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觉非那一掌,觑得极是真切,在他心中想来,实是万无不中之理!可是他这里一掌,刚一击出,便听得那少女一声娇叱,喝道:“你别多事!”
沈觉非心中大是不服,哪里肯听?掌去如风,堪堪击中了那怪人的背心之际,突然听得那怪人一声冷笑,身子已然陡地转了过来!
沈觉非那一掌之发,本来是看出那怪人背对自己,有便宜可拣之故,他在那怪人和那少女动手之际,早已看出,两人的武功,全在自己之上,若不是真有把握,他岂会轻易出手?可是,沈觉非却未曾料到,就在自己的手掌心,将要按到那怪人的背后之际,那怪人竟会在电光石火之际,反手一掌,一股阴风过处,将那少女的攻势,荡开了两三步去!
而他却就在那一瞬间,在万无可能的情形之下,转过了身来!
陡然之间,沈觉非一见那怪人阴森森的一张人皮面具,已然呈现在自己的眼前,心中不禁猛地为之一怔,手上一慢!
沈觉非那一掌的去势,真正只是略慢了一慢,可就在刹那间,那怪人左手中指,倏地弹出,已然弹中了沈觉非的脉门!
沈觉非只觉得一股奇寒之气,透脉而过,几乎连身子都冻僵,把不住上下牙关相扣,“得得”有声,那怪人则冷笑一声,已然飘身向外,逸出了丈许。
那怪人才一逸开,少女已然来到了沈觉非的身前,妙目向沈觉非盼了一眼,“哼”的一声,道;“叫你不要多事,你偏要多事!”
那怪人的行动,快疾无伦,刹时之间,便已然将沈觉非制住。因此,那少女前后两句话,听来几乎是接连着来讲一样!
沈觉非冻得全身发颤,眼定定地望住了那少女,那里还讲得出话来?只见那少女略一顿足,转过身去,对着那怪人娇叱道:“他受了什么伤?”那怪人傲然一点头,道:“也不是什么大伤,只不过在脉门之中,被区区弹中了一指,师父阴毒,已然侵入他奇经八脉而已!”
从那怪人的口气听来,沈觉非所受的伤,像是微不足道一样!可是他所说的话,却又表明了沈觉非所受的伤,极之严重!
他话才一出口,沈觉非心中,便已然猛地一惊,而那少女的面色,也为之略略一变,身形一晃,欺向前去,道:“如何方能将奇经八脉之内的阴毒驱散?”
那怪人阴恻恻一笑,道:“在下才疏学浅,实是不能效劳!”
他讲来态度大是浮滑,那少女柳眉倒竖,已然隐蕴盛怒。可是刹时之间,她却又回头,向沈觉非望了一眼。
在她向沈觉非的那一望间,面上的怒容,尽皆消失,反而显得满腔幽怨,她虽然一个字也未曾说,但是呆若木鸡,站着发冷震的沈觉非,却可以从她那一双简直会说话的大眼睛中,听出她的心声,她心中正在埋怨自己,贸然出手,自讨没趣!
刹时间,沈觉非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阵茫然之感,心中暗问:“她为什么这样关心我?为什么?我与她之间,仇深如海,不共戴天,但是她却又为什么对我表示了这样地关切?”
沈觉非正在心中大惑不解间,已然听得那少女道:“你快带路,让我们去见你师父!”那怪人冷笑一声,道:“早该如此!”身形一转,便向着山头深处,缓缓地走了开去!
那少女并不立即跟出,反倒像是呆了一呆,在考虑什么问题一般。但是她并没有呆了多久,便身形拧动,倒退而出,来到了沈觉非的身旁,眼望着地上,简单干脆地道:“走啊!”
沈觉非一见那少女,来到了自己的身旁,更是心中评枰乱跳,好不容易,才迸出一句话来,道:“我……我走不……动!”
那少女像是早已料到他会讲这句话一样,右手一伸,已然握住了沈觉非的左臂,也不出声,便展动身形,向前掠了开去!
沈觉非被她握住了手臂,带了出去,两人如同并着而行,跟在那怪人之后一样!
