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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蛇蝎美人

萍水快踏前一步,道:“她……她就是你们小姐?”

那乳娘退开了一步,道:“是。”

萍水转向向小玉望去,萍水自己心地善良,是以她对于别人的奸谋毒计也不甚了解,她根本想不到向小玉为什么要害她!

是以,她的心中奇怪之极,立时叫道:“小玉,是你吩咐他们一见到了我,务必将我杀死的?可真是有那样的事么?”

向小玉自洛阳聚仙居中逃了出来,一路之上,如同漏网之鱼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未曾暴露身分,只当普天下武林中人,都奉了梅花郎之命在寻找她了,是以昼伏夜出,不敢露面。

而且,当夜她匆匆逃出洛阳城去,不是向北行,反是向西去的。等到走出了三四天,向小玉才想起那样逃下去,总不是了结,看来天下只有一个地方,可供自己暂时躲藏,那就是玉龙堡了!

是以,她才折而向北,向玉龙堡而来,等到她来到玉龙堡时,自然巳迟了七八夭。

向小玉一到玉龙堡,便准备吩咐上下人等,严加防守,以免梅花郎派来的人得知信息,也追了上来。

在那八九天中,她只顾逃命,日夜仓皇,也将陷害萍水一事忘记了。就算她想起来,也以为萍水不来玉龙堡则已,一到玉龙堡,自然是必死无异!

向小玉想的本来不错,萍水到玉龙堡来,本来万无幸理的,可是在最危急的关头,却凭一门龟纳之功,救了她一命,非但没有事,而且七八天下来,萍水的内功修为,反倒比以前高出了许多!

向小玉陡然之间看到了萍水,心头的吃惊,已是难以形容,萍水再那样开门见山地逼问,更使她尴尬之极!

萍水一面问,一面向前走了过来,向小玉心思电转,她心知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唯一的办法便是用谢千骏去打动萍水的心!只有提起谢千骏来,萍水才不会向自己追问害她的事!

是以向小玉立即道:“萍水,你已来了七八天,自然已见到谢千骏了!”向小玉十分狡黯,她果然料得到萍水的心意,萍水本来确然是想问一个明白,何以向小玉要害自己的,可是一听到了向小玉那样问自己,萍水却将自己的事突然忘记了,忙道:“还没有,他在哪里?”

向小玉吸了一口气,道:“他就在玉龙堡,你何以不去见他?他着实想念你!”

萍水本来想说说这七八天来自己的遭遇的,可是她却改变了主意,因为这些事说来十分话长,而她却急于要见谢千骏了。

她忙道:“谢千骏在什么地方,你带我去见他。”

向小玉道:“那太容易了,我就是玉龙堡主人,你在玉龙堡中,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一面说,一面站了起来,萍水就在她的身前,向小玉也是笑容满面,可是,就在向小玉一站起来之际,向小玉突然一翻掌,一掌已印向萍水的胸口!

那一掌,实在发得突兀之极,连在一旁的乳娘,也不禁吃了一惊,发出了“啊”的一声来。

而就在向小玉一发掌之际,萍水连躲避的念头也未曾起,“嘭”的一声响,向小玉的那一掌已然齐齐正正印在她的心口!

萍水的面色,突然一变,身子腾地向后退出了一步,向小玉一招得手,第二招又到,一翻手,并指如戟,直点向萍水胸前的“华盖穴”,这一招出手更是狠辣,分明是致人于死地的打法!‘

萍水胸前中了向小玉的一掌,若不是在这七八日之中,她功力大进,只怕这一掌,她就要口喷鲜血,立时身受重伤了,因为向小玉明知萍水的功力甚深,这一掌上,向小玉是运了七八成功力!

但是现在,萍水的内力大进,她或者还不怎么善于应用,然而抵御外来的力道,却是绰绰有余,是以那一掌只不过令得她向后退出了一步,并未曾受什么伤,等到向小玉第二招跟着攻到,她已经缓过神来,叫道:“小玉!”

萍水一面叫着,一面手腕翻动,“呼”的一抓,反向向小玉的手腕抓去。向小玉刚才那一掌,分明巳经击中了萍水,可是刹那之间,萍水反向她抓来,力道竟是如此之强,那令得向小玉大吃了一惊,连忙缩手。

可是萍水既然巳出了手,向小玉再想缩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向小玉才一缩手间,萍水手背一长,招式之变,仍然向她的手腕抓去。

向小玉的吃惊,难以形容,一声惊呼,身子向后跌退而出,怒喝道:“你们站着干什么?”

^她退得实在太慌急,也根本不及顾到身后有些什么,而在她身后的,是一张八仙桌,向小玉整个人撞了上去,那一撞之力何等强大,只听得“哗啦”一声响,整张桌子立时四分五裂!

向小玉一喝,站在萍水身后的乳娘,一声大喝,抡起拐杖,当头砸了下来。

萍水也不回头,只是听得头上风生,一伸手,听风辨位,已将拐杖抓在手上。

萍水一抓住拐杖在手,向小玉也已缓过了气来,手臂一振,“铮”的一声响,已拔剑在手,“嗖”的一声,剑再向萍水的胸口刺到。

萍水怒叫道:“小玉!”

她一面叫,一面手臂一用力,只听得乳娘一声怪叫,身子已被萍水的内力,震得向外弹了出去,那柄拐杖也到了萍水的手中。

萍水顺势挥出拐杖,“铮”的一声响,恰好和向小玉攻向前来的长剑相交!那“铮”的一下响,在大堂之中,悠悠不绝,向小玉只觉得一股大力向自己的掌心中疾撞了过来,连长剑也几乎拿提不稳,实是无法不惊!

向小玉本就知道萍水的武功在她之上,但是却也不会高得太多,她自度像刚才那样,出其不意地动手,是一定可以占到上风的。

却不料萍水功力大进,向小玉非但占不了上风,反倒已处在下风了!她虎口发麻,心中惊疑,身形也不由自主,向后退去,只听得乳娘叫道:“向左退,快向左面角落退去!”

向小玉这时心中慌乱无比,哪里还顾得到自己是向左退,还是向右退,她听得乳娘那样叫,心知向左退去,一定可以有秘道让自己逃走,是以她忙得向左闪去。

可是此际,萍水早已横着拐杖,向前直逼了过来,向小玉只得连连后退。不一会儿,向小玉便退到了大堂的一角处,萍水横起拐杖,将她拦在那一角之中,向小玉再也没有了退路,实是尴尬之极!

在那样的情形下,她想动手也不行了,只得苦笑着,道:“萍水姐姐,你……武功大进了哩!”

萍水本不是十分容易生气的人,可是在那样的情形下,她却也十分恼怒,冷冷地道:“幸亏我武功大进了,要不然,胸前先受了你一掌,再被你连中华盖穴的话,我还有命么?”

向小玉的神色,青白不定,忙又道:“你……不是想见谢千骏么?”

萍水仍然横着拐杖,将向小玉拦在大堂的角落中,道:“是的,我想见他,但是我先要明白,你何以要害死我,你说!”

向小玉紧紧咬着下唇,面色苍白得十分可怕,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道:“因为他……是想你,不想我,我恨你,若是没有你,他根本就是我的!”萍水听得向小玉那样说法,她陡地一震,手一松,手中的拐杖,“呛啷”一声,落到了地上,她的心中觉得十分难过,道:“他想念我……你怎能恨我?你……也不能恨他……这是自然而然的事……”

向小玉实在忍不住了,她尖声叫道:“住口!”

