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之中,虽然人人都在谈论着这件怪事,而且,风雷剑客方生智,也已然亲自下点苍山来,寻找杀害他女儿的凶手。
风雷剑客方生智威名垂数十年,已届九十高龄,七十以后,专修内家气功,功力之高,自然是罕有敌手,他亲下点苍,武林之中,更为之轰动。可是,在那一个月中,突然失踪的腾天金蛟沈雄,和沈觉非两人,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方生智离了点苍之后,来到了沈宅,一时之际,茫无头绪,想起饶了她等人和五台派之约,便又赶到五台山去,以候饶了她等三人前往。
武林之中,人人都可以感到,不寻常的事,已然开始了。
这件事演变下去,会成为什么样的情形,固然人人心中,惴惴不安,但是却谁也不能预料,作书人也要暂且搁下不提,再回头说一说一个月前,在沈宅所发生,而未曾补叙的事。
那一晚,虽然是沈雄寿诞的前一晚,但是沈觉非却还是像往日一样,在父母面前,讨教武功,直到深夜,方自回去。
其时,夜已颇深,来贺的宾客虽多,但都已经睡了。而饶了她尚未来到,一切都静悄悄地,沈觉非背负双手,望着月色,慢慢地踱了回去,刚走出没有多远,突然间,鼻端像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那股香味,淡到了极点,但是也幽雅到了极点,使人才一闻到,心中便感到说不出来的受用。沈觉非心中不禁大是奇怪,暗忖这种幽香,天地之间,除了极美极美的少女的身上才有之外,还上哪里去找?
他今年已然到了十八岁,年轻人心中,不免有些绮思,一想到这一点,便不禁停住了脚步。可是当他四面观看时,却仍然是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
而那股幽香,却也越来越淡,闻不到了。
沈觉非心中不禁有些怅然,望着月华,低声自言自语道:“月中嫦娥,刚才难道是你下凡来了?否则,人间哪来这样的幽香?”
他一言未毕,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了“咯”的一声娇笑!
那一下娇笑声,像是忍不住突然发出的一样,而一发之后,却又立即止住,因此格外显得神秘已极,一闪即逝,沈觉非陡地呆了一呆,那一下倩笑声,在他脑际,回荡不已,一时之间,他竟想不起在自己的家中,绝不应该有这样动听的少女之声传出,竟自发起怔来,好一会儿,才猛地省起,这是什么人?若是前来赴会的宾客,行径又似乎不该如此诡异!
这才立即转过身来,沉声叱道:“什么人?”
可是当他回过身来时,只见花影扶疏,哪里还有人影。
沈觉非将刚才的情形,细想了一想,那一股幽香,那一声倩笑,绝不是自己的幻觉,他身形展动,向前掠出了丈许,便突然一呆。
只见在一丛含苞未放的芍药花上,有着一条水红色的丝帕。沈觉非连忙拾起来,那股幽香,又在鼻端回荡,那丝帕之上,绣着一个“雪”字,整块帕子,握在手中,软绵绵地。沈觉非站了一会儿,想不出究竟来,握了丝帕,又向前走去。
不一会儿,他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才一进门,尚未掌灯,便觉出自己的屋子中,那股幽香,荡漾不已。沈觉非接二连三,遇到这样的异事,心中莫名其妙,正待去点灯时,忽然听得黑暗之中,一个动听已极的少女声音道:“沈公子,你回来了么?”
那声音虽然动听之极,听了令人心中,不自由主生出一股极是熨帖之感,但是陡然听来,沈觉非也不禁为之一怔。
连忙回头看时,只见黑暗之中,自己日常坐在练字的书案之旁,云鬓高髻,坐着一个女子。
那一晚,月色虽然甚亮,但在屋内,却甚是昏暗,沈觉非只看得出那是一个女子,至于她是如何模样,却看不清楚。
沈觉非怔了一怔,道:“你……你是谁?”
那女子“咯”的一声娇笑,道:“你还问我哩,我正要问你,你是谁?”
