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柴房荒废已久,一堵土墙,本已岌岌可危,哪里还当得起方竹的这一推?只听得“轰”的一声响,立时倒塌了下来。而方竹身形一闪,也立时抢了进去。
可是他一抢进柴房之后,却不禁呆了一呆。原来他刚才的那一推,用的力道太大了,柴房之中,尘土飞扬,乱草发舞,什么也看不到。
方竹的心中,大是焦急,就着记忆所及,对准了那枚内丹刚才所在地方,陡地抓了下去。却不料这一抓,抓了一手的腥血,抓到手中的,却只是一段断去了的蛇身!
方竹连忙撒手,耳中听得楚驼子高叫道:“妹子!妹子!你在哪里?”
方竹心念一动,反手一抓,循住声音,已将楚驼子的肩头抓住,一抖手,直提到了面前来,喝道:“兀那婆娘,你若是吞了那枚丹,我便将这贼驼子一掌打死!”
他讲完了那两句话之后,已可以看到柴房之内的情形了。只见楚梅娘仍坐在地上,似乎根本没有动过,只是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方竹的心中定了一定,连忙运用目光在地上搜寻,那枚鸽蛋大小的内丹,却不见了。
方竹抓住楚驼子肩头的五指,力道增加了几分,痛得那驼子冷汗直淋,方竹厉声问道:“那怪蛇的内丹呢?你可曾收了起来?”
楚驼子断断续续,道:“什么……内丹,我……根本不知,公子……髙抬贵手”
方竹看楚驼子的情形,也不像是将那枚内丹收起来了,是以便又转过头去,喝道:“你呢?是不是将内丹吞服了?”
楚梅娘却像是不知道方竹在说些什么一样,“咭咭咭”地怪笑了起来,道:“我的蛇呢?我的蛇儿,何以成了一段段的了?”
方竹厉声道:“我问你蛇的内丹!”
楚梅娘一声怪叫,整个身子,突然向上扑了起来,十指如钩,径向方竹抓了过来!
这时候,她的双手之上,全是蛇血,当她十指贲张之际,蛇血还在一滴滴地下落,她长发披散,神态狞恶,当真如同厉鬼一样!
方竹看到了这等情形,不禁一臬,反手一掌,便向前拍了出去。可是楚梅娘这时,却是疯了一样,明知方竹那一掌的力道,绝不可轻视,她仍是不顾一切地向前,疾抓了过来。在那样的情形下,他显然不能再只用一只手来对付楚梅娘了!
是以他右手一抖,“呼”的一声,将楚驼子抖得向外飞了出去,右手反抄,来抓楚梅娘的手腕。
楚梅娘十指如钩,带着嗤嗤的风声,疾抓了下来,全然不避,方竹那一抄手,虽然抓住了她的左腕,但由于楚梅娘用的力道极大,一挣之下,竟又被挣脱!
幸而其时,方竹的左掌,“啪”的一声,已击中了楚梅娘的胸口,要不然,真是不堪设想了。他一掌击中了楚梅娘的胸口。楚梅娘怪叫了一声,身子向外跌翻了出去!但饶是如此,她十指还是一起抓中了方竹,只不过抓得并不深,将方竹肩头上的衣服,一齐抓破,还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十道血痕!方竹唯恐对方的手指甲上有毒,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再追出去,连忙自怀中先取出解药敷上,等他敷好了药,他才觉出,楚梅娘被自己一掌震出了之后,似乎好一会儿没有声息,抬头看去,楚梅娘多半是从那个墙洞之中跌了出去的,而且一跌出去之后,一定立时向前奔去,这上下,已不知去向了。方竹呆了一呆,连忙转过头去看楚驼子。
却见楚骑子的身子,伏在地上,头部则搁在一块大石上,已经陷下了一大角,血浆齐流,分明是他被抖出之际,恰好一头撞在石上,已经死了!