萍水陡地一呆,当真住了口,向小玉喘着气,连声道:“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向小玉一连说了十七声,脸上肤肉抽搐,眼中怒火四冒,看她的神情,若是她有能力的话,真会将萍水撕成了十七八片!

她连叫了十七八声之后,喘着气,叫着,“早知会有今日,我为什么要冒死将他从西角大宅的冰窖之中救了出来,为什么?”

萍水望着向小玉,她芳心乱到了极点,她自从亭亭玉立之后,她母亲阴森森便令她的脸上蒙了一重黑纱,结果,揭她面上黑纱的,就是谢千骏。

当然,谢千骏在揭她面上的黑纱之际,也绝不知道究竟有着什么关系,但是在萍水来说,从那一刹间起,她对谢千骏已是芳心暗许,情愫茁生的了。

事情一直发展到了现在,在已经过她将垂死的谢千骏从白马寺中抱出来,遇上了百花仙子,又凑巧将谢千骏的伤势治好,事情到了这等地步,再要她和谢千骏分开,那实在是绝不可能的事了!

她呆了片刻,才道:“若不是……我带着他,恰好遇到了百花仙子,他……也死了!”

向小玉的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厉声道:“他死了倒好,我谁也不怨,如今他活着,又只想念你,我怎能不恨你?”

萍水的心中更乱,她和向小玉的性格不同,向小玉一直是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可是萍水却一直温柔婉顺,是以此际,她心头有许多话,都无法说得出口,她只是哼了一声,道:“所以你才要害死我。”

向小玉此际早已豁了出去,她咬牙切齿地道:“是的,我要杀了你,如果杀了你之后,他仍然不对我好,我便杀了他!”

;萍水明知自己的武功在向小玉之上,向小玉是不能将她怎样的,可是她在看到了向小玉那种狠毒的神情之后,她也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她再叹了一声,道:“照你那样说来,我……早该下手将你杀了!”

向小玉的面色剧变,立刻翻起手掌来,护住了胸口。

但是萍水虽然那样说,她却并不出手,又道:“因为当日我母亲临死之际,要他答应娶我为妻,因为你的原故,他不肯答应!”

向小玉的身子,猛烈发起抖来。

这件事当谢千骏和向小玉在西角大宅之中重逢之际,谢千骏曾和她提起过。可是向小玉当时正在盛怒之下,根本未曾听进去!

现在,这件事又从萍水的口中说了出来,那由此可知,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了!

在刹那间,向小玉的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她知道谢千骏不是那样负情的人,可是自己却一直对他负着气,她也知道谢千骏会渐渐疏远她,而去接近萍水,那是由于自己太任性的原故。

可是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她还是她,向小玉不可能变为萍水,她要得到谢千骏,但是她却又没有法子去迁就谢千骏?

向小玉冷笑了一声,道:“那是以前,他还念着我对他的好处!”

萍水又缓缓地道:“而且,那时,他只当你巳死,他尚且如此!”

向小玉的心中,又是一阵难过,她突然一瞪眼,道:“你如今对我说这些,却是何意?”

萍水苦笑着道:“那你还不明白么?我是想你知道他和你之间,虽然是你负他而不是他负你。”

当向小玉那样责问萍水之际,向小玉的心中,还存着万一的希望,希望萍水性子柔顺,会在自己连连责问之下,表示不再去见谢千骏。

可是向小玉的希望却落空了。如果是别的事,那么萍水或者会不和向小玉多计较,可是她的全副心意,都已放在谢千骏的身上,她如何会轻易退让?而当向小玉听得萍水那样回答自己之后,她的脸色变得出奇地苍白,突然之间,她抬起之头,怪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越来越是尖锐,她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是恐怖,她不断地笑着,令得萍水的身子也发起抖来,不得不大声喝道:“你笑什么?”

萍水大声一喝,向小玉的笑声便突然停止,本来,整个大堂之中,充满了她刺耳之极的笑声,震得人耳鼓嗡嗡直响,突然间静了下来,反倒觉得十分异样!

萍水缓了一口气,又问道:“你笑什么?”

向小玉道:“我自然觉得好笑,听你的口气,好像谢千骏定然是你的了,我问你,他在哪里?”

萍水陡然一呆,道:“他……他不是在玉龙堡中么?”

向小玉又笑了起来,道:“是的,他在玉龙堡中,然而他在玉龙堡什么地方?你能找得到他么?哈哈,你能找得到他么?”

萍水陡地吃了一惊,道:“你带我去见他!”

其实,玉龙堡中,机关重重,向小玉虽然是玉龙堡主的女儿,但是却自小在西角大宅长大,玉龙堡她还是第二次来,情形她也一样不熟。

这时,如果要她在玉龙堡中找谢千骏,她一样是找不到的。

然而,向小玉料到萍水一定要逼自己带她去见谢千骏的,是以萍水的话一出口,向小玉立即就道:“我带你去?我为什么要带你去?”

萍水陡地跃前了一步,向小玉“哼”的一声,昂起了头来,冷笑道:“我说了不带,就是不带,你武功高,你将我一掌打死,我还是不带!”

萍水心中恨极,手掌一翻,一掌已待向前拍出!

这时,如果向小玉和萍水两人易地相处,那么向小玉是绝不会再有什么犹豫的了。

可是萍水的手掌翻起之后,她却没有立时向前拍出,只是望着向小玉,望了半晌,便缓缓缩回手来,转过身去,对那乳娘道:“你一”萍水才讲了一个字,向小玉一看到萍水背对自己,有机可趁,立时“呼”的一掌,向前直拍了出去,那一掌的力道,十分之猛,等到萍水觉出向小玉竟在背后偷袭时,她已然来不及转过身来了,百忙之间,她只得足尖一点,向前呼地掠了出去。

萍水一向前掠出,不但避开了向小玉那一掌,而且立即掠到了乳娘身边,一伸手,提住了乳娘的手,道:“婆婆,你带我去见谢千骏!”

那乳娘还未曾出声,向小玉身形闪动,挟起一股劲风,又已向前掠到。萍水倏地转过身来,道:“小玉,你别欺人太甚,以为我不会还手?”

萍水话才讲完,向小玉便一声冷笑,道:“谁说你不会还手?我才不怕你还手!”

她一面说,一面双掌翻飞,向萍水连攻了七八掌,萍水一面还手,左手仍抓住了乳娘的手臂,向小玉那七八掌的攻势,十分凌厉,萍水连还了四掌,才将她的攻势一起封住。

但向小玉在那七八掌之后,身子突然一转,转到了萍水的左侧。

萍水一见向小玉闪了开去,还只当她急攻了几掌,未能得手,便立时退开了,却不料她一闪到了萍水的左侧,又连攻了三掌!

这一下,大大出乎萍水的意料之外!

因为向小玉那三掌并不是攻向萍水,而是攻向被萍水抓住手臂的乳娘的!这一下变化,别说萍水料不到,就是那乳娘,也是万料不到,那乳娘被萍水抓住了手臂,萍水为了怕她挣扎逃去,一直抓得十分紧,将她的内力尽皆制住,是以此际,向小玉突然向她攻了过来,她简直连一点还手的可能都没有!

