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苍苍一见那人手掌中心的两个大洞,心中不禁猛地一动,身形一拧,向前疾掠而出,到了那人身边,一俯身,将那人提了起来,只见那人面如黄蜡,早已死去,但是面目可辨,不是华秋是谁?
凌苍苍呆了一呆,紫虚上人也已赶到了她的身边。
凌苍苍手一松,道:“这个人,便是曾向我诉说,妻子被雷翔风夺去了的华秋
紫虚上人俯身在华秋的面上,细细地看了一看,一把拉起了他的头发,向他的头顶心再一看,叹了一口气,道:“苍苍,是你害死他了!”
凌苍苍面色一变,道:“我怎会害死他?”
紫虚上人道:“你自己来看。”
凌苍苍向前踏了一步,只见在华秋的顶门之上,钉着一枚亮晶晶的暗器,那暗器,乃是一只蜘蛛,蛛身约有指甲盖大小,六只蛛爪,深钩在华秋的顶门之上!
凌苍苍的面色,更是剧变,道:“紫虚伯伯,他……他……是死在……”紫虚上人道:“自然是了,是你叫他到三星湖畔去的,是不是?”
凌苍苍顿足道:“我怎知一”
她只讲了三个字,便再也难以讲得下去,她望着地上华秋的尸体,面上露出了歉然之色,好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华朋友,我可是为了你好,却想不到反害死了你。”
紫虚上人摇了摇头,道:“苍苍,只怕你也免不了有麻烦哩!”
凌苍苍抬起头来,道:“紫虚伯伯,这能怪我么?武林中人,个个都说雷翔风是正人君子,是大侠,是义士,但是我却又相信华秋的话一一”她话还未曾讲完,紫虚上人双手一扬,道:“你竟信雷翔风会抢人家的妻子?”
凌苍苍向地上华秋的尸体指了一指,道:“紫虚伯伯,这个人已经死了,他自然不能再向你叙述他生前的遭遇,但是你看看,他生前为了找寻他的妻子,身受如何之惨,一个人,难道会为了根本没有的事,而肯受这样的痛苦么?”
紫虚上人呆了半晌。
他渐渐地觉得,凌苍苍所说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理由的。
但是,当他一想及,自己竟要相信雷翔风夺人之妻一事,他仍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或许这人和雷翔风有仇,明知打不过雷翔风,因此才用苦肉计来破坏雷翔风的名誉。”
凌苍苍抬头向天,叹了一口气。
过了片刻,她才道:“紫虚伯伯,天下有那么笨的笨蛋么?雷翔风的名誉,比泰山还稳,天下有谁相信他的话?他死也只是白死!”
紫虚上人道:“那也难说,你不是信了么?”
凌苍苍苦笑了一下,道:“我信了有什么用?我能为他夺回妻子来么?我想,正派中顶儿尖儿的高手,谁都以为雷翔风是好人,是大侠,华秋的苦楚,是无处哭诉的了,因之才想他到三星湖畔去,希望湖中的那老魔头同情他。”
紫虚上人一面听,一面摇头不已,道:“苍苍,你终究年纪还轻!”
凌苍苍意似不服,道:“我又怎知,他会命丧在三星湖中?”
紫虚上人道:“苍苍,如果那魔头相信了华秋的话,起而与雷翔风为难,你的目的是达到了,但是你想想,武林中将面临怎样的一场劫难?”
凌苍苍默然不语,过了半晌,才道:“如今华秋死也死了,雷翔风的侠名依旧,不是皆大欢喜了么?”
紫虚上人道:“苍苍,我真不明白,你和雷翔风,为什么那样过不去?为什么人人都说他是正人君子’你要说他是卑鄙小人?”
凌苍苍樱唇倏张,看她的情形,像是要说话,但是她欲语又止,却并没有将要讲的话说出来,只是叹了一口气,道:“紫虚伯伯,你不会明白的。”紫虚上人道:“苍苍,你别再胡闹了,跟我回巫山去吧。”
凌苍苍不说什么,俯下身去,将华秋的尸体,提了起来。
紫虚上人道:“苍苍,你做什么?”