方竹又是一呆,意外接二连三而生,都是他事先所料不到的。
本来,他并没有希望有什么意外之喜,只希望能够在楚驼子的身上,问出《异数经》的下落来,便已心满意足了,然则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他一见了怪蛇的内丹,心中大喜,然而倏忽之间,内丹不知去向,楚驼子也死了,连《异数经》的下落,也问不出来了。
他心中大是沮丧,呆了片刻,俯身在楚驼子的身上,搜了个遍,却毫无所获。他又满地去搜寻那怪蛇的内丹,足足花了一个时辰,差一点未曾将整所柴房,一齐翻转来,但仍是什么也找不到!
方竹心想,那怪蛇的内丹,是不会自己消失的,一定是楚梅娘吞服了!他一想及此,陡地想起了楚恨枫来!
楚驼子死了,《异数经》的下落,自然只有楚梅娘知道,楚梅娘跑掉了,自己只要捉住了楚恨枫,就不怕她不来找自己!
若是再失去楚恨枫,那简直是一场白忙,什么也得不到了!
他一想及此,连忙转身向外奔去!
他一口气到了留下楚恨枫的地方,一路之上,着实担心得很,因为若是楚恨枫已不在那里的话,那么他当真是“驼子跌跤,两头勿着”了。
幸而,当他来到那地方之后,只见楚恨枫仍然是穴道被封,躺在地上。方竹大大松了一口气,一个箭步,来到了楚恨枫的身边。
楚恨枫眼珠转动,向他望了过来,方竹心想,自己虽制住了楚恨枫,但是她母亲却也不知道这件事,总得在她的口中问出什么地方可以见到楚梅娘来才好。却不料他这里,才一将楚恨枫的穴道解开,楚恨枫的身子,却突然向上跳了起来,拔足便逃,方竹早就防到她有此一着,一伸手,已将她的后颈抓住,道:“回来,回来!”
楚恨极被方竹提住了后颈,像是提小鸡一样地提了过来,楚恨枫像知道挣扎也没有用的,是以索性一动也不动,但是她的面上,和她的眼中,却是充满了怨毒的神色!
方竹沉声道:“我问你,你母亲平日去一些什么地方,你讲给我听。”,楚恨枫的身子突然一震,尖声道:“你问来作甚?可是你已害死了她么?”方竹一呆道:“没有啊。”
可是楚恨枫却一口咬定,道:“一定是的,你杀了她,你已经将她害死了!”楚恨枫讲得十分肯定,十分自信,分明她的确相信她的母亲已经死在方竹之手,可是出奇的她却一点也没有眼泪,只有怒意,没有悲容。
楚恨枫接连问了七八遍,方竹怒道:“我说没有便没有,你瞎夹缠什么?”楚恨枫仍然道:“是你,我知道是你,我要将你千刀万剐,替她报仇!”方竹听到这里,心中着实恼恨,扬起手来,“啪”的一声,打了楚恨枫一巴掌,道:“你再胡言乱语,我便将你活活打死!”
方竹的那一巴掌,运的力道虽然不大,但楚恨枫究竟只是一个小女孩,打得她半边脸上,顿时肿了起来。
可是她却紧抿着嘴,眼中略现泪花,随即又是一脸狠毒之色。方竹喝道:“你快说,她平时去一些什么地方,快说啊!”
刚才,楚恨枫只是说方竹害死了她的母亲,但这时,不论方竹如何过问,她却只是紧闭着口,一声也不出,方竹火起上来,打了她七八巴掌,可是却也不能在她的口中打听出一个字来。
闹了半晌,一点结果也没有,方竹不能不忍住气,反倒要好声好气地去求楚恨枫,道:“你说了,我好带你去见你母亲。”
楚恨枫直到方竹又讲了七八遍好话,总算才出了声,但是却也不晕讲话,只是从鼻子眼中,“哼”地冷笑了一声!