只听得她大叫了一声,道:“小姐一”

然而,她只叫了一声,“啪啪啪”三下响,向小玉一连三掌,便已拍中了她的头顶。

三掌一过,向小玉身子立时向后退了开去,那一切,当真是电光石火,一闪间的事情。

萍水连忙向仍然被她抓住手臂的乳娘看去,一看之下,她大吃了一惊,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向小玉的那三掌之力,十分阴柔,一起击中在乳娘的顶门,竟将那乳娘顶门一起击得塌陷了下去,分明是头骨全被击碎!

而当萍水向那乳娘看去之际,恰好看到她的眼耳口鼻之中,鲜血如浆,一起挤出来,那种情形之恐怖,实在是难以形容!

萍水尖叫了两声,才记起自己还抓着对方的手臂,她再是一声惊呼,手一松,也向后闪了开去。

她手一松,那乳娘的身子,晃了两晃,“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萍水抬起头,向向小玉望去,道:“你”“”你^你^"

她心中实在惊疑太甚,是以一时之间,竟讲不出完整的话来。

向小玉却是面色阴森,看她的情形,像是若无其事一样,且是冷笑着,当萍水连话也讲不出来之际,她冷笑了一声,道:“你指着我干什么?若不是你抓住了她,令她不能还手,我原也不能这样快就得手了!”

萍水本来的确伸手向前指着的,这时,她一听得向小玉的话,不由自主,手缩了回来,又惊又怒,叫道:“你胡说!”

向小玉却得意地笑了起来,她一面笑,一面身形在大堂之中,来回乱蹿,倏来倏去。

萍水在那时候,由于那乳娘死得十分突然,心中的惊骇,难以形容,再加上她不知向小玉那样奔来奔去是什么意思,是以只是呆立不动。

转眼之间,只见向小玉突然来到了另外几个人的身前,那几个人有男有女,果是跟着向小玉和乳娘的人,一起走进来的。

他们在进来之后,一直站在这大门口,一动也没有动过,而且乳娘被向小玉击毙之后,他们的视线,也未曾离开过乳娘恐怖的尸体。

他们并不是想看那样可怕的尸体,而是他们的心头实在太震惊了,震惊得难以移开视线去!

这时,向小玉突然来到了他们身子之前,他们几个人竟全忍不住发起抖来!

向小玉身形一凝,冷笑着道:“你们看到了没有,被她抓住,会有什么结果?”

向小玉不说她自己出手打死了乳娘,却向众人说被萍水抓住了会有什么结果,同样的一件事,说来便是大不相同的了!

那几个人一起战战兢兢道:“看……看到了!”

向小玉陡地一声大喝,道:“你们既然看到了,还不快逃?”

这一句话,提醒了那几个人,那几个人立时一个转身,向前突掠而出,他们一掠出了大厅,向小玉却紧紧地跟在他们的后面!

向小玉自己对玉龙堡的一切,也一点不熟,如果不是跟着别人,她也一样只好团团乱转。而她早已打定了主意,要将萍水一个人留在大厅之中,绝不能让萍水见到谢千骏!

向小玉跟在那几个人之后,一起掠出了大厅,只听得萍水在大厅中叫道:“小玉,你别走!”

向小玉一伸手,抓住了在她身前的一人的衣领,喝道:“我们快找地方躲起来!”

那人突然之间被向小玉抓住了衣领,吓得连话也讲不出来了,还是前面几个人,向前掠出的势子,慢了一慢,颤声应道:“是!”

向小玉只见他们突转身来,向一堵墙上按上。

他们一按之下,那墙上突然出现了一座暗门,几个人掠了进去。

暗门之内,乃是一条甬道,他们才一掠进,暗门便已自动关上。那条甬道并不长,只有三五丈,转眼之间,便来到了甬道的尽头,乃是另一扇门,推开那扇门,几个人掠了出来。

那地方,却是另一处厅堂,有七八个人在,突然间看到众人和向小玉掠了出来,都是一呆。

向小玉立即看到自己第一次来玉龙堡时,那个中年人,也在其中,看来这厅堂,像是玉龙堡中的议事厅。

向小玉略看了看,便大踏步来到厅堂正中的交椅之上,坐了下来,冷冷地望了众人一眼。

有几个人,本来是坐着的,但一见了向小玉,也早已站了起来。

此际向小玉目光阴森,向他们望了过来,他们都不由自主,垂手肃立,一声不敢出。

向小玉大刺刺的问道:“我父母不在堡中时,由谁来统领堡中事务?”那中年人趋前一步,道:“小事由我料理,若是大事,要问过乳娘!”向小玉“哼”的一声,道:“乳娘钩结外人,企图对我不利,已被我打死了!”

向小玉在说那两句话时,轻描淡写,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严重的事情一样。

可是,厅堂中的那些人听了,却都不禁面上变色,有好几个人,还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那中年人张大了口,道:“小姐……你……已经打死了……乳娘?”

他在问那句话的时候,脸上现出了不信之极的神色来,对于玉龙堡中的人来说,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多少年来,玉龙堡的人都知道,在玉龙堡中,地位最高的,除了堡主夫妇,就是那乳娘!

向小玉一声冷笑,道:“你不信么?可以问他们几个,他们都是亲眼见来!”一时之间,原来在厅堂中的那些人,一起向和向小玉一起回来的那几个人望去,那几个人面青唇白,都点了点头,表示向小玉所言不虚!

那几个人个个抽了一口凉气,不敢言语,向小玉向那中年人一指,道:“你去将堡中的人,拣有地位,有职司的,全集中在此,我有话吩咐他们。”那中年人忙道:“是!是!我们分头去通知他们,请小姐稍待。”

小玉道:“你们可得小心些,别经过大堂,若是看到一个长发女子,便远远逃了开去,若给她跟你们来到这里,就难说了!”

那中年人自然知道向小玉口中的“长发女子”是指何人而言,他忙道:“是!是!”

一时之间,厅堂中人,全四下散了幵去,只有三四个人,侍立在侧。向小玉闭上了眼睛,略想了一想,心忖自己若是控制了玉龙堡,倒是不怕人家攻进来的,唯独萍水已然身在玉龙堡之中,总得设法将她除去才好!向小玉本来是一个十分美貌俏丽的姑娘,可是当她动到恶毒的脑筋之际,她脸上的神情,却十分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那几个随侍在侧的人,看到向小玉脸上的那神情,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厅堂之中,在刹那间,变得静到了极点。

过了小半个时辰,已陆续有人,来到了厅堂之中,向小玉用心看着,只见来人有的是从几扇门中走进来的,有的是从墙上的暗门中走进来的,有的甚至是从地上冒出来的,可见玉龙堡十余年经营,暗道之多,实在是多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约在一个时辰之后,厅堂中已挤满了人,那中年人自人丛中挤过来,到了向小玉面前,恭恭敬敬地道:“小姐,职司重要的人,全到齐了!”

向小玉“嗯”的一声,大模大样,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啦!”那中年人道:“小可,姓宋,名天远。”

向小玉道:“从现在起,你便是玉龙堡总管。”

那中年人一听,又惊又喜,忙道:“多谢小姐……但是是不是要等堡主回来,再作定论?”

向小玉一瞪眼,道:“废话,我已做了主,我父母怎会反对?你若不想当总管,我另外再找人好了,怕会没有人么?”

宋天远忙道:“是!是!多谢小姐……厚遇之恩!”

