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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绝世国手

萍水此际心头的难过,实是难以言喻!

谢千骏受了重伤,那本已足令得她伤心的了,而今,却连受了重伤的谢千骏,也被人劫走了!

萍水不知呆了多久,在她的身边,已然聚集了不少人,好奇地看她,那全是到前面两河交界处小镇上去赶集的途人。

萍水本就生得美丽可人,像她那样的单身少女,就算好好地在赶路,也会引人注目的,何况她这时呆立在河边不动,泪流满面。

围在她附近的人虽然越来越多,但是萍水却因为实在伤心之急,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她望着滔滔河水,想起谢千骏此时正可以说是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心头的难过,实是难以言喻!

在一旁的途人自然不免窃窃私议,不明白何以像萍水那样一个美丽的少女会在河边哭泣。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一阵马铃响,两匹骏马并驰而至,马上骑的,乃是两个中年人。

那两个中年人衣饰华丽,神气昂然,腰际各悬着一柄长剑。

众人一听得马铃声,已然一齐闪了开来,那两个中年人策马直来到了萍水身前,才停了下来,也不下马,只在马上问道:“这位姑娘,何事悲伤?”

他连问了两遍,萍水才如梦乍醒,抬起头来,她一抬起头来,也不禁吃了一惊,因为她绝想不到自己的身边,竟巳围了那么多人!

而那两个中年人的模样,一望而知,便是武林中人,萍水也不欲多事,忙拭着眼泪,道:“没有什么,我只不过……想起了一些事。”

那两个中年人互望了一眼,道:“姑娘若有什么心事,不妨直说,我们或能略尽棉力。”

这时,途人也巳围了近来,七嘴八舌地道:“是啊,这位姑娘你有什么难事,遇上了两位,算是你运气好,他们两位,远近皆知,是行侠仗义的好汉,大名鼎鼎的天地双侠!”

萍水少在江湖上行走,也根本不知“天地双侠”是什么来头,但是听得途人那样说,却至少可以知道那两人不但是武林中人,而且名头真是响亮!这令得萍水的心中一动,忙道:“我想向两位问两个人,这两个人将我的一个朋友劫走了!”

那两个中年人齐声道:“姑娘请说。”

听他们两人的口气,像是萍水无论问的是什么人,他们都可以回答得出一样,萍水道:“那两个人,一个是看起来很朴实的梢公,摇着一只小船,那船的船蓬,仿佛是羊皮的,两位可知一”萍水才问到这里,便突然住了口,因为她看到那“天地双侠”的面色,在突然之间,变得难看之极,其中一个,还拉紧了马缰,令得那匹马急嘶了起来。

萍水不知是什么原故,自然住了口。她才一停口,两人已齐声道:“姑娘,此处不是说话的所在,请至舍下再说如何?”

萍水看到他们神色紧张,心知那一定是他们认识那梢公,而又深知他的来历之故,是以萍水也立时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天地双侠回过头来,道:“那一位备一匹牲口给这位姑娘骑,日后奉还。”天地双侠想是在当地极其闻名的人物,他话才一出口,便有七八人一齐答应,愿意将马匹借出来,两人拣了一匹壮健的,萍水翻身上马,跟着两人向前疾驰而出,驰出了十来里,便看到一个老大的庄院。

天地双侠直奔进了那庄院之中,萍水跟在后面,又一直奔到了一座十分宏伟的大厅之前,才翻身下马,向萍水招了招手,三人一齐进了大厅。

但是天地双侠却仍然向前直走着,穿出了大厅,经过了一条相当长的走廊,才到了一个小小的厅堂,请萍水坐了下来,萍水已急得大不耐烦了,才一坐下,便问道:“那梢公究竟是何等样人?”

天地双侠却仍不答萍水的问题,只是反问道:、“姑娘,你身法轻盈,看来也是武林中人,却不知姑娘的尊长是谁?”^^

萍水心忖,我的尊长是谁,只怕讲出来,不兔吓你们一大跳,还是不说的好。

是以她只是含糊地道:“我虽然会些武功,但全是我母亲教的,我母亲已死了。”

天地双侠也不再问下去,他们面色凝重,道:“姑娘,你说的那个梢公,却是一个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他其实并不是梢公,我们兄弟两人日前还曾见他摇着小船在河中出现,是以知道姑娘问的,定然是他。”

萍水叹了一声,道:“两位说了半天,可是那人究竟是什么人?”

但天地双侠仍不回答,反倒又劝萍水道:“姑娘,若你没有什么要紧事,不再提那人倒好!”

萍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自然是要紧事,我一个最好的朋友被抢走了,不但是他,还有一个瘦子,我一定要将那个朋友找回来的,那人究竟是什么人,你们快告诉我吧!”

两人这才叹了一声,道:"提起此人,大大有名,可是他究竟叫什么名字,却没有人知道,只知他号称‘雨叟’,神出鬼没一,’

萍水又问道:“他叫什么?”

天地双侠道:“他叫雨叟!”

萍水“哦”的一声,不再多问。她并不知道雨叟是何等样人,但是却听得谢千骏对她说起,过去谢千骏曾告诉她第一次为什么要到西角大宅去的原因,是因为洛阳白马寺中,有六大髙手要他前去的。

而那六大高手之中,有一个人似乎就叫雨叟!

萍水在听了“雨叟”这个名字之后,心中一点也不感到吃惊,那是因为她的本身是一个大有来历之人,她的父亲是梅花郎,母亲是阴森森,世上还有那一个人的来历,有她那么惊人?

然而,雨叟在江湖上行走,堪称神出鬼没,武功之高,在普通武林人物的心目中,雨叟已是一等一的高手了,难怪天地双侠一听得萍水形容雨叟的样子来,便自心头吃惊,面上变色!

这时,两人看到萍水听到了雨叟的名字之后,神情淡然,并不吃惊,不禁大是骇然,道:“姑娘何以不出声?难道识得他么?”

萍水摇头道:“不,我不认识他,但是我却知道他和另外几个人,全是胆小鬼。”

天地双侠一听,心中更是大奇,道:“他和另外几个人,全是胆小鬼?却全是些什么人?”

萍水道:“多着哩,共有五六个,我也记不清所有人的名字,只记得其中有一个叫做风扫落叶邱天河,还有一个叫什么摘星仙翁,再有什么双拐丐仙莫非是,听听名字,倒好像全是高人!”

萍水在一说出“风扫落叶邱天河”的名字之际,天地双侠脸上已然变色,等到萍水讲完,只听得他们道:“姑娘为何辱及家师?”

萍水一怔,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她问道:“哪一位是令师?”

天地双侠道:“自然是风扫落叶邱大侠!”

萍水道:“我未曾说他什么,只说他是胆小鬼,而他实实在在是一个胆小鬼”天地双侠怒道:“姑娘你出言不逊^”

可是他们两人才讲了一句,萍水已然站了起来,道:“多谢两位告知我,抢走我朋友的人是雨叟,我已知他们会在何处,再见了!”

她话一说完,身形轻晃,天地双侠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已不见,根本未曾看她是怎么走的!两人大吃了一惊,抢出门去,眼前是一条长廊,别无其他去路,那条长廊足有十来丈,等到他们两人抢出门口之际,只见长廊尽头人影一闪而巳!

