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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是非之地

另一个十分清脆的少女声音则道:“师父,你也太固执,我们一路前来,江湖上人人都在说,是大幻居士杀了雷大侠,雷家堡中已生出了极大的变故,一个人也没有了,你偏不信,到了现在,还在问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岂不是可笑?”

那十分难听的声音“哼”的一声,道:"我还不相信,你要信,你去信好了

随着讲话声,只见一老一少两人,在断垣中跨进了大厅来。那老的一个,约有五十上下,模样十分奇特,一张青渗渗的脸,配上一对白多黑少的眼睛,再加上一蓬半黄不黑的短髯,叫人看了有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他身上穿着一件灰扑扑的长衣,左臂空荡荡地,右臂则相当长,走起来略带微跛,似乎不止失了一条手臂,且还是个跛子。而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少女,却十分明媚可人,笑靥如花,和那老者一脸阴阳怪笑,大不相同。

两人一进了大厅,那老者便大踏步地向前走来,径自来到了灵柩之前,一伸手,便揭去了棺盖,向棺内看了一看,“唔”的一声。

那少女也偷看了一眼,道:“师父,你看,他不是中毒死的吗?”

那老者一瞪眼,道:“中毒死又怎样?”

那少女笑道:“师父,我又不和你吵架,你这样凶作甚?他是中毒死的,那就和武林中传说的相同了,江湖中人,本就传说是大幻居士将他毒……”那少女话没有讲完,老者已勃然大怒,突然提起手来,“啪”的一掌,击在桌上,叱道:“胡……”可是,他的话也未能讲完!

那桌子底下,是藏着一个人的。

藏在桌子底下的,就是在他们两人进来之前,听到了响声,就立时躲了起来的那年轻人,这时,那老者一掌拍下去,他在愤怒之下,掌力极大,掌力直震了下去,躲在桌下的那年轻人的身子猛地一震,撞在桌子的脚上,人也跌出了桌幔!

这一下变化,却也是出乎那老者意料之外的,是以他只讲出了一个字,便突然停了下来。

那少女惊叫道:“师父,桌子下有人,你这一掌,将他震昏过去了!”

那年轻人在跌出了桌幔之后,伏在地上不动,可是那少女才一说他是昏了过去,就见他动了起来,面上的神情,更木然了。

那老者发怒,一掌拍下桌子,却不料拍出一个人来,这倒也是他始料不及的事,他伸手一指,道:“喂,你是什么人?”

那年轻人缓缓转过头来,向那老者望了一眼,却并不出声。那老者两道稀稀落落的眉毛,陡地向上一扬,已然有了怒意。

那少女忙道:“你还是快说吧,我师父眉毛已扬起来了,若是他胡子再一动,那你就讨打了!”

老者瞪了那少女一眼,道:“偏是你多口。”

少女掩着嘴笑道:“师父,我说得不对吗?”

老者不理踩她,又问道:“你是什么人,躲在桌下干什么?说!”

那年轻人仍是不出声,老者面上怒意更甚,连胡子也动了起来!

他胡子才一动,便连忙伸手,在下颔按了一按,那少女立时偷笑了起来,老者怒道:“笑什么?”

那少女一面笑,一面道:“师父,你一怒而扬眉,再怒须动,三怒发竖,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等到你头发竖起之后,人人见了你拔脚便逃,你给我料中了胡子抖动,又怕什么?”

老者对着那少女,颇有啼笑皆非之感,而且那少女的话,又令得他的心中,十分受用,是以他“唔”的一声,转过头去,伸手在那年轻人的鼻尖之上,点了两下道:“你听到了没有,我再增一分怒意,头发便会竖了起来,到时人人见了我,都要退避三舍,你能够不怕我么,快说?你是什么人?”

那老者一面在说,少女便在老者的身后,向那年轻人做着手势,示意他快讲,要不然,只怕真会吃眼前亏的。可是,那年轻人却仍然呆然木鸡地站着。

那老者连问了三遍皆得不到回答,心中不禁大怒,头上一头花白乱发,根根耸动,喝道:“兀那小贼,你说是不说!”

这一喝,宛若是半空之中,响起了连续不断的好几个焦雷一样!