向小玉抬起头来,大声道:“你们全听到了?宋天远自今日起,便是玉龙堡总管,大小事务,全由他传我之令,违令者死!”

她在说出那一个“死”字之际,厅堂中百余人尽皆屏气静息,只有她一个人那一个“死”字,在空中荡漾不巳,当真充满了一股死意,令人不寒而栗!

直到她那一个“死”字静了下去,各人才敢齐声答应了一声,道:“是!”

向小玉立时又道:“宋总管!”

宋天远忙道:“属下在!”

向小玉道:“你将各人的名册送一分给我,玉龙堡各处通道,可有总图?”

宋天远道:“有,那分总图,由堡主亲自保管。”

向小玉听了,没有再说什么,因为玉龙堡主夫妇已死在洛阳白马寺一事,玉龙堡中人还全然不知,向小玉也不想讲出来。

向小玉挥手道:“行了,令他们尽皆离去,小心那长发女子的行踪。”

众人又齐声答应着,陆续退了开去,转眼之间,便退了干净,向小玉道:“宋总管,堡中的各处暗道,你是全熟的了?”

宋天远道:“不敢说全熟,但大体总可以知道。”

向小玉道:“好,带我去走几遍。”

宋天远立时答应着,带着向小玉,走出了那厅堂。

玉龙堡十分之大,再加上各处暗道错综复杂,一遍走下来,巳花了好几个时辰。

一路走着,向小玉的心中,一路高兴,因为玉龙堡中的暗道之多,远出乎她的想象之外,藏身在玉龙堡中,可以说再安全也没有了!

向小玉虽聪明,只走了一遍,也难以记得那么多,总算约略有了些印象,知道那些通道是生路,那些通道一进去便是死路一条!

宋天远和向小玉在玉龙堡中走着,自然遇到了不少人,但是却未曾见到萍水,也不知萍水乱走乱闯,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等到一遍走完,向小玉才问道:“那谢千骏是在何处,为何还见不到他?”宋天远忙道:“谢千骏是在玉龙堡后面,要由另一条暗道通向前去的。”

向小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道:“你再带我去见他,就没事了!”

赖气

宋天远答应着,又带着向小玉,自一座月洞门中,穿了过去,来到了一个房间之中,从那个房间的暗门,走进了一条甬道。

然后,穿出了那条甬道,眼前一亮,已来到了一个院落之中。

一到了那院落,向小玉便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因为她曾在这里见过谢千骏道,她忙向宋天远挥手,道:“行了,你去吧!”

宋天远连忙答应着,转身便待走去,向小玉忙道:“慢,我若要找你,如何找法?”

宋天远忙躬身道:“我常在议事堂中,随便叫人来议事堂找我就可以了。”向小玉点了点头,又缓缓地道:“刚才我们全堡走了一遍,未见萍水,她究竟哪里去了?”

宋天远道:“那却不知道了,堡中暗道十分多,一走失了,三五天迷失其间,走不出来,决不是什么要事,现在无法知道她在何处的。”

向小玉又想了片刻,才慢慢地道:“你传话下去,若是发现了她,别和她正面动手,她武功高,你们敌不过她,但是却要尽一切可能害她,若是谁害死了她,我有极重的重赏!”

宋天远忙答应着,向小玉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又挥手道:“去吧!”宋天远退了出去,向小玉又呆立了片刻,在刹那间,她心中思潮起伏,不知想了多少事,然后,才慢慢向前走了出去。

她一面向前走着,一面心头仍是不住在想着,如果萍水死了,自己便可以没有后虑了,在不知不觉间,她已走上了一座小桥,桥下是一个水十分清澈的小池,向小玉无意之中,向池水望了一眼,她一看到在池水中反映出来的她自己的脸面,不禁陡地吃了一惊,刹那之间,她竟以为那是另一个人!然而,那水中的倒影却是她自己!

向小玉看到的,是一张充满了邪恶的脸,她脸上的那种神情,连她自己看到了,也感到害怕!

向小玉陡地一呆之后,也立时想到自己若是带着这等神情去见谢千骏的话,那就算萍水早死了,谢千骏也绝不会喜欢自己的!

刹那间,向小玉的心情,更是波动不已,她在桥上伫立了好久,才缓过一口气来,渐渐地,她脸上的邪恶神情,也不如此之恶了,但是不论怎样,她总觉得自己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向小玉对着自己,苦笑了几下,过了小桥,又向前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屋前,屋中十分静,像是根本一个人也没有一样。

可是向小玉却知道谢千骏一定是在屋中的,她在走进去时,故意放重了脚步,同时在那一刹间,她尽量将自己的脸容变得悲戚。

她才走了两步,便忽然听得谢千骏的声音传了出来,道:“什么人?”谢千骏的声音,突然而来,倒令得向小玉吓了一跳。

向小玉是早知道谢千骏是在这里的,然而她万万料不到,和谢千骏分别,并没有多少时候,上次谢千骏还是伤重未愈,连讲话也是有气无力,何以突然之间,他的声音变得这样雄厚绵实,看来不但伤势巳愈,而且武功也比以前增进了不少!

向小玉一面心中吃惊,一面巳然应道:“是我!”

谢千骏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道:“小玉,是你?”

随着他的声音,只见人影一闪,接着,人影一凝,谢千骏便巳站在向小玉的身前了,向小玉绝不是武功低微,没有见世面的人。

可是,谢千骏究竟是怎么走出来的,她却根本未曾看得清楚!

这更令得向小玉心中吃惊,忙停睛向谢千骏看去,只见他的面色虽然还十分苍白,但是双目之中,神光内蕴,分明他的内功大有精进!

向小玉心中大是奇怪,忙道:“咦,看来你的伤已完全好了?”

谢千骏点头道:“是啊,你走了之后,我伤势一日好一日,我想我功力比以前更高了,小玉,你快带我离开这里,别胡闹了!”

向小玉收起了脸上的惊讶之情,装出了一副悲戚之容来。

她那种忧戚的样子,实在不很像,但谢千骏却是正人君子,立时感到向小玉一定是有什么悲伤的事了。

谢千骏一怔,问道:“小玉,什么事难过起来了?”

向小玉还未曾开口,便先叹了一声,道:“我说出来,你一定也会难过的,萍水……她……她……”

向小玉一面说,一面在偷看谢千骏的反应,只见谢千骏大吃了一惊V疾问道:“萍水怎么了?”

向小玉见到谢千骏如此关切,心中又泛上了一股恨意,道:“萍水……在洛阳聚仙居,用一柄毒匕首去刺她的父亲梅花郎……”

向小玉才讲到这里,谢千骏的面色,更是为之大变!

他连连顿足,唉声叹气,道:“她怎会做那样的事,唉,结果……怎样?”向小玉道:“结果怎样,还用说么?梅花郎练的修罗血掌,是天下第一毒掌,毒匕首刺进了他身内,只有助长他的功力!”

谢千骏急道:“不必说,我是问,萍水怎么了?”

向小玉低下头去,暗暗咬着牙,她道:“萍水中了两掌,当时便……死了!”谢千骏一听,身子“腾”地向后退出了一步。

向小玉抬头向他看去,也不禁陡地呆了一呆。

她从来也未曾见过一个人的面色,在刹那之间,变得如此之难看的,但谢千骏现在就是那样。

谢千骏的身子,甚至也在微微地发着抖,他像是想讲话,但却又讲不出来。过了半晌,才听得他道:“萍水……她死了?”