两人在门口呆了半晌,一句话也讲不出来,身上却不禁冷汗直注,因为这样的轻功,他们连听也未曾听到过,不要说亲眼见到了。而他们刚才还大有和萍水动手之意,想起来如何不惊?

萍水知道了抢走谢千骏的是雨叟,她已经知道雨叟带着重伤的谢千骏,最可能是回到洛阳白马寺去了,那么自己纵使不能沿河追到他,只要一直追到白马寺,总是可以见到他的。

是以,她再不耐和天地双侠多说什么,连连提气,掠出了庄院,她的轻功何等之好,当她飞掠而出之际,在她身边经过的人,往往只见一股轻风,人影一闪而已,多半疑心是自己眼花。

萍水奔回河边,一直到了那沿河的镇上,她以头上的一根金钗,折换了银子,买了一匹狻马,沿着大河的河岸,又追了下去。

到了大河河岸来,向河中望去,像雨叟所摇的那种小船,已不复可见,来往的船只都大了许多,萍水看看来往的船只,不禁呆了半晌。

因为雨叟带着谢千骏,自然是顺河而下的,但是,他却也一定巳换了大船,但是他究竟是换了一艘什么样的船,萍水却不知道。

放眼望去,可以看到的船只,不下百余艘,总不成一艘一艘地去查问?

萍水呆了半晌,又有了主意,因为她想到雨叟的武功虽然能令得天地双侠吃惊,但是谢千骏身负重伤,他们若要他不死,一定得请大夫才是。

而萍水却是知道雨叟是并不想弄死谢千骏的,因为在河滩上的时候,谢千骏伤重如此,雨叟若是要害死谢千骏,实在太容易了,何必将之带走?如果雨叟要替谢千骏请大夫的话,那么她只要在沿途的镇集上,向着名的大夫打听一下,就可以知道雨叟他们的行踪了。

萍水打定了这主意,便一直沿河而下,可是,一连五六天,她经过了三十来座镇市,每到一座镇市,她都去打听,是不是有人请了大夫到船上去替一个伤势十分沉重的人治伤,她却一点结果也得不到!

萍水仍然不灰心,继续向前追下去,又过了五六天,已到了河南境中,快到洛阳了。

十多天的奔驰,再加上她心头的沉重惆怅,令得萍水的神情显着地僬悴了,但是却更是楚楚可怜。她单身上路,人又美艳,自然在一路之上,也颇遇到了一些对她不怀好意的人,但是萍水武功何等之高,谁对她不怀好意,都是自讨苦吃!

那一天中午时分,她随着客商行旅,进了宏大壮伟的洛阳城。

萍水一直在那阴森冷清的义庄中长大,并没有在江湖上行走过,自从追赶谢千骏,沿河而下以来,巳然是长了不少见识,但是像洛阳那样的大城,她却还是第一次来到,一进了城门,大街之上,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她虽然心急策马飞驰,也无可能,只得随着人流,向前慢慢策马走去。

一直等到来到了大街心,热闹繁荣,令萍水看得眼花撩乱,她下了马,向一个白发老者走去,问道:“老丈,到白马寺如何去?”

那老丈打量了萍水半晌,道:“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你从东门进城来,那是离白马寺越来越远了,该出东门去才是,白马寺香火十分盛,一出城门,准可见到有人去上香的,你只消跟着他们走就是了。”

萍水忙道:“多谢老丈!”

她一面说,一面已然准备翻身上马了,可是一转念间,心中一动,又道:“老丈,洛阳城中,有一个长龙帮,老丈可知道么?”

那老者“啊”的一声,面上露出了惊恐之色来。

需知长龙帮在武林中而言,自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帮会,原来的帮主谢明望,也决不能算是武林中的一流人物。但是长龙帮在洛阳的势力却十分大,控制了水陆码头,帮众极多,虽然帮主约束得严,但是人多了,自然不免良莠不齐,有的成群结队生事,洛阳城中的人,一提起长龙帮来,总有点忌惮。那老者听得萍水问起长龙帮,觉得大不自在,便是为了这个原因。

他支吾着,未曾立即回答,萍水还想再问时,只见那老者向前一指,道:“你看,前面的那个,便是长龙帮的人了,姑娘何不去问他们?”

萍水依那老者所指,向前看去,只见两个人打扮得油头粉面,敞着胸,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一路只是斜着眼打量过路的妇女,在他们附近走过的女子,大都低着头,匆匆而过。

萍水看了,不禁皱了皱眉,心想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样的地痞,也是谢千骏的属下?

萍水看了一会儿,向那人走了过去,那两人本是长龙帮中的小脚色,平日虽不敢作大恶,但仗势欺人,调笑妇女,却也不免有的,此时一抬头,看到萍水向他们走来,两人几曾见过像萍水那样的美人胚子来,当时只觉得眼前一‘亮,人已来了。

直到萍水来到了他们的身前,他们才一齐笑道:“大姑娘,可是来找咱们开心来了?”

萍水也听不懂他们的市井俚语,只是问道:“两位可是长龙帮中的人么?”那两人笑道:“是啊,自古美人爱英雄,姑娘真如……”

两人说到这里,只是涎着脸笑,萍水心中已然大怒,但是她还暂不发作,又问道:“我向你们打听一个人,你们要据实告我。”

那两人又笑了起来,笑声十分之邪,道:“若姑娘是打听我们两人时,我们两人皆未娶妻,嘻嘻。”

萍水强忍着心头的怒火,道:“我问的是你们的少帮主谢千骏,我知道他受了极重的重伤,但是不知道他是否回到洛阳来了!”

那两人也是色令智昏,不然,他们听到萍水一开口便打听他们少帮主的下落,心中总多少应该也有点惊惕才是,然他们却一点也不觉得,反倒不约而同,一齐伸手来摸萍水的脸腮,道:“姑娘你一”他们才讲了三个字,萍水已然忍无可忍,一声娇叱,双臂突然一振!

萍水双臂一振间,两股阴柔之极的大力,已然疾涌而出,那乃是一等一的内家真力,那两人如何能抵挡得住?刹那之间,他们两人只觉得一股劲风,如同风中挟着万千利刃一样,一起向面门扫来,痛澈心脾!

两人张大了口想叫,但是一张口,那股力道却已将他们的呼吸闭了过去,如何还出得了声?

他们两人的手臂是伸了出去的,首当其冲,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刷刷”两下响,两条臂骨首先已然折断,紧接着,他们两个人一齐向外跌了出去,跌出了五六丈,昏死在地,再也不动弹了!

萍水也想不到那两人竟然如此不济事,自己只不过运了三五成力道,那两人便已禁受不住了,她呆了一呆,并不想多事,也不理会那两人,径自转#

身上了马,折向东门外而去。

但是,当萍水伤那两人之际,在一旁看到其事的人,何止数百,立时有人报知长龙帮总坛。尽管明知自己帮众有所不是,但长龙帮帮众,当街被辱,帮中的高手,却也不能不理。

是以在萍水的马儿才一出东门,便已有十数骑马,一起追了上来。

出了东门不久,那十二三骑,便巳追上了萍水,一个中年人策骑向前,拦住了萍水的去路,在马上拱手道:“姑娘请了!”

萍水勒住了马,向那中年人打量了一眼,并不认识他,但是对方既然来得十分客气,她便也道:“请了,不知阁下是一”那中年人道:“在下是长龙帮七大堂主之一。”^

萍水道:“哦,那来得正好,我正要找长龙帮中的人,刚才碰到了两个,都实在不堪得很!”