那年轻人的身子,陡地一震,抬头起来,可是他的双眼之中,仍是充满了茫然之色,他望着老者,一声不出,老者的右手,已疾扬了起来,可是也就在那一刹间,只听得那少女道:“住手!师父,你已经害了他,还想再打他吗?”

那老者怒道:“放屁,我害他什么来?”

那少女道:“师父,你看他如今这样子,痴痴呆呆,分明是刚才他躲在桌下之际,给你一掌向桌上拍去,掌力透过了桌面,将他震呆了的!”

那老者姓康,名唯获,外号叫作铁颈先生,倒不是因为他的颈上,有着什么厉害之极的功夫之故,而是因为他这个人,凡是人家讲的话,不是到了证据确凿,绝没有人反驳的余地之前,他总要和人家抬杠辩驳,认为他自己的意见是对的之故。

他武功造诣极高,脾气又暴烈,一不对,便扬眉、动胡子、竖头发,再接下来便动手,以致武林中人,个个见了他都退避三舍,有些武功不如他的,明知他在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也都费事与他争论,他却还洋洋自得,以为自己当真是永无错处的了。

这时,他徒儿说他一掌将那年轻人震得变痴呆的,他当然不服,冷笑道:“你又怎知?你又怎知他不是早已经痴呆了的?”

那少女早已料中她师父必然会讲出这一句话来了的,是以笑道:“师父,这就是了,他既是痴呆之人,你问他却不是枉然?”

铁颈先生呆了一呆,这句话却是没有法子反驳的了,他已承认了那年轻人是个呆子,还在问他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岂不是多余?

是以,他干翻着眼,无话可说。

那少女也知道她师父的脾气,若是再激他,他一样会蛮不讲理,是以一听他无话可说,立时岔幵了话题,道:“师父,我们走吧。”

康唯我刚才吃了个亏,被那少女逼得无话可说,这时一听那少女说要走,他却神气了起来,大声道:“谁说走?你再说,我打断你脚骨!”

那少女伸了伸舌头,不再言语。康唯我身形飘动,在大厅中转了一转,又向内掠去,道:“去,我们向里面去看看。”

那少女跟在后面,道:“师父,堡里一个人也没有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康唯我笑了起来,道:“你说一个人也没有了,是不是?等会要是我找到了一个人,你怎么说?”

那少女笑了起来,道:“雷家堡中若是还有人,那当然是雷大侠最亲的亲人,这个人理应守在雷大侠的灵前才是,如今雷大侠的灵前也不见有人,那么,堡中自然是空空如也的了。”

康唯我直着颈,道:“你别说得嘴响,等一会儿若是有一个人在,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康唯我虽然说得狠,但是那少女却一点也不害怕,只是抿着嘴儿微笑,看来他们师徒两人这样无上无下地争论,早是惯了的。

康唯我的身形十分快,和那少女两人,在雷家堡中,团团兜了一转,来到了那院落之前,康唯我一伸手,推开了门。他一推开了门,第一眼便看到了倒在地上,卧于血泊中的那个死人了!

只听得他“哈哈”一笑,叫道:“丁香儿,你来看,这是什么?”

那少女身子一闪,到了康唯我的身边,向内一看,自然也看到了那死人,她不禁呆了一呆,道:“那是什么?那是一个死人!”

康唯我突然一伸手,道:“小丁香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说一个人也没有了,这里躺着的不是一个人是什么?”

康唯我手伸处,五指如钩,已将那少女的肩头,牢牢抓住,而看他脸上的神色,简直比渗透了什么绝顶武功,还要来得高兴。

那少女并不是姓丁,名香儿,她乃是一个孤女,当年还在襁褓之中,便被人遗弃在一株丁香树下,给铁颈先生康唯我走过看见,将她救走的,康唯我虽然救了她,可是绝不知她父母身世,因为是在一株丁香树下将她抱了起来的,是以便一直叫她为“丁香儿”。丁香儿在康唯我抚养之下长大,康唯我也授她武功,两人虽是师徒相称,但是情逾父女,然而丁香儿也大有师风,最好与人顶嘴,她和康唯我两人,一日里也不知要争执多少回,别人看来不值一笑之事,他们可以争上老半天,而近一两年来,康唯我只觉得每次争执,自己总是占下风的时候多,一占下风,他便闷闷不乐,难得现在,丁香儿说堡中一人也无,却被他发现了一个死人,这乃是他扬眉吐气的好机会,心中的得意,实是难以言喻,是以一面抓住了丁香儿的肩头,一面将她的身子来回地摇着,道:“丁香儿,我看你怎么说,你可服了?”