方竹是十分聪明,十分有办法之人,可是这时,他软硬兼施,可以说已想尽了办法,但是却没有办法使楚恨枫开口讲话。
他一松手,放开了楚恨执,挥手道:“你去吧!”
方竹一松手间,楚恨执的身子一软,跌在地上,可是她却不爬起身来逃走。方竹道:“你还不走么?你再不走,说不定我一时兴起,就将你杀了,快滚!”楚恨枫扬起了双颊都又红又肿的头来,冷冷地望了方竹一眼,仍是坐着不走。方竹原是想假意放她离去,跟在后面,等她去找母亲,却是未曾想到,楚恨枫竟坐在地上不肯走!
方竹呆了半晌,望着楚恨枫。楚恨枫低着头,一声不坑。方竹叉着手,道:“你怎么办,不走了么,就想死在这里了么?”
楚恨枫冷笑道:"我怕死么?你不想日后被抽筋剥皮,那就趁早下手杀我算了。,:方竹陡地扬起了手来,面上杀机顿现。可是楚恨执却是无动于衷。方竹的手掌,已经想压下去了,但他看到楚恨枫坐在地上,完全是一个小孩子,他又停住了手。
方竹绝不是什么仁人君子,他极工心计,工心计的人,也不免流于奸诈,但是一个人只要不是大奸大恶的话,很少会对一个小女孩子下手的。
方竹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半晌,垂了下来,道:“好,你不说也由得你,我可要走了。”
他话一讲完,便向外走了开去,一面却斜眼向楚恨枫看了一眼,只见楚恨枫抬头看他,但一见他望来,立时便低下头去。
楚恨枫的神态,使得方竹暗暗高兴。
因为方竹本来便是假意离开去的,若是楚恨执全然不关心他,那么他便计难得逞了。
如今,楚恨枫在偷眼看他,那么,可见她是心急等自己离去的了。方竹若无其事地向外走去,越走越远,等到走出去七八丈,他才突然一闪身,转到了一株大树之后,躲了起来。
他向前看去,还可以看到楚恨枧仍然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楚恨枫仍然一动也不动,方竹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计策不行了,只听得楚恨枫突然道:“我讲了,你过来吧,我说给你听了。”
方竹突然听得楚恨枫这么讲法,心中猛地一怔,几乎以为自己的秘密已被她知道了。但是方竹却沉住了气,并不出声。
楚恨执继续地说着。等到楚恨枫一面说,一面站起来的时候,方竹明白了!
方竹知道,那些话原来是楚恨枫在试验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然离去而发的!看来楚恨枫的年纪虽小,但是奸诈却也不在人下!
只见楚恨枫站了起来,抚摸着她肿起来的脸颊,眼中现出十分怨毒的神色来,泪水滚滚而下。刚才她当着方竹,一滴泪也不流,直到此际,方始大哭!但是她却也没有哭出什么声音来,只是流泪不止,方竹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她,楚恨枫哭了许久,才闪动身子,向前奔了出去。
方竹真气一提,连忙跟在后面。楚恨枫的武功并不是十分髙,方竹要跟在她的后面而不被她发觉,那乃是轻而易举之事。-
跟出了三里,只见楚恨枫急步奔进了间十分简陋的茅屋之中。
方竹见了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喜,连忙也蹑足,走了过去。可是,他才一走到那间茅屋的近前,心中便大失所望。
因为他听到楚恨枫在屋内啜泣,一面哭,一面在道:“妈,你不在这里,一定是被那人杀了,妈你放心,我一定将那人抽筋剥皮,替你执仇!”
方竹在屋外,听得楚恨槻仍是要将他杀死报仇,心中不禁觉得好笑。可是他却笑不出来,因为楚恨枫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怨毒,令得他又感到有点不寒而栗!
方竹自然知道自己未曾杀死楚梅娘,这间小茅屋,当然可能是楚梅娘时常来的地方了,只要楚恨柄不离去,他自然要守在屋外。
只听得楚恨枫在屋内,哭哭骂骂,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听得有人声传了过来。
方竹心中一动,足尖一点,“嗖”的一声,便窜上了身边的一株大树,隐住了身子,放眼望去,一看之下,心头不禁乱跳!