那女子的声音,莺声沥沥,令人听着,心中舒服之极,沈觉非自己的住屋之中,突然被人闯了进来,本来,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敌意,可是一听得那少女的声音之后,心中敌意,不禁尽去!
当下他呆了一呆,道:“你刚才已然叫我沈公子,如何不知我是什么人?”那女子又是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是何人,只怕你自己不知道!”沈觉非听了,不禁一呆,道:“这是什么话?”
那女子接连笑了三下,那三下笑声,却又截然不同,第一下,轻爽嘹亮,像是在笑沈觉非那一问,问得太傻,第二下,却是听来,令人毛骨悚然,冰也似冷的冷笑!而第三下,则笑声狞厉已极,令人不寒而栗!沈觉非呆了半晌,他真难想象,那截然不同的三下笑声,竟是由一个人所发出来的!
他正想再说话时,外面已然传来了喧嚷之声,那女子突然站了起来,道:“沈公子,我远道而来,有一点事找你,你在此等我一等,我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一会儿就来。”
沈觉非忙道:“姑娘且一一”
可是,他一个“慢”字,尚未出口,一阵幽香过处,那女子竟已不见!沈觉非呆了半晌,点着了灯,就在书案面前,拽过了一张椅子,对着那女子刚才坐过的空椅,呆呆地坐着,心中缭乱,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际,在后花园中,实在已然闹得翻天覆地。但是一则,沈觉非所住的庭园,离后花园甚远;二则,沈觉非此际,完全被那女子诡异而不可捉摸的行动所惑,对着那张空椅,只顾冥思那女子的形容,外界的声响,他竟全然听不到!
过了没多久,沈觉非突然又听得身后传来“咯”的一下笑声,道:“你在想什么?”
沈觉非连忙回过头去,却又并无一人,他心中不禁愕然,再回过头来时,面前的空椅之上,却已然坐着一个少女!
沈觉非心中,不禁为之一惊,那少女显然是在他一回头之际,掠向椅子,坐了下来的,而总共才不过是一回顾间,她行动之快,轻功之好,简直是听也未曾听到过!他呆了一呆之后,向那少女一看,心头更不禁为之抨评乱跳!只见那少女,也在望着他,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能将人的肺腑望穿一样,面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似嗔非嗔,颊边梨涡隐现,阵阵幽香,袭了过来,看她的年纪,也是不过是十七八岁,可是刹那之间,沈觉非对着她,竟为她艳丽无匹的容光所逼,口唇翕动,但是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一会儿,那少女才柳眉微蹙,突然之间,脸上又是一红,低下头去,道:“刚才,我……失了一条丝帕,可是你捡到了么?”
沈觉非忙道:“是,是。”一面说,一面却仍然不住望着那少女。
那少女脸泛红霞之际,更是美丽之极。
只见那少女手一伸,道:“拿来!”沈觉非反倒一怔,道:“拿什么来!”那少女轻轻一顿足,道:“我的丝帕!”沈觉非这才如梦初醒,“哦”的一声,连忙从怀中将那条丝帕,取了出来,递了过去。这才发现,那少女手中,握着一块紫殷殷的,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物事,将丝帕接过了之后,便将那块物事,包了起来。
沈觉非父母,固然是武林之中知名之士,而他本身,也自幼习武,家学渊源,武功也颇有根底,但是他却从来也没有在武林中行走过,江湖阅历,根本没有。此际虽然看出那块紫殷殷的物事,不是凡品,但却也不知那便是武林至宝“紫金英”。
那少女将“紫金英”包好之后,仍然握在左手。沈觉非定了定神,道:“姑娘刚才说有事找我,不知有何见教?”那少女一笑,道:“沈公子,我问你,你〗刚才,那少女提及此言时,沈觉非心中,可是当时,他还只当那少女是在说笑,此心中更奇,道:“姑娘,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那少女叹了一口气,道:“你今年,该也“正是。”
那少女道:“十八岁,也已经可以算是成一知道?”
沈觉非越听越奇,道:“姑娘,我实在听;那少女又长长地叹了一声,眼圈突然红^道,你根本不姓沈,也不是沈雄和方婉的儿子沈觉非一听得那少女讲出这样的话来,面”姑娘,你这是什么话?”