她说到此处,皱了皱眉。

那中年人道:“姑娘说得是,那两人现在身受重伤,但等他们养好了伤,必然要受帮规严惩,多谢姑娘教训了他们,只不过姑娘身手如此了得,在下还想讨教几招。”

萍水听了,不禁一呆。

她从来也未曾和江湖人物打过交道,是以自然也想不到江湖人物竟是那样难缠,明明知道是自己的不是了,却还要和人动手!

萍水望着那人,她倒是一片好意,因为她想到谢千骏是长龙帮的少帮主,那人是长龙帮的高手之一,自然和谢千骏是相识的。而她一眼便看出,对方虽然是衣饰华丽,气势不凡,但是武功却着实平凡得很,绝不是自己的敌手,若是动起手来,难免会有误伤的。

是以她十分诚恳地道:“你要和我动手?我看那大可不必了,因为你决不是我的敌手!”

萍水说得虽然诚恳,可是他那样讲法,却恰恰犯了江湖上的大忌!

那中年人立时面上变色,勃然大怒,道:“阁下口气既然如此之大,先接我一招再说!”

他就在马上一欠身,翻手一掌,便向萍水的肩头拍下,萍水在马上一侧身,从容逃开了他的一掌,道:“别动手,我是你们少帮主的朋友。”

那中年人“哼”的一声,道:“不知羞,我们少帮主哪有你这等野女人?”这一句话,萍水却是听懂了,萍水的脾气再好,也不禁恼怒,反手一掌,便向那人的脸上掴去,那人觉出掌影一闪,对方一掌攻到,连忙想要躲逃时,萍水的掌力却巳将他的头部罩住,他如何逃得过去,只是侧了侧头,“吧”的一掌,便被掴了个正着!

萍水恼怒之下,用的力道也不免大了些,随着那一掌掴中,那中年人的身子竟从马上直跌倒下来。他跌倒在地,半边面肿起老高,萍水看了,心中也觉不忍,道:“谁叫你口出不逊?”

那堂主勉力站了起来,心中又惊又怒,但是他却也可以知道自己决计不是萍水的敌手,这个跟斗,算是栽定当了!

他捂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余十来个长龙帮中人,见自己帮中的高手,一上来便吃了那样的大亏,莫不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萍水又叹了一声,道:“我确实是谢少帮主的朋友,我只知道他在黄河上游,受了重伤,已被雨叟带着沿河而下,你们可曾见到他么?”

萍水所讲的一切,那些人全不知情,但是一听到“雨叟”两字,他们心中,却是一惊,有两个较为老成的人也看出萍水年纪轻轻,但是一定大有来历,是个万万得罪不得的人物。

是以他们中有一人趁势下台,道:“原来姑娘真是少帮主的朋友,那咱们是误会了,反正全是自己人,也别说什么?只是我们已有许久未曾见少帮主了!”

萍水听得那人硬要说几句话找回面子来,心中也是感到好笑。她忙道:“我看你们少帮主,可能是在白马寺中,我现在就去白马寺找他。但是他未必一定在那边,你们人手多,沿河上下,到处去打听一下,我若是在白马寺中见不到他,再来找你们。”

那几个人忙答应着。

那挨了萍水一巴掌的中年人,被那句话找回来了面子,他也不再发怒了,反倒过来和萍水行了一礼,萍水大是不好意思,道:“刚才一时失手,千万莫怪。”

那人的半边脸,仍然肿得老高,但是他却忍住了痛,强充门面,道:“那不算什么,只是小事!”

萍水又向他们问明了到白马寺的途径,别过了他们,仍然策马向前奔去,又奔出了一个来时辰,只见前面山峦起伏之中,好大的一片山坡,在山坡之下,便是大河的河滩,可以听到河水的奔流之声。

而在那山坡之上,一列延伸的黄墙,正是白马古刹了!

萍水将马拴在寺门口,随着善男信女,一齐在石阶之上,走了进去,到得大雄宝殿之中,只见香烟缭绕,许多人在顶礼膜拜。萍水还是第一次来到规模如此宏大的佛寺之中,她看得呆了半晌,才向前走去,一连走进了几重偏殿,已来到了一个十分冷清的殿中,正有三个僧人,在蒲团上打坐。

萍水才一走进来,那坐在正中的一个僧人,便已双手合十,道:“女施主进香,请至前殿。”

萍水摇头道:“我不是来进香,是来找人的!”

那僧人听萍水答覆蹊跷,不禁一呆,道:“却不知女施主要找的是什么人?”

萍水道:“我要找的人叫谢千骏,他已受了重伤,是由一个叫雨叟的人带来的。”

那僧人摇着头,道:“女施主只怕是弄错了,佛门重地,哪有这种闲人?”萍水心中着急,道:“你们或许不知道,但你们的方丈,普智大师,定然知晓,请带我去见他。”

那僧人迟疑着推托道:“方丈大师正在清修一”

他话还未曾讲完,萍水已然大不耐烦起来,大声道:“你若是不带我去见普智大师,我便一把火烧了这白马寺!”

萍水本来婉柔文静,绝不是这等口出恶言之人。但是雨叟弄诡计,在河边抢走了谢千骏,已令得她心头恼怒,再加上如今谢千骏伤势究竟如何,她一无所知,而她对谢千骏的感情感情又如此深厚,那僧人却还在推三挡四,难怪她要发起急来了!

萍水这句话一出口,那三个僧人一齐口宣佛号,道:“罪过!罪过!女施主何以口出此言?”

萍水道:“那你们带不带我去见方丈?”

那僧人道:“贫僧带女施主去,方丈若是不见女施主时,贫僧也无法可想。”

萍水道:“好,那不关你事。”

那僧人转身向外走去,萍水跟在后面,两人曲曲折折,穿廊过庑。

那白马古寺,确然大得可以,越向里面走去,便越是幽静,和大殿之上,人潮汹涌的情形,判若两个世界一样。

最后,那僧人才将萍水带到了一个小佛殿中,那小佛殿的一半,有一扇门,那僧人伸指在门上叩了几下,道:“方丈大师,有一位女施主,定然要谒见方丈。”

那门中传出了一个十分苍老的声音来,道:“老衲不见外人已久,请女施主回去吧。”

萍水抢前一步,道:“我是来找一个人的,这个人便是被你们六个人遣到西角大宅去的那个!”

这句话是萍水早已想好了的,萍水也知道自己只有一开口便讲出了那件事,表示自己全然知道普智禅师的底细,普智禅师才不会推辞!

果然,她这句话讲了出来之后,门内好半晌没有声音,接着,便听得那苍老的声音道:“道慧退去!”

那陪着萍水前来的僧人立时应道:“是!”

他答应着,便已转过身向外走了开去,又过了片刻,才又听得那苍老的声音道:“女施主请进!”

萍水伸手推门,门已应手而开,萍水向内望去,不禁一呆,只见那方丈室十分宏大,里面不止是普智禅师一人,在普智禅师对面,还坐着一个穿着大红袍的胖子,胖子和普智禅师正在对奕。

萍水一进来,普智禅师便站了起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女施主的来意,老衲已知,谢少帮主如今确在本寺之中!”

萍水一听得普智禅师那样说法,心中实是大喜!

