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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命的人

(一)

夜色凄凉。

无论多么美的夜色,在凄凉的人们眼中看来,也是凄凉的。

秋风已起,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妇人,头上包着块青布,缩着脖子,在窄巷中叫卖。

巷子口外面,还有个要饭的瞎子,缩在墙角里不停的发抖。

阿吉走过去,忽又停下,道:“你卖什么?”

妇人道:“糖炒粟子,又香又甜的糖炒粟子,二十五个大钱一斤。”

阿吉道:“不贵。”

妇人道:“你想买多少?”

阿吉道:“一百斤。”

妇人道:“可是我这里一共只有十来斤。”

阿吉道:“再加上你的人,就有一百斤了,我要连你的人一起买。”

妇人身子往后缩,勉强笑道:“我只卖栗子,不卖人。”

阿吉道:“我非买不可。”

他忽然出手,一把揪住她的衣襟。

妇人大叫:“强盗,要强奸女人……”

她只叫了两声,下巴也被捏住。

阿吉冷冷道:“你若是个女人,怎么会长胡子?”

这人的下巴刮得虽干净,却还是有些胡碴子留下来。

阿吉道:“我看你一定是个疯子,疯子都应该被活活打死。”

这人拼命摇头,吃吃道:“我……我不是,我没有疯。”

阿吉道:“你若没有疯,怎么会到这里来卖糖炒栗子?这里的人穷得连饭都吃不起。”

这人怔住,眼睛里露出恐惧之色。

阿吉道:“你若不想被我活活打死,最好就乖乖说出是谁叫你来的。”

这人还没开口,蹲在墙角要饭的那个瞎子忽然跳起来,飞一般的逃走了。

——这里的人自己都穷得没饭吃,没毛病的人,怎么会到这里来要饭?

阿吉冷笑,又问道:“现在你的伙伴已溜了,你还不说实话,若是被人像野狗一样打死在这里,只怕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人终于不敢不说,道:“是……是竹叶青派我来的。”

阿吉道:“竹叶青是什么人?”

这人道:“是大老板的军师,也是大老板面前最红的两个人之一。”

阿吉道:“还有一个是谁?”

这人道:“是铁虎。他的功夫比铁头高得多,和竹叶青两个人一文一武,谁都惹不起。”

阿吉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这人道:“听说是到外地办事了,要过半个月才能回来。”

阿吉道:“铁头呢?”

这人道:“他有三个姨太太,三姨太最得宠,而且跟他一样喜欢赌,所以平时他通常都在那里。”

阿吉道:“你的家在哪里?”

这人吃了一惊,道:“大爷你问小人的家在哪里干什么?”

阿吉道:“我问你,你就得说,死人就没有家了。”

这人苦着脸,道:“在芝麻巷。”

阿吉道:“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这人道:“有老婆孩子,连丫头算上,一共六个人。”

阿吉道:“现在就要变成八个人了。”

这人不懂:“为什么?”

阿吉道:“囚为我要替你请两位客人,到你家去住两天,你若走漏了一点消息,那么我保证你的家马上就会变得只剩下一个人。”

他冷冷的接着道:“只剩下那个丫头。”

(二)

夜。

灯光照在铁头大刚的光头上,亮得就像是个刚从油桶里捞出来的光葫芦。

他的头越亮,就表示他越高兴。

今天晚上来的客人特别多,赌的也特别多,除了“抽头”的不算,他自己和三姨太至少已捞进了上千两银子。

现在他手里拿的一张牌是“二四”六点,虽然不太好,也不太坏。另外一张牌在他的三姨太手里。

三姨太的领子已解开了,露出了雪白的粉颈,用一双春葱般的纤纤玉手,抱着自己的一张牌,斜眼瞟着他,道:“怎么样?”

铁头大刚道:“你要什么?”

三姨太道:“金六银五小板凳!”

铁头大刚精神一振,大喝道:“好一个金六银五小板凳!”

