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梅和赖五两人,此际早已吃完,但董小梅却说什么也不肯走,赖五道:“小梅,你可是想生事么?”董小梅嘟着嘴道:“我想看下去。”
赖五正待再说什么,忽然听得那少女娇滴滴地道:“赖大侠,可否赏面,过来一叙么。”赖五冷冷地道:“我们已吃过了。”
那少女一笑,梨涡深现,道:“赖大侠,就算吃过饭了,来尝尝佳酿,也不肯么?”
董小梅不等赖五答应,已然疾道:“你是请赖大侠一人,还是也请我?”
赖五在董小梅一开口之际,便想阻止,但是董小梅的话,却已然讲了出来!
那少女漆也似黑、明媚已极的眼珠,转了一转,道:“你既然和赖大侠在一起,当然也请你!”董小梅手在桌上一按,人已然站了起来,赖五也“刷”地站起,手伸处,已然将董小梅的手臂握住,道:“小梅,我们还有事!”一转头,道:“下次再来叨光,就此别过了!”董小梅本来想要走了过去,大闹一场的,她看出赖五仍然不想生事,正待再留下来时,赖五身形一转,早已将她,拖了就走!片刻之间,便已然下了酒楼,董小梅耳际,兀自听得那少女“格格”不绝的笑声,董小梅怒气上冲,道:“赖大侠,我真不知你原来这样怕事!”卜以赖五的身份地位而论,董小梅向他讲出这样的话来,当真可谓不敬已极!
赖五的面色,也为之微微一变,但是他立即恢复了常态,淡然一笑,道:“是以近几年来,武林中几乎已忘了有我此人,那便是怕事之故!”
董小梅刚才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待到话一出口,已然后悔,她见赖五竟然直认不讳,心中也颇是奇怪,但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两人不一会儿,便出了那个镇市,一直向前疾行出七八里,赖五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此时,天色已然黑了下来,董小梅仍不免有点赌气,道:“赖大侠,前面不见得有镇市,我们今晚,要连夜赶路么?”
赖五道:“林间也可歌宿,何必一定要在客店之中投宿?”
董小梅心中暗忖,和赖五在一起,当然可以不怕被人欺侮,但自己那一鞭之仇,若是不报,心头这一口恶气,却也咽不下去,何不装着无事,等到夜晚,再打主意?当下便笑吟吟地道:“也好。”
两人又向前走出了二三十里,便在一片林子中,停了下来,赖五跃了上树,拣了一个横枝,躺了下来,董小梅特地离得他远些,也拣了一个横枝,以臂作枕而卧,却始终张大了眼不睡。
一直到午夜时分,听听没有声息,董小梅欠起身来,向赖五看去。
只见赖五正背对自己,像是睡得十分香甜,董小梅极度小心,轻轻地一个翻身,已然以手抓住了树枝,正待手一松,跃下地去,溜回镇市,去找那个少女算账,陡然之间,只觉得腰际“带脉穴”麻了一麻,全身已然不能动弹!
董小梅只是双手抓在树枝之上,双脚悬空,身子不得动弹,虽然不至于跌下来,但是却也不上不下地被吊在半空!
董小梅想叫,可是穴道被封,却又出不了声。
起先,她还以为是突然之间,来了强敌,可是断而一想,又觉得绝无此理,因为以赖五的武功之高,谁能对自己下了暗算,而不被他知道?
那一下点穴手法,突如其来,分明是内家绝顶功力,隔空点穴手法!也就是说,赖五早已看透了自己的心意,刚才也未曾睡熟,自己的动作,固然轻到了极点,但也已为他所察,是以才封住了自己的穴道,以作惩罚!
董小梅想到此处,心中虽仍不免悻然,但是却已无恐惧之念。
她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知道只怕不到天明,赖五绝不会来放开自己的!果然,她就这样地在树枝上,一直到天色大明,才听得赖五打了一个呵欠,道:“小梅,你怎么还不下来?”
董小梅心中有气,暗忖你封住了我的穴道,还要讲风凉话么?
她正在想着,忽然腰际又是一麻,身子已能动弹,连忙一松手,落了下来,挂了半夜,双臂已然酸麻不堪,看赖五时,却正笑嘻嘻地望着她!