自从在河滩之上,谢千骏突然被雨叟带走之后,多少日子来,萍水的一颗心,一直如同悬空吊在半空中一样,直到此际,她才算是放下了心来。

萍水忙道:“他伤势怎么样了?”

普智禅师却并不回答,只是长叹了一声,道:“他自被雨叟还到白马寺来之后,一直昏迷不醒,一句话也未曾说过!”

萍水的心中又惊又怒,尽管她不是易于发怒之人,可是这时也忍不住道:“你们为什么要带他到白马寺来?若是他一直和我在一起,现在只怕已痊愈了!”

普智禅师显然不知道萍水是什么身分,是以他听得萍水那样说法,便用十分疑惑的眼光打量着萍水,道:“老衲等六人,因为曾托谢少帮主去做过一件事,是以想知道结果如何^”

萍水不等他讲完,就怒道:“我全知道,你们六个人怕死,不敢自己到西角大宅去见梅花郎,就骗他去做替死鬼,我怎会不知?”

普智禅师和身穿大红长袍的摘星仙翁,本来全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之状,但是此际萍水一讲出了那几句话来,他们两人却全是面上变色,狼狈之极!普智禅师唉了几声,道:“原来女施主全知道,不错,他是代我们到西角大宅去的,但是我们都想知道,他去了之后,结果如何?”

萍水的心中一阵难过,道:“结果如何/你们一看就知道了,他被梅花郎的修罗血掌打中了!”

普智禅师大吃了一惊,道:“他……他真是被修罗血掌打中的么?”

萍水道:“自然是真的,那是我亲眼所见之事,又如何会假?他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摘星仙翁忙道:“且慢,小姑娘,如果修罗血掌击中了谢千骏,谢千骏只是重伤不死,那么梅花郎这修罗血掌,也就平平无奇了!”

萍水听出摘星仙翁的口气,像是并不将修罗血掌放在心上,大有自以为是之意,她本来想告诉对方,谢千骏在见梅花郎之时,已然是武功绝顶的了。

但是这一切经过,说来太以话长,而她又急于要看到谢千骏,是以萍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哼”的一声,道:“你们这样武功的人,我跟你们说,也说不明白,快带我去见他!”

对摘星仙翁和普智禅师那样的高手,而讲出那样的话来,口气自然是大到了极点。但如果明白了萍水的身分,却也觉得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她乃是梅花郎和阴森森的女儿,在她的眼中,天下哪里还有什么人是配叫“武林髙手”的?

但是摘星仙翁和普智禅师两人却并不知道萍水的来历,是以听得她那样讲了,都觉得十分刺耳。

普智禅师还好,他自皈依佛门以来,心情已平和了许多,和昔年闯荡江湖,加人擎天教之际,已不可同日而语了。他只是淡然一笑,没有说什么。

但是摘星仙翁却巳有些沉不住气,冷笑一声,道:“小姑娘,你口气不小啊?”

萍水却一呆,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摘星仙翁心中更是有气,大声道:“你要去见谢千骏不难,可先得接我一掌!”

萍水听了,又是一呆,心中暗忖,敢情武林中人全是一样的,长龙帮的那人无原无故,要和自己动手,摘星仙翁好端端地和自己讲着话,忽然又要自己接他一掌!

萍水却不知道,凡是会武之士,最恨人家看不起自己,认为自己武功低微,江湖之上,许多残杀,全因言语而起。而萍水却完全不知忌讳,得罪了人,却还不知道人家为什么要和她动手!

当下,萍水只是勉强笑了一下,道:“一定要那样才肯带我去见他,那么你就出掌吧!”

摘星仙翁本来是只想吓一吓萍水的,因为他的“摘星神掌”,在武林中也是大大有名,并不是等闲的掌法,他只当自己如此一说,对方一定会大惊失色,认错赔不是的了,却不料对方竟像是没事人一样!

而在那刹间,摘星仙翁的心中,又有了另外的想法,他想,那一定是因为她初出茅#,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之故,是以才那么大胆的。

是以他立时沉声道:“你说得倒轻易,我问你,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萍水道:“你多半就是那个摘星仙翁了,是不是?”

摘星仙翁听得对方在提起自己的名字之际,非但没有一点尊敬之意,反倒像是很不屑一样,他更是大怒,道:“那你就准备接掌了!”

萍水叹了一声,道:"你快发掌就是了,多废话做什么?我急于要见谢千骏!,’

摘星仙翁本来碍于身分,萍水的年纪又十分之轻,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出手,但是萍水巳然讲出那样的话来,他却是忍无可忍了!

他手掌一翻,“呼”的一掌,向前疾拍而出,击的正是萍水的肩头。

萍水的身子略斜了一斜,手腕一翻,也是一掌迎了上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双掌巳然相交。

萍水在一开始之际,迎上去的那一掌,根本没有用什么力道,而摘星仙翁的掌力,却疾压了过来。

摘星仙翁的掌力,十分雄厚,令得萍水的身子晃了一晃。

萍水也想不到对方的功力居然如此之高,不禁“咦”的一声。

随着那一声,她内力已疾吐而出!

她虽然仍只不过使出了四五成内力,但是摘星仙翁却已然禁受不住了!

当双掌刚一相交之际,摘星仙翁只当自己已大占上风,掌力再一吐,便可以将对方的身子震得向门口疾跌出去的了。

可是,就在他掌力外吐的那电光石火之间,只觉得一股阴柔已极的大力疾涌了过来,他的掌力非但发不出去,还被对方的内力一齐反逼了过来,他胖大的身躯,“呼”的一声,向后飞了起来!

这一下变化,虽然是来得突兀之极,普智禅师吃了一惊,急忙待伸手去拉住摘星仙翁的身子,可是摘星仙翁飞出之势十分之快,普智禅师一伸手,拉了个空!

而摘星仙翁的身子已“嘭”的一声响,撞到了墙上,刹那之间,整间屋子都震动了起来,摘星仙翁那一撞,竟将那堵墙撞穿了一个大洞!

墙上穿了一个大洞,摘星仙翁的身子也从那洞中直跌了出去!

在墙上重重一撞,总算将摘星仙翁向外飞出的势子,略阻了一阻,在砖石纷落中,摘星仙翁一跌过了那墙洞,居然一翻身,巳站了起来。

只听得墙那边,几个人齐声问道:“什么事?”

而萍水向墙洞的那面看去,只见四个人正望着摘星仙翁在发问,其中正有那假扮梢公的雨叟在!

而且,萍水更看到在那个房间的正中,放着的一张竹榻上躺着一个人,正是谢千骏!

一看到了谢千骏,萍水足尖一点,便自墙洞之中,飞掠而人,摘星仙翁此时已然成了惊弓之鸟,一看到萍水掠了过来,连忙向后退去,在这六个人中,武功见识,以风扫落叶邱天河为最高,邱天河一看到了萍水掠向前来的那股势子,不禁霍地一惊。

因为他在刹那之间,已然看出萍水的年纪虽然轻,但是武功之高,却是非同凡响,他忙道:“姑娘何人,有何贵干?”

可是萍水掠向前来,全然是为了看到了谢千骏,她向谢千骏直掠了过去,其余几个人,她根本连看也不看,邱天河的话,她也未曾听见。

她一来到了榻前,只见谢千骏面如纸金,神色难看之极,躺在榻上简直就和一个死人一样,她的心中,已不禁一阵难过。

她连忙伸手去探谢千骏的鼻息,觉出谢千骏气若游丝,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她的心中,实是又惊又怒,因为当日在河滩上,她已然给谢千骏服了不少灵药,谢千骏已经可以讲话的了!