凌苍苍道:“他因我而死,我总得将他葬了起来。”
紫虚上人忙道:“就葬在路边算了。”
凌苍苍却并不理会,提着华秋的尸体,一直向前掠去。
紫虚上人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凌苍苍并不是他的徒弟,他呼喝不听,也是无可奈何。
本来,以他的武功而论,只要出手,三招之间,便可以将凌苍苍制住的。然而,他又知道,这样一来,凌苍苍必然心中怨恨自己,回去对她师傅素心老尼一说,那可就一生惹上麻烦了!
所以,凌苍苍向前奔去,紫虚上人无法可施,只得跟在后面。
不一会儿,便已到了一座林子之中,凌苍苍才停下来,她将华秋的尸体放了下来,伸手在华秋的顶门之上,“叭”地拍了一掌。
那一掌拍下,六只钢足,紧紧钩住了华秋顶门的那只金蛛,便被凌苍苍震了出来。凌苍苍食、中二指,夹起了那只金蛛来,只看了一眼,便失声道:“紫虚伯伯,你来看。”
紫虚上人身形一闪,闪了过来,双眼望着那金蛛,面上露出了骇然之色,道:“苍苍,你年纪还轻,这金蛛横行江湖之际,只怕你还未出世,但是我看了,却犹有余择!”
凌苍苍道:“我不是说这个,你看,这金蛛的六只脚上,并没有沾到一点血!”
紫虚上人一呆,那金蛛刚才钩在华秋的顶门之上,紫虚上人乃是亲眼看见的,为何蛛脚之上,竟一点血迹也没有?
他又踏前了一步,凌苍苍将金蛛凑到了他的眼前,紫虚上人定睛看去,果然蛛脚上一点血也没有。
他呆了一呆,道:“这一”
他只讲了一个字,凌苍苍接了上去,道:“这只金蛛,钩上华秋的头顶之际,华秋早已死了!他不是死在金蛛之下,所以蛛脚上才绝无血丝!”
紫虚上人也知道凌苍苍所说是对的。
但是他心中却充满了疑惑,望住了凌苍苍,一时之间,也讲不出什么话来。
凌苍苍柳眉紧锁,想了片刻,陡然道:“我明白了!”
紫虚上人道:“你明白了什么?”
凌苍苍“哼”地一声,道:“一定是我带着华秋离开之际,雷翔风便派人跟在后面,等我一走,华秋还未曾到三星湖,便已遭了毒手……”
她越讲越是兴奋,脸色涨得通红,续道:“所以我回去,雷翔风便发现了我乔装改扮一事!”
紫虚上人道:“你这也纯是牵强附会之说,华秋头顶上的那只金蛛,又是自何而来的?”
凌苍苍道:“自然是雷翔风故布疑阵了!”
紫虚上人苦笑了一下,道:“自然是?苍苍,你可有什么证据没有?”凌苍苍明亮的眼睛,不住地眨动着,但是她却难以回答紫虚上人的这个问题。
呆了半晌,她将那只金蛛,揣人怀中,道:“紫虚伯伯,相烦你埋了华秋。”紫虚上人忙道:“你到什么地方去?”
凌苍苍道:“我到三星湖畔去,弄明白这只金蛛,究竟是谁所发的!”
紫虚上人一听,只觉得一股寒意,自顶至踵而至!
刹时之间,他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官,需知紫进上人既非借借无名,也不是浪得虚名,他武功极高,是以当他离开雷翔风府上之际,以雷翔风今日声誉之隆,也不能不亲送他到大门口。
然而,这时他一听得凌苍苍要到三星湖畔去,他却又的确遍体生寒!
凌苍苍见紫虚上人面上变色,道:“紫虚伯伯,我又不是前去生事,你怕什么?”