那少女道:“我知道你不肯听我的话,但”自然知道了。”
沈觉非此际所遇,实是他出生以来,所未眼前的这位少女,是这样的温婉可爱,低的诡异,令人莫测高深!当下他问道:“姑娘那少女眼圈更红,低下头去,道:“我“怜人。”
那少女“咯咯咯”一阵娇笑,直笑得花枝乱颤,像是听到了极是可笑的话一样。
沈觉非究竟年少气盛,被那少女一笑,未免沉不住气,一转身,便从墙上,摘下一柄长剑来,手腕抖处,“锵”的一声,剑已出鞘。
那剑在出鞘之后,却又响起了“仓琅琅”的一阵响。只见他已然右手提剑,左手握住了三个径可尺许、纯钢打就、边缘锋利无比的钢环!
沈觉非父母,一以金环驰名,一个则是点苍世传的剑法,罕遇敌手。
当沈觉非开始学武时,沈雄夫妇两人,也曾争执过好几次,一个要给他以环为主,一个以剑为主。结果,争来争去,却融合了两人的剑招环术,另创了一套剑环并使的武功。令沈觉非左手使环,右手使剑!
这种左右双手,使两种不同兵刃的武功,本就极之难学,通常所见的,只有枪盾互使,刀拐互使等几种,而两件兵刃之间,也需要有可以配合之处。
如今,金环和长剑,实是毫无共通之点,要一起使用,更是难上加难。
尚幸沈觉非心地颖悟,又肯勤学苦练,是以十数年下来,也已经斐然有成。
只惜他一上来,便走了招式诡异新奇的路子,内功修为方面,便不免进境迟缓了。
当下他一剑三环出手,傲然笑道:“我父母所使,也是这两件兵刃,姑娘要杀我父母,不妨先在我处,领几招去!”
那少女向一剑三环,斜睨了一眼,面上现出了鄙夷之色,道:“本来我倒不想和你动手,但你既然坐井观天,我们也不妨过几招,你自问,可以几招之内不败?”
沈觉非听得那少女口气,如此之大,心中不禁呆了一呆,道:“走着瞧吧!”
那少女笑吟吟地道:“好,你进招吧!”
沈觉非一怔,道:“你兵刃呢?”
那少女道:“你进招吧,多废话作甚?”沈觉非听了,心中不由得大为踌躇。
他刚才,已然见过那少女的轻功之好,简直是闻所未闻,当然武功也颇有根底。而自己则因为从小便练剑环互使之术,掌法上,实是有限得很,她如果不肯取兵刃,自己当然也只好徒手应敌,只怕不免吃亏!因此,他呆了一呆,道:“这样说来,你是愿意空手对我一剑三环了!”
那少女抿嘴一笑,道:“是。”
沈觉非心想,看那少女的神态,如此倨傲,倒也不要给她小觑了自己!因此便后退一步,道:“好,姑娘看招!”手腕一翻,一剑已然平平刺出。
这一剑,乃是“风雷剑法”中的一招“清风徐来”。风雷剑法,共十二招,以风为名者四招,以雷为名者四招,风雷并称者四招。那“清风徐来”是第一招,去势极是缓慢,势子绝不凌厉。
那少女微微一笑,道:“沈公子,你只管尽力使出,何必手下留情?”沈觉非一听,面上不禁一红。他在一见那少女之际,就对之生出了无限的好感,实在不愿伤她,可是那少女却以话一逼再逼,沈觉非心中,更是沉不住气,忙道:“姑娘你接招了!”
一言未毕,剑势已变,由“清风徐来”变招为“劲风习习。”
那一变间,风雷剑法的精奥之处,便全部展现,只听得刹那之间,剑气嗤然,剑影纵横,一柄长剑,幻成了层层剑影,均皆指向那少女的胸前要穴!可是那少女却还是悄生生地站在当地,笑道:“金环呢,为何不用?”沈觉非沉声道:“你先接我一剑再说!’,他虽然出手仍不甚急,但是一对答间,剑尖却也已然递到!