萍水眼中含着泪,直起了身子,转过身,双眼直视着雨叟,一字一顿,道:“你是怎么服侍他的?何以他的伤势,反倒重了?”

雨叟“哼”的一声,道:“他伤势重了,我又有什么好法子,又不是我打伤他的。”

萍水听得雨叟竟讲出了如此不负责的话来,心中怒极,倏地出手,便向雨叟抓来!

雨叟身形一闪,疾向一旁躲了开去,可是萍水当然存心出手抓他,他如何逃得开去?他身形才一晃,还未曾向外闪得幵去,一股大力巳迎头罩了下来,那股大力来得一点声息也没有,但是却快疾无比!

雨叟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在那刹间,巳然心知不妙。但是他心知不妙,却巳迟了,电光石火之间,肩头一紧,已被萍水抓住。

萍水的左手抓住了雨叟的肩头,右手“吧”的一掌,便重重打了雨叟一巴掌,道:“是你将他劫走的,令得他伤势加重,你还说这等风凉话?”

那一巴掌,萍水在心痛谢千骏人事不知之余,用的力道着实不轻,直打得雨叟半边脸上,肿起了老高,口角鲜血直流。

雨叟在江湖上行踪飘忽不定,行事又任性之所至,功力又深,是以武林中人提起他来,莫不心存几分忌惮,几时曾被人那样打过?

可是此际,他虽然挨了一巴掌,由于肩头被萍水抓住在先,却是一点不能动弹,只得怪叫了起来。

在他的怪叫声中,萍水“哼”的一声,左手向前推出去。

那一推之力更大,将雨叟推得自那墙洞之中直跌了出去,“嘭”的一声,撞在方丈室的门上,又跌出了走廊之中!

从雨叟的怪叫声中听来,他在跌到了走廊之后,又足足跌出了两三丈,方始止住了势子!

雨叟在刹那之间,吃了那样的大亏,摘星仙翁是早已吃过苦头的,退后一步,不敢出声,邱天河双眉一扬,道:“姑娘好功力啊!”

可是,萍水一将雨叟推出,便又将转过身来看视谢千骏,根本未曾听到邱天河的话。

邱天河连和萍水说了两次话,萍水都置之不理,他也未免有点沉不住气,只听得他陡地大声道:“姑娘你师长何人?”

萍水这才抬头来,冷冷地道:“我母亲叫阴森森!”

邱天河等人一听,尽皆呆了。

雨叟恰在此时,恶狠狠地蹿了回来,一听得萍水那样说,也立时呆了。这六大高手,早年全是擎天教的教众,他们自然知道教主夫人叫做阴森森!

一时之间,众人面色之难看,实在是难以形容,他们六人全是在武林之中,声名甚着的一等高手,但此际却人人冷汗直注,噤若寒蝉!

但萍水却根本未曾注意他们,只是将手伸进了谢千骏的头下,将谢千骏的头托了起来,右手在谢千骏的头顶,轻轻地抚摸着。

在轻柔的动作中,萍水巳运转真气,不断地将本身阴柔之极的内力自谢千骏的“百汇穴”中渡入谢千骏的体内,可是谢千骏却仍是双眼紧闭,气息微弱!

邱天河六人呆了许久,才互望了一眼,邱天河干咳了几声,道:“梅姑娘,我们不知道梅姑娘光临,有眼不识泰山,尚祈梅姑娘莫怪。”

萍水抬起头来,不耐烦道:“你叫我什么?”

邱天河一呆,结结巴巴道:“梅……姑娘……”

萍水两道秀眉竖得更紧,道:“我母亲叫阴森森,我自叫萍水,你乱叫我做什么?”

邱天河自然知道擎天教主和教主夫人突然反目成仇一事,如今萍水那样讲,当然表示她自小和母亲在一起长大,只知有母,不知有父,可知自己自作聪明,又得罪了对方,邱天河不禁苦笑,忙改口道:“萍水姑娘,我们实在不知是你大驾光临,千万请你……原谅则个!”

萍水叹了一声,道:“唉,你现在还来说这些废话做什么?你们可有什么办法,治得好他的重伤?”

萍水讲到这里,心中一酸,眼圈也不禁一红,若不是她不愿在人前落泪,早已忍不住要哭起来了!

邱天河六人听得萍水那样问,不禁面面相觑,答不上来,过了片刻,邱天河才硬着头皮,道:“不瞒…,…姑娘说,谢少帮主才来时,虽然一样昏迷不醒,但是气息也不如现在那样微息,这几天来,我们用尽方法,也难以令得他醒过来……”

萍水直听得心如刀割,突然转过头,向雨叟望来。

雨叟的性子,甚是孤僻高傲,这时萍水向他望来,他面色惨白,他心中已想了好些要萍水原谅的话,但是总因为他高傲惯了,是以竟说不出口来。

萍水冷冷地望着他,一字一顿,道:“他要是伤好了,那你也就没有事,他若是死了,那你记住,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谢千骏此际的那种样子,人人都可以看得出,他是一双脚已然跨进了鬼|门关之中,简直随时随地,都可以咽气的,雨叟自然也看得出那一点来,而萍水却又对雨叟那样讲,雨叟如何不惊?

雨叟陡地吸了一口气,道:“就算我……我不将他带到洛阳来,只要……只要……他是中了修罗血掌,他一样……是性命难保的。”

萍水怒道:“你怎知道?你在河滩上看到他的时候,他是醒是昏迷?”雨叟道:“这个……这个……”

他在河滩上看到谢千骏之际,谢千骏虽然重伤,但人却是清醒而不是昏迷的,被他挟上了小船之后,才昏了过去,至今未醒!

雨叟嗫嚅着答不上来,额上豆大的汗珠,已一颗一颗地流了出来。

只听得晶道长缓缓地道:“姑娘,事已如此,急也无用,我们虽然没有办法,但是令堂武功之高,天下皆知,何不去求她?”

萍水的心中更是难过,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沿着她的脸颊向下淌着,她连忙衣袖抹去了眼泪,道:“我母亲死了。”

六人一听,尽皆啊地一声,一时之间,又没有人说话了,萍水一面在和六人讲话,一面仍然不断以内力渡入谢千骏的体内,然而谢千骏却一点起色也没有!

她着急道:“你们还不快想办法?如果他真是死了,我看你们六人,也不会好过,事情可是由你们六个人起的!”

六大高手的面色,实是难看之极,你望我,我望你,望了半晌,才听得双拐丐仙道:“我倒有一个办法了,但不知是否有用?”

萍水忙道:“什么办法,快说!”

双拐丐仙道:“洛阳城中,有一个名医一一”

他才讲了那一句,便听得摘星仙翁和邱天河两人道:“别提起他了,再也^休提!”

萍水怒道:“既然洛阳城中有名医在,如何可以不提,他在哪里,快去找他来丨”各人都向双拐丐仙瞪着眼,似在怪他多言语,双拐丐仙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萍水更是恼怒,道:“你们在装神弄鬼,闹些什么玄虚,若是有此名医,还不快去请?”