紫虚上人心念电转,心想拼着得罪素心老尼,这时也要救凌苍苍一救,绝不能让她到三星湖去!他一想及此,宽大的道袍衣袖,已渐渐地扬了起来。
凌苍苍一见紫虚上人衣袖上扬,心中也不禁吃了一惊。她乃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已看出紫虚上人,要将她捉回去了!
她也知道,以紫虚上人的武功而论,只要一出手,自己便难以逃脱!
她更知道,若是紫虚上人将自己硬带回巫山的话,那么,自已师傅,素心神尼,一定与他翻脸成仇,但是自己却也并无好处,因为师傅怪自已丢了人,一定也要严罚自己的。
她在刹时之间,心念电转,已有了主意,不等紫虚上人衣袖扬起,便向前跨出了两步,道:“紫虚伯伯,你想将我制伏,硬带我回巫山去么?”
紫虚上人见自己还未出手,便已被凌苍苍看穿,他究竟是正人君子,反倒不好意思起来,道:“苍苍,我是为了你好。”
凌苍苍叹了一口气,又向前走了两步,已来到了紫虚上人的面前,道:“紫虚伯伯,你可能听我讲一句话么?”
凌苍苍自幼在巫山长大,当她还是孩子的时候,便已认识了紫虚上人,是以她对紫虚上人的称呼,也是以子侄自居的。
这时,她要向紫虚上人说一句话,紫虚上人自然没有不答应之理,立即点了点头。
凌苍苍这时,已站在紫虚上人的身前,她一见紫虚上人点头答应,便低下头去,看她的情形,像是她心中的话,十分难以出口一样。
紫虚上人口一张,刚想说,自己等于是她的真正叔伯一样,不论有什么心事,尽可以向自己说个明白的。
可是,他口才一张,还未曾发出声来,已见凌苍苍倏地扬起手,五指捏拳,中指凸出,已向他的“肩井穴”,疾扣了过来!
在那电光石火之间,紫虚上人不禁呆了!
本来,以紫虚上人的武功而论,虽然事出仓促,一点预防也没有,但是身子立即一闪,至少也可以使凌苍苍的这一扣,扣不中他的穴道。
而只要紫虚上人能避开这一扣的话,凌苍苍便万万逃不脱他的手掌了!然而,紫虚上人在那刹间,却完全呆住了!
他不但不还手,不闪避,而且,几乎不相信那会是事实!
他绝不相信,自己看着她长大,小时候还时时抱着她在膝上玩耍的凌苍苍,这时,竟会出招,向他的“肩井穴”扣来!
而就在他一呆之际,凌苍苍的那一扣,早已得手!
紫虚上人自成名以来,仗着他神出鬼没的紫虚三式,还未曾受制于人过。此际,却因为凌苍苍她那一扣,肩头一麻,穴道已被封住,身子向后便倒!凌苍苍身子,向后跃去。
她知道自己饶幸得手,而紫虚上人的武功极高,内息运转,不到一个时辰,定然可将穴道冲开的,自己非快些行事不可!
她一跃了开去,便匆匆道:“紫虚伯伯,我是逼不得已,你自小便疼我,一定明白我的脾性,不会怪我的,你要知道,没有人可以帮助我,我只有到三星湖去这一条路了。”
紫虚上人身子不能动弹,口又不能说话,他心中的焦急之情,全都从他的眼中,显露了出来。
凌苍苍绝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这时候,她这样做,的确有着她说不出来的苦衷的。
因此,她没有勇气和紫虚上人的目光相接触,只怕一看之后,自己便会忍不住冲了上去,将紫虚上人的穴道解开!
她话一讲完,一个转身,向前疾掠而出!
紫虚上人真气疾转,向“肩并穴”上疾冲不已。
他估计,约莫半个时辰,便可以将穴道冲开了!
然而,这里离三星湖并不远,不消半个时辰,便可以到达,在他穴道冲开之后,只怕什么样可怕的事,都已经发生了!
紫虚上人乃是一流高手,当真具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功夫。但这时,他躺在地上,额上豆大的汗珠,却也滚滚而下!