只见那少女在刹那之间,身形突然向旁一侧。她那一个身法,怪到了绝点,在一侧之间,已然是转了一个半圆。
那一来,她身子并未避开,却反而变成以背对住了沈觉非!
沈觉非心中一惊,那一剑的去势,便慢了一慢,可是就在那一慢之间,只见那少女出手如风,水葱也似的手指,已然疾弹而出,“铮”的一声响,正弹在沈觉非长剑的剑脊之上!
沈觉非只觉得她行云流水,轻轻巧巧的一弹,力道却是奇大无比,手腕一麻,那柄长剑,竟然被她弹得直向下垂去!
沈觉非这才知道,对方如此自恃,果然是武功非同小可,连忙想扬起金环来应敌时,只听得那少女“咯咯”一声娇笑,出手比电还快,手腕反扬,敢情她刚才弹剑那一招,招势尚未使老!
手腕反扬而起之后,在沈觉非的胸前,电光石火之间,连点了三下!
沈觉非只觉得胸前“太乙”、“梁门”、“不容”三穴,一阵微麻,心中大吃一惊,连忙后退时,却又听得那少女转过身来笑道:“你放心,我不会伤你的,我若是要伤你时,你此际后退,也已然迟了!”
沈觉非心知她所言是实,一张俊脸,涨得血也似红,道:“我那一剑,本未全力以赴!”
那少女“咯咯”笑道:“我本叫你全力以赴的,你既输得不服,不妨再来过!”
沈觉非道:“姑娘,兵刃无眼!”
那少女一听,一双妙目,清光流转,在沈觉非身上,停留了半晌,才道:“你这人倒是老实得很!”沈觉非刚被她激怒,此际又被她赞了一句,心中感到甜丝丝地,那少女又道:“你只管动手便了!”
沈觉非道:“好!”一步跨出,脚踏子午,长剑已然再度扬起!
这一招,他已然使上了一招“春雷骤发”,只见匹练也似的一道剑光,自上而下,斜斜地疾削而到,同时,金环抖动,发出了一阵惊心动魄的“玱琅”之声,竟自下而上,合了上来!
他两件兵刃,一齐发动,声势果然大是不同,那少女娇叱一声,道:“来得好!”只见她双臂一振,两股柔和已极的力道,突然激荡而出,左手五指,一收一放,竟向沈觉非的金环抓来!
沈觉非金环的招式立变,由“玉环套月”,变成“玉兔西升”,“刷”地向外一挥,以金环锋利已极的边缘,反削那少女的手腕。
他这里变招,已然可以算得上是快疾无伦,可是那少女的招式,却变得更快,只见她陡然之间,右手竟已在第一只金环之内穿过,伸指弹处,“叮”的一声,弹中了金环!
那一弹,力道比刚才的一弹更大!沈觉非招式展不开,三只金环,“玱痕”连声,向上扬起。
这一切,本来是电光石火之间,一刹那的事,当金环向上疾扬而起之际,恰好长剑削了下来,金环砸向长剑之上,一下金铁交鸣之声,悠悠不绝。
沈觉非一见自己两般兵刃相交,已然心知不妙,可是不等他收势,倩笑声中,一阵幽香,自鼻端拂过,左右的“肩井穴”上,又是一麻!
沈觉非不由自主,后退一步,那少女笑吟吟地站在他的面前,道:“这下如何?”
此际,沈觉非已然看出,那少女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
自己十年苦练,自以为武功已然了得,但实则上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刹时之间,他不由得心情黯然,正想认输时,突然听得门外母亲叫道:“非儿!”
沈觉非听出是母亲的声音,心中不禁大奇,暗忖半夜三更,母亲来作甚?忙道:“妈,我在这里!”他话才^出口,门口人影连闪,只见母亲和三目灵官史泰两人,已然站在门前!
方婉和史泰两人,原是来看视沈觉非,不让他去和饶了她见面的。
此际,两人一见沈觉非兵刃出手,在他对面,却站着天仙化人也似的一位少女,不由得尽皆一怔,方婉立时厉声喝道:“你是谁?”
