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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毒佛迷真

他承蒙那少女,两次相救,跪上一跪,也的确是极其应该的事情。但是给那少女这样一说,金昂霄立即觉得,大恩不言谢,自己这样做法,实在太以世俗,和少女一比,更是相见形惭!因此,他连忙站了起来,道:“真是我的不是了,但恩一一”他本来想说“恩人”的,可是一个“恩”字才出口,便立即改口,道:“侃姑娘如何称呼,尚祈示知。”

那少女道:“我?我姓李。”

金昂霄真希望她连名字也讲出来,可以给他在心头上,念上千百遍。但是那少女说了姓李之后,便住口不言。金昂霄大失所望,道:“原来是李姑娘:那少女随便答应了一声,道:“据我所知,我引你们两人进去的那个山洞,可以通向一个山谷,山谷之中,住着两个本领极大的怪人,你们两人的仇人,本领很大,你不在山谷中,到处乱跑,当心遇上仇人,便难以逃得脱了!”

金昂霄给那少女一说,进了山谷之后的一切事情,又一齐涌上了心头!他心中当然绝无责怪那少女之意。因为那少女将他们引进了山谷,范吼、勾魂帮主两人的确怪叫后退,未曾再追向前来。可是却想不到,那两个在山谷中隐居的异人,竟会是勾魂帮主的仆人,以致事情,完全改观!

金昂霄满面悲愤之容,那少女忙道:“怎么啦,事情不对吗?”

金昂霄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我和云妹妹两人都已经摆脱广敌人的追踪,可是,那山谷中的两个异人,却一”金昂霄话未曾讲完,那少女便抢着道:“那两人怎样了?我曾在对面的一个山头之上,听得他们两人大声争吵,从他们争吵声中听来,两人在山谷中隐居,已有多年,而且,还养着许多异种的蜈蚣,他们都有意收徒,你们两人进去,不是正好吗?”

金昂霄道:“本来,的确是正好。可是,他们问起我们的敌人是谁,我们照实说了,他们原来竟是勾魂帮主的仆人!”

那少女面色略略一沉,现出了薄怒之色,道:“胡说!”

金昂霄惶恐道:“当真如此,云妹妹为了救我,如今下落不明,生死难卜!”

那少女道:“勾魂帮主究竟是什么人,连我用尽方法,也打听不出来,你怎么知道?”

金昂霄忙道:“我并不知道勾魂帮主是什么人。”

那少女道:“这就是了,你既然不知道勾魂帮主是什么人,山谷中的两位异人,何以知道勾魂帮主是他们的主人?要知勾魂帮三字,以前从来也未有人提起过,乃是近几年的事!”

金昂霄忙道:“李姑娘有所不知,我和云妹妹,都不知道勾魂帮主是什么人,但是却知道,他所用的暗器上有着极其精致的一个凤凰图形,所以……”

金昂霄只讲到这里,只听得那少女道:“你说什么?”

金昂霄抬头向那少女望去,只见她俏脸之上,充满了惊疑之色!

金昂霄心中不禁怦怦乱跳,眼前这少女,看来虽是弱不禁风,但实际上,武功却是高绝,自己万万不是敌手,她一听得自己讲起“暗器上凤凰图记”,面上便现出了惊讶之色,简直和千竹谷中那老者,乍听到这句话时的神气一样!难道她和勾魂帮主之间,也有着什么关系不成?

他一想及此处,不自由主向后一连退出了几步!

那少女身形一晃,带起一阵清风,便向前过来,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金昂霄硬着头皮,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少女秀眉紧蹙,呆了半晌,才道:“那凤凰图记,是什么样的,你可记得清楚?”

金昂霄道:“记得。”他一面说,一面俯下身去,在地上草草地划了一个,虽然石上不留痕迹,但也可以看出那凤凰图记的梗概了。

他划完之后,又抬起头来。只见那少女抬头向天,面色十分怪异。

好一会儿,才听得她道:“你会不会记错了?你又是在什么样情形之下发现的?”

金昂霄本是极其聪明的人,他已经在那少女的话中,听出那少女像是已认出了那团凤记的暗器主人是谁。同时,他已听出,那少女的"气,竟像是在维护着那人!

他忙道:“绝不会弄错的!”接着,便将在南昌城中,卜氏宗祠中所发生的一切,讲了一遍,在他讲到仓皇逃出,在一堵高墙之外,被人射了一箭之际,那少女突然“嗤”地一笑。

金昂霄不禁愕然,道:“李姑娘,你笑什么?”

那少女道:“你被人射了一箭的地方,我知道的,那枝箭,你接住了吗?”

金昂霄见那少女,忽然对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问得如此详细,心中感到莫名其妙,道:“我见那箭,象牙为身,黄金为簇,十分精致,便收起来了!”

那少女又是抿嘴一笑,道:“那你以后,可得小心一些了。”

这一句话,更令得金昂霄,如堕五里云中,不知她是何用意,顿了一顿,才道:“李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少女道:“据我所知,那箭乃是一个非常美丽,非常美丽的女子所有的!”

金昂霄“哦”的一声,道:“那又怎么了?”

那少女道:“这种箭,那女子总共也只有一枝,她曾说过,轻易绝不肯用,用了之后,一定另有用意,如今,她竟以这一枝箭来射你,你岂不是要小心些?”

金昂霄道:“我根本不识她,有什么可小心的?”

那少女一笑,道:“她迟早会来找你,如今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当然要警告你几句,那女子美到了极点,但是却也狠到了极点!”

金昂霄摇了摇头,道:“我不信。”

那少女嗔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金昂霄鼓足了勇气,道:“我知道你骗我,你说那女子美丽到了极点,但是我却知道,天下再无一人,美得过你!”

那少女一听得金昂霄如此称赞她,面上发红,但是却显得十分高兴。可是,转眼之间,她却又叹了一口气,道:“你没有见过她,当然这样说,但是你如果见过她,便知道我实在是没有法子比得上她的了!”