丁香儿却是一面笑,一面叫起撞天屈来,道:"这是一个死人,死人也算吗?,’

康唯我大声道:“死人自然也算,我说雷家堡还有一个人,可没有说是死人还是活人,你输了,我罚你三日不得开口。”

小丁香儿苦着脸,道:“师父,若是死人也算,你可知雷家堡地下,没有埋过死人。”

康唯我笑道:“那你就去掘吧,若是你掘出另一个死人来,就算我输了!”丁香儿翻了翻眼,无话可说。康唯我得意非凡,哼着曲儿,松开了手,向那个躺在血泊中的死人走去,一面走,一面道:“朋友,你死得好惨啊,身上中了那么多暗器,但幸亏你死了,躺在这里不能动,要是你拔脚走了,岂不是又给小丁香儿说中了……”

他讲到这里,已然来到了死者的身边,只见他面色陡地一变,立时俯下身去,向那死者看了一看,又陡地直站起身子来,连退出了三步,叫道:“丁香儿!丁香儿!”

可是他只管叫,丁香儿就在他的身后,却并不回答,康唯我转过头来道:“你怎么不出声?”

丁香儿鼓着气,做了一个手势,又竖起三只手指来,康唯我明白,那是她告诉他三天不准她开口,是以她才不出声的。

康唯我一顿足,道:“罢了,刚才我说过的话不算数就是了,丁香儿,你可得小心些,小心背后突然有人悄没声地向你扑了过来!”

康唯我这两句话,讲得十分正经,绝对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禁听得丁香儿毛骨悚然,连忙回头看了一看,她身后自然没有人,她又转过头来,道:“师父,怎么一回事?”

康唯我向那死尸一指,道:“这人是东海阴冥四岛主中的一个。”

丁香儿也是一怔,失声道:“不会的,你认错人了!”

康唯我斥道:“胡说,我怎会认错?你看见没有,这人是个瞎子,他死得不眼闭,睁大了眼,可是却仍然看不到什么,他是个瞎子!”

丁香儿道:“天下瞎子成千上万,何以见得便是阴冥四岛主之一?”

康唯我一伸手,拉住了那死人的衣袖,用力一抖,只听得“嗤”的一声响,将那人的衣袖,整个撕了下来。那死者是中了香玉凤的数十枚暗器而死的,在一条手臂之上,也中了三五枚暗器,而那些暗器,又被他体内的真力硬逼了出来,变成了几个血窟窿,看来极是触目惊心。可是,固然他一臂是血,也还可以看到,他的手臂之上,刺着一条青色的两头蛇,昂首吐信,栩栩如生,像是手臂之上真的盘着一条两头蛇一样!

丁香儿失声道:“他是两头蛇蔡……蔡岛主。”

康唯我瞪了她一眼,道:“我早说了,他是阴冥四岛主之一,你还来与我争辩!”

康唯我虽然又占了一次上风,但这时候,他的心中,却是绝不高兴。那自然是因他认出了这个死者的身份之故。阴冥四岛,位于东海,离岸极远,也根本没有什么人到过,只是惯于航海的人说起,那四个小岛,相隔极近,岛上全是礁石,而且,那四个岛恰在两洋交界之处,终年旋风海涛不息,天色冥晦,犹如地狱一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一大半时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寻常人根本无法在岛上居住,阴冥四岛之名,也是由这一点得来的。但是,阴冥四岛的岛主,却和旁人不同,因为他们全是瞎子,所以可以在这样不见天日的阴冥岛上住下来。这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武林中人也不知道,只不过他们每隔四年,必然联袂来中原一次采购应用的事物,他们出手极其阔绰,也不用金银,一出手便是龙眼大小的明珠,第一次被东海擒龙帮中的人跟上,以为他们四人眼盲可欺,向他们动上了手。