那少女在方婉一进来时,脸上的笑容,便已然收了起来,而换上了一种极是茫然的神色,望着方婉,一句话也不说。
方[见她不答,更是疑心,转头喝道:“非儿,她是什么人?”
这一问,、沈觉非也为之一愣,忙道:“妈,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方婉“哼”的一声,手一探,已然夺过了沈觉非手中的长剑来,一声断喝,一招“雷动惊蛰”,已然“嗤”的一声,向那少女刺出!
方婉此际,也已年将六十,她一生练风雷剑法,剑术造诣之高,尤在点苍双剑之上,这一招“雷动惊蛰”,经她使来,更是非同小可,剑气大作,电光石火之间,剑尖已然指向那少女的胸口!
沈觉非虽然已经知道那少女的武功,实是非同凡响,但是却也怕她不能徒手接住自己母亲那么凌厉的一剑,因此忙叫道:“妈!”
可是他一声,才叫出口,只见那少女衣袂飘飘,已陡地凌空拔起了五尺!那拔起之势,笔也似直,又是正在方婉的一剑,将要刺到之际,方婉想要改招,也自不及,“嗤”的一声,一剑已然刺空!
方婉看出那少女凌空拔起的身法,神异之极,也不敢轻敌,连忙收剑,喝道:“你是何人?为何半夜在我儿子的房中?”
那少女又恰好在方婉收剑之际,轻飘飘地落了下来,一起一落之间,竟然仍站在原地!
只听得她以极其激动的语气,道:“你……你便是方婉么?”
方婉横剑当胸,道:“不错,我是!”
那少女伸手入怀,摸出了枚玉戒指来,道:“你……可认得这枚玉戒指?”她的语气,仍然是激动到了极点,俏面也自涨得通红,眼中却已然泪花乱转,沈觉非陡然之间,想起她刚才所说,要取自己父母性命一言来,心中不禁猛地一怔,忙道:“姑娘,你一”可是,他话未讲完,方婉已然脱口道:“奇啊,那枚玉戒指怎会在你手中?”
沈觉非心中也是一奇,暗忖原来母亲和她是认识的?只见那少女突然之间,泪如泉涌,尖声道:“当年你为什么不要我?当年你为什么不要我?”她的叫声,实是凄楚之极!
方婉听得她突然之际,叫出那样的两句话来,心中不禁奇绝,道:“你说什一”她下面一个“么”字,尚未出口,那少女纤指弹处,那枚玉戒指,已电射而出!那少女和方婉两人,隔得本近,玉戒指电射而出之际,方婉连躲避的念头都不曾起,那枚玉戒指,已然嵌入了她眉心间的“眉冲穴”上!方婉应变极快,一受重创,立时使出了一招点苍剑法中的绝招,“风沉雷动”。
那一剑,剑如霹雳,“轰”然而发,可是那少女却突然向前跃去,一晃眼间,沈觉非和史泰两人,连看也未曾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得“格”的一声响,方婉手中长剑,竟已然断成了两截!
点苍神女方婉,惊叫一声,双足一点,便自倒退出去,可是那少女右手挥处,“砰”的一声,一掌已击中方婉的胸口!
方婉本来就是一个向后退出之势,再加上那少女的一掌,力道极大,方婉的身子,竟然从门中,一直跌了出去,跌出了两丈许,落在院子中!
那一切变化之快,从少女陡地弹出玉戒指起,直到方婉飞出,简直只是眨眼间的事情,史泰和沈觉非两人,大吃一惊间,一个自前,一个自后,连忙扑了上去,各自发出了一招。
可是那少女在一掌击中了方婉之后,也已向外,飞掠而出!
沈觉非金环一招走空,那少女向迎面而来的史泰,直撞了过去,史泰看出势子不妙,想要躲避时,已然不及,只听得“砰”的一声,那少女的身子,撞了过来,史泰竟也断线风筝似的,向外跌了出去,跌出了两丈,背脊才撞在假山石的石峰之上!