向小玉的心中十分恨,而且,她也难以再掩饰心中的意,她咬牙切齿地道:“是!”

而在刹那间,谢千骏也根本没有留意向小玉的神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只觉耳际嗡嗡作响,他和萍水认识,和萍水相处,和萍水在一起的那种情形,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影子一样,在他的眼前交叠出来。

而他的心也像在直向下落,一直向一个又黑、又深的深渊之下落去。

萍水死了!谢千骏觉得天旋地转,在不由自主之间,他身子已退出了好几步,手扶了柱子,张大了口,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

他的视线变得十分模糊,他依稀觉出眼前好像是一个十分俏丽的人站着。

站在他前面的人,其实是向小玉,然而在神思恍惚的谢千骏的眼中,好像那就是萍水!

谢千骏失魂落魄地提起手来,向向小玉招着手,嘴唇抖动着,可是却发不出声音来,而他的脸色也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向小玉的心中又是难过,又是痛恨,她看到谢千骏向她招手,身形一晃,便向前直逼了过去,等到她来到了谢千骏的近前,谢千骏眼前突然一阵发黑,几乎昏了过去,向小玉一伸手,抓住了谢千骏的手臂,大声喝道:“你做什么?”

向小玉那大声一喝,将谢千骏从昏昏沉沉的境界之中喝了回来。

他陡地睁开眼,定了定神,这才看清站在自己前面的是向小玉,而不是萍水,接着,他又想到萍水死了,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刚才粹然之间,听到了萍水的死讯,虽然险险昏了过去,但是却还根本没有时间来感到悲痛,而这时,他再度感到了萍水之死,他心头的那一阵痛楚,实在是难以抵受的,而心头一酸,泪水已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直得视线也模糊了。

向小玉呆呆地望着谢千骏,在刹那间,她的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道:“你……你竟那么难过?”

谢千骏哪里还讲得出来,他只是点了点头。

向小玉缓缓地道:“你说,粉面骨妖曾对你说,我已死在西角大宅之中,;当时,你听了我的死讯,也是那么难过么?”

;心头一阵阵的伤痛,本已令得谢千骏的脑子迷迷糊糊,几乎连想也不能

想的程度了。

但是向小玉的话却令得他清醒了些,而且,还陡然呆了一呆。

本来,在他的心中,向小玉和萍水根本全是一样,他自己也一直以为如此,因为向小玉和萍水都曾与他有极大的恩典,都曾救过他。

但是如今向小玉那样一问,却令得谢千骏知道那实在是他心中的自欺欺人的一种想法!

事实,在他心底深处,向小玉和萍水的分量是不同的!

当曰,他在粉面骨妖处,听到了向小玉的死讯,心中固然悲痛,但是悲痛的程度,又如何及得上如今的一半?由此可知,在他的心中,萍水远比向小玉来得亲!

连谢千骏自己也是直到此际,才发现了那一点,然而却巳迟了,他也无法在萍水面前,看到他自己的这番心意,萍水已经死了,再也见不到她了!

当谢千骏一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更是心痛万分,突然一张口,“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来!

向小玉就站在谢千骏的对面,她做梦也想不到,谢千骏在听了她的一问之后,心中会想起了那么多事,以至于心血上涌,会口喷鲜血!

向小玉既不曾提防谢千骏鲜血狂喷,刹那之间,喷了她一头一脸!

向小玉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而就在向小玉朝后退出之际,谢千骏身子一闪,“嘭”的一声,已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向小玉呆了一呆,她人十分聪明,她知道谢千骏突然间昏了过去,当然仍是因为听到了萍水的死讯之故,而他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那个问题,可见在他的心目之中,定然是以萍水为重!

向小玉其实是早已看出在谢千骏的心目之中,萍水比她为重的,但是此际证实了这一点,她心头的打击,仍然是十分沉重,令得她也眼前一片发黑!

她勉力定过神来,尖声叫道:“来人!快来人!”

随着她的叫声,只见两个中年男子,自里院直奔了出来,由两人来到了近前,看到向小玉满头满脸全是血,又认得向小玉是什么人,是以神情骇然,吃惊之极,道:“小姐……你……你这……”:向小玉道:“少废话,先将他抬进去,放在榻上!”

那两人这才看到原来谢千骏巳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他们连忙将谢千骏抬了起来,走了进去。

向小玉缓缓地向前走着,穿过了厅堂,来到了后院,她停在一口井前,停了好久,才打起一桶水来,将脸面伸进水桶去,洗着头脸上的血污。胃

井水十分清凉,向小玉给冷水一浸,神智清醒了很多,她抬起头来,心中已打定了主意,看谢千骏的情形,已经相信了自己所说的谎言了!

那也就是说,只要不让萍水有机会见到谢千骏,谢千骏是只当萍水已经死了。那么,且看看他在悲痛稍止之后,对待自己是不是会变得更好些!向小玉慢慢地想着,将湿了的长发,束成了一束。

她转过身来,那两个家丁已垂手侍立在她的身后,向小玉问道:“他怎么样了?”

那两人道:“我们一将他抬到榻上,他已醒过来了。”

向小玉点着头,向内走了过去,进了一个房间,谢千骏正双眼发直,躺在榻上,见了向小玉,欠起身子来,道:“小玉,那是……真的么?”

向小玉并不立即回答,她慢慢来到了榻边,然后坐了下来,低声道:“看你,就算萍水死了,难道你自己就人不活了么?这样子做什么?”

谢千骏苦笑着,道:“小玉,我……我……唉!”

谢千骏只觉得心头像是有针在刺着一样,一阵阵难过,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向小玉幽幽地道:“早知道你和萍水那样情深如海,还是我去替她死了的好,也免得你那样难过!”

向小玉的话,叫谢千骏听了,更是伤心,他觉得自己总是欠着向小玉的情,而向小玉的神情,此际又是那样幽怨,好像并不责怪自己,这令得他心中十分感动,他又怎知那全是向小玉故意装出来的!

当下,他长叹一声,道:“小玉,我要走了!”

向小玉眼圈一红,道:“玉龙堡……难道一点也没有值得你牵挂之处么?”谢千骏望定了向小玉,他自然明白向小玉这一句话的意思,他也知道向小玉对自己的一片深情,但是此际,他已明白在自己心中,萍水原来占着那么重要的地位,还有什么别的话好说?

他只感到一片茫然,道:“小玉,我……一定要走了!”

他那样说,等于已回答了向小玉的问题!

向小玉咬了牙,道:“你^准备到什么地方去?”

谢千骏的心头,更是怅惘,他只觉得在听到了萍水的死讯之后,整个人像是失去了依据一样,不知道如何才好,这时向小玉问他要到什么地方去,他也全然不知如何回答向小玉才好!

他苦笑着好一会儿,才道:“我……只好先到洛阳去看看,然后再做打算,她死在洛阳,我至少该到她坟前去,去……”

他讲到这里,想起萍水人也死了,就算自己到了她的坟前,也只有益增惘怅悲伤,是以他只觉得喉头一阵哽咽,再也难以说得下去。

谢千骏一面讲,向小玉的心中,就像是有无数尖针在刺着一样,心中难过之极,本来,她是十分倔强的人,且不愿在谢千骏的面前低头的。可是此际听得谢千骏那样说,她也忍不住幽幽地道:“原来……原来你只惦念死去的,我还没有死,你根本不想和我在一起?”