自远而近,疾掠而至的,并不是他想像中的楚梅娘,而是三个人!
在最前的一个,是他未曾见过的银发老人,那银发老妇的背上负着一只老大的红色包裹,而跟在那老妇人身后的,却是大侠关百枫夫妇!
方竹一见到关百执,心中便十分惊惧,而且他又立即想起了被自己留在山谷中的关明珠来。关明珠的胆子十分小,被自己留在山谷中,这上下不知怎样了,她会不会乱走呢?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呢?
方竹自然料不到,关明珠这时,正在那白发老妇的血焰袋中!
关府大厅上的沉默,维持了很久,余婆婆才道:“小姐我已经想过了,若是我不将你带回青帝宫去,我也一样是一个死字。”
关夫人冷笑了起来,道:“那你还可多挨些时,你应该知道,我离开之际,是带了什么走的。”
余婆婆点头道:“主人自然知道,他还为此大发雷霆,你带走的,乃是玲珑双剑中的青玲剑!”
关夫人道:“那就是了,我有青玲剑,难道还破不了你的血焰袋,不能将明珠救出来么?我看你只怕未曾想到这一点吧!”
关夫人在讲这几句话的时候,面上装出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情来。可是余婆婆却是胸有成竹,道:“小姐,我自然知道,但这柄青玲剑,是在你女儿身上,而且,我是等她将这柄剑借给了一个人之后,我才下手的。小姐,我外号人称‘万无一失’,你不致于忘了吧!”
关夫人面上,陡地变色!
余婆婆背上的“血焰袋”,乃是火蚕丝织成的,天下只有青帝宫的青玲,金球,玲球双剑才能将之划破,关夫人本来想以此恐吓余婆婆,但如今,此计显然不行了!她面色阴沉,冷笑一声道:“好,我就跟你去,看你一路上,如何死法!”
畲婆婆的面色,虽然沉着,但是谁可以看得出,当关夫人恶狠狠地讲了这句话之后,她实在是非常怕!
关夫人话一讲完,便不住地冷笑,道:“可以启程了,你还不走么?”
畲婆婆身形一晃,嗖的一声,已到了大门口,可是她这里身形快,关夫人的动作更快,余婆婆才一突如其来地掠出了两三丈,也未曾看清关夫人是如何行动的,一股轻风过处,她便也到了余婆婆的后面。
畲婆婆的心中,更是吃惊,真气连提,便向外掠了出去,关夫人如影附形,紧紧地跟在后面。
关百枫一见这等情形,忙转身对施超道:“这里一切,你暂且打理着,不可对任何人,道起这里发生的事,明白了么?”
施超忙点头称是,关百枫身形斜掠,也早已向外,跟了出去。
三个人一齐向外奔去,不多久,关百枫便和关夫人并肩而行,余婆婆则在他们之前六七尺处,一直向北,飞奔而去。
等到方竹躲在树上,看到他们三人的时候,已是他们离开大半个时辰之后了。
方竹并不知其中的究竟,更不知道关百枫夫妇和那个白发婆婆之间的纠葛。是以他看到了眼前的情形,只是庆幸自己一早便上树躲了起来,要不然,给关氏夫妇发现了,岂不是天大的麻烦?