董小梅吸了一口气,赌气不理,在地上坐了下来,赖五“哈哈”一笑,走了过来,在董小梅肩头上一拍,道:“小梅,生气了么?”董小梅身子一拧,道:“当然!”
赖五笑道:“小梅,你自己想要去生事,我能不理你么?”
董小梅道:“那你也不应该在我将跃未跃之际,点我穴道,害我吊了半夜!”赖五大笑道:“好,是我的不是,算是我欠你一笔人情,你以后有什么事求我,我断不拒绝可好?”
董小梅一听,不由得又破涕为笑,道:“赖大侠,当真么?”
赖五道:“自然当真!”董小梅笑着点了点头,她本来想叫赖五替自己去报那少女的一鞭之仇,但是她立即抛弃了这一想法。
那一鞭之仇,固然要报,但终究是件小事,她已然决定,要赖五向自己的父亲去求情!当下她心中只感到高兴,跳跳蹦蹦,重又上路。
本来,大侠赖五,在武林成名,已然垂四十年,地位极尊,董小梅在乍一听到他的名头之际,心中也是大为吃惊。但是赖五的为人,却是平易已极,一点也没有武林前辈的架子,使得董小梅在不知不觉之间,忘记了他身份,因之在言谈之间,也丝毫不受拘束,甚至还大是越礼。当下两人又向前赶路。一连几天,只拣小路,路上也无甚事发生,也更无谢莲、冷雪和沈觉非三人的消息。那一天,已然来到了五台山下。
他们两人,才一到五台山下,便见一个腰悬双剑,白发披拂的老者,被五六个人簇拥着,向着五台山疾驰而去。
当那些人经过之际,赖五拉着董小梅,闪在一旁,那些人也未曾注意他们。
等那些人经过之后,赖五才摇了摇头,叹道:“方老儿已是将近八十高龄之人,这一口气却仍然放不下,当真令人难解!”
董小梅听了,不以为然,道:“赖大侠,难道说女儿被人杀了,不要报仇么?”
赖五道:“小梅,你想想,女儿被人杀了,要报仇,又要杀人,被杀的人,也一定有父母、兄弟、子女,也要报仇,何时是了?”
董小梅从来也未曾听得过这样的论调,呆了一呆,不由得笑了起来,道:“武林之中,难道不就是这样的么?”
赖五道:“是啊!武林之中,就是这样!”
董小梅越听越糊涂,道:“赖大侠,我们这就上山去么?”
赖五想了一想,道:“小梅,据你所说,方老儿的女儿之死,和五台派并没有关系,何以他要找上五台山来呢?”
董小梅道:“我也不知道,我们上去一看,不是就可以明白了么?”看官,点苍神女方婉之死,和五台派本来就没有关系。但是方婉死后,众人只知害死方蜱的,乃是一个少女,至于那少女是什么人,却只有在事后,腾天金蚊沈雄和沈觉非两人才知道,其余人,仍然不知。点苍掌门,风雷剑客方生智,之所以上五台山来,乃是因为听得方风、方雷两人说起当时的经过,事情是因为饶了她等三人而起的。而饶了她等三人,又和五台派约了一个月以后相会。方风、方雷两人,深信事情和饶了她有关,是以他们上五台山来,倒不是为了找五台派,而是等候饶了她等三个人的!
这些曲折,董小梅和赖五两人,自然不会知道,两人没有停留多久,便也向五台山而去,行了半天山路,迤逦曲折,终于来到了一个大石坪之上。
五台山乃是佛门圣地,寺院极多。但一般寺院中的僧人,即使会些拳脚,也决不成气候,更不成一派,唯独元化寺中,数百年相传,武功独树一帜,便是威名极盛的五台派。
赖五和董小梅两人,来到了那个大石坪上,已然可以望见一列黄墙,但是石坪之上,却静悄悄地,元化寺寺门,也是紧紧地闭着。
赖五四面一看,见石坪的左首,有一个小小的山峰,可以俯览整个石坪,便伸手一指,道:“我们到那山峰上去。”
董小梅道:“我们不去见和尚么?”
赖五道:“有敌人来的话,也一定是在石坪上见面,我们何不居高临下,先看一会热闹?”