谢千骏又一呆,本来,在向小玉和萍水之间,他的确十分为难,决不定取舍,但是在一听到萍水的死讯之后,他感到了如此的伤痛,那倒使他有了决定!

向小玉假造萍水的死讯,原来为了要谢千骏绝了希望,不要去想念萍水的。

可是向小玉却未曾想到,那反而使谢千骏恍然大悟,原来他对萍水的情爱,是如此之深!

向小玉那样问谢千骏,并没有获得谢千骏的回答,谢千骏只是怅然的望着她,看谢千骏的神情,像是根本不知道向小玉在问他一些什么?

向小玉看了这等情形,心中像是被人刺了一剑一样,她立时转过了身去。

在她转过身去的一刹间,她眼中泪花乱转,忍不住要哭了起来,但她却也立时昂高了头,将快要涌出来的泪水硬生生地忍了下去。在刹那间,向小玉也知道自己是绝望了!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身在冰窖之中一样,虽然她忍住了不落泪,但是她的身子却没有法子不微微发抖,过了好久,她才道:“好!好!”

她接连说了两个“好”字,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什么意思。

但是谢千骏却是记得自己曾向她提出过,要离开玉龙堡,这时听得她说“好”,谢千骏便道:“那么,请你派人带我出去。”

向小玉背对着谢千骏,她虽然已明知没有希望了,然而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道:“你,你对我……真是一点留念也没有了么?”

谢千骏呆了半晌,才道:“小玉,我……我非离开玉龙堡不可!”

向小玉倏地转过身来,她的面色,青白得极其可怕,她一字一顿地道:“好,那我实告诉你吧,萍水不是死在梅花郎之手的?”

谢千骏身子一震,他的声音,也在不由自主之间,提高了许多,以致变得听来十分尖锐刺耳,他道:“那么,是谁杀的?你……你快告诉我!”

向小玉向前走出了一步,提起了胸,冷然道:“我!”

向小玉那一个“我”字,说得冷冰冰地,听来本就令人愕然,而听在谢千骏的耳中,他心中所受的震动,真比刹那之间,当头一个霹雳尤甚!

他伸出手来,指着向小玉,半晌说不出话来,才道:“你……你为什么要目杀她?你……怎么做出了那样的事来,不,小玉,这不是你做的事!”

向小玉咬牙切齿,道:“是!”

谢千骏的面上,现出极其茫然的神色来,道:“为什么,小玉,为什么?”向小玉厉声道:“我恨她!我恨她!”

她连说了两声“我恨她”,接着,不由自主,她的气息,急促起来,而她面上的肉也自然而然扭曲了起来,令得她看来变得十分之可怕。

谢千骏望着她面上的那种神情,不由自主,退开了一步,向小玉巳然又道:“现在,我也恨你!”

她的话,是从她的齿缝中直送出来的,而她才说出了那一句话,身形一矮,手腕一翻,“呼”的一掌,巳然向谢千骏的胸口,当胸疾拍了出去!

那一掌的势子之猛,出手之突兀,在在都是出人意料之极的,谢千骏正在精神恍惚间,自然更是不及提防,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嘭”的一声响,向小玉的那一掌,已结结实实,击在谢千骏的身前。

谢千骏中了那一掌,发出了一声闷哼,身子向后直飞了出去,又“嘭”的一声,撞在墙上,他双手伸向后,扶住了墙,稳住了身子,不使自己倒下。

而在这时候,他虽然紧闭着嘴,但是鲜血却自他两边口角处,不断涌了出来,他一直望着向小玉,几乎连眼也不眨动一下。

向小玉用力击出一掌之后,身形一晃,闪到了谢千骏的身前,第二掌又待击出,可是,在那一刹间,她的目光和谢千骏的目光相接触,谢千骏口角不断涌着鲜血,可是,他眼中的神情,却是如此冷漠!

向小玉和谢千骏认识了很久,她从来也未曾看到过谢千骏显露出那样冷漠的神色过,他已扬起的手,在那一刹间,自然而然停了下来。

而谢千骏仍然是那样定定地望着她,谢千骏的眼珠几乎停留着不动,向小玉尖声叫了起来,道:“你本是我救转来的,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死了!”谢千骏在当胸口中了向小玉一掌之后,直到此际,他才幵了口。

而他一开口之后,却并没有立即说出什么话来,只是“哇”的一声,竟将满口的鲜血咳了出来,然后,他才以平静得几乎令人难以相信的声音道:“是的,在西角大宅的冰窖之中,如果不是你舍命相救,我绝活不到今天,早已死了!”

向小玉道:“我现在就要打死你!”

谢千骏闭上了眼,道:“你下手吧,你打死了我之后,我也不再欠你什么了!”

向小玉的心中实在恨极,她发出了一声大叫,然而那一下大叫声,还不足以宣泄她心中对谢千骏的恨意,因为谢千骏宁愿拼着一死,也不愿再在心内对她有任何的感激之意,那可算他恩尽义绝了!

是以,随着那一下大叫声,她在刹那之间,将全身真力一起聚在右手。

但那时,她心情实在太激动,在那种情形下运气,全身真气齐集右掌掌心,双足突然一软,那一掌还未曾击出,突然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

向小玉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连忙真气回收,可是她真气回收,却又操之过急,变成在刹那间,一股大力,向着她自己的胸口突压了下来!

等到向小玉在突然之间觉出不妙之际,再想提气时,却巳然迟了,在那片刻之内发生的情形,等于是有人突然在她的胸口,重重击了一掌一样!

向小玉只觉得身子一震,气血上涌,胸口一阵反甜,眼前一黑,人已摇摇欲倒,腾地向后退出了一步,勉力运转真气,才将涌上喉来的一口鲜血硬生生地压了下去,未至于喷出口来。

谢千骏在闭上了眼之后,根本未存着丝毫的侥幸之念。而且在那一刹间,他觉得自己倒是死了的好!

那种感觉,他也是突然产生的,而他又进一步了解到自己心中的悲痛原来竟是如此深刻!

在他闭上眼之前的一刹那,他还未曾想到过这一点。

然而这时,他的心中十分平静,一点也不以为死有什么可怕之处,因为世上巳没有了萍水!

但是,谢千骏预期的死亡,却并没有来临。

他只听到了一阵奇异的喘息声,和向小玉退开去的声音。谢千骏虽然闭着眼,但是从这些声响中,也可以听出,那是向小玉受到了打击!

谢千骏还以为有什么人突然出手,救了他一命!

他心中暗叹了一声,慢慢睁开眼来。而当他睁开眼来之后,眼前除了向小玉之外,却又没有别人!

向小玉的面色倏红倏白,一望而知,她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正在运气,她虽然圆瞪着双眼,望着谢千骏,但谢千骏一看到这情形,就知道她是决不能伤害自己的了。

谢千骏也不知道何以会出现那样的情形,他慢慢地向向小玉走近了两步,突然间,向小玉的脸上,现出极其骇然的神色来。谢千骏一看到了向小玉脸上那种神色,便连忙站定。丨因为他已明白了向小玉的心意,向小玉此际定然是体内真气翻腾,不能"自制,她是不是能将体内翻腾的真气平息下去,尚不可知,对于外来的攻袭,丨根本是没有任何力量可以相抗的!】

向小玉看到谢千骏朝她走去,以为谢千骏会对她不利,是以才那样害^

怕的!