金昂霄心中奇绝,需知每一个女人,都自己认为比别人美丽的,而那少女却说尚有一个女子比她还美,如果不是事实的话,那少女当然不会也不肯这样说法的。但是,那少女本身,已经可以称得上美比天仙,实难想象,世上还有比她更美之人!

金昂霄一时间讲不出话来,那少女又道:“你要小心,如果惹恼了她,比惹下了勾魂帮主还要麻烦哩!”金昂霄见那少女,讲得如此严重,心中又生了忧虑之感,长叹了一声。

那少女身形晃动,绕着那九只手掌,转了一转,在每一只石手掌之前,都停了片刻,才又回到金昂霄的面前,道:“我将你们两人引进山洞之后,想看看你们结果如何,便攀上了这座峭壁,却发现了那九只石制的手掌。”

金昂霄道:“是啊,李姑娘,你对着它发呆,为了何来?”

那少女一笑,道:“我只当那九只石手掌,手指的形状各异,乃是一套极其精奥的掌法,可是看来看去,又像是又像不是,一点结果也没有,我想大约不会是的,因为我自信,还难有什么奇奥的武功,我竟会一点儿门道也看不出来!”

金昂霄听得那少女如此说法,心中一动。

他暗忖那少女所说,也不是无理,那九只如此巨大的石手掌,竖立在这个人迹不到的峰顶之上,的确是十分蹊跷。

如果说,那是什么前辈异人所留下的一套奇妙的掌法,亦无不可。

他一面想,一面忍不住向那九只手掌多看了几眼,可是看来,却又没有出奇之处。

那少女缓缓向外走开了两步,道:“你现在准备怎么样?”

金昂霄道:“我先要弄明白,云妹妹下落如何。”

那少女忽然抬起头来,道:“你和云妹妹很好,是不是?”

金昂霄点头道:“是。”

那少女轻轻地叹了一门气,道:“好,你自己去查,只怕也没有什么结果,我代你去查访一下就是你还是赶快离开此处为是,我有几样东西,可以借你一用,你沿途也可以不怕被人追击。”

那少女一面说,一面手一扬,将一个包裹向金昂霄抛来。

她包裹才一抛出,便“格格”一阵娇笑,像是想起了极其有趣的事情金昂霄一伸手,将那包裹接住,抬起头来看时,只见那少女身形如烟,一闪之际,便已出了高墙!

金昂霄连忙足尖一点,拔起丈许,先落在一只石雕手掌之上,双臂一振,再次拔起,方始落在墙头之上,他到墙头上,再向外看去时,只见野草丛中,似有一枝箭向外射出一样,野草激起波纹,眨眼之间,那少女人影,便不见了。

金昂霄连忙跃下,一直追到悬崖边上。可是那少女却已芳踪杳然。

金昂霄站在悬崖边上,望着脚下的云海山峦,心中不禁惘然。

他呆了片刻,才将那只包裹解了幵来。

解开一看,才愕了半晌。原来,那只包裹之中,竟是一袭劲装,和一只精巧已极还连着虬髯的紫面人皮面具!

那紫面人皮面具,金昂霄却是熟悉之极,正是在船上相遇之后,一路跟了他们下来,那个行动十分蹊跷的紫脸汉子。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一直只当那紫脸汉子,是勾魂帮中人。

直到此际,他才知道原来那紫脸汉子就是那少女所装扮的,由此可知,出了南昌,那少女便已注意了自己,一路上,又开自己玩笑,又出手救自己,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那少女武功如此之高,又究竟是什么来历?金昂霄心中,充满了疑惑,难以解决。

他换上了劲装,带起了人皮面具,那人皮面具上还有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又令得金昂霄,为之惘然半晌。

金昂霄带起面具之后,转了一转,来到了可以看到千竹谷的那一边上,向下望去,千竹谷和万梅谷,那道小溪,都小得像图画上的东西一样。

金昂霄心想,祁云的下落如何,自己无论如何,要弄一个明白。

千竹谷中,一切都被毁去,可能勾魂帮主等人,也全已离去,自己到谷中去走一遭,或者可以得到祁云遭遇的线索。

他主意打定,仍循着那条斜斜的通道,向下滑去。

转眼之间,便到了山洞之中,爬出了石缝,向下面看去。

这时候,天色早已黑了下来,但是月色清朗,金昂霄看了半晌,谷中一点动诤也没有,便小心翼翼,沿着石壁,向下慢慢爬去。

约莫攀缘了一个来时辰,方始脚踏实地。

一到了谷中,断竹残梅,更是显得谷中的破坏程度之剧烈。

金昂霄忍住了心中的悲痛,在山谷之中,缓缓地走了一遍。

他竭力想寻找出祁云的遭遇的线索,可是结果,却一无所获!一直到半夜时分,金昂霄才叹了一口气,放弃了这个念头,在已经倒坍了的茅屋之上,拉了几束干草,躺了上去,他心事重重,久久不能成寐,直到天色微明,方始朦胧睡去。

等到口光刺目,醒了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正午时分。

金昂霄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只见面前,竖着一戴老粗的竹根,金昂霄吃了一惊,他昨晚睡去之前,面前绝无这样的一个竹根的。

竹根自己不会移动,那当然是昨晚有人,来过了这个山谷之中!

金昂霄乍一想到这一点,心中着实吃惊。但是他随即,便放下心来,因为他如今,仍是安危无恙,如果来人含有恶意,岂有不趁他熟睡之际,加害于他之理?

金昂霄四面一看,却又不见人影,他来到了竹根之前,只见那竹根之上,刻着两行字,字迹纤细绢秀,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刻出来的。

金昂霄连忙俯身去看时,只见那两行字刻道:祁云姑娘,安然无恙,阁下请勿耽心,勾魂帮主、虎魔范吼、金蚣尊者、银蚣婆婆仍在搜寻你的下落,行动需要小心。崖顶之上,我与你说起,切切小心之事,不可大意。切切!

在那几行字之下,却又并无署名。但是金昂霄一看,便知是那个少女所留下来的。

他连忙叫道:“李姑娘!李姑娘!”山谷四面,俱都响起了回音,却并没有人回答他。金昂霄呆了一呆,又将那两行字念了一遍。

这才发现,后面还有一行字,道:峨嵋千佛寺,乃佛门圣地,可供藏身,阁下仇人如此之多,除此而外,只怕无立足之地!