这时候,沈觉非一方面,全身又冻又难过,但是另一方面,鼻端幽香阵阵,略一回头,便可以看到那少女美丽无匹的粉颊,他心中怦抨乱跳,只是身不由主地向前奔了出去!
在山洞之中,转了两三个弯,约莫驰出了近七八十丈,陡然之间,眼前的景色,完全一变,只见一个老大的山洞,洞中,全是嶙峋怪石,形如鬼怪,兀然而立。而在那些怪石之上,却全都放出一种绿幽幽,阴森森的光芒来。那种光芒,映得满洞,皆是碧也似绿,更是令人觉得诡异之极。
沈觉非心中,虽然恨那少女,可是此际,他被那少女,握住了手臂,无力挣扎,却又情不自禁,频频地转过头去,望那少女。而在一进了那山洞之后,在那种碧光的照映之下,那少女秀丽无匹的脸庞,突然一变,竟变得看来像是鬼魅一样!
沈觉非心中猛地一惊,不敢再看,抬起头来时,引他们来此的那怪人,却已然转过了身来,沈觉非和他一照面间,更是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
原来,那怪人面上所套的人皮面具,本来已然是阴森森的,骇人之极,此际,在碧光的照映之下,更是说不出的令人毛骨悚然!
那怪人站住了身形之后,便冷冷地道:“两位且在此稍待!”
那少女右手,仍然握在沈觉非的左臂之上,抬头四望,山石上的磷光,映得那大山洞中,一切物事,都是这样的怪异。
只见那怪人向着一块形如飞鹰的巨石,行了一礼,道:“师父,他们来了!”
那少女和沈觉非心中,不禁尽皆一怔,那块大石,如飞鹰展翅,形状极是奇特,虽然像是要腾空欲飞,但是却无论如何,只是一块石头,为何那怪人却对之口称“师父”?
两人心中,正在奇怪间,只听得一声哑然的长笑,眼前突然一花,也不知是从何而来,那块形如飞鹰的怪石之上,已然坐着一个人!
看那人现身的情形,竟像是突然从地底下面,冒出来的一样!
两人一齐定睛向那人看去时,只见那人的面上,照样蒙着一层诡异绝伦的人皮面具,身上穿着一件极为宽大的长袍。
那长袍原来是什么颜色,在碧光森森的山洞之中,已然无法辨认,原来只是泛着异样的碧光。而长袍之中,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蠕而动一样,抖得那件长袍,碧浪闪动不已。
那少女一怔之下,右手一松,回头沉声道:“你站在这里,不要乱动,若是支持不住,大可倒向地上,切莫再做傻事!”
沈觉非若不是被那少女握住了手臂,根本早已然支持不住了。
那少女一松手间,话未讲完,他身形摇晃,早已向地上倒去,尚幸他身旁,刚好有一块巨石,他在倒到了一半之际,勉力扶住了那块巨石,才将身子,倚在石中,不致跌倒在地。
此际,沈觉非心中,已然知道了那突然现身,坐在形如飞鹰的大石之上的那人,便是武林中传说,邪派之中的第二奇人,阴风蛇叟,司徒本本!
他听出那少女的口气,是叫自己站着不要动,而她则准备前去,对付司徒本本,一时间,心中大是焦急,竟又迸出了三个字来,道:“你……小心!”那少女听了,陡地一呆,道:“你……你……”可是她并未讲出什么,便已然转身向前走出!
沈觉非倚在石上,勉力运转真气,尚自无法与体内的那股寒气相抗,他只觉得四肢百骸,越来越麻木,几乎连挪动一下手指,都要费极大的劲力,方始能够达到目的!
沈觉非心中对自己的伤势,自然极是着急。可是,他心中却不知怎地,一见那少女向司徒本本走去,对这个杀母仇人的安危,却也表本了极度的关切!
那种关切,甚至还凌驾在他对自己的伤势的焦虑之上】他睁大了眼睛,盯住了那少女,只见那少女,来到了司徒本本前面丈许处站定,面上的神色,显得极是庄肃。
司徒本本人皮面具孔中,所露出的双眼,似开非开,似闭非闭,隐隐异光迸射,也停在那少女身上。
好一会儿,两人谁也不开口。
最后,还是那少女首先打破了沉默,冷冷地道:“你就是司徒本本么?”司徒本本仰头哑然一笑,道:“明知故问!”