他躲在树上,自然一声不出。
但是他却听得“砰”的一声,那茅屋的门,被人用力推了开来,楚恨枫面上还带着泪痕,自茅屋中走了出来。她显然也是被关夫人不断发出的那种冷笑声引出来的。当她出来之后,余婆婆恰好奔到近前。
楚恨枫尖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余婆婆满面慈容,伸手在楚恨枫的面上,轻轻一摸,一摸之下,她人已飘开了五六尺,同时,听得她道:“小娃娃,别多管闲事。”
当余婆婆伸手要来摸楚恨枫的头之际,楚恨枫是想要避了开去的。但是,她的武功,若是和余婆婆相比,相去简直无法计量,自然避不过去的,及至她头顶被余婆婆摸了一下,令得她陡地一呆间,一股劲风,向前逼了过去,关百枫夫妇,也到了她的近前。
楚恨枫只是抬起头来,望着关百枫夫妇,冷笑了一声。她并不认识关百枫和关夫人,连见他们都是第一遭,当然也不会对两人有什么恨意。但是由于她从小就跟着疯疯癫癫的母亲,颠沛流离,性格之怪异,脾气之愤世嫉俗,自然是难以形容的。
在她的心中,几乎对每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都有着一股莫名的恨意,这时她望着关百枫夫妇,忽然发出了充满敌意的一声冷笑,便也是这个缘故。
关夫人根本未曾注意到楚恨枫,她只是注视着前面的余婆婆。
但是关百枫却因为那一下冷笑,而低头向楚恨枫看了一眼。他本来也只是随便低头一看而已,但是当他一看到楚恨枫那瘦削的小脸,尖尖的下颊,充满灵气的双眼,和那两道又细又长的柳眉之际,他的心头,突然咚咚地跳了起来。
刹那之间,他只觉得再也站立不稳,腿一软,竟然咕咚一声,跌倒在地!
虽然他立即伸手在地上一按,又站了起来,但是关夫人却已止了步。
关百枫夫妇一停,在前面的余婆婆,也停下来。
关夫人转过头望去,只见关百枫的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神色惶恐之极。关百枫的武功如何,世上知道最清楚的,自然莫过于关夫人。以关百枫这时的武功造诣而论,好端端地在奔驰之中,竟会突然跌上了一跤,那实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关夫人在刹那之间,已心知有异了。
她并不开口斥问,只是冷冰冰地望定了关百枫,关百枫的面色,更是青白不定,挣扎了半晌,才听得他期期艾艾地道:“夫……夫人,你看……看这小女孩,可是有点古怪?”
关夫人向楚恨枫望了一眼。关百枫是因为有心病,看到了楚恨枫,陡地想起了另一个人来,是以才大惊失色的,但在关夫人的眼中看来,楚恨枫却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而已,有什么古怪?是以她一声冷笑道:“什么古怪?”
关百枫的心中空虚,道:“她……嘻嘻……她一个人在……这里,却……不是古怪么?”
关夫人一声冷笑,道:“百枫,你心中有什么事瞒着我,趁早说好得多!”
关百枫一听,更是面如死灰!
这时候,躲在树上的方竹,心中也是大为奇怪,他也料不透为什么关百枫见到了楚恨枫之后,竟会如此大失常态,如此害怕。
只见关百枫一面面如死灰,一面还在强辩,道:“哪有什么事瞒着夫人?夫人别疑心,这小女孩,我以前从来也未曾见过。”
关百枫他的确未曾见过,但这时,他特地这样一说,却更惹起了关夫人的疑心。
只听得她连声冷笑,道:“你未曾见过她么?”
关百槻忙道:“当然,我可以指天为誓。”
关夫人道:“那么你可见过她的大人?”
关百枫只觉得五雷轰顶一样,刹那之间,三魂去了二魂,七魄少了三魄,连连喘气,道:“当然不曾,当然不曾。”
关夫人再紧逼一步,道:“如此说来,你和这小女孩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了?”
关百槻只觉得头皮发麻,口唇发干,心中连连叫苦不迭,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了进去,他勉强一笑,那一笑,却也和哭差不了多少,道:“夫人……说得太没来由了,我怎么会与她有关?”
关夫人冷冷地道:“好,那你去将她一掌打死!”
关夫人的话,可以说出于每一个人的意料之外,方竹在树上,听得关夫人竟讲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一惊,几乎从树上跌了下来!