两人身形飘动,不一会儿,便已然来到那个小山峰上,拣了一块大石,坐了下来,那大石缝下,生着一棵松树,恰好将他们两人遮住。而另有一道细细的山溪,在大石旁流过,两人饮了几口溪水,采了些山果吃了,一直等到天色傍晚。
只听得元化寺中,钟声沉沉,由高向下看去,人影幢幢,寺门却始终紧闭,看来寺中僧人,也觉得十分紧张,本来,事情就不小,以五台派在武林中的地位而论,一个惠字辈的人物,竟然死在他人之手,怎能不对敌人,严密防范。
当晚,董小梅和赖五两人,就在那小山峰,露宿了一宵。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已然醒来,只见大石坪,仍然是静悄悄地。董小梅不耐烦道:“赖大侠,这样等下去,何时是了?”
赖五一笑,道:“你看,这不是有人来了?”
董小梅起先还不信,抬头一看间,果然见三条人影,已然飞掠而至!眨眼之间,那三人已然由远而近,前后不过一盏茶时,三人已然来到了近前,当先一个,是书生打扮的中年人,面目俊朗,董小梅认得他正是饶了她。在山神庙中,她曾见过饶了她一次,但那时并不觉得怎么样。
可是此际,她一见到饶了她,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感到有一个人,和饶了她十分相似,可是急切之间,却又想不起是谁来。
跟在饶了她后面的,乃是神行无影黑骷髅连无异,再后面,便是金眼猩猩甘刺麻。
三人来到了石坪之上,脚步便慢了下来,来到离寺门五丈远处,便停了下来。
三人并肩而立,一拱手,饶了她朗声道:“惠能大师,想已回寺,在下等三人,依约而至,尚祈开门纳见,不胜荣幸!”
饶了她的内功极高,这几句话,他以真气逼出,绵绵不绝,四面山壁,尽起回音。
饶了她的话才一出口,便听得元化寺中,“当当当”三下钟声,寺门大开。就在寺门开启之际,突然又有一条人影,从上山的路上,飞掠而至,转眼之间,便已然来到了石坪之上!
赖五和董小梅一看那人,不由得尽皆“咦”的一声,原来那人,正是那个明眸皓齿,风华绝代,和冷雪一模一样的少女!
赖五一见那少女突然来到,不由得“咦”的一声,脱口道:“她来作甚?”
这几天来,董小梅好几次,想要设法在赖五口中,打听那鞭了自己一下的少女是什么人,但是都不得要领,只要她一提起来,赖五便顾左右而言他,避开董小梅的问题。
董小梅因为这件事,心中不免有气,当下听得赖五这样说法,便故意笑道:“赖大侠,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来不来,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赖五“嘿”的一声,道:“鬼灵精,你再多出声,我便点了你的穴道,罚你面壁一日,这场热闹,你可就看不成了!”
董小梅一听,难恐赖五当真如此,连忙伸了伸舌头,不再言语。
那少女来到了那石坪之上以后,身形略停了一停,董小梅和她隔得虽远,但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出现了一个极是甜媚的笑容。
然后,只见她身形晃动,并不理会饶了她等三人,自顾自站在一边。饶了她等三人那一面,只有连无异回过头来,向前望了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候,元化寺寺门,已然大开,只见四个小沙弥,双手合十,首先缓缓走了出来。
在四个小沙弥之后,一个身材高大,铁塔也似的僧人,袒着右臂,右臂之上,肌肉盘虬,步履之间,气势沉稳,大踏步地跨出,在他的左手上,捧着一只高约尺许的骨灰罐。
那身材高大的僧人才一出来,向饶了她等三人望了一眼,满面皆是悲愤之容,正是曾为三人所败的惠能禅师。
在惠能禅师之后,是另外三个僧人。
那三个僧人,全都穿着一种颜色颇难形容的淡黄色的袈裟。
正中那个,又高又瘦,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宛若风中枯竹一样。
左面那个,身形十分肥壮,挺着一个大肚子,两面面腮肉,荡了下来,走一步,便晃上一晃,看得董小梅几乎笑了出来。
右首那个,五短身材,除了两条手臂,长得异样之外,并无出奇之处。
那四个小沙弥,在走出了三四丈后,便停了下来。双手合十,低声诵念起佛经来
自元化寺大门一开之后,石坪之上,气氛顿时极其紧张。
从寺中出来的惠能禅师等人,只是缓步向前,一言不发。而饶了她等三人,也是相隔尺许,鼎足而立。更不说话。
石坪之上,静到了极点,因此,那四个小沙弥的诵经之声,虽然十分低微,喃喃之声,还是显得十分特出。惠能禅师将骨灰罐放下之后,便踏前两步,而原来跟在他身后的那三个僧人,身形略一拧动间,也未见他们有怎样地动作,便已然和惠能禅师,并肩而立!