如今却说凌苍苍,一径向前奔去,约莫奔出了四五里,前面微微吹来,已有着一股异样的清新气息,她一停不停,又奔出了大半里,晨嗛朦胧之中,已可以看到,一片好大的湖水!
在晨色之下,那一大片湖水,看来平静之极!
可以看出,在湖水之中,有几个小小的湖州,晨光渐明,眼前的景象,完全是一幅涣墨的山水画!
凌苍苍在湖边停了下来,摊开手掌,向手掌心的那只金蛛看了一眼,一咬牙,面上现出了十分坚决的神色,扬声道:“后辈凌苍苍求见!”
她也不说求见什么人,只是讲了那么一句,也不再讲第二句。
凌苍苍的武功,本就不弱,她以内力将声音逼出,在平静的湖面上,可以传出老远老远。
她在讲了这一句话之后,面上的神色,变得十分苍白,显见她的心中,十分紧张。
眼看朝阳浮起,在湖面上,泛起了万道金光,她在讲了那句话之后,已等了有一尽茶时了,这才听得湖面之上,传来了一个如鬼似魅,听了令人毛发悚然的声音,又不能辨别是来自那一个方向,就像是整个湖水,都在出声讲话一样,那声音道:“你要见我,你不怕么?”
凌苍苍一听到了那声音,面上便露出了一丝惨然的笑容,道:“不怕!”
那声音“哈哈”、“哈哈”、“哈哈”,一连笑了三声,才道:“好大的胆子,你等着吧!”
凌苍苍回头看一看,道:“请快一些,后面有人,会来追赶我的。”
那声音仍是“哈哈”、“哈哈”笑了几声,便自音响寂然。
凌苍苍焦急地等着,不时向身后望去。
她知道,紫虚上人是随时可以追上来的。
而这时,她既然已通名求见,若是紫虚上人追了上来,一定要令她回去,那么,便可能和三星湖中的魔头,大起冲突,那实是对紫虚上人大是不利之事。
需知凌苍苍刚才,虽然出手将紫虚上人点倒,但她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要能来到这三星湖畔而已,并不是存心伤害紫虚上人的。
凌苍苍在湖边,等了约莫一盏茶时。
在她来说,那一盏茶时分,就像是过了整整一天一样,长得出奇!
好不容易,晨雾散尽,湖面之上,一片平静,凌苍苍的耳际,才听得一阵“伊呀”之声,传了过来,凌苍苍连忙极目向前望去。
只见平静的湖面之上,有一艘小船,正向前划来。
那小船的来势,快到了极点!
远远地看去,就像是一柄利剪,将锻子也似的湖面,剪了开来一样。
凌苍苍心中一喜,连连挥手,道:“我在这里!”
她叫了两遍,并没有人回答她,但是那艘小船,却已划到了湖边。
只见那划船的梢公,到了湖边,才抬起头来。
凌苍苍忙道:“你一”
她本来想说:“你可是前来接我的么”,可是,她才讲出了一个“你”字,便猛地住了口!
;-':阳光照在那梢公的面上,凌苍苍看得十分淸楚,那梢公的面上,全是疤痕!
凌苍苍从来也未曾见过一个面上有着如此多疤痕的人,而且,那梢公面上的疤痕,显然不是一件兵刃所造成的,有的是剑创,有的则像是面上曾经被钉过钉子,又拔了出来一样,皮开肉绽,有的紫色,有的青色,难看到了极点!
凌苍苍心中知道这里不是善地,自己乃是逼不得已,才来到此处的。
那梢公划着小船,直向自己而来,自然是来接自己的了。这人面上有那么难看的疤痕,一定很怕人家注视他,自己还是小心些,不要得罪他的好。
因之凌苍苍在刹时之间,立即收起了惊奇之容,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态来,道:“你是来接我的,是不是?”
那梢公却并不回答,只是翻着眼,望着凌苍苍,一声不出。
凌苍苍这才看到,那梢公的左眼珠,泛着死白色,早已瞎去。
但是,那梢公的右眼,却阴光闪耀,摄人心魄!