却不料一动上了,不但当场三二十人,全死在他们四人之手,还被他们直追上擒龙帮的总坛去,擒龙帮帮主、副帮主,七大堂主无一幸免,侥幸有逃出来的人,有人向他们问起当时的情形,他们仍然色变。

擒龙帮在海边无恶不作,无法无天,一下子便被消灭得干干净净,自然武林震惊,从此武林中也知道有这样的四个人在。

武夷四杰本来不是邪派中人,也是他们应该倒霉,恰好遇上阴冥四岛主前来中原,带来了一大段龙涎香求售,被武夷四杰遇上。

人总不免有些占便宜的心,武夷四杰又是大大识货之人,一见那段龙涎香,便看出价值巨万,非同小可。偏偏阴冥四岛主也是识货人,索价不高不低,恰到好处。武夷四杰也是欺负对方是瞎子,议定与对方掷骰子一赌输赢。他们四人在提出这个建议之际,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欺负对方眼盲,从中出术,却不料阴冥四岛主眼睛虽盲,其他的感觉极其灵敏,武夷四杰的把戏仍被揭穿,立时动起手来,武夷四杰死于非命!武夷四杰乃是在武林中极具名望的高手,他们四人一死,天下轰动,从此之后,人人见到了这四个瞎子,避之唯恐不及,谁还会去招惹他们?

没有人去招惹他们,他们四人也不出手伤人,只是定期每隔两年,便以一些极珍贵的海货,来换取所需的货物而已。

久而久之,武林中都知道有这样四个厉害的人物在,但由于他们绝不犯人之故,也不怎么引人注意。这时,康唯我突然发现死在这里是一人,乃是阴冥四岛主之一,想起他们四人,行动向来一致,一人在此,其余三人应该也在这里的,心中自然不免吃惊!

等到丁香儿靠墙站定之后,他也身形一耸,突然向上,拔了起来,在屋顶之上站定,放眼望去,四周围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丁香儿一人倚墙而立,心中不禁有些害怕起来,叫道:“师父,你快下来!”

康唯我身形一耸,落了下来,道:“奇怪,奇怪,丁香儿,这里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他一伸手,拉住了丁香儿,便向前掠了出去,他刚掠出了那院子,突然看到前面墙角处,有人影陡地闪了一闪。

康唯我立时停住了身子,喝道:“什么人?”

他一面喝问,一面用手掌向前,连推了三下。

在他手掌推动之际,只听得“轰轰轰”三声响,三股掌风,向前疾袭了出去,转眼之间,又是三声巨响,前面的墙角,被他的掌力撞得砖石乱飞,坍了下来。

刚才,铁颈先生分明是看到一个人身子一缩,缩到了墙后面去的。但是,这时候,墙已被他的掌力震坍了半面,墙后却并没有人!

康唯我闷哼一声,足尖一点,便向前窜了出来。丁香儿紧跟在他的身后,叫道:“师父,你输了,除了那死尸之外,还有一个人,堡中共有两个人,而你刚才说只有一个人便是我输,如今有两个人之多,岂不是你输?”

康唯我一面在向前奔出,一面回头,狠狠瞪了丁香儿一眼。

丁香儿又道:“我可是要你一天不讲话就够了。”

康唯我怒斥道:“放屁。”

丁香儿抿嘴一笑,道:“只是一天不准讲话,放屁是可以的。”

康唯我气得眼向上翻,他们两人尽管在争执,但是向前的去势却仍然一点不慢,早已掠到了墙前。若是他们到了墙前,不看到什么的话,那么他们一面争论,一面可能就离开雷家堡了。

可是这时的情形,却不是那样!

他们两人才一掠到了断墙之前,突然“嗤嗤”两声响,两点精光,已向他们劈面射来!