风扫落叶邱天河长叹一声,道:"姑娘你有所不知,那人的脾气,极之古怪,’

萍水不等他讲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少废话,不论他的脾气多么怪,只要他是个悬壶济世的郎中,多给诊金,也就是了。”

邱天河道:“难就难在他并不是悬壶的郎中,此人在武林之中,地位也是极高,他本来乃是青城派的掌门”

萍水听得邱天河那样讲,陡地想起梅姨曾向她讲起过的武林高人来,其中有一个的医术极精,曾以竹刀替人剖腹,取出肠脏来洗涤一番,再塞人肚中,仍可以令病人复原,那人是青城派的掌门,其人脾气极怪,自称“气死华陀,推倒达摩”。这外号中的“气死华陀”,倒也罢了,而达摩老祖,来自天竺,可以说是武林中人人景仰,一等一的高手,而他居然口出狂言。

武林之中,是非何等之盛,若是另一个人敢用“推倒达摩”来做自己的外号,那必然生出极大的是非来。但是他这人却不同,因为他医术实在精湛,足以起死为生,是以武林中人都不敢得罪他,怕万一自己在什么时候,会有求他之处,是以由得他去发狂!

萍水一想起了那人,忙道:“你说的那人,可是自号气死华陀,推倒达摩’的那位?”

邱天河道:“可不是他!”

萍水道:“他是青城派的掌门,不在四川青城山,来到河南的洛阳做什么?”

邱天河一呆,道:“原来姑娘不知道?”

萍水道:“武林中事,我知者不多,只知他的外号,和他的名字,他叫何求,是不是?”

邱天河道:“是,这位何先生自视极高,他是青城派的掌门,青城派在武林中是一大剑派,他的地位极高,可是有一日,他喝多了酒,忽然召集青城派上下,宣称像他那样的高人,作青城派的掌门,实在是太委曲了,是以竟不顾一切,拂袖而去,来到洛阳定居,青城派中人,屡次劝他回去不果,如今青城派也已然另立掌门了,他却只在洛阳城中吟诗种花!”

萍水道:“那不难办,列位都是在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应该请得他动!”

邱天河等人一齐摇头,道:“请不动,没有人请得他动,要他自己高兴,他高兴起来,人家有病不要他医,他也争着要医,越是求他,越是置之不理,所以这人……不提他也罢了。”

萍水“哼”的一声,道:“你倒说得轻松,不提他也罢了?眼前只有他可以救谢少帮主的性命,若是不提他,谢少帮主死了,你可担得起么?”

一句话说得邱天河面上变色,不敢再说下去。

萍水道:“别废话了,他住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你们不去请他,我去请!”

邱天河等人仍然面有难色,萍水已大怒道:“我对你们客气,你们却一再推三挡四,莫非真当我好欺负么?老实说,若是谢少帮主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是你们逼我铤而走险,你们可别后悔!”

普智禅师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

双拐丐仙道:“我带姑娘去。”

邱天河、摘星仙翁等人都望着双拐丐仙苦笑,双拐丐仙的神情,也十分尴尬。

萍水这时候虽然心乱如麻,但是看了他们这等情形,心中也深以为异,道:“我们去求他医治,准不准在他,求不求在我们,何以去求他你们也不愿?”

邱天河苦笑着,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位何先生的脾气,怪异之极,你有事去求他,他不说不肯,却先用许多不堪的方法来折辱你,到后来,仍然摇摇头说不答应,着实令人难堪!”

萍水听了,呆了半晌,道:“他若是折辱了人,又不肯答应人家的要求,那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晶道长笑了起来,道:“和何求去讲人情,等于是与虎谋皮,我们要去求他,也只是碰碰运气而已。”

萍水本来听说有那样妙手回春的一个名医就在洛阳城中,心中实是充满了希望。但这时,听得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那样说下来,心中早已凉了半截!然而,要使谢千骏获救,那却是唯一的办法,是以她略想了一想,还是道:“不管怎样,都非去不可,你们怕事的,只需将我带到他的住所,让我去求他好了。”

萍水讲出那样的话来,那六大高手面上也不禁大有咎愧之色,雨叟首先道:“萍水姑娘,不论怎样,事情由我而起,我和你一起去求他!”

他们几个人究竟全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髙手,不到万不得已,都是不会退缩的。雨叟一说,其他各人也齐声道:“是,我们一齐去!”

萍水摇头道:“一齐去也不是办法,普智禅师,晶道长,烦你们两位在这里看视着谢少帮主,如果他有什么变化,两位千万运本身真气,渡入他的体内,好歹等到我们请得何先生回来!”

普智禅师和晶道长两人都叹了一口气,道:“好的,我们自当尽力而为。”萍水自然也知道如果谢千骏一有了什么变化,那决计不是他们两人的力量所能挽救的,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要看是不是请得动那位“气死华陀,压倒达摩”何求来替谢千骏设法了!

她叹了一声,道:“我们该走了。”

雨叟第一个向外走去,萍水就跟在他的后面,再后则是双拐丐仙,摘星仙翁和邱天河三人。

他们一行五人,一出了白马寺,便分搭了两辆马车,一齐向洛阳城中驰去,进了城后,转弯抹角,来到了一个十分冷僻的小巷口,雨叟一扬手,两辆马车一齐在巷口停了下来。

萍水忙问道:“可是已到了么?”

雨叟向巷子内一指,道:“他就住在巷子尽头,我们都不需再走向前去。”

萍水点着头,一行五人倶下了车,那巷子十分冷僻,一点声音也没有,他们五人的心头都十分沉重,一直来到了巷子尽头,乃是一堵灰色水磨砖的围墙,一扇漆黑的黑门紧紧闭着。

一来到了那两扇黑门之前,和萍水一齐来的几个高手,又大有踌躇不前之态,但萍水记挂着伤势沉重的谢千骏,却已然走向前去,她向那两扇门望了一眼,只是并没有门环,是以便伸手向门上拍去。

她本来是准备连拍三下的,可是方拍到第二下,便突然觉出手掌心上传来一阵十分麻痒之感!

萍水本身的江湖阅历虽然不多,但是她母亲却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梅姨也是邪派中的一流高手,出了名的女魔头,江湖上各种稀奇古怪的事,萍水也听过不少,要不然她也不会知道有“气死华陀,压倒达摩”何求这样的一个怪人了。

是以此际,她一觉出手掌心上,突然生出了一种麻痒之感,她不禁大吃了一惊,连忙缩回手来看时,只见掌心之上变成了一片漆黑,而且掌心的皮肤也像是肿起了少许!

萍水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不禁“啊”的一声惊呼。她发出了一声惊呼,邱天河等人更是吃惊,一齐走过来看时,也不禁齐齐的吃了一惊。

双拐丐仙失声道:“不好,姑娘已中毒了!”

邱天河顿足道:“唉!只知道何先生在此隐居,不喜欢人家去吵扰他谁知他……他竟如此爱清静,在大门上遍涂毒药?”

邱天河本来是想说“谁知他竟如此怪僻不近人情”的,但此际,就在何求的门口,他却是不敢得罪何求,是以改口成为“他竟如此爱清静”。

雨叟则接着道:“姑娘你丨决运内力将毒逼了出来,何先生脾气虽怪,但决计不是无故害人的人,他在大门口涂毒药,只不过是警戒之意而巳,毒性不会太剧,以姑娘的功力而论,定然可以将之逼出来的!”

