分夺目。

而谢千骏一看到那老者额上的那一搭红记,心头便突然一震的原因,是因为在那一刹之间,他突然想起,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好像是有一个极厉害、极凶残的魔头,就是这样子的。

但是谢千骏究竟不是有着十分阅历的人,他对于江湖上一切事,知道得也不算少,但却全是听人讲的,其印象当然不是自己亲身经历那样深刻,是以他一时间想不起对方的身分来。

然而,他却已觉得对方一定不是平易相与之人,是以他不由自主,吃了一惊,还立时问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可望见告么?”

那老者笑了起来,他在笑的时候,面上所有的皱纹,堆在一起,看来像是他整张面皮,随时可以掉下来一样,再加上他那种嘶哑的笑声,听来诡异之极,令得谢千骏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那老者一面笑,一面仍然用那种十分嘶哑的声音道:“你问我是谁?你看我究竟是谁?”

谢千骏道:“我……好像听得人家提起过尊驾……”

他一面说,一面望定了对方额上的那一搭红记,迟疑了一下,又道:“但我却想不起来了!”

那老者缓缓转过身去,道:“想不起来最好,若是想起来,不免有点小麻烦了,现在,全府谷县人,都知道我是西角大宅中的老聋子。”

谢千骏“啊”的一声,道:“你,就是老聋子?”

老聋子点头道:“不错,老聋子就是我,你叫我老聋子,我定然不会发怒,你不必多问了。”^

谢千骏并没有再问下去,他之所以不再发问,倒绝不是为了听老聋子的话,而是他的心中乱到了极点,根本不知要问一些什么才好!

关于西角大宅中的老聋子的一切,他知道得并不多,但是也依稀听得人家讲起过一些的。

他知道,这里的本地人,都以为西角大宅是一座鬼屋,而看守这鬼屋的,只有老聋子一人!

而事实上,谢千骏自然知道,西角大宅不是鬼屋,住在西角大宅中的不是鬼,而是人!

^然而,在西角大宅中的,究竟是什么人,谢千骏却仍然一无所知,但他至少也可以知道,那是一个厉害可怕之极的怪人!因为和西角大宅有关的一些人,全都那样神通广大,本领高强!

向小玉是和西角大有关的,她年纪如此之轻,但武功巳如此之高,连风扫落叶邱天河见到了她,也是毕恭毕敬,仿佛她是一流高手。

而西川隐侠霍三先生,那样的剑术名家,竟然也会无可奈何地在这里做小买卖,自己的父母,又是陈尸在西角大宅之前,这个老聋子,非但不是聋子,而且还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这一切诡异神秘的事,加在一起,谢千骏的心中,实是一点头绪也理不出来,西角大宅中究竟有什么事在等着他,他真是一无所知!

他的心中,实在是充满了问题,可是却连自己,也不知道该问什么才好!

在他一个犹豫间,老聋子巳经又向前在走去了,谢千骏只得跟在后面,不一会儿,已经来到了那林子之中。

才一进林子,便听得前面,有人怪声怪气地问道:“他们六个人全都给你引来了么?”

那声音似男非男,女非女,听了令人只觉得有说不出来的不舒服,而且,听声音,像是讲话的人,就在前面,但向前望去,却不见有人。

老聋子也立时答道:“不是,只引来一个替死鬼!”

那怪声怪气的声音,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更是难听,听了令人作呕,谢千骏已不由自主,停了下来,只听得那声音道:“来了一个替死鬼?天下竟有这样的人?站前来我瞧一瞧!”

随着最后的一个“瞧”字,只见一条人影,箭也似疾,突然自远而近,疾投了过来!来势之快,实是难以形容,一眨眼间,便到了近前。

谢千骏只觉得劲风扑面,那人站定之后,谢千骏定睛看去,不禁大吃了一惊,张大了口。

他张大了口,本来是想叫的,但是却又叫不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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