“啪”的一声响,他手里的一张“二四”已经被用力摆在桌上。

三姨太立刻眉飞色舞,吃吃的笑道:“我要的就是你这只公猴子!”

她手里的牌赫然竟是张“丁三”。

铁头大笑道:“我要的也正是你这只母猴子,咱们倒真是天生的一对。”

“丁三”配“二四”,猴王对,至尊宝。

铁头大喝:“至尊宝,统吃!”

他双臂一张,正想把桌上的银子全都扫过来,突听一个人冷冷道:“吃不得!”

三姨太的公馆里,赌局常开,只要有钱可输,就可以进来。所以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

铁头大刚既不是怕事的人,也从来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

可是说话的这个人,看起来不但很陌生,也不像是来赌钱的。

他穿得实在太脏太破,谁也没看见他是怎么进来的。

铁头大刚瞪眼道:“刚才是不是你在放屁?”

这人的样子虽然不中看,态度却很冷静,淡淡道:“我不是放屁,是在说公道话!”

铁头大刚道:“你说我吃不得?凭什么吃不得?”

这人道:“你凭什么要统吃?”

铁头大刚道:“就凭这对猴王!”

这人道:“只可惜这副牌到了你手里,就不叫猴王了。”

铁头大刚忍住怒火,道:“叫什么?”

这人道:“叫剃光了脑袋的猪八戒,统赔!”

铁头大刚的脸色变了。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每个人都已看出这小子是特地来找麻烦的。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找铁头大哥的麻烦?

兄弟们全都跳了起来,纷纷大喝:“你这小王八蛋,你姓什么?叫什么?”

这人道:“我叫阿吉,没有用的阿吉。”

所有的声音立刻全都停顿,城里的兄弟们,当然已全都听过“阿吉”这名字。

铁头大刚忽然大笑,道:“好,好小子,你真有种,居然敢找上门来!”

阿吉道:“我只不过来看看。”

铁头大刚道:“看什么?”

阿吉道:“看看你的头,是不是真的铁头!”

铁头大刚又大笑,道:“好,老子就让你开开眼界。”

一张铺着整块大理石的桌子,居然一下子就被他端了起来。至少有七八十斤的桌子,在他手里,竟好像是纸扎的。

石头也有很多种,大理石是最名贵的一种,也可能是最坚硬的一种,他却用自己的脑袋撞了上去。

只听“卜”的一声响,这块比年糕还厚的大理石,竟被他一头撞得粉碎。

他的头却还是像个刚从油桶里捞出来的葫芦,又光又亮。

兄弟们立刻大声喝彩:“好!”

等他们的喝彩声停下,阿吉才慢慢的接着道:“好……好……好一个猪八戒!”

本来正在睥睨自耀,洋洋得意的铁头大刚脸色又变了,怒道:“你说什么?”

阿吉道:“我说你是个猪八戒,因为除了猪之外,谁也不会笨得用自己的脑袋去撞石头。”

铁头大刚狞笑道:“我应该撞什么?撞你?”

阿吉道:“好。”

这个字刚出口,铁头已虎扑过去,抓住了他的肩,把他像刚才举石桌一样举了起来。

铁头不但头厉害,手也厉害,这几个动作不但快,而且准确。他知道现在要撞的不是桌子,是个有手有脚的活人。

所以他一出手就抓住了阿吉的肩井穴,先让他不能动,然后再一头撞过去。

没有人能受得住他这颗铁头一撞,看来这个没有用的阿吉,立刻就要变成没有命的阿吉了。

兄弟们又在大声喝彩。

可是这一次彩声停顿得很快,因为阿吉没有被撞碎,铁头反而被打碎了,被一掌打碎的。

无沦谁的肩井穴被抓住,一双手本来都绝对动不了的,想不到阿吉的手却偏偏还能动。

铁头的脑袋,本来连铁锤都敲不破,却偏偏受不了他这只手的轻轻一拍。

惨呼和挣扎都已停止,屋子里闷得令人窒息。

阿吉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棕黑的眼睛里全无表情,仿佛深不见底。

每个人都在看着他,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武器,可是没有人敢动。

这个没有用的阿吉,竟使得这些终日在刀头舐血的兄弟们,心里产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

——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杀人后为什么还能如此冷静?