也就在此际,只听得元化寺中,响起了一阵苍凉已极、响遏行云的长啸啸声未毕,一条人影,从寺门之中,飞掠而出,来势快绝,眼前一花间,已然掠出了四五丈远近,和惠能禅师等四僧,并肩而立。
只见那人,白髯飘拂,腰悬双剑,正是风雷剑客方生智。
紧接着,又是几条人影,从寺门之中,掠了出来,却是随方生智前来的方风、方雷等人。
神行无影连无异,乍一见方生智突然在此出现,也不禁为之一怔,向饶了她和甘刺麻两人,使了一个眼色,尖声道:“方老英雄,幸会,幸会!”
方生智白发白髯,陡然之间,如为狂风所摧一样,一齐飘拂起来,一声虎吼,震得四面山谷,尽起回音,喝道:“黑骷髅,老夫不远万里,正是找你们三人,有事相商!”
连无异“哈哈”一笑,道:“不知方老英雄,有何事见教?”
方生智身形耸动,已然一步向前跨出,但是却又立即退了回来,道:“喧宾不压主,待你们与主人一见高下之后,再说不迟!”
连无异一见方生智也在五台山上,便知这事情,又生枝节!
他自然知道方生智年逾八十,不但本身内功,深湛已极,而且他双剑齐施,那一套“风雷霹雳剑法”,当得起是宇内剑法之中,登峰造极之作,绝不是容易应付的人物!因此,他心中也不免在暗暗地打着鼓,直听得方生智如此说法,才松了一口气,道:“不错,待我们事了之后,再向老英雄讨教不迟!”
方生智目光如电,望定了饶了她等三人,正在此际,忽然听得“嘿嘿”两下,冷笑之声,传了过来!众人一起抬头看去,只见那冷笑之声,正是那个少女所发!
那少女此际,正倚在一块大青石旁,昂首向天,像是正在望天一样。
众人望了一眼,倶都不知那少女来此何意,眼前情势,又如此紧张,也没有人去问她,何以在这时候,发出了两下冷笑!
只听得惠能禅师,向身旁那三个僧人大声道:“这三人便是正凶!”
那三个僧人,一起双掌合十,高宣佛号,正中那个,又高又瘦的僧人,摇摇摆摆,向前跨出了两步,道:“贫僧惠度,饶施主请了!”
那惠度禅师,不但身子又高又瘦,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像是经不起大风一吹一样,而且讲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阴阳怪气。
五台山元化寺中僧人,几乎人人会武,但传至如今,却是以“惠”字辈的僧人,武功最高。
但是“惠度”这一个名字,在武林之中,却是不见经传。
饶了她一听得对方,已然指名相呼,连忙也踏前了两步,道:“大师请指教!”
本来,双方之间,相隔约有两丈远近,如今,惠度禅师和饶了她两人,各自跨出了几步,他们两人,相隔已不过丈许远近。
惠度禅师这才双目似睁非睁,向饶了她望了过来,饶了她只见他太阳穴深陷,双目闭合之间,精光四射,分明内功极高,只怕功力尚在惠德禅师之上,也是不敢怠慢,已然运定了真气。
只见惠度禅师在望了饶了她一眼之后,又有气无力地道:“饶施主依约前来,贫僧等合该欢迎,但饶施主可知那骨灰罐中,是何人的骨灰?”
饶了她面色庄肃,道:“自然知道。但惠德大师,乃是被在下硬接了一掌之后,自尽而亡。大师若要赐教,在下定然相陪,但要将惠德大师之死,算在在下账上,却是受之有愧!”
惠度禅师冷冷地听住他讲完,双肩一耸,“丨嘿”的一声冷笑,身子又向前跨了一步,道:“闻得你身擅‘移天接地’绝技,贫僧也要领教!”