萍水在听得双拐丐仙和邱天河如此说法之际,心中又惊又怒,也没有了主意,直到雨叟说了,她才陡地省起,连忙真气运转,渐向掌心逼去。

果然,她将真气才运了两转,掌心上的黑气,便渐渐向掌心的“劳宫穴”上集中,那股黑气却也越来越浓,但是麻痒之感却在渐渐减轻了。而且,黑气退去之后,掌心依然洁白如玉,绝无异样。

萍水巳放了心,她真气又运了两遍,在她掌心的“劳宫穴”中,滴下了一滴如墨汁的黑液来,她掌心也已完全恢复了原状。

萍水吁了一口气,邱天河苦笑着,道:“姑娘现在该明白,何以我们不想来求何先生的原因了?”

萍水道:“我明白了,可是我还要求他,他门上有毒,不肯幵门,我不会跃墙而入么?”

萍水的话一出口,四人便吃了一惊,齐声道:“姑娘,那万万不可!”

萍水道:“为什么?”

双拐丐仙道:“在大门之上,他尚且遍涂毒药,门内自然更是步步都有陷阱,姑娘若是贸然跃了进去,就算能逃得过那些陷阱,何先生也必然大怒,如何还肯出手替少帮主治伤?”

萍水听了,苦笑一声,道:“照你们说,我好求他也是不肯,那么恶请谅也无妨,反正是那么一回事了,你们怕事,只管在外面等我便是!”

萍水这最后一句话,不禁令得那四大高手大是尴尬,有点沉不住气。

而萍水一面说,一面早已身影拔起,“刷”地上了墙头站定,那四大高手不约而同也一齐拔了起来,落在墙头之上。

那围墙十分高,在围墙之外,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此际他们五人已相继掠到了围墙之上,墙内的情形,自然一览无遗,只见围墙之内,是好大的一片空地,在空地的中心,则是三间砖屋。

空地之中,栽满了花草,连一条小径也没有,若是要到达那屋子的话,非践踏花草不可!

那些花草,全都是奇形怪状,见所未见,有的竟高达丈许,一支独秀,有的在地上爬藤,有的多刺,有的花朵艳丽,不一而足,看得人眼花撩乱。

萍水略看了一看,便待向下跳去,邱天河忙道:“姑娘不可造次!”

萍水忙道:“什么叫不可造次?”

邱天河向下指着,道:“这下面的花草,全是世所罕见的灵草仙花,都是何先生要来合药用的,姑娘若是跳下去,踏坏了他的花草,那更难说了!”

萍水一声长笑,道:“原来如此,你们四位放心,我跳下去,不踏坏那些花草,也就是了,你们四位不妨在墙头等我。”

四大高手一听得萍水那样讲,心头也不禁骇然。他们四人的武功,不能说低,但是他们也决计不敢讲那样的话,若不是轻功造诣高极,谁敢说那样的大话?

在他们四人发怔间,萍水巳向下跃去。

萍水虽然是向下跃去,但是一开始之际,她的身形却是先向上拔了起来的,在拔起了三五尺之后,她身子才慢慢地飘了下去。

而在她的身形飘下之际,站在墙头上的那四大高手看见这等情形,更是呆住了,因为那时萍水简直不像是一个人,而只像是一片极大的树叶一样,在向下慢慢地飘着,眼看她向一簇碧也似绿、开着小黄花的花草落了下去,在她的足底将要碰到那簇花草之际,她身形又略略向上一提。

人人都知道她身形这一提起之后,一定是在那簇花草之上,轻轻一点,再接着,她的身子一定可以向前掠出好几丈去了!

墙头上的四个人,不由自主都叫了一声,道:“真好轻功!”

可是,就随着他们这一下叫唤,只见在那簇花草之中,突然“刷”的一声,蹿出了一条全体银灰色、扁平如带的毒蛇来。

那条毒蛇来势如电,一蹿出来,蛇信如血,白牙森森,便向萍水的小腿之上咬来!

这一下变化,实是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萍水陡然之际,看到那条毒蛇向自己咬了来,心中也是大吃一惊,她虽然从来也未曾见过那样的毒蛇,但是那蛇儿的形状如此怪异,一望而知是非同凡响、含有剧毒的蛇儿,是以她立时一脚踢在那毒蛇的七寸!

她那一脚,虽然是身在半空之际踢出的,可是去势也是十分之快!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啪”的一声响,正踢在那蛇的七寸上,踢得那蛇如同一根带子一样,向外疾飞了出去,飞向那几间砖屋。

也就在此时,只见砖屋之中,走出了一个又矮又瘦的人来,一伸手,抓住了那蛇,随即又一松手,那蛇一落地,便蹿进花草丛中不见了,萍水也在那时,身形下沉,落了下来。

本来,萍水身形下沉,是可以绝不弄坏花草的,但是突然之间,给那条毒蛇蹿出来一打扰,她真气一个提不住,身子再向下沉来之际,却差了许多。

只听得“吧”的一声,她脚到处,巳将一株矮树的树儿踏断,那树儿一断,便流出一股黄色的液汁来,奇臭无比,但萍水也巳就着那一踏之力,身子向前平平飞了出去,在那矮个子的身前站定。

那矮个子的身形之矮,若不是看到他满面皱纹,少说也在六十开外,而只看他背影的话,只当他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而巳。

萍水既然知道“气死华陀,压倒达摩”何求这个人,自然也听得梅姨说起过他的样子,是以她一看到那矮瘦个子,便行了一礼,道:“何先生,我有一个……好朋友,受了重伤,无论如何要请你救他一救!”

何求的身形虽然又矮又瘦,但是他的双眼却炯炯有神,只见他忽然笑了起来,像是心中十分髙兴一样,道:“唤,原来是那样,却不知姑娘那位朋友,是因何会身受重伤的?”

何求那样反问着萍水,不但萍水感到意外,就是在墙头之上,那四个久历江湖的高手,听了之后,也是觉得意外到了极点!

因为“气死华陀”出了名的冷面无情,人家在他那八个字的外号之下,还加了一个“赛过阎罗”四字,由此也可见他为人之一斑了。

但是如今,他只听得萍水讲了一句话,便已大有答应之意,莫非他竟是知道了萍水的来历,是以才一反常态,愿意帮忙的么?

四大高手的心中虽然大惑不解,可是他们却也十分高兴,因为谢千骏若是能蒙何求出手相救,那必然可以起死回生,那么,萍水自然不会再责怪他们,他们肩上的担子也可以卸去了!

萍水的心中也是十分高兴,忙道:“何先生,我那朋友乃是……受了何求笑得更是亲切,道:”小姑娘,这掌伤两字,未免说得太空泛了,天下毒掌,一百七十二品,各门各派的掌法,可以造成不同的内伤,他是中了什么人的掌,你却需告诉我!"

萍水本来也知道自己只说“掌伤”是不够的,但是她唯恐自己一说出伤者所中的是修罗血掌时,何求便不肯去医治了,是以才不说的。

但这时被何求一逼,她却不能不说了,只得道:“他中了修罗血掌!”萍水只当自己一说出“修罗血掌”四字来,何求至少也会大吃一惊的,却不料何求竟若无其事,“哈哈”笑了起来,道:“原来是中了修罗血掌!人人只道这种掌法乃是死掌,中者必死,其实大谬不然!”