——他以前杀过多少人?现在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没有人看得出他心里正在呐喊:“我又杀了人,我为什么又要杀人?”

秋风吹动窗纸,阿吉终于抬起头,才发现面前站着个女人。

一个很美的女人,带着种说不出的妖娆诱人的魅力,他知道她一定就是铁头的三姨太。

她站得离他很近,已盯着他看了很久,眼睛里带着种很奇特的表情,既非悲伤,也不是仇恨,却带着几分惊奇和迷惑。

满屋子的人都已悄悄溜了出去,只剩下她一个人没有走。

阿吉冷冷道:“我杀了你的男人!”

三姨太道:“你不杀他,他迟早也总有一天会死在别人手里!”

她的声音平静得接近冷酷:“像他这种人,天生就是个杀胚!”

阿吉道:“我也很可能会杀死你,你本该早就走的。”

三姨太道:“应该走的是你。”

阿吉冷笑。

三姨太道:“你杀了铁头,大老板绝不会放过你。”

阿吉道:“我本就在等他!”

三姨太看着他,眼神显得更奇特,忽然道:“我认得你,我以前一定见过你。”

阿吉道:“你一定看错了人!”

三姨太道:“绝不会。”

她说得很肯定:“我是个婊子,从十四岁就开始做婊子,也不知见过了多少男人,可是像你这种男人并不多。”

阿吉眼睛里忽然也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慢慢的转身走出去。

三姨太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大声道:“我想起来了,你是……”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

因为阿吉已闪电般转回身,掩住了她的嘴,将她拦腰抱起。

他不想杀这个女人,可是他一定要封住她的嘴。

他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秘密。

卧房里灯光柔和。

他将她抛在床上,她就仰面躺在那里看着他,目中忽然有了泪光,黯然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怎么会变得这么多?”

阿吉道:“每个人都在变!”

三姨太道:“可是无论你怎么变,我还是认得出你!”

她忍住泪又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一生中,惟一真正喜欢过的一个男人就是你……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我只不过是你无数个女人其中之一,而且是个下贱的婊子。”

阿吉沉默了很久,声音变得很温柔:“我也记得你,你叫金兰花!”

她看着他,忽然痛哭失声,扑上来抱住他:“只要你还记得我,我死也甘心。”

阿吉道:“但是我却希望别人忘了我!”

她紧紧拥抱住他,眼泪流在他脸上:“我知道,我一定听你的话,绝不说出你的秘密,就算死,也绝不会说出去。”

(三)

大老板平生有三件最得意的事,其中一件就是他有一张世上最大的床。

不但最大,也最奇妙,最豪华,无论到哪里都找不出第二张。

这并不是夸张。

现在还是上午,大老板还躺在床上,他最宠爱的九位姬妾都在床上陪着他。

一个丫头悄悄的走进来,嗫嚅着道:“叶先生说是有要紧的事,一定要见老爷!”

大老板想坐起,又躺下道:“叫他进来!”

他的姬妾立刻抗议:“我们这样子,你怎么能叫别的男人进来?”

大老板微笑,道:“这个男人没关系!”

有人问:“为什么?”

大老板淡淡道:“因为他对我比你们九个人加起来都有用。”

虽然已通宵未睡,竹叶青看起来还是容光焕发,完全没有一点倦态。

大老板常说他精力之充沛,就好像织布机一样,只要大老板要他动,他就绝不会停。

他垂首站在大老板床前,目不斜视,床上九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在他眼中看来,竟完全不值一顾。

对这一点,大老板也很满意。

他先让竹叶青坐下,然后再问:“你说有要紧的事,