那少女的脸上,突然闪过了一丝极之苦痛的神情,道:“我不愿再认错了人,胡乱下手,是以先要问个明白,再作道理。”
司徒本本双手略略一伸,在宽大的衣袖之中,露出双手来。只见他一双手,瘦骨嶙峋,骨筋暴露,像是干尸的双手一样,在十指之上,全都留着两寸来长的指甲,冷冷地道:“你是奉命来取我的性命的么?”
那少女道:“不错,我此行虽然不是专为了对付你,但是我姑姑说,若是遇到了阴风蛇叟司徒本本其人,绝不可放过!”
司徒本本人皮面具之上,一点动静也没有,但是,他却发出了一串冷笑声,道:“你叫她作姑姑么?”那少女道:“是。”
司徒本本又道:“她对你好么?”
那少女叹了一口气,道:“她当然对我好。”
司徒本本一声长笑,道:“小女娃,你年纪轻,哪知道人心险恶?她若是对你好,怎会叫你前来找我?她若是对你好,理应叫你一听到我的名字,便自远走高飞,免得我一举手间,你便立即性命难保!”
那少女面色陡地一沉,喝道:“胡说,我虽然不是她的女儿,但是姑姑对我,却像是对女儿一样,绝无异心的!”
沈觉非听得他们两人的对答,虽然不能尽皆明白,但是却多少可以弄明白些。
他知道,那少女,是由她口中的“姑姑”,抚养成人的。那“姑姑”,也就是误会自己是她的儿子,是派那少女前来生事的人。
而那“姑姑”,则多半和阴风蛇叟司徒本本,乃是夙仇,是以才令那少女,在遇到了司徒本本时,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可是沈觉非的心中,却也不免大是奇怪,因为司徒本本所说的话,虽然可能自夸,但是他在武林之中,威名何等之盛,真是令人,谈虎色变,武林中公认他是邪派之中的第二高手,那少女的武功再高,难道竟可以敌得过司徒本本?
他心中暗自思索,只听得司徒本本又是一声冷笑,道:“那么,她叫你怎样对付我?”
那少女道:“她叫我一见你,便以六招天罡掌法,袭你的下盘!”
司徒本本一听此言,陡然之间,双目圆睁,看他的情形,分明是吃了一惊!可是,沈觉非心中的吃惊程度,却远在任何人之上!
“天罡掌”……从那少女口中道出的“天罡掌”三字,武林之中,谁不知道那是前辈武林人物皓首神龙谢音的绝技?
而那少女居然会使天罡掌,那么她又是皓首神龙谢音的什么人?
只见刹那之间,司徒本本的双眼,又缓缓地闭了起来,“哈哈”一笑,道:“好!好!多年之前,她以六招天罡掌,伤了我的双腿,如今竟还记得!”讲到此处,语音突然转得严厉无匹,听得人毛发直竖,道:“如今事隔多年,就算她亲自来此,也讨不了便宜,何况是你!”一面说,一面手在所坐的石上,轻轻一按,就在那一按之下,他身子已然腾空而起,向着那少女,撞了过来!只见他身子荡在半空,飘飘荡荡地,像是毫无分量一样,而他身上长袍的下摆,也扬起老高,敢情他双腿已然齐股断去!
司徒本本向那少女扑来的势子,如此怪异,那少女却只是凝立不动,直到司徒本本的身子,凌空荡到,来到她身前,只有五六尺的距离时,那少女身形向后一挫,双掌一击,“铿”然有金石互交之声,“轰轰”两掌,向前猛地推出!
那两掌才一推出之际,掌风便已经轰然有声,等到两掌平平向着阴风蛇叟司徒本本时,力道之强,更是令人难以相信,一个弱质少女,竟能够发出那么威力强大的两掌来!
司徒本本悬空向那少女荡到之势,本来就怪异绝伦,像是有人托着他向前走来一样。
此际,那少女双掌甫发,他的身子,迎着掌风,便突然向后退了回去,他向前荡来之势,颇是缓慢,可是被掌风向后逼退之势子,却极是快疾,晃眼间,已然回到了那怪石之上!