萍水听了,心中更是高兴,忙道:“何先生你说能治这种掌伤?”

何求道:“自然能治,天下没有我不能治的伤,只要有适当的药物。”

萍水忙道:“那么,治修罗血掌的伤,要什么药?”

何求手托下额,道:“他被修罗血掌击中何处?”

萍水道:“击在后背心,我曾给他服了些伤药,当时曾醒了一醒,但后来一直昏迷不醒,巳有十多天了!”

何求道:“照这情形看来,他是全身经脉皆为掌力震断,兼且那种掌法甚是歹毒,令得经脉断处,不是普通药物所能续接,必须服食西土所出,千载续脉草的草浆,再加调理,就可痊愈了!”

萍水听何求讲得头头是道,心中甚是大喜,道:“这千载断脉草,何先生可有么?”

何求似乎面有难色,道:“这千载断脉草……我有倒是有,但是那草十分难得,又要在生长之时折下来,草中有浆流出,方始有用,我多年前曾托一个西域头陀,带来一株,小心种植,但也只有一株而已。”

萍水忙求道:“何先生,你养了那株草,本来就是为了救人,只要你救转了我那朋友,我定然没齿不忘,愿供你驱策,替你效劳!”

何求又来回踱了几步,才道:“那也好,我就成全了你罢,你且稍待!”他话一说完,便转身走进了屋中。

他那样说法,分明是表示他已然答应了萍水的要求了,萍水的心中,高兴得难以形容,抬头向墙上的四大高手看去。

那四大高手也是感到意外之极,此际也高兴得手舞足蹈。

就在此际,只见何求已从屋中走了出来,他手中撑着两枝手指粗细的竹竿,那两支竹竿足有七八尺长,苍翠碧绿,分明也是异种。

他撑着那两支竹竿走了出来,就像踩高跷的人一样,双足离地,足有五尺。

但是,那竹竿又十分柔软,只要他身子向下略略一沉,竹子便会向两旁弯去,可以令得他弯身采药。而因为竹子只不过指头粗细,是以当他在草中行走之际,也不会踏坏花草的。

何求的行动十分小心,他提起竹子,在花草之中插了下去,稳住了身子之后,才开始行动,不一会儿,便已走出了三四丈。

他在向外走出之际,一直是面带笑容的。

可是突然之间,只听得他发出了一声怪叫,面色大变!

那一下怪叫声,实在是惊人之极,墙头上的那四大高手被他那突如其来的怪叫声吓了一跳,险险没有从墙头之上跌了下来。

萍水也是一惊,忙问道:“何先生,怎么了?”

何求突然抬起头,号啕大哭了起来,萍水和四大高手更是莫名其妙,萍水想走到他身前去问他,又怕踏坏了他的奇花异草,是以只得频频问道:“何先生,怎么了?究竟什么事啊?”

何求手向地下指着,道:“我那株千载续脉草,得来不易,万里之内,仅此一株,如今不知为何,竟已断折,草内的仙浆,也巳流尽了!”

萍水一听得何求那样说法,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眼前一阵发黑,险险乎没有昏跌过去!

她勉力镇定心神,但是身子也已不由自主,向旁跌出了两步,她喘着气,何求却仍然在大哭不已,一面哭,一面还在道:“我为了要种这种灵草,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如今竟得了如此结果!”

萍水站稳了身子之后,颤声道:“何先生,那千载断脉草……可是如一株小树,踏断之后,流出一种十分臭的黄色液汁来的么?”

何求道:“可不是么?那种黄色的液汁,便是仙浆,服下了之后,能续断脉,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七日之内,定然复原,但是见风即化,现在都已流尽了!”

萍水本来倒还可以支持得住,不致于昏过去的,可是听得何求那样讲法,她却再也支持不住了,眼前又是一阵发黑,身子一软,便昏倒在砖屋之前的空地之上!

萍水之所以会昏了过去,是因为何求所说的那株草,就是当她刚才从围墙上跳下来之际,突然受到毒蛇的侵扰,令得她真气一时提不住,被她踏断了的那一株!

她听得何求那样说,无异是她一不小心,使得谢千骏失去了唯一可以得救的机会,她如何不急痛攻心,陡然昏厥?

萍水一昏了过去,那四大高手自然也慌了手脚,只见何求竹竿一点,来到了屋前的空地处,身子一纵,落下地来,伸手在萍水的后脑之上,轻轻拍了几下,萍水立时睁开了眼来。

何求长叹一声,道:“姑娘,你是明白人,应该可知不是我不肯,而是我无能为力!”

萍水泪如泉涌,站了起来,默默点着头。

何求道:“那么,姑娘请回吧!”

萍水如同身在梦中一样,又点了点头,向前跨出了一步,在她脚下分明是青石砖铺成的空地,但是她那一脚就像是踏在云端上一样!

何求忙又道:“姑娘小心,莫踏断了别的花草,这里每一株花草,都是费尽了心血觅来的,极可能方圆万里之内,再也找不出第二株。”

萍水听了何求的话,心中更是难过,她想要提气向上跃去,可是她此际心中伤心之极,真气连提之下,身子竟拔不起来。

何求在一旁道:“姑娘可要我助一臂之力么?”

萍水点着头,道:“多谢何先生一”

何求抓住了他的手背,一声呼喝,用力向上一托,他那一托的力道极大,将萍水整个人都托得向上飞了起来。

身在半空之中,萍水再疾一提起,耳际“呼呼”风生,她身子已掠出了围墙之外,萍水一掠出了围墙,那四大高手在墙头之上,向何求匆匆一拱手,也跟着跃了下来。

萍水在跃出围墙之后,低着头一直向前走着,一句话也不说。

四大高手自然可以知道她心中的难过,但是四人自己的心头,却也沉重得紧,他们知道谢千骏是没有希望的了,而谢千骏如果一死,那么萍水会对他们怎样呢?

当他们想及这一点时,他们的心头实是无法不沉重之极!

四人中最先出声的是双拐丐仙,只听得他道:“江湖人人皆称,去求何先生治病,不如求石头问问还好些,但其实却也不然,萍水姑娘才一开口,他便答应了,只是不巧得一一”但他讲到这里,未曾再讲下去。

而在他身边的雨叟却突然双眉一扬,道:“老丐,你说不巧得很,但是我却说未免太巧了,他园中种着千万株花草,怎么偏便偏踏断了那一株有用的?”

雨叟那样一说,各人都停了下来。

邱天河、摘星仙翁和双拐丐仙三人全是久历江湖之人,一听便听出了事有蹊跷,只有萍水已然站定了身子,但还是茫然道:“那是我自己不好,那株草真是我自己踩断的,有什么话可说?”

邱天河扬起手来,道:“萍水姑娘,难道你没有想到,他一口答应帮助你,事不可疑么?”

萍水道:“他好心要帮助我,有何可疑?”

雨叟“哼”的一声,冷笑道:“他如果是好心助人的人,又何必在门上涂毒药?他必是看我们去的人多,萍水姑娘所露的那一手轻功,又如此惊世骇俗,自己敌不过我们,所以才一”雨叟才讲到这里,萍水也是聪明人,立时失声道:“你是说,何先生他故意说我踏断的那株草,是可以医治谢少帮主的灵药,是以断我求他之念?”

摘星仙翁和邱天河两人齐声道:“自然如此!”

双拐丐仙铁拐一顿,道:“他也太……可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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