三目灵官史泰,在被那少女,一个满怀,撞出之际,本来并未受伤,只是觉出一股大得出奇的力道,将自己拥了出去而已。
如果他不是恰好撞在假山石的石峰之上,飞出五六丈后,原可无事。可是也是他命中难逃此劫,竟然撞正了那石峰,只听得“轰”的一声响,竟然将那石峰,生生撞折,他人跌到了地上,那石峰却又齐齐正正,压到了他的胸口!一时之间,连受两次重创,三目灵官史泰,只剩下了喘气的份儿!那少女,掠出了房门之后,来到了方婉的身边一看,方婉却已然断了气。那少女只略呆了一呆,突然之际,扑向方婉的身上,哭了起来!
沈觉非赶了出来,见那少女伏在母亲的尸身之上痛哭,不禁大怒道:“女贼,还哭什么?”“玱琅琅”抖起金环,当头压下!
可是他那一招,刚一发出,那少女已然一跃而起,沈觉非那一招,几乎击中了他母亲的尸身,连忙翻身时,只见那少女双掌齐发,已来到了那一丛翠竹前面,只一掌,便将一株碗口粗细的翠竹,砍折下来。
看她的情形,像是心中难过已极,正在乱发双掌,以求发泄。
但是,却又像是高兴之极,又像是激动之极,总之,她面上的神情,实是难以捉摸!
沈觉非此际,见母亲已死在她的手下,那里还有什么心情,来欣赏她的神态,赶了过去,金环抖动,发招不已。
那少女对他的进攻,视若无睹,也根本不还手。可是每当沈觉非的金环,将要削中她的时候,总是相差极微,便被她避了过去!
沈觉非一连递了十来招,连那少女的衣服,也未曾挨着一下!
那少女将一大丛翠竹,尽皆砍折,身形才陡地停了下来。
沈觉非喘了一口气,厉声道:“女贼,拿命来!”那少女冷冷地道:“你还在做梦哩!快跟我来!”话一说完,身子便向外,飞掠而出!
沈觉非足尖一点,便跟了上去,片刻之间,便已然出了围墙,向野外驰去!
沈觉非跟在那少女的身后,倒并不是因为那少女的一声娇叱,而是他母亲,已死在那少女之手,他如何肯轻易放过?
虽然他明知自己不敌,但是怒火头上,他哪里还考虑得了那么多?一口气追出了十余里,却始终和那少女相隔,两丈来远!
沈觉非陡地想起,那少女武功如此之高,轻功又这样好法,她若是要摆脱自己,真是易如反掌,但是她却一直离得自己,如此之近,可见是有意在引自己!
沈觉非一想及此,心中不禁更是大怒,厉声叱道:“女贼止步!”
那少女果然身形一凝,转过身来,月光掩映之下,却又见她满面皆是幽怨之色!沈觉非一见她果然停住了脚步,便连人带金环,向前冲了过去,迎面一招“环环见血”,疾使而出!
那一招,名为“环环见血”,实是金环招数之中,最是厉害的一招!
腾天金蚊沈雄以这一招,不知打败了多少黑道上的高手,此际,沈觉非狠命使出,更见凌厉,金环呼晡间,已然向那少女,当胸撞出!
那少女立即身形一转,向侧避了开去,可是金环过处,却也将她衣袖中的一角,削了下来!
那少女一避了开去之后,纤指弹处,却已然弹中了沈觉非右手脉门,沈觉非全身皆震,五指不自由主一松,金环已然脱手飞出!
那少女伸手一捞,已将金环凌空接住,只听得“啪啪啪”三声,三只金环,竟在片刻之间,全都被她拗折,丢在地上!
沈觉非呆了一呆,双掌一错,又是一连两掌,向那少女,击了出去。
那少女并不还手,只是身形疾退,娇叱道:“你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沈觉非无明火冒三千丈,怪叫道:“你是我杀母仇人,我与你不共戴天!”那少女发出了一声凄然已极的长笑,道:“傻子,你完全弄错了,刚才,只不过是我杀了我自己的亲生之母!”
沈觉非陡地一呆,大喝道:“你说什么?”只见那少女又潸然下泪,道:“她虽是我生身之母,但是却根本不配做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