谢千骏站定了身子,叹了一声,道:“小玉,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虽然你恨我,要杀我,但是我一样不会害你的!”

这时,谢千骏一样受重伤,然而他的情形,却要比向小玉好得多,如果他有心害向小玉的话,只要轻轻在向小玉的要穴之上加上一掌,那么向小玉的真气一个收不住,不死也得重伤了!

谢千骏话一讲完,立即朝着向小玉追来的方向走了出去。这些日子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离开玉龙堡,可是他却根本出不了那院子。因为不论他向哪一条通道走去,都是没有出路,逼得要退回来。

这时,他向院子外走去,在他来说,也不是第一遭了,然而他却有信心可以离开玉龙堡,至少是可以离开这院子的了!

因为,向小玉刚才正是由那一条路走进来的!

谢千骏大踏步走到了院子之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日阴森森注入他体内的内力,实在深厚,使得他在背上中了一下“修罗血掌”之后,仍然可以苟延残喘,将毒血逼在背后,被百花仙子凑巧救活,此际,向小玉的那一掌,自然更不会致命。

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已觉得脚步轻盈,没有什么大碍了。

他一来到了院子外,便是一堵高墙,阻住了去路,谢千骏在髙墙之前,略停了一停,正在寻思,是越过墙去,还是找寻暗道,突然听得墙上发出了“咯咯”一阵响,一道暗门已打了开来。

谢千骏连忙身形一闪,贴墙而立。

只见暗门开处,一个人跨出了一步,满面皆是惶急之色。

那人跨了一步之后,也不敢再向前来,站定了身子,却尽量将头探向前去,叫道:“小姐!小姐!擎天教……梅教主……已在堡……了……”

那人开始讲话时,虽然神情慌急,但是看他的情形,总还可以勉强镇定。但是讲到后来,他不但声音发抖,人也发起抖来!

谢千骏一听得那人说梅花郎已来到了玉龙堡之外,他也不禁陡地一震!

他勉强沉住了气,道:“他巳经闯进堡来了么?”

那人跨出了暗门之后,只顾摇头向前望着,也根本没有发现有人贴墙而立,是以谢千骏一出声,他吓了老大一跳,倏地转过身来,尖声道:“你是谁?”

谢千骏却是见过那人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新被向小玉任为玉龙堡总管的宋天远。

宋天远自然也知道谢千骏是什么人的,但是他实在因为惊骇太甚,是以艺|

语无伦次,反责问起什么人来。

谢千骏沉声道:“你怎么不识得我了?我问你,梅花郎进玉龙堡来了没有?”

宋天远双手乱摇,道:“还没……有!”

谢千骏道:“你也犯不着怕成那样,你带我出去见他,你们小姐有了些意外,你最好别再去惊扰她,要不然有害无益!”

宋天远这时正急得如热锅上的妈蚁一样,一点也没有主意,是以一听得谢千骏那样讲,忙道:“好!好!我带你去见梅教主,你有什么法子对付他?”谢千骏并不回答,宋天远一开门,一面便带着谢千骏向外走去。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也不知道经过多少甬道,才来到了一幅空地之上,那空地的前面是老高的围墙,一到了空地上,已可以听到梅花郎的声音了。

只听得梅花郎在尖声冷笑着,道:“玉龙堡中的人听着,若不大开堡门迎接,我将玉龙堡化为灰烬。”

宋天远闻声发着抖,道:“你听听,唉,怎么办?”

谢千骏道:“打开堡门,跟我出去会他。”

宋天远望着谢千骏,脸上现出难以相信的神色来!

那也难怪宋天远会如此,因为武林中人,听到梅花郎的名字,便自然而然想起“修罗血掌”,而一想起修罗血掌,谁能不胆寒?

而谢千骏明知梅花郎就在外面,还要出去见他,那实在是不寻常之极的事情,确令人骇然!

谢千骏见宋天远只是呆立着不动,又将刚才的话讲了一遍,宋天远才如梦初醒,忙道:“是!是!”

他答应着,将谢千骏带到了大门之前。

这时,在玉龙堡的高墙之上,蹲着不少人,但谢千骏昂头向上看去时,却见他们个个都面色青白,望着宋天远,没有一个人敢向外看上一眼的。

宋天远将谢千骏带到了大门之前,吩咐守门的武士道:“将门打开,跟谢侠士出去。”

那几个武士的手儿在发着抖,拉开了几道拴,将门推开了尺许,一等谢千骏闪身而出,“嘭”的一声响,门又在他的身后,立时关上,接着便是上扣的声音。

谢千骏一出了门,抬头看去,只见门外乃是极宽的一道沟,沟的对面,一字排开站了四个人。

在那四个人之前,停着一辆手推的车子,车上坐着的,正是梅花郎!

这时,谢千骏和梅花郎之间,隔着一道沟,少说也有三四丈远近,可是谢千骏一望到了梅花郎,梅花郎也立时向他望来,谢千骏只觉得梅花郎的目光,如同两柄极其锋锐的利剑一模样!―

谢千骏才一和他的目光相接触,便不由自主,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勇气几乎登时消失了一半!

他连忙吸了一口气,勉力镇定心神,站立不动。

只听得梅花郎冷笑道:“玉龙堡中,居然有人敢出来见我,难得,我便让你做玉龙堡主!”

梅花郎那样讲法,显得是隔得远,他还根本未曾看得出来的是什么人!而且,他再也想不到,中了他一下修罗血掌的谢千骏,居然还没有死!

谢千骏朗声道:“我不是玉龙堡的人,你弄错了!”

虽然隔着一道沟,但是谢千骏也可以看到自己才一开口,梅花郎的身子,便突然地震动一下!

接着便听得梅花郎失声道:“原来是你!”

谢千骏的声音,极之安祥,道:“正是我。”

梅花郎道:“你过来,让我仔细看一看你!”

他一面说,一面手背突然挥了一挥,随着他手背的一挥,只听得“呼”的一声响,一段红绸已疾挥了过来,横过了深沟,直搭在对面的沟岸之上。

那红绸虽然是柔软之极的物事,可是给梅花郎的内力贯足了,却像是在沟上平添了一座桥梁一样!

同时,听得梅花郎道:“你过来。”

谢千骏了无以惧,身形一闪,便落到了红绸之上。

他身子一踏到了红绸上,红绸向下略沉了一沉,只见梅花郎仍然坐在椅上,手臂又是一振,一股劲风过处,红绸已向上直荡了起来。

谢千骏的身子站在红绸之上,红绸一被抖起,他人也向上飞了起来,乍一看来,就像是驾着一朵红色的祥云,里泉向上,飞了起来一样!

谢千骏一出了玉龙堡的大门之后,连宋天远在内,人人都自高墙之上,向外望着。当他们看到了那样的情形之后,知道深沟高墙根本阻挡不了梅花郎分毫,是以他们忍不住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

谢千骏身在半空之中,他也不禁骇然,真气连提,但转眼间,他身形已掠过了深沟向下沉去,已落在梅花郎之前了。

谢千骏勉力镇定着,可是梅花郎不但凶名远播,他的神情、目光,在在都令人在一看之下,心头大受震动,谢千骏虽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仍不免心惊!