而一来一去,他始终是凌空而行,连长袍的下摆,都不曾挨着地上!那少女一见司徒本本后退,踏步进身,便向前跨出了两步,掌心向下一沉,陡地向上翻起,自下而上,隐隐有风雷之声的两股掌法,向那怪石,疾袭而至。司徒本本坐在石上,只是双掌向前,略推了推,看他的情形,不像是还手。
那少女两股掌风,迅即向他袭到,可是司徒本本乱发长袍,却是连动都未曾动一下,掌风过处,轰然有声中,那形如飞鹰展翅的怪石,那两个“鹰冀”竟然一齐为掌风所摧!
而站在那大石之旁,一直未曾出声,司徒本本的徒弟,也是身不由主,向后一个踉跑,跌了开去,跌出了七八步,方始站稳!
那少女一见这情形,不由得心中一怔!
试想,她掌力之强,已然可以将那么粗的石翼,生生摧折,但是,阴风蛇叟司徒本本,却连鬓边的乱发,也未曾飘动一下!
而司徒本本在她的双掌袭出之际,只不过手掌略推了一推而已,一点声息也没有。他既然能够从容将掌力化去,当然是在一推之间,已然发出一股阴柔无比的力道,将全身尽皆护住之故!
那少女的掌力,匣地扫出,撞出老远,到了洞壁之上,尚自兀然隆然有声!
只听得司徒本本哈哈一笑,道:“已经两招了,第三招何以不发?”
那少女一声娇叱,左掌当胸,右胸猛地向外一翻一圈,第三掌已然击出!在击出第三掌的同时,身形向前疾飘,离得那怪人更近!而她那一掌,才击出的时候,看来是向司徒本本的胸前,疾袭而出的。可是,当她身形展动之际,掌势又已一变,竟成为向着司徒本本,当头击了下来!
司徒本本身子不动,突然之间,将右手举到了头顶,中指倏地竖起。只听得“嗤”的一下,尖锐已极的破空之声,一缕指风,已然随之而发,直没入掌风之中,那少女“啊”的一声,凌空拔起了丈许高下,在半空之中,一个盘旋,面上已然现出了惊惶之色。
她拔起丈许之后,斜斜地落了下来,第四掌又已然电袭而出!
司徒本本一指化去了那少女第三掌的掌力,“哈哈”的怪笑之声,不绝于耳,一见那少女第四掌袭到,声势之猛,远在刚才那三掌之上,双眼倏地一睁,单掌当胸,向前一推。
阴风讽飒间,他-掌也早已推出!两股掌风,恰好在一块形如猛虎的大石附近相交,隆然巨响中,那块大石,已然倒了下来!
只见同徒本本身形一个摇晃,但是他右手早已抓住了石角,而那少女,则身形后退两步,面上响之变色,司徒本本的笑声,更是响亮,怪叫道:“还有两招,只有两招了!”
他叫声未绝,那少女身形疾转,绕了一个半圆,已然来到了他的身侧,双掌翻飞处,只听得轰然劲风,不绝于耳!
而刹那之间,那少女的身形飘动,几乎已然成了一缕飘荡不已的轻烟,只见掌影如山,向坐在石上的司徒本本,疾压而下!
司徒本本的全身,已然几乎尽皆为掌影包没!
掌风呼晡之中,他所坐的那块大石,发出了一连串的崩裂之声!
这样的掌法,这样的声势,早已将在一旁的沈觉非,看得口定目呆!
只听得司徒本本,怪笑声中,在如雪花乱飘也似的掌影之中,突然,如同奇峰突起也似,竖起了无数指影来。
那竖起的指影,每一指,俱都指向那少女的手掌中心!
同时,听得司徒本本厉声道:“也试试我的一招‘万笏朝天’!”
司徒本本的怪叫之声,尚兀自在山洞之中,荡漾不绝,刹那间,指影掌影,已然一齐皆敛,只见那少女,向后疾退而出,在司徒本本身前七八尺处站定,她那第五掌,显又未曾得手!