从那两枚暗器向前飞来之际的破空三声听来,发出这两枚暗器的人,功力一定相当高,康唯我身子一凝,一抬腿,踢起了两块砖头来。

那两块砖头,向着两枚暗器迎了上去,只听得“啪啪”两声响,两枚暗器一齐嵌进了砖头之中,砖头落地,康唯我一抄手,便将之接住。

同时,看到前面又有人影一闪,这一次,看得比较清楚了些,看得出对方像是一个女子!

康唯我急叫道:“快追!”

他身后的丁香儿,在那两枚暗器射出之际,曾停了一停,这时听得师父这样叫,忙又向前,追了出去,康唯我低下头来,向两块砖头一看,只见嵌在砖头上的两枚暗器,银光闪闪,乃是银子打成的两朵花儿。

康唯我伸掌在砖后拍了一掌,将嵌在砖中的银花震了出来,只见银花打得十分之薄。银子乃是十分柔软之物,若不是对自己的内力有十分信心的人,是不会用它来做暗器的,而如今发出这两朵银花之人,居然能令银花嵌入砖头之中,才知他内力着实不弱!

康唯我见多识广,对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渊源武功更是熟悉,但是一时之间,他却也想不起什么人是银子打成花朵,来作为暗器的。

他呆了片刻,才又向前掠去,可是当他奔出了三五丈之后,他却觉出不妙了。

因为他追向前去,非但未曾看到那接连出现了两次的人影,却连丁香儿|也看不到了。

康唯我的心中,大是焦急,但是一上来,他却还认定那是丁香儿在和他开玩笑,故意躲了起来急他的,是以他并不出声,只是在雷家堡中,掠来掠去。可是,渐渐地,他却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头来了,丁香儿固然顽皮,但是胆子却也不大,这时候,雷家堡中,阴气森森,充满了神秘的气氛,若是要丁香儿一个人躲了起来,躲上那么久,只怕她是不敢的!

那么,当然是她已出了事了!

康唯我一想及此,心中更是惶急,他连连顿足,后悔在再发现那条人影之际,自己不和丁香儿一齐追了上去,却去看视那嵌在砖中的暗器,以致丁香儿一个人追了上去,发生了意外。

康唯我一面发急,一面已大声叫了起来。

他的声音,绵绵不绝地传了开去,几乎整座雷家堡,都可以听得见,后是他叫了许久,却仍是一点回音也没有!康唯我此际,已可确定,那不是开玩笑了!

当他确定了这一点之际,他更是遍体生寒!

要知他和丁香儿,虽然讲不上三句话,必然要发生争执,但是实际上两人却是情逾骨肉,康唯我实是难以想像,若是丁香儿在此遭到了意外,他将如何!

一时之间,他连再叫丁香儿的勇气也没有了,只是呆若木鸡地站着,住地冒着冷汗!

却说丁香儿,那时一见人影,便向前追了上去,追出了三五丈,那人影像是故意在前面引她一样,去势并不太快,但是却曲曲折折,一直在左转右弯,不一会儿,已追到了宅子之内。

那条人影“砰”的一声,撞开了一扇门,便向一间房中掠了进去。

丁香儿只当师父就跟在自己的身后,是以连考虑也未曾考虑,便跟了去,一面跟进去,一面还在叫道:“师父,快来。”

她一进了房间,只见挂在墙上的一幅画,正在摇动不已,而房中却已没有了人。不消说,那画后一定是一扇暗门,而那人也已从暗门离去了。

丁香儿不假思索,来到画前,一伸手,便将画揭了起来。可是,她这才将画揭了起来,“啪”的一声,画已被一只手顶穿,而那只手在顶穿了之后,仍向前伸来!

丁香儿这时,她已看出,在画的后面,并没有什么暗门,只不过是一凹槽,像神龛也似,刚好可以站下一个人而已。而在那个凹槽之中,的确有一个人站着。

那是一个面色苍白,神情十分憔悴的女子,她的一只手,在顶穿了画之后,已将丁香儿的手腕,紧紧地扣住!丁香儿想要大叫了起来,可是那妇人已然道:“勿出声,我不会害你的!”