金昂霄又叹了一口气,心中对那少女,感激到了极点。

那少女不但救了他多次性命,而这时,又为他探出了祁云并未遇难的讯息,而且,还为他设想得如此周到。峨嵋千佛寺,主持乃是长佛百丈禅师,是峨嵋派的根本重地,的确是避祸的好所在。但是,金昂霄同时,又不禁心中怅然。

他恨自己为什么熟睡至此,以致连有人来过都不知道,竟不能再见那少女一面!

他全副心神,都放在缅怀那少女一事之上。所以,他对于少女的留字之中,那连用了四个“切”字,要他注意小心的那件事,竟然未曾放在心上,伸手轻轻在竹根之上,抚摩了片刻,长叹一声,才从那两扇石门中走了出去。不但山谷中一人也无,那条通向外面的通道,也是一个人都没有。金昂霄一直到了洞外,只见两堆白骨,触目惊心。

那两堆白骨,却是虎骨,骨骼极其完整,伏在地上,骨上干干净净,一点儿血肉也未剩下,金昂霄不知那两堆虎骨从何而来,走向前去,看了一看,只见一只虎爪之下,压着一条死蜈蚣。

金昂霄身子--震,霎那之间,他像是看到了千百条蜈蚣,一齐涌在两头猛虎之上,片刻之间,便将两头猛虎嚼吃得干干净净的情形,心中禁不住泛起了一阵恶心,连忙离了开去。

他一口气奔出了七八里,都是拣没有路的地方奔出的,到了下午时分,才来到了一条曲折的小路之上。金昂霄见路旁有几间石屋,想是当地猎户所住。

金昂霄本已迷了路,他这时已经决定不冉到青城,而到蛾嵋去。但是到蛾嵋山,应该向那一个方向走,他却也不知道,所以一见有屋,便走向前去,准备向猎户问路。

他来到了面前,只见那一连三间屋子,门都紧紧地关着,他伸手敲了片亥丨],三间屋子都没有人开门。

金昂霄顺手一推间,“呀”的一声,将一扇门推了幵来。

金昂霄伸头向屋内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得汗毛直竖!只见屋中,四具白骨,或倒或坐,都是十分完整。其中有一具,只有三尺来高,分明是一个小孩子!

金昂霄后退一步,又推开第二间屋子,屋内是五具白骨,第三间屋则是两具,一共是十一具白骨,鬼气森森,令人心悸!

金昂霄才一出山洞,见到那两具虎骨之际,本来不明所以。但是,他见到了虎爪之下,有一条死去的金线蜈蚣之后,便想到那两头猛虎,可能是被千百条蜈蚣,所嚼吃了的。

猛虎和蜈蚣,同属凶残之物,金昂霄望着虎骨,心中已有憷然之感,更何况这时候,他们看到的乃是人的骸骨!

金昂霄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不住地在发抖。

他绝不是害怕,而是极度的愤恨。

勾魂帮主本来的手段,已经够狠毒的了,如今,再加上能够驱役千百条毒蜈蚣的金蚣尊者和银蚣婆婆两人,助纣为虐,则勾魂帮主以后更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金昂霄呆了半晌,不忍再看屋中的白骨,叹了一口气,循着那条小路,一直向前走去,走了半日一夜,误打误撞,竟来到了官道上。

金昂霄一见来到了官道上,惊魂稍定,向途人一打探,便循着到蛾嵋山的方向,一连两天,皆没有什么事发生。

到了第三天,已到了峨嵋脚下。金昂霄一路上,都带着那紫脸虬髯的人皮面具,索性不避行藏,像是并没有什么人来追踪他。

他心中暗忖,自己到了千佛寺后,总要将事情的经过都和百丈禅师说上一遍,武林之中,虽然有的人,空负侠名,竟然是勾魂帮中的人物,但总也不是再也没有侠义之士。

要和勾魂帮这样的敌手作对,只有像百丈禅师这样的高人,登高一呼,整个武林,都动员起来,方有可能。

金昂霄一面想,一面向山内走去。

蛾嵋山中,寺院虽多,但千佛寺乃是第一大寺,前去进香的人,也特别的多,金昂霄混在香客之中,一齐向前进发。

来到了千佛峰下,只听得有百余香客,正在鼓噪不已,金昂霄挤向前去,只见几个僧人正在大声劝谕,令众香客不要上千佛寺去。

香客追问缘故,那几个僧人,说是寺中有事,若是硬要上去,无异自寻死路,众香客有的回头,有的还不肯,但是那几个和尚,一望便知武功极好,有硬要前去的,一伸手间,便被他们摔出老远!

金昂霄看广一会儿,不知道下佛寺中,发生了什么事,竟要连善男信女,也要挡在峰下,他悄悄地退了冋来,转过了山角,向上看去,只见那千佛峰,并不算得十分陡峭。

千佛寺的建筑,极其宏伟,就在半山腰上,庙墙掩映可见。

金昂霄身形晃动,便向上攀了上去,不消大半个时辰,已将来到了寺门前。

金昂霄在一面向山上攀去之时,一面心中便已在暗暗盘算。

他心知千佛寺乃是佛门重地,而且,不要说寺中主持,长佛百丈,乃是武林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寺中高僧如云,会武功的总在半数以上。而且,还有许多原来是黑道上的一流高手,弃邪归正,投人佛门,在千佛寺中,出家为僧的,因此,千佛寺一直受到武林人物极大的尊敬。可是,在山脚下,那些阻拦香客上山来的僧人,却又是个个都面有忧戚之容,可见得千佛寺中,真的有着变故。

如果说,有什么人竟敢:千佛寺来挑衅,那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

若是有人前来生事的话,那么,最大的可能当是勾魂帮!所以,金昂湾在一路上,早已小心盘算,他一到了寺前,并不现身,身形闪动,先躲在一块大青石的后面。

那块大石,恰好像是一扇屏风似的将他的身子尽皆遮住。

金昂霄躲妥之后,侧耳听去,只听得寺门前静悄悄地,并无人声,只是隔许多时候,才听得一下清脆的木龟声,而千佛寺中,也是一点儿没有梵唱之声传出,可见事情极不平常!