梅花郎上下打量着谢千骏,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有一个人,想得你好苦!”

梅花郎并没有说出想谢千骏的是什么人,但是谢千骏一听,心中便感到了一阵极度的伤痛!

他身子又不由自主,震了一震,才一字一顿地道:“萍水……她……究竟是死在什么人手中的?”

萍水的死讯,谢千骏是在向小玉处获得的,向小玉先说萍水是梅花郞所杀,后来又说萍水是她自己所杀,谢千骏的心中,一直十分疑惑,是以这时,一见了梅花郎,就先问了那样一句。

他那句话才一出口,只见梅花郎双臂略振,“铮铮”两下响,钢拐点处,他人已离椅而起!

梅花郎的武功之高,当真巳到了惊世骇人的地步,他猝然之间,离座而起,竟荡起了一股劲风,迎面向谢千骏疾扑了过来!

虽然这时,梅花郎绝未使出他的“修罗血掌”功夫,但是,在那股劲风之中,竟也隐隐带着一股中人欲呕的血腥之味!

谢千骏在刹那之间,只觉得胸口发腻,几乎忍不住又要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连忙运气,镇定心神,已听得梅花郎用锐利之极的声音,叫了起来。

梅花郎的声音是如此之锐利,令得听到的人像是肉中突然有两支十分锋锐的尖针刺了进来一样,谢千骏的身子又不由自主震了一震!

刹那间,他只听得一阵震耳欲聋的嗡嗡声,梅花郎的声音实在太尖锐了,是以他究竟在讲些什么,谢千骏根本未曾听得清楚!

直到耳际那种“嗡嗡”声静了下来,谢千骏定了定神,向前看去,只见梅花郎恐怖之极的脸面,距他正不足一丈,狠狠地瞪着他,目光如电!

谢千骏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向后退出一步,梅花郎又厉声道:“刚才我问你的话,如何不答!”

谢千骏苦笑了一下,道:“你……你刚才讲些什么?”

梅花郎的声音,又变得十分尖锐起来,但这次谢千骏已经有了准备,,不致于听不到,梅花郎问道:“萍水是什么时候死的,你何以要咒她死了?”谢千骏听得梅花郎在叫的原来是那样的一句话,他也不禁呆了!

萍水是什么时候死的,谢千骏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从这时梅花郎的神态之中,他却可以肯定一点,那便是:萍水决计不是梅花郎害死的。

那么,萍水真是死在向小玉手中的了!

谢千骏的心中,又感到了一阵难过,他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小玉告诉我的……她说萍水死了!”

一提到“萍水死了”四字,谢千骏实在没有法子抑压自己心头的伤痛,他的面色变得苍白无比,身子也似乎摇摇欲倒,他已有了天旋地转之感!而就在这时,梅花郎倏地伸手,已抓住了他的手臂!

梅花郎五指紧处,力道是如此之大,直抓得谢千骏的臂骨,“咯咯”作响,照说,在那样的情形下,谢千骏是应该痛得高声呼叫起来的了!

但是,谢千骏心头的伤痛,实在太甚了,别说梅花郎只是握住了他的手臂,就算梅花郎将他的手臂断了下来,只怕在如今那样的情形下,他也不会觉得痛的!

梅花郎瞪着谢千骏,道:“小玉在哪里?说!”

谢千骏道:“她……她在玉龙堡中,她还说……”

谢千骏本来想告诉梅花郎,向小玉还说萍水是她所杀的,可是谢千骏那一句话还未曾讲完,梅花郎已发出了一下锐利之极的长晡声来!

谢千骏就站在梅花郎的前面,首当其冲,被梅花郎的那一下长啸声,震得向后连退出了七八步!

就在谢千骏向后退出之际,只听得“铮”的一声响,一股劲风荡过,梅花郎身形已然疾掠而起,在谢千骏的头顶之上,“呼”地掠了过去。

谢千骏在百忙之中,掉头看去,只见梅花郎身在半空之中,十足便像是一头怪鸟一样!

他身子向前冲出,长衣的下摆,一起扬了起来,就像是鸟尾,而那一对钢拐,他仍然挟在胁下,看来就像是一对鸟足,玉龙堡前的深沟,足有三五丈宽,可是倏忽之间,“铮”的一声响,梅花郎的身子,却已在沟的对岸,凝立不动了!

当谢千骏走出玉龙堡来时,宋天远和堡中的一些高手,全都躲在墙后,察看事情的变化,以做防范。

可是,当梅花郎突然之间,身形掠起,越过了深沟,已到了髙墙之下时,他们全吓得呆了,一时之间,人人的目光,停在梅花郎的身上,竟不知行动!在玉龙堡的墙头之上,其实有许多防范的物事,如流木擂石,也有一大锅一大锅,长年不断,煮沸的油,都可以从高墙之上抛下,或是淋下来的。

虽然,以梅花郎的武功而论,不论高墙之上,倾倒些什么下来,要阻止他进人玉龙堡,总是没有可能的事,但是却可以将梅花郎阻在堡外片刻!

而只要将梅花郎阻止片刻的话,那么墙上的众人就可以退人玉龙堡内,错综复杂的秘道之中,梅花郎就单独进玉龙堡来,也一定一个人也找不到,他武功再高,在玉龙堡的秘道之中,只怕也难以讨好!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以后的事情自然不同了!

可是,偏偏梅花郎一声怪啸,身形掠起之际,来势实在太以威猛,令得各人都呆住了!是以梅花郎凝立在墙下,他们在墙头之上,也是呆若木鸡!而梅花郎在一掠过了深沟之后,却只是呆了极短的时间,他钢拐一点,身子再度掠起,向大门扑去!

玉龙堡的大门何等坚实,这时紧紧闭着,可是梅花郎却不顾一切,向大门撞了过来,那更令得墙头上的众人目瞪口呆。

电光石火之间,梅花郎的身子巳掠到了大门之前,只见他双拐齐举,身子悬空,双拐荡起'原人之极的劲风,一齐向大门用力砸了下去!

当双拐砸在大门上之际,所发出的声响之惊人,宛若刹那之间,天际响起了两下霹雳!

但是,那两下声响,将两扇大门被雷霆万钧之力硬生生砸了开来,向下倒去时所发出的声音相比,却又小巫见大巫了!

在两扇大门一齐倒下的巨响声中,梅花郎身形一闪,已经进了玉龙堡!他一进了玉龙堡,在墙上的那些人还想躲逃,自然是再也来不及了"刹那之间,只听得墙头上,有几个人突然发出了惊骇欲绝的呼叫声来。

随着那种呼叫声,足有三五个人,自墙头之上,倒栽了下来,那几个人跌在地上,毫无例外,个个面上惨绿,他们竟全是因为看到了梅花郎挟着如此威势,闯进玉龙堡来,而吓破了胆而死的!

梅花郎一闯进了玉龙堡,便缓缓转过了身来。

这时,在墙上的还有三五十人,连宋天远在内,他们虽然未至于吓破了胆,倒栽了下来,但是人人身子发抖,面色苍白,惊恐莫名!

梅花郎目光如电,在他们这些人身上,缓缓扫过,冷冷地道:“全给我下来!”

那些人面面相觑,心知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但是谁又敢不从?

一时之间,三五十人,全都战战兢兢,从高墙之上走下来,到了梅花郎的面前站定,连大气也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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