丁香儿仍然要叫,可是她的脉门被那妇人扣着,全身酥软,一点力道也使不出来,空自张大了口,并没有什么声音发出来。

那妇人侧头向外听了一听,低声道:“跟我来!”不由分说,拉了丁香儿便走。丁香儿身为她所制,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跟着她向前奔去。

雷家堡房舍极多,大多数是连在一起的,丁香儿随着那妇人穿廊过户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间房间之中,那间房间,本来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连一扇窗子也没有,推门进去之后,再将门关上,房中便是一片漆黑。

若是一片漆黑,倒也还罢了,偏偏在什么也看不到的黑暗之中,那妇人的一双眼睛,却发出似红非红,似绿非绿的古怪光芒来,这种光芒,实是使人看了,心头禁不住阵阵生寒!

进了房间之后,丁香儿只觉得扣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道稍微轻了些,她勉力调匀真气,哑着声言道:“你……你抓住我做什么?”

那妇人并不出声。丁香儿连问了几遍,只觉得那妇人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渐渐发起凉来,丁香儿心中吃惊,道:“你……是人是鬼?”

那妇人的声音,也变得十分古怪,只听得她一顿一顿地道:“雷家堡中,何以一个人也没有了?”

丁香儿摇头道:“我可不知道。”

那妇人道:“你一定知道的!”

丁香儿心中苦笑,暗忖:师父到什么地方去了?自己一不小心,便被那妇人扣住了脉门,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便要受制于她,那可是大大地不值,越想心中越是有气,道:“雷大侠死了,雷家堡自然也完了,这还有什么可多问的!”

丁香儿这一句,本来是心中有气的气话,可是她却意料不到,这句讲出口之后,那妇人的身子,猛地一震,剧烈地发起抖来!

丁香儿人极机灵,一觉出那妇人的身子在剧烈发抖,看出有机可趁,右手猛地用力一甩。她本来还未曾料到事情可以那么容易成的,但是她一甩之下,那妇人竟未曾再用力,五指一松,便已震脱!

丁香儿心中大喜,连忙身形疾闪,向后退了开去,退到了门口,喝道:"好啊,你……”

然而,丁香儿一句话未曾讲完,忽然听得那妇人的喉间,发出一阵奇异的“咯咯”声,像是她在痛苦无比地哭泣,但是又不想哭出声音来一样。这种声响,令人听了,极不舒服。

丁香儿呆了一呆,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啦?”

那妇人一字一顿,道:“你……说……雷大……侠死了?”

丁香儿本来,只觉得那妇人说不出来的诡秘邪门,她好不容易有机会挣脱,是准备离去的。然而对方这一句问话,却又使得她心中大是疑惑,好奇之心,油然而生,不想离去了。

因为,大侠雷去恶,乃是武林之中,名头极其响亮的人物,他死了虽然只有十来天,但是他的死讯,早已传遍了天下,没有人不知道的了,这妇人不知雷大侠的死讯,已然是一大奇事了!

再加上那妇人刚才扣着丁香儿的手腕,在雷家堡中疾奔,对雷家堡中的道路门户,熟悉到了极点,那分明是雷家堡中的人!

雷家堡中的人,而直到如今,还不知道雷大侠的死讯,听到之后,居然如此震惊,这更是难以理喻的奇事了!

丁香儿踏前一步,想问个明白,但是她一想及对方出手极快,不要又落到了她的手中,是以连忙又向后,退了回来。

在她一进一退之间,只听得那妇人又道:“他……是怎么死的?你……可知道?”

丁香儿道:“知道,人人都说,他是被大幻居士夏雨石下毒害死的……”丁香儿才讲到这里,只听得那妇人突然尖声叱道:“住口,你胡说!”

丁香儿和她的师父争辩,已成了习惯,何况此际她所讲的,也是江湖上每一个人都在讲的事,那妇人斥她是“胡说”,她如何肯服?

是以她立即道:“一点也不是胡说,这件事,连夏雨石自己也说了……”丁香儿一个“了”字才出口,突然之间,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再加上那妇人一双幽光闪闪的眼睛,倏地逼近了过来。丁香儿知道不妙,连忙想要退避时,哪里还来得及?

她只觉得胸前一紧,已被对方牢牢抓住,她双掌在百忙之中,一齐向前推出,那两掌也推得十分及时,“砰砰”两声,一齐击中在对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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