金昂霄呆了片刻,悄悄探出头去。

只见千佛寺巍蛾雄伟,耸立在半山腰。而此际,两扇老大的寺门,却紧紧地闭着。

在千佛寺之前,乃是人工凿出的一个大石坪,约莫有七八亩方圆。那大石坪三面皆临峭壁,金昂霄此时,就是在大石坪南面的峭壁之旁,向千佛观看的。此际,大石坪上也是十分寂静。

金昂霄本来还当石坪之上,也是一个人都没有的。可是突然间,又是“卜”地一下木鱼卢,传了过来,金昂霄循声看去,不禁一怔。

只见,在正对寺门的一株大松树下,盘腿坐着一个僧人。

在千佛寺之前,发现一个僧人,本来绝不值得令人吃惊。

但是那僧人,却是年纪极轻,看来,只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生得唇红这白,十分俊美,可是,他身上所穿的袈裟,却又是深紫色的。

金昂霄虽然不是佛门中人,但总也知道,敢以穿着大红、大紫袈裟的利尚,大都是在武学修为上,有极高造诣的高人。可是眼前这个和尚,年纪女此之轻,分明只是一个小沙弥,却也穿起大紫袈裟来了,这岂不是咄咄怪事‘而且,放在那小沙弥面前的那只木鱼,也是大得惊人。那小和尚盘腿而坐木鱼就放在他的前面,竟高过他的胸际。

那只木鱼,黑漆漆地,也看不出是什么质地所制。木鱼槌敲了上去,所发出的声音,极其清脆悦耳,小和尚双目微闭,好半晌方敲上一下,也不知道他坐在寺门前,是做什么。

金昂霄看了一会儿,心中暗忖,那小和尚年纪轻轻,一定是不知轻重厉害,想在寺门之外诱敌,自己却不能眼看他涉险!

他一想及此处,正待一步跨出,去劝那小和尚,回到寺中去。但也就在此际,千佛寺中,突然响起了“当当当”三下钟声。

那三下钟声,悠悠不绝,震得四面山谷,一齐响起了冋声,霎时之间,天地间布满了“嗡嗡”之声,令得人心中生出了一股极其异样的感觉。

金昂霄一听得那三下钟声,来得卜分奇特,连忙站定脚步。只见那小和尚在钟声响起之际,手腕频频颤动,“卜卜卜”的木鱼声,也显得十分急骤。钟声虽然洪亮,但木鱼声却高吭嘹亮,绝不为钟声所遮!

金昂霄这时已经看出那小和尚并不是如自己所想那样,是千佛寺屮的小沙弥。但是金昂霄却仍然猜不透他年纪轻轻,究竟在千佛寺前做什么。

好一会儿,嗡嗡的钟声才静了下去。只见千佛寺门缓缓地打了幵来,一个白髯飘胸的老和尚,从寺屮,慢慢地向外走来。

金昂霄躲在石后,向老和尚看去,只见那老和尚,生得宛若图画中人一样,飘然有出尘之概。在那老和尚的身后,还跟着四个壮年僧人。那四个僧人,走动之间,也是龙行虎步,一望而知,是武林中的高手!

金昂心中暗忖,那老僧难道就是於佛百丈禅师?可是,又听得人说,西丈禅师身高九尺开外,宛若天神一样,这僧人却只有六尺上下,看来大约是千佛寺中的高手,气度已是如此不凡,千佛寺在武林中享有如此盛誉,实非幸致!

五个僧人,一前四后,一齐踱出了寺门,迳向那小和尚走去。

来到了那小和尚的前面,约莫丈许远近处,老和尚首先站住,一伸手,将身后四人也一齐阻住。那四个僧人望着小和尚,而上神色十分愤懑。可是那个老和尚的面色,却十分庄肃,像是对那小和尚非常尊敬一样。

金昂霄到这时仍不明白千佛寺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反正别无他处可去,便屏住了气息,继续向前望去。只见那小和尚,对从寺中出寺的五人,视若无睹,仍然慢慢地敲着他前面的大木鱼。

那老和尚双掌合十,高宣佛号,那“阿弥陀佛”四字,字字清越,宛若龙吟,绵绵不绝!

只从那四个字来听,便可以知道,这老和尚的功力之高,实已罕见。

如果他不是在千佛寺中出家,凭他这身武功,在武林中争强斗胜的话,只怕也早已跻身“三佛四真”等人之中了。

老和尚宣毕佛号,又踏前了一步,向小和尚行了一礼,道:“佛兄在此,留恋三日不去,不知究竟,竟欲何为?”

小和尚“卜卜卜”地敲了三下木鱼,道:“你是什么人?”

小和尚一开口,金昂霄不由得吓了一跳。

原来那小和尚,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年纪,唇红齿白,十分俊美,可是一开口,声音去极之苍老,竟比那老和尚还苍老沙哑!

金昂霄心中已知那小和尚绝不是等闲人物,心中好生庆欣,刚才不曾贸然出去与他相见!

那老和尚道:“贫僧是寺中首座维那。”

小和尚道:“百丈如何不来见我?”

老和尚道:“方丈佛兄,正在闭关,自然不能出来与佛兄相见,佛兄有何要求,与贫僧说说也是一样的。”

小和尚道:“你做得主吗?”

老和尚道:“那要看佛兄究竟所为何来。”

小和尚“嘿嘿”冷笑两声,倏地睁开眼来!

他一睁开眼,金昂霄又吓了一跳!

金昂霄离那小和尚,足有七八丈远近,而且,还不是正面相对,只是望到小和尚的侧面。可是,小和尚一睁眼间,金昂霄却只觉得他眼中,精芒四射,竟像是对面逼视一样!

金昂霄此际,对那“小和尚”,更是一点儿也不敢再轻视了!