此际,司徒本本所坐的,原来形如飞鹰展翅的那块大石,已然为那少女的掌力所摧,只剩下了他身下的一条石柱了!
那少女身子一站定之后,只见司徒本本的身子,突然向前一移。
他在一移之间,已然移幵了所坐的石柱,缓缓地落向地上。
他双腿已然齐股断去,坐在地上,样子更是怪到了极点!
只见那少女紧抿着嘴,司徒本本目光灼灼,既不怪叫,也不开口,两人对望了半晌,那少女才扬起右掌来,慢慢地向前推出。
那少女一扬右掌,司徒本本,也是一样的动作,扬掌当胸,向外推去。
那少女的手掌,每向前推出寸许,便向前面,跨出半尺许远近。而司徒本本也是一样,手掌推出寸许,身子便向前移出半尺!
刚才五掌,他们两人交手之际,满山洞掌风回荡,狂飙骤生,声威之猛,真是难以形容!可是此际,两人只是缓缓地推出手掌,和向前慢慢地移动着,却是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和刚才大不相同!
沈觉非勉力支持着,全身实是早已麻木,不能动弹,可是他却竭力不让自己的双眼合上去,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他虽然不解“天罡掌”的神妙,但是,也可以看出,如今山洞之中,静到了极点,实际上却是两人决胜的紧要关头!
沈觉非所料,实是一点不错。皓首神龙所传的“天罡掌”,乃是武林之中,舍佛门金刚般若神掌,和道家先天神掌以外,威力最猛的掌法。一那天罡掌,共六招,而每一招中,则有六式变化,合六六三十六天罡之数。当年,阴风蛇叟司徒本本,在华山凤飞岭上,与皓首神龙的女儿谢莲相遇,两人动手苦斗。
在各自对拆了近百招之后,谢莲才使出了家传“天罡掌”法!
阴风蛇叟司徒本本,勉力抵敌了五招,就在第六招上,被谢莲震断了双腿!
从此之后,阴风蛇叟司徒本本,便再也未曾在武林中露面。
这一段往事,看官莫道是作书人顺笔写来,实则上和本书的一切,俱都有着莫大的关系,如今暂且表过不提。
却说阴风蛇叟司徒本本,当年既然在第六招上,蒙受重创,此际再遇“天罡掌”,在连敌了五招,已占上风之后,却仍是丝毫不敢怠慢。因为那第六招,唤着“六丁运天”,原是比拼内力的招数。在双掌相交之后,共能逼出六道力道,一道大似一道,实是非同小可!
当年,司徒本本就是因为未曾将谢莲放在眼中,才在第四道力道上,一个抵敌不住,被谢莲将他身子逼退,将第五、六两股力道,一齐击中在他的腿上,才自娇笑不绝而去的。
那时,谢莲也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少女而已!
如今,那少女的年龄,虽然更轻,而多少年来,阴风蛇叟苦练不绝,功力猛进,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可是想起当年的创痛,能否重出江湖,连“天罡掌”也不怕,就在此一刹那间,可以决定!
只见两人的身子,渐渐地靠近,靠近……时间像是过得格外地慢,也是慢到了极点,沈觉非已然觉得眼前金星乱冒,本来,心口尚有一团暖气,如今连那一团仅有的温暖之气,也已被布满全身的寒气,不断袭来!但是,他却仍然睁大着眼睛,以观究竟!
在他来说,更是觉得两人的动作,慢得简直像是静止的一样!
好不容易,才听得极是轻微的“啪”的一声,两人的手掌,已然贴在一起,手掌才一相贴,转眼之间,已然听得那少女一声惊呼,司徒本本欢啸之声,只见那少女身形,陡地疾掠而出,其快如电,沈觉非只觉轻风在自己身旁闪过,已然被那少女挟了起来,向山洞之外,疾掠了出去!同时,只听得司徒本本欢晡不绝,叫道:“快取双拐,追!”
沈觉非被那少女,挟在胁下,但觉两耳风声呼呼,转眼之间,眼前一亮,便已然出了那个山洞。
沈觉非在进入这个山洞之际,正是被那少女虐待得遍体鳞伤,昏迷不醒的时候,可是在出那个山洞的时候,却被那少女紧紧地挟着,一进一出之间,所受待遇,真如天渊!