他这里,一个“教”字,甫一出口,身子突然向前一弯。
他本来就生得又高又瘦,连站在那里,都给人以摇摇摆摆之感,身子突然一弯,更像是立即就要向前跌出一样。
但也就在此际,只见他双掌一齐伸出,掌心先向地上一按,然而,再由下而上,向上扬了起来,向前一齐推出!
这两掌疾出,招式之怪异,实是难以想象,而且两掌推出之后,在旁观众人看来,了无声息,竟像是一点威力也没有!但是,惠度禅师,双掌甫一扬起之际,饶了她却已然感到一股阴柔无比的力道,已然如铺天盖地也似,向自己涌了过来!
他们三人,一路前来元化寺时,饶了她已然听连无异说起过元化寺中的情形,得知布化寺中的高僧,各擅绝招,各传徒弟,绝不相干,而且在各自的绝艺之上,造诣也都非常之高,如今单看那两掌之势,已然知道名不虚传!饶了她的伤势,虽然已经尽皆痊愈,但是他此际面对这样的强敌,却也是丝毫不敢怠慢,一觉出那股气劲涌到,左脚向外一跨,避开了力道的正锋,斜斜一掌,已然反劈而出!
他那一掌劈出之际,立时带起了“轰”的一声巨响,只见惠度禅师身子晃了两晃,像是立即就要不支倒地一样,可是倏忽之间,只见惠度禅师身子仍然保持着弓形,却陡地弹起了五六尺高!
他身形一起,饶了她的那一掌,已然扫空!
饶了她本身的武功造诣,也是极高,可是惠度禅师的身法之怪,他却是见所未见!
当下他连忙向后退了半步,身形一矮,一掌反向上拍出,就在此际,惠度禅师一声长晡,啸声之响亮,和他刚才讲话之际的那种阴阳怪气,判若两人,晡声未毕,右手五指,凌空向饶了她抓了下来,抓到了一半,突然又改抓为拍!
只见他身形疾压而下,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极是沉闷的“啪”的一声,已然和饶了她向上拍出的那一掌相交!
惠度禅师的身形,乃是自上而下,扑了下来的,他手掌才一和饶了她相交,身形一凝,便已然站住,但饶了她却身形一连两晃,向后疾掠而出!
他身后甘刺麻大叫道:“饶兄吃亏了么?”饶了她哈哈一笑,道:“如此不济事么?”
他一句话讲完,身子已然在丈许开外站定,惠度禅师身形摇晃,又缓缓逼了近来,饶了她并不再避,也是迎了上去。
他们两人,刚才过了两招,还硬拼了一下,饶了她身形,虽然向后退出了丈许,但是那乃是他自己退出的,并非惠度禅师的掌力震退,虽然略占下风,却并未分出胜负!
这一番,两人又由远而近,眼看要再次交手,石坪之上,气氛更是紧张。片刻之间,他们两人相隔,已然只不过六七尺的距离。
两人一起停了下来,惠度禅师身形甫凝间,右手中指疾伸,手腕抖动间,只见指影乱晃,像是有十七八只手指,一齐指向饶了她胸前的要穴!
这一指,乃是五台秘传,乱指点穴法中的一招“乱石纷呈!”
那“乱指点穴”之法,乃是五台派不传之秘,看来,每一招使出,都像是毫无章法一样,乱糟糟的,实则上,每一招之中,俱皆藏着极其精奥的变化,神妙无方。而且,惠度禅师的内功路子,十分怪异,内力阴柔之极,指影漫天,真幻不分之中,每一个指影,倶都带起一股阴柔已极的指风,袭向对方要穴!
饶了她早有防备,一见对方出招,立即左掌当胸,将对方的来势封住,右手五指如钩,带起劈空呼啸之声,反向惠度禅师腰际抓出!
惠度禅师“哼”的一声,身形一矮间,招式不变,本来攻向饶了她胸前的一招,由于他身形陡地一矮,变得向饶了她腹际攻出!
饶了她见对方变招,如此神奇,心中不由得陡地一怔,连忙左臂下沉,手腕一翻,一股掌风,迎了上去,紧接着,右掌向外一挥,已然使出了“移天接地”神功,掌力将对方的指方托住,一齐向外,移了开去。但是,他这里才将惠度禅师的一招之力移幵,惠度禅师左手中指,“啪”地弹出,已然弹向饶了她向他抓出的右手手腕!