站在老和尚身后的四个僧人,在老和尚与小和尚交谈之际,面上愤懑之色,越来越甚,看他们的情形,像是恨不得立即一跃向前,将那个小和尚三拳两脚驱而逐之。可是,当那小和尚倏地张开眼来,精芒四射之际,那四个壮年僧人,却不约而同,各自向后“腾”地退出了一步!同时,他们四人的面色,也为之一变,变得苍白无比。

老和尚却神态依然,不动声色,道:“佛兄究竟为何而来,但言无妨。”

小和尚又是一连冷笑了几声,道:“我在寺前三日,寺中才有人出,可知你定可以负些责任,我此来,乃是向你们方丈,百丈佛兄,化缘来了!”

老和尚笑道:“佛兄说哪里话来,大家全是佛门中人,化什么缘?”

小和尚却将手一摇,道:“不!”

在他将手一摇之际,金昂霄又看得十分明白,只见他手上,尽是皱纹,分明是年纪十分老的人的一只手,绝不应该为十五六岁的人所有!可是,那小和尚的面容,却又的确如此年轻,想假也假不来的!

小和尚摇手之后,道:“这个缘一定要化。”

老和尚道:“不知佛兄要什么?”

小和尚伸手,向千佛寺的寺门一指,道:“整座千佛寺,我都要了,百丈佛兄,在此住得久了,何妨搬一搬家?”

老和尚一听此言,面色微微一变,身子也不内由主,向后退了一步。小和尚笑道:“我向人化缘,一向出口如金,不准人少给,而且,也是先礼后兵,先向人求上三日三夜,人家不给,我才强取,如今距子夜尚有五六个时辰,你们去商量吧!”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佛兄莫非,以为一人之力,竟能敌得全寺上下吗?”

小和尚又闭上了眼睛,“卜卜卜”地敲起木鱼来,对老和尚的话,一理也不理,老和尚面色变幻,时现焦急,时现无可奈何之状,在小和尚的面前,站了一会儿,身形一晃,便向寺内掠出!

那四个壮年僧人,也立即跟在后面。

五人在片刻之间,便已经掠进了寺内,“砰”的一声,寺闷关上,寺门才一合上,便听得寺内,乱钟之声大作!

一听那钟声,分明是老和尚回去之后,正在召集寺众商讨对策。而金昂霄听得那小和尚的口气如此之大,心中也不禁愕然,不自由主,眼光一直停在那小和尚的身上,想弄清楚他究竟是何等样人。

那小和尚仍然盘腿而坐,慢慢地敲着木鱼。可是,金昂霄正在注视他间,突然一个眼花,小和尚的身子,已转了一转。

本来,金昂霄和他,并不是正面相对的,可是一转之下,两人却已变成了正面相对。而且,小和尚的那一转,也来得极其怪异,他的身子,一动也未曾动过,就在金昂霄一个眼花间,却已经转了过来,还连那只老大的木鱼,一齐转了方向!

金昂霄一呆间,只听得小和尚突然又咧嘴一笑,一笑未毕,又陡地张开眼来!

金昂霄此际,已和他正面相对,小和尚在一张眼间,精芒电射,金昂霄在刹那之间,自为之眩,心神震荡,不自由主,后退了两步!

他本来是紧贴着大石,借着大石,将身子掩住的,一退开了两步,身形自然暴露。只听得那小和尚“哼”的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他一面说,一面双眼,又渐渐地闭了下来。

在他刚才双自倏睁,精芒四射之际,金昂霄如同以自对目,什么都看不到,直到此际,眼前才又能看清东西。

那时,他心中的吃惊,实是难以形容,小和尚的一问,他竟未曾听到!小和尚顿了一顿,又问了一遍,金昂霄才道:“我……我是……香客小和尚双眼似开未开,似闭未闭,上下打量了金昂霄儿下,道:“你是香客,见佛如何不拜?”

金昂霄不知怎么问答才好,小和尚已招了招手,道:“你过来,我有话刘你说!”

金昂霄刚才亲耳听得小和尚说,要夺了整座千佛寺,可知其一定不足善类,一听得叫他过去,不禁犹豫了一下。

小和尚面上已有不快之色,道:“叫你过来,你如何不过来?”

金昂霄心想,那小和尚看来如此年纪,但是声音、手足却极其苍老,明其中,另有原因,千佛寺中,高手云集,看老和尚对之,十分忌惮,他既叫到自己,只怕自己不去也是不行!

他想了一想,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来到了那小和尚的面前,小和尚冷冷地道:“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金昂霄道:“不知。”

小和尚道:“难道你连我的名头,都未曾听说过吗?”

金昂霄道:“大师是何人,我根本不知,如何能听得大师的名头?”

小和尚“哈哈”一笑,道:“总算好,你没有将我当作是小沙弥,我要伯做一件事,你快去做!”

金昂霄双眉微蹙,道:“大师究竟是何人,且先示知,再说要我去做什事不迟。”

小和尚“卜卜”地敲了两下木鱼,道:“也好,我法名迷真。”

小和尚此言一出,金昂霄猛地后退一步,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才好好半晌,才道:“迷真?大师便是‘三佛’之中的‘毒佛’迷真?”

毒佛迷真一笑,道:“什么人的名头,都有人敢假冒,我这毒佛迷真字,只怕没有人敢以假冒的!”

金昂霄呆了半晌,心头冬冬乱跳,毒佛迷真这四个字,自然人人都知道在勾魂帮未曾出现之前,这四个字,人人听了头痛。

自从勾魂帮出现之后,因为勾魂帮的行事手段,比迷真更其狠辣,所以毒佛迷真的名头,才为“勾魂帮”所替代。

金昂霄在以前,自然也不止一次地听到过毒佛迷真的名头。但是,在介的想象之中,总当毒佛迷真像是凶神恶煞似的一个僧人,却是做梦也未曾范到,名头如此响亮的一流高手,看来竟会是一个十五六岁,唇红齿内的和尚!