关百枫更是面上变色,道:“夫人,这……是从何说起?好端端地打死她作甚?”
关夫人却是面罩寒霜,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又一字一顿地道:“我叫你打死她,你胆敢不从?你若是不下手,这小娃子实和你有瓜葛。”
关百枫苦笑道:“什么……瓜葛……这岂不是笑话?我怎会和这小女娃……有瓜葛?”
他一面在强作笑容,一面却连声音也在发抖,看来实是令人暗叫一声可怜!
他话才讲完,关夫人又冷冷地道:“少废话,你打是不打?”
关百枫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关夫人一声冷笑,道:“你不下手,我下手了!”
她说得出,做得到,话才出口,手起掌落,“呼”地一掌,便向楚恨枫的头顶之上,击了下去,楚恨枫骂道:“贼婆娘,你一一”可是她只讲出四个字,关夫人的掌风已压了下来,那一股极强的劲力,令得她连气都喘不过来,如何还能讲得出话。
方竹一见这等情形,正待大喝“手下留人”之际,突然听到关百枫一声怪叫,道:“住手!”
关百枫一叫,关夫人的手掌,立时停止,那时她的手掌,离楚恨枫的头顶,只有五六寸了。
关百执身子突然向前欺来,伸手一拉,将楚恨枫自关夫人的掌下,拉了出来,他面色铁也似青,身子也激动得在不住地发抖,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反对他的妻子,他的心中,实是紧张之极。但是他既然已在眼前这小女孩的身上,看出了当年和自己一起度过一段极其甜蜜日子的人的影子,他就不能不这样做了。
他喘着气,身子发着抖,道:“你不能下手,你不能打死她!”
关夫人冷冷地道:“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关百槻道:“这女娃子……这女娃子,”
他一连讲了七八次“这女娃子”却是难以为继,关夫人接下了口,道:“这女娃子究竟怎样,你为何吞吞吐吐,讲不上来?”
关百枫鼓足了勇气,道:“如今我也不知道,我要问她才知。”
关夫人一声冷笑,道:“那是你一看到她,便感到她和另一个人极其相似,是不是?”
关百枫鼓足了勇气,道:“是!”
这时候,躲在树上的方竹,只觉得心中陡地一亮。他突然想到,在关百枫和楚梅娘两人之间,一定有着一段非比寻常的情史!
而眼前这叫楚恨枫的小女孩,极有可能,便是关百枫和楚梅娘两人所生的女儿。
方竹更料到,一定是关百枫惧内如虎,对楚梅娘不敢再加理会,是以楚梅娘才将女儿取名“恨枫”的!
方竹一想到了这一点,一则感到紧张,一则感到有趣,因为关百枫乃是武林之中,极其有名的人物,居然也有这样的风流事迹!
他感到有趣的是,不知道如此怕老婆的关百执,将要如何解释这件事!关夫人一听得关百枫居然大声答应了一个“是”字,面色更是难看之极,道:“好,你问,你若是问好了,我再和你慢慢算账!”
关百枫的身子止不住在发抖,他颤声道:“小女娃,你……母亲叫什么名字?”楚恨枫并不回答,只是道:“这婆娘是什么人,何以如此凶恶?”
关百枫叹了一口气,道:“你不必多说,先告诉我,你母亲叫什么名字?她……可是随身有一条蛇儿?”
关百枫在说话的时候,关夫人并没有出声,但是她面上的神色,却是越来越难看,而且自她双眼之中,所射出来的光芒,更是慑人心魄!
关百执像是全然豁了出去,他虽然面青唇白,感到关夫人的目光,简直像是两柄刺入他体内的利剑一样,但是他还是坚持着问下去。
楚恨枫刚才,是在一掌几乎被关夫人击中之际,由关百枫拖了过来的,她心中对关百枫本就相当好感,这时再听得关百枫说起“她可是随身有一条蛇儿”一语,心中更生出一股莫名的亲切之感,只觉得鼻中一酸,几乎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