惠度禅师那一弹的方位,正是弹向饶了她右手的脉门,饶了她连忙手臂一缩,撤招回掌之际,脉门之上,虽然未被惠度禅师手指弹中,但是却被惠度禅师的那一弹之际,所发出的那股极是强劲的阴柔之力,撞了一下!饶是饶了她功力深厚,脉门之上,被那股阴柔之力一撞,右臂也为之一软!
他们两人,本来功力悉敌,饶了她在一个不慎之际,吃了一个亏,立时便占了下风,只见惠度禅师一步踏出,左手疾伸,已然向饶了她右臂抓来!饶了她右臂软麻,难以挥臂相迎,只得整个身子,向侧一转,避了开去。但就在此际,惠度禅师右手,又已然一招“乱鸟投林”,幻起漫天指影,将饶了她上三路,完全罩在他的指影之下!
那时候,饶了她更是占了下风,在一旁的甘刺麻,陡然之间,一声大喝,道:“饶兄莫怕!”一步跨出,双掌带起排山倒海也似的掌风,已然运起了“九转神功”,向惠度禅师击出!但是,他那两掌之力,尚未击中惠度禅师,那肥胖之极的僧人,哈哈一笑,肥肉抖动,已然疾迎了上去!别看他身子如此肥胖,少说也有两百来斤,但是动作却极是敏捷!
一迎了上来,也是双掌齐扬,向前拍出,只听得“砰砰”两声过处,甘剌麻和他两人,一齐“蹬蹬蹬”地退出了三步!
甘刺麻哇呀大叫,道:“好肥秃驴,力道大得紧哪!”
那肥僧面色一沉,道:“金毛贼子,竟敢得罪佛爷么?”
两人刚相互骂得一句,又已然听得惠度禅师和饶了她两人,各自一声怪晡,分了开来!
只见惠度禅师的左肩,鲜血涔涔而下,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而饶了她左手托住了右臂,分明是他右臂臂骨,已然断折!
自甘刺麻突然之际,发出两掌,到饶了她和惠度禅师两人,分了开来,其间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旁观众人,为甘刺麻和那胖僧两人双掌相交的声势所吸引,竟未曾看清惠度禅师和饶了她之间,是怎样由合而分的!
只听得惠度禅师冷笑一声,道:“饶施主!承教!承教!”他一面说,一面在自己的“肩贞穴”上,点了一点,将血止住。
此际,众人才看清他肩头之上,伤口甚大,不但袈裟被撕破了一大片,而且,五个圆洞,看来也是极深,只怕已然伤及筋骨!
原来,当惠度禅师,以本身真气,冲击饶了她的脉门,令得饶了她右臂一阵酸麻,几乎不能动弹,而惠度禅师又伸手向饶了她右臂,疾抓而出之际,饶了她也已然知道不妙!因为,右臂只要一被惠度禅师抓住,对方只要在一伸手间,便可以完全将他制住!因此,饶了她在百忙之中,身子猛地一侧,左手同时扬起,向惠禅师的肩头抓出。
也就在此际,惠度禅师也已然伸手将饶了她的右臂抓住!
饶了她左手五指如钩,用力插人惠度禅师的肩头,惠度禅师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手上运劲,竟然将饶了她右臂臂骨,生生扭断!
两人各负重创,这才各自发出了一声怪吼,向后疾退了开来!
当下惠度禅师自行封穴,止住了流血,双眼圆睁,“嘿”的一声冷笑,道:“饶施主,我们各自伤了一臂,但仍可动手!”
饶了她仰天一声长笑,道:“大师所说,当真深合吾心!”
两人各自向前,踏出了两步,正待再度交手之际,忽然听得一阵祥和已极的笑声,起自不远处,紧接着,人影一晃,一个人已然来到了他们两人的身边,来势之快,当真难以言喻!
当那笑声,初起之际,笑声虽然不高,而且还显得心平气和之极,但是却是人人可闻,躲在小山峰上的董小梅,一听得那下笑声,便自怔了一怔,连忙回头看时,敢情一直在她身旁的大侠赖五,已然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