金昂霄自然不知道,毒佛迷真实际上已届古稀之年了。只不过因为他在卜五岁那年,无意之中在深山间,服食了一枚奇果,那枚奇果,有安颜之效,是以,他看来一直像是十五六岁,面容绝不应年龄的增长而变化。

当下,金昂霄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因为对方,既然是毒佛迷真,那么,他们要自己做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事了!可是,如果自己不答他的话,只怕又有麻烦!

他一面想,一面已在思索脱身的办法。

毒佛迷真,像是看出他的心意一样,冷冷地道:“你听了我的名头,便想走吗?”

金昂霄苫笑道:“不……不敢。”

毒佛迷真“嘿”的一声,道:“谅你也不敢,我要你做的事,便是代我偷人千佛寺,将寺内石塔顶上的一只锦盒取来。”

金昂霄一听毒佛迷真吩咐他去做的是这样一件万难办到之事,心中反倒放下心来。因为这件事绝非他的能力所能做到,一口冋绝,毒佛迷真也必然难以怪罪!因此,金昂霄忙道:“迷真大师,这事我却无法答应。”

毒佛迷真面色一沉,道:“你敢抗命吗?”

金昂霄道:“迷真大师,我虽然会些武功,但是却连千佛寺中的二三流脚色都未必打得过,如何能去寺中盗宝!”

毒佛迷真“哈哈”一笑,道:“我既然要你去做,自然有办法,你在此等着,到子夜若是千佛寺中尚未给我回音,我便攻了进去,而我一将寺门攻破,百丈禅师一定出而应战,你便可以趁虚而人!”

金昂霄大摇其头,道:“也不行,那锦盒既为大师看中,里面自然是非同小可的宝物,当然有人把守,我又焉能敌得过把守之人?”

迷真道:“你左推右挡,仍是不想去吗?”

金昂霄道:“我不是不想去,只是万难做到此事!”

迷真道:“做不到不关你事,如果你不想做,那却难以恕饶!”

金昂霄心中暗忖,千佛寺中,高手如云,自己怎能轻易入寺盗宝?不如答应了他,到时失手被擒,再与寺中高僧,说明原委,自己反倒达到了藏身千佛寺的目的了。

他主意打定,道:“好,到时我人寺去将锦盒盗出便是了。”

毒佛迷真一笑,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但你既然肯去,我便包你成功!”他一面说,一面身子,略欠了一欠,只听得“吱吱”两下怪叫过处,从他的两只衣袖之中“呼呼”两声响,窜出两只怪物来。

那两只怪物,才一从迷真的袖中穿出,便贴地掠了一个圆圈,行动之快,简直难以比拟,金昂霄根本未曾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只见黄光一闪而已。那两只东西,各自转了一转,又在迷真的木鱼上,蹲了下来。

金昂霄定睛看去,这才看清,那两只怪物,敢情是两头松鼠。

金昂霄正在奇怪,心迷真袖中,养着两头松鼠作什么。可是,当他仔细一看,看清楚了那两头怪物,不是松鼠,而是见所未见的,闻所未闻的怪东西时,身上不禁尽起了肉痱?!

只见那两只怪物,和松鼠甚是相似,可是身上的却不是软毛,而是硬刺。更惊人的是那条大尾,乍一看,和松鼠的大尾巴一样,可是仔细看去,那一条大尾,竟是许多条极细的蛇,纠结在一起而成的。而那两只怪物各以两只后爪,将那些蛇抓住,拖在后面,以致看来,像是它们的大尾一样!

金昂霄呆了半晌,只见毒佛迷真,伸手在那两只怪物的头上,轻轻拍了两下。

那两头怪物,又各自叫了几声,转过身来,望着金昂霄。

迷真“哈哈”一笑,道:“我派这两头异兽,为你幵路,前去寺行事!”

金昂霄骇然道:“这……是什么东西?”

迷真道:“这两头异兽,唤着‘蛇见愁’,专以剧毒之胆为食,毒蛇见之无不丧生。”

毒佛迷真道:“你看到它们后爪所抓的蛇儿没有?那是最毒的铁线蛇,美身若铁,连‘蛇见愁’也难以将它们抓裂,所以才将之带在身边,两头‘电见愁’所抓,共有二十四条铁线蛇,哼哼,那便抵得二十四个高手了,还]能成事吗?”

金昂霄心中骇然,但这时,再想要推辞不去,哪里能够?只听得毒奶迷真,一声尖啸,那两头“蛇见愁”,费形一耸,突然向金昂霄扑来,金^霄大吃一惊,急忙待要闪避时,怎知那两头“蛇见愁”,乃是稀世异兽,写作之快,疾逾旋风,还有一个名称,就叫作“追风兽”。金昂霄才一向旁出,便觉得肩头一沉,冋头看时,两头追风兽,一左一右,竟蹲在他色肩头!

同时,金昂霄只觉得背上有东西,蠕蠕而动,那分明是为追风兽抓:的毒蛇,金昂霄吓出了一身冷汗。只听得毒佛迷真道:“它们经我多年养,早已通灵,如今绝不致于害你,但如果你对我起了异心,那你就难活命了!”

金昂霄强忍住了恶心,心中暗忖,你追风兽和铁线蛇,虽然厉害,但-佛寺中,总不成没有人制得服,且等进了寺中再说。

毒佛迷真也在这时,挥了挥手,道:“你且退后,仍隐身石后,等我攻丨'之际,你再进寺,若是寺中有人出来与我动手,你未见百丈佛师出来,便切不能进寺!”

金昂霄只得答应了一声,又退了开去。

那两头追风兽,虽然蹲在金昂霄的身上,但是却一动也不动。

金昂霄也不敢去撩拨它们,仍然退到了大石之后站定,心中忐忑不定,不知道是凶是吉,只盼快到子夜,自己进了寺中,再打主意。

没有多久,天色便渐渐地黑了下来。漫天红霞,映在石坪之上,令得一大片石坪,呈现出金黄色来。

金昂霄只听得千佛寺中,传出了阵阵晚唱之声,禅唱之声,果然非同响,金昂霄的心中,本来是烦乱之极,可是听到了钟声禅唱,心情却渐渐地宁贴了下来。

天色越来越黑,偌大的一座千佛寺,在暮色之中,已模糊不清了。

金昂霄长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若不是自己身上,有着父母的血仇,和祁云一家奇冤未报,就此投生千佛寺,就在晨祷晚唱之中,了其一生,又何等平静?