沈觉非此际,已然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可是他还可以听得山洞之中,阴风蛇叟司徒本本的声音,不断传了出来,怪叫道:“铁蛇令从此,又可横行天下,天罡掌不过如此,哈哈!哈哈!”
两声“哈哈”的笑声,已然可以听出,阴风蛇叟司徒本本的身子,已然出了山洞。
沈觉非勉力转过头去看时,只见阴风蛇叟司徒本本,胁下支着两柄拐杖,如飞掠至!
他那两柄拐杖,长竟达丈许,以致他身子孝在两柄拐杖中间,看来更是异相。而正因为那两柄拐杖,如此之长,因此#俞进之势,更是迅疾无比!那少女的身形虽快,但是在驰出七八里之后,却已渐渐为他逼近!
只听得阴风蛇叟司徒本本怪声叫道:“小女娃,你将那半死不活的小子放了下来,还可以走得快些,但不论如何,想要逃脱我的掌心,已是不能,哈哈!哈哈!”又是一连两个“哈哈”中,他身形三个起伏,离那少女,已只不过三丈!
那少女一声不出,只是向前飞掠而出,沈觉非心中模模糊糊,像是自己已然开了口,劝那少女,将自己放了下来,可以使她设法逃走,而那少女,却坚决不肯答应将他抛弃。
其实,沈觉非的心中,当真是想如此劝那少女的,可是此际,他根本已然说不出话来了!
而司徒本本,已然离那少女,越来越近,那少女一声长吟,“刷”地贴地,又掠出了三四丈,突然停住,转过身来。
她这里才一停间,阴风蛇叟司徒本本,双拐连点,早已赶到!
只听得“咯咯”之声不绝,每响一声,他所支的双拐,便短上一尺,一连五六声过去,他双拐已然和寻常的拐杖无异。
原来他那副铜拐,乃是断腿之后,特请高手匠人,精工打造的,一节套着一节,每一节长可尺许,共有十五节之多,全装有机括,非但可以长短如意,而且还可以将每一节,向外挥出,猝然伤敌,实是已夺天地造化之妙的一对独门兵刃!
当下司徒本本在那少女面前站定,冷冷一笑,道:“打不过就逃,也是你姑姑教你的么?”
那少女的面色,阴冷之极,道:“你想要怎样?”
司徒本本笑道:“也没有怎样,我双腿既然是断在天罡掌之下,只想会使天罡掌之人,也没有一个是有腿的!”那少女冷笑一下,道:“我虽不是你的敌手,但是你想要断那双腿,只怕也并非易事!”司徒本本一笑,道:“走着瞧吧!”
那少女后退了一步,突然长叹了一声,道:“阴风蛇叟,我有一件事求你。”
那少女突然之际,讲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司徒本本也不禁为之愕然!只听得那少女又道:“这个人,是腾天金蛟沈雄的公子,我误伤了他的母亲,心里感到很过不去,但是他却怎么也不会原谅我的了。他奇经八脉,中了阴毒,请你帮他消去了吧!”
从那少女这一番话来看,他武功之高,实已到了第一流的境地,可是武林阅历之浅,却也是无出其右!试想,司徒本本蛰居多年,只想复仇,眼前正是供他发泄多少年怨恨的大好机会,可是那少女,却请司徒本本,救解沈觉非!
司徒本本呆了一呆,笑道:“好啊,我先将他,送到阴司去吧!”
那少女柳眉一皱,道:“你不肯么?”
司徒本本只是大笑不答。那少女道:“实和你说,你想断我双腿,当真难极,但只要你肯救他,我自己将双腿断去如何?”司徒本本冷冷地道:“不要你代劳。”
那少女立即道:“那我由得你断我双腿,不加反抗,也是一样!”
一个人,断去了双腿,实在是终生的憾事。可是此际在那少女口中道来,这样的大事,竟是一点也不足挂在心上一样!
司徒本本斜斜地望了沈觉非一眼,道:“他是你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