凌苍苍给他望得心寒,又道:“阁下可是来接我的么?”
那梢公这才阴阳怪气地道:“我面上很难看,是也不是?”
凌苍签心中吃了一惊。她暗忖,那梢公这样问法,可知他心中已有怒意,自己对这个问题,倒要小心答复才好。
她想了一想,道:“学武之士,抡刀动枪,乃是家常便饭,在身上留下些疤痕,也是普通之极的事情,若怕难看,最好不要学武。”
凌苍苍这几句话,可以说答得得体之极!
那梢公听了,右目中阴死之色,敛去了不少,“哈哈”一笑,道:“说得好,请上船。”
凌苍苍心中松了一口气,忙道:“刚才问我怕不怕的那位,可是一”然而,她一句话未曾讲完,那梢公已冷冷地道:“你既已来此,大可不必多问,若要多问,请回去吧!”
凌苍苍碰了一个钉子,心中虽不免有气,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她却是绝不敢发作,连忙一声不出,身形一纵,便向船上跃去。她才一跃到船上,那梢公便提起一条桨来。
凌苍苍一看那条桨,心中更是暗庆刚才回答得好。因为那梢公取起的那条铁桨,足有六尺来长,尺许来宽,怕不有二三百斤重?若不是神力过人,怎能使得动这样的铁桨?
那梢公取奖在手,连划了两下,小船已如箭似的,向前疾射而出,凌苍苍回头再向岸边看去,心头又不禁怦枰乱跳!原来,一条人影,如飞掠到,凌苍苍一看,便看出是紫虚上人!
凌苍苍早已料到紫虚上人会追上来的,但是她却也料不到上人来得如此之快。
小船的去势快绝,但是紫虚上人的来势也绝不慢,转眼之间,只见紫虚上人,已到了岸边,大声喝道:“兀那梢公,快摇回船来!”
那梢公倏地提起了铁桨,侧头向岸上看去。
他一不划桨,小船向前滑出了丈许,便停在平静的湖面之上不动,离湖岸大约有七八丈远近。凌苍苍一见这种情形,心中不禁大急。
她连忙对那梢公道:“阁下请快划船,不必理会岸上那人的叫唤。”
那梢公冷冷地道:“是么?”
凌苍苍见那梢公仍不划动小船,她当真想劈手将那梢公手中的铁桨,夺了过来,将船向湖中心划去!然而,她不知那梢公的底细,却又不敢乱动。
只听得紫虚上人叫道:“苍苍,武林之中,谁不知三星湖是禁地?绕道而过,犹恐不及,你何以反去自投罗网?还不快赴水回来?”
紫虚上人一面叫,一面早已到了湖边。
只见他一到湖边,身形不停,衣袖向前一拂,“啪”地一声,有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落在离岸丈许开外的湖水之上,而紫虚上人身形一纵,竟落在那一根树枝之上!
他人一站到了那根树枝之上,便迅速地向前移动了过来。那分明是他以轻功中“登萍渡水”的绝技,向前赶来,凌苍苍看了,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她就是为了怕紫虚上人阻止自己,或是追了上来,多生意外,所以才不惜冒大不韪,将紫虚上人点倒的。怎知到头来,她害怕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凌苍苍本是十分机智的人,但是在那片刻间,她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听得那梢公语音冰冷,道:“好功夫。”
他那三个字,语音并不响亮,但是却如同利刺一样,字字直钻人她的耳鼓之中,听得凌苍苍不由自主,激灵灵了一个寒战。
凌苍苍忙道:“阁下快划船吧,这位道长是来追我回去的!”
那梢公翻了凌苍苍一眼,道:“走?三星湖中,武林中人绝迹,已不知有多少年没有人来了,难得碰上一个功夫好的,我怎肯走?”
凌苍苍一听得那梢公这样说法,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她忙又道:“你若是不走,给他追上了,岂不麻烦?”
那梢公一声怪笑,道:“如今,我就箅要走,他也已经追上来了!”