他望着黑暗中的寺影,在怔怔地出神,突然间,只见得四下钟响。

四下钟声过去,禅唱之声,一齐停止。同时,寺门大开,二十余个僧人,各执火把,分两排走了出来。石坪上被火把一照,明若白昼。

毒佛迷真,则一直坐在松树之下,在慢慢地敲着木鱼,这时,千佛寺中,有人出来,他也仍然是一动都不动地坐着。

那两排僧人,走出寺门两三丈,便自停住。紧接着,只听得“哈哈”、“嘻嘻”,一阵笑声,自寺门中传了出来,金昂霄一听得那笑声,心中便是一动。

向毒佛迷真看去,只见他双目微睁,也略略抬起头来,向前看去。

金昂霄心中吃怔,并不是因为那笑声宏亮之极,而是因为那笑声,十分熟悉,他略一思索间,便已认出,那正是他和祁云两人一路西行之际,在船上曾遇到过的醉佛千壶!

金昂霄心中,十分紧张,因为今晚,三佛一齐在蛾嵋松云坪匕相会,实是武林中的一件大事。而自己却又偏偏为毒佛迷真发现,为他所制,事情更加复杂了许多!

醉佛千壶的笑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宏亮。

转眼之间,只见寺门口,人影一晃,一个全身满是大小葫芦的破衣僧人,已经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那人一现身,笑声铺天盖地,也是惊人到了极点,震人心弦,金昂霄的身子,禁不住左右摇晃起来,他连忙紧紧地抱住了大石,方免跌倒。

毒佛迷真双目微闭,手上的动作,却快了起来,“卜卜卜”的木鱼声,夹杂在笑声之中,如此惊人的笑声,竟然盖不过木鱼声去!

醉佛千壶,来到了毒佛迷真面前站住。

他人一站住,笑声也戛然而止。

毒佛迷真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仍是隔上半天,才“卜”地敲上一下。醉佛千壶站定之后,一连喝了如几口酒,才“哈哈”一笑,道:“老怪物,好久不见了!”

毒佛迷真道:“醉鬼,你来做什么?”

醉佛千壶反手向耸立在黑暗之中的千佛寺一指,道:“老怪物,你也不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这座千佛寺,就算给了你,你要得下吗?”

迷真冷冷地道:“要得下,要不下,和你这醉鬼全无关系!”

醉佛道:“我不在此,自然和我无关,百丈佛兄不是闭关未出,也不关孩事,如今,百丈佛兄闭关未出,我又在此,哼哼!这就关我事了。”

迷真仍是头也不抬,道:“你怎么管法?”

醉佛又喝了两口酒,道:“你下山去吧!”

迷真道:“醉鬼,你下山去吧!”

醉佛猛地向骱踏出了一步,只见他肩头,向上微微一耸,挂在胁下的丙只葫芦,侧了一侧,只听得“嗤嗤”两声,两股酒箭,自葫芦门处,暴身、而出!

那两股酒箭,虽然不过手指粗细,但是一射出来,却是有长河大江,秦轰发发之势!只听得毒佛迷真,一声冷笑,右臂向上,猛地一挥。在那一拉之间,木鱼槌荡起一股强劲已极的劲风,刚好与那两股酒箭相迎。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两股大力相交,那两股酒箭为毒佛迷真大力所挡,向上激射而出,方圆三丈之内的松树,一齐颤动,报下了漫天松针,霎那之间,宛若下了一场绿色的大雪一样!

醉佛向后退出了一步,毒佛迷真道:“输到我了?”

醉佛道:“好!”

毒佛手在他面前的木鱼上一按,向前一推,那只木鱼,离地尺许,向择佛直撞了过去,木鱼的去势,并不算得十分快捷,但是声势之惊人,却是到以言喻,所卷起的旋风,将满地松针一起卷了起来,形成一个尖塔一样,》刻不堕。

醉佛身形一矮,双掌一齐推出。

看他的情形,像是要凭双掌之力,将那只木鱼的来势阻住一样。可是当木鱼飞到离他身前,三四尺处时,他却突然一跃而起!

醉佛那向上跃起的身法,也是怪到了极点。

本来,他身形下沉,双掌向前推出,姿势已经十分怪异,而他向上跃之际,那样的怪姿势竟然维持不变,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就力向上跃起。

他一跃起,那只木鱼,便在他的脚下,呼呼飞了过去,落在丈许开外而在木鱼尚未落地之际,醉佛向前推出的双掌,已向迷真疾扫而出!

他们两人见面不过三言两语,便自动起手来,虽然未曾言明,但是心中,已有了默契,那便是各自输流”向对方发招。先是醉佛向迷真,射出两股酒箭,继而,迷真推出大木鱼。而在迷真推出大木鱼之后,本就应该轮到醉佛动手,因为醉佛在未跃起前,双掌已经发出,一跃起之后,掌力立即加强,因此掌力在木鱼未曾落地之际便已袭到!

毒佛迷真“哼”的一声,颇有措手不及之状,身子霍地站了起来,也是双掌齐翻,一齐向前攻了出去,看他的情形,分明准备和醉佛硬拼这一掌。但是,毒佛迷真双掌,刚一卷起阵阵劲风向前袭出,只听得醉佛哈哈一笑,足尖一沾地,整个身子,陡地向上,弹起了丈许!

这一下变化,又是大大地出人意表之外!

毒佛迷真的掌力,呼晡而过,将远在两丈开外的木鱼又向前推了几尺!而醉佛一跃在半空,他所卷起的掌力,便自上而下压了下来!