凌苍苍连忙抬头看去。
一看之下,她竟和紫虚上人,打了一个照面!
原来,就在那几句话工夫中,紫虚上人一足踏在那根树枝之上,内力催动,竟已来到了小船的附近处!
凌苍苍一和紫虚上人打了一个照面,身子立即向后一退。那艘小船,总共只不过丈许长短,她退到了船尾,紫虚上人已经一跃上船!
凌苍苍只觉得心中痛苦之极!
她顿足道:“紫虚伯伯,我叫你别管我的!”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这次,已经替紫虚上人闯下祸了,因为紫虚上人在三星湖中,想要阻止自己,那是绝对讨不了好的,说不定数十年英名,就此毁去,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
是以,她那一句话,倒的确是出自肺腑,十分真挚。
紫虚上人听了,一声长笑,道:“胡说,你快赴水上岸去,这里的事,由我来料理!”
紫虚上人虽是对凌苍苍在说话,但是他双眼神光炯炯,却是望定了那梢公。
这时,小船上三个人,紫虚上人在船头,那梢公在船中,凌苍苍在船尾。是以紫虚上人和那梢公之间,两人相隔,只不过四五尺而已。
那梢公本来是蹲着身子的,直到紫虚上人讲完了那两句话,他才缓缓地站了起来,道:“这位道长,尚未请教。”
紫虚上人道:“不敢,贫道巫山紫虚观主,法名紫虚。”
那梢公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名扬四海的紫虚上人。”
紫虚上人又道:“不敢。”
那梢公的动作,十分缓慢,但是,在会家眼中,却可以看出他每一个动作,都是神定气足,凝若泰山,显见他容颜虽怪,但是内力深厚,却是非同等闲。只见他将那柄铁桨,慢慢地提了起来,横桨当胸,但却又并不讲话。
紫虚上人望着那梢公,双眉紧蹙。
他显是在想那梢公的来历。但看他的情形,像是并没能想得出。
他们两人,对望了好一会儿,才听得那梢公道:“道长未经接引,便擅人三星湖,这便已是武林之中,罕见的大胆之举了。”
紫虚上人面色微微一变,道:“贫道救人心切,这些小节,顾不得了!”
他在讲话之际,道袍无风自动,刷刷有声。
那梢公道:“好一个顾不得了!”
凌苍苍在船尾,见了这等情形,五内如焚,急叫道:“紫虚伯伯,你回去吧!”
紫虚上人尚未出声,那梢公已经道:“他回不去了!”
那梢公一个“了”字才出口,他手中的铁桨,荡起了“轰”地一股劲风,便向紫虚上人腰际,拦腰挥了过去,力道之强,难以想象。
紫虚上人和那梢公隔得极近,而且,又是在一艘小船之上,紫虚上人除非是向湖水中跃去,否则,那么长大的铁桨挥了上来,他实是避无可避!
凌苍苍和紫虚上人的感情,究竟极深。
她一见那梢公一出手便如此之重,唯恐紫虚上人吃亏,不由自主,向前踏出了一步。
然而,她这里才跨出一步,铁桨去势如风,早已扫到了紫虚上人的身前,就算凌苍苍存心出手救援,也是绝对来不及的了!
凌苍苍心中一惊,猛地吸了一口气。
但也就在此际,只见紫虚上人,身形一矮。
紧接着,电光石火之间,只见紫光一闪,那柄铁桨所荡起的轰轰发发的劲风,立时敛去,而小船则猛烈地震动了一下,凌苍苍几乎跌下船去。
等凌苍苍勉力站定身形,定睛向前看去时,只见紫虚上人和那梢公两人,已如同石像似的,面对面地站着,一动也不动了。
那梢公的一柄铁桨,仍向前伸着,离紫虚上人的腰际,只不过两尺左右,但是却不能再向前逼去,因为紫虚上人手中,已多了一柄拂尘。
那柄拂尘,紫光艳艳,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制成的,已将那柄铁桨,紧紧地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