毒佛迷真的武功,但刚才倾全力发出两掌,这时立即便要收回,却也在所不能。

醉佛的掌力,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似的挟着雷霆万钧之力,向下罩来,毒佛迷真一声怪叫,身子一矮,贴地向外疾滚而出!醉佛双掌击空,身子迅速下沉。

他双足点地之后,突然向前滑出了丈许,又向毒佛追去,一面“哈哈”笑道:“和尚身上,大大小小葫芦都有了,却还少一个‘滚地葫芦’!”

醉佛此言,分明是嘲笑毒佛迷真,避那两掌,避得狼狈。

迷真一张娃娃脸,涨得通红,滚到广木鱼之旁,便一跃而起。

醉佛贴地滑到,身法极快,迷真才一站定,他已经来到近前!而他刚一到近前,迷真一声大喝,就着跃起之势,已将那木鱼提起,猛地挥起,一阵劲风过处,木鱼荡起了一股黑虹向醉佛击去!

那木鱼不但向上扬起之势,极其浑厚惊人,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一阵一阵“铮铮”之声,霎时之间,只见无数暗器,有的呼啸盘旋,有的嘶空锐利,有的金光闪闪,有的银芒四射,一齐向醉佛射去,那些暗器,竟藏在木鱼之中!

醉佛千壶一赶向前来,迷真的木鱼,便已经疾扬了起来。

醉佛原来所打的主意,乃是准备一掌按在他木鱼之上,试一试对方的内力,究竟已到了何种程度,所以右掌已经扬起。

怎知道电光石火之间,木鱼之中,突然如同打翻了黄蜂巢一样,飞出厂那么多暗器,醉佛一掌未曾拍出,已有三四件暗器,将要袭到他的身上,醉佛在百忙之中,看出那些暗器,十之八九,是专破内空气功,歹毒已极的暗器!

他心中吃了一惊,足尖一点,身子向后倒纵了出去!

他身法极快,进退之间,疾逾旋风,但是,当他一面后退之际,暴射而出的暗器,也有不少,追袭而到,只听得他身上,不断地响起“拍拍”之声,等到他退出了五六丈,所有的暗器,也渐渐落地之后,千佛寺前,飘满了酒香!

原来,醉佛身上所挂的大大小小的葫芦,倒有一大半,被暗器射破!他人虽未受伤,但葫芦一破,内中的美酒,便流了下来,令得他一身皆湿,极其狼狈!

毒佛迷真哈哈一笑,道:“人说酒囊饭袋,你足可当‘酒囊’之称而无愧!”

醉佛刚才还在取笑毒佛迷真,此际,却又被毒佛迷真笑转头来,他想起刚才避开暗器之际,实是惊险百出,也只得苦笑!

毒佛迷真一面讲,一面身子向前掠来,醉佛千壶道:“呸!你靠破铜烂铁,暗箭伤人,可知你‘毒佛’两字,不是江湖朋友冤枉了你!”

毒佛“哈哈”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木鱼,道:“你难道不知我这只木鱼,有一个名堂吗?”

醉佛道:“什么名堂?”

毒佛道:“叫作七大干坤。”

醉佛心知对方,机智百出,什么样的古怪心思都动得出来。例如刚才他木鱼之中,突然射出暗器一事,以前并未曾听得人说起过,耍不然,醉佛在躲避之际也不会如此狼狈。所以,他听得毒佛迷真如此说法,心中也在暗自思索,一翻眼,道:“什么叫作七大干坤?”

毒佛又是一笑,道:“刚才你已经尝到过其中一项的味道了,若是你再要强出头,我看你至多也只能见识到第三项,便要到西天去见佛祖了!”

醉佛听得他如此说法,旱已知道,他在那只大木鱼之内,设下了七种极其厉害的机关,是以才名为“七大千坤”。可是想来,除了放射暗器之外,似乎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别的变化!

他略想了一想,便大声道:“老怪物,不论你多少干坤,今日这闲事,我是管定的了!”他一面说,一面衣袖飞舞,向前疾扑而上!

毒佛将一只大木鱼舞起道道黑虹,迎了上去,两人的身法俱都快到了极点,只听得相互喝骂之声,和轰轰发发的劲风,回旋排荡不已。至于两人的身形,根本分不出来!

金昂霄躲在大石之后,好几次,待要冲进千佛寺中去。但是他又怕自己一有动作,毒佛迷真便立即将自己拦住,所以一直忍着。

这时候,他见毒佛迷真和醉佛千壶两人打得如此剧烈,显然难分难解,就算自己的行动,被他们发觉,只怕他难以来干涉自己的!因此,他身子向后一退,绕着悬崖,极其迅速地来到了千佛寺的围墙之旁。

他才一到了围墙旁,只听得寺门口响起了金声玉振的一下念佛之声!

那一下念佛之声,渊渊不绝,四下山谷,尽起回音,像是仙乐自天而降,在凡间引得万民欢腾一样,气象之宏伟庄严,简直难以形容!

金昂霄一听得那声念佛声,便猛地一怔。同时,他觉出伏在自己肩头的那两头舁兽,似乎感到十分害怕,将身子缩成了紧紧的一团。金昂霄立即循声看去,更是看得口定目呆!只见一个僧人身披月白色袈裟,项挂牟尼念珠,正从寺门中,缓步向外踱了出来。

那僧人身高,足在九尺以上,但是,却又丝毫不给人以瘦削摇晃之感,反倒觉得他庄严宏伟,而那僧人又生得方面大耳,肤色如玉,隐隐泛着银光,那情形,就像是如来佛祖再生一样!

那僧人才一出寺,毒佛迷真和醉佛千壶两人便霍地分了开来!

醉佛千壶哈哈一笑,道:“好,老怪物,你将主人吵出来了,看你如何交代!”毒佛冷笑一声,道:“主人出来,我自会和主人说话,你发什么急?”他一面说,一面便来到那僧人面前,双手合十,道:“佛兄请了!”

金昂霄听得醉佛如此说法,他已知从寺门中出来的那人,不是别人,一定便是佛门中第一高手,有武林泰斗之誉的长佛百丈禅师了。

他看到百丈禅师这等风采,心中为之倾仪不已,只见百丈禅师也是双掌合十,道:“请了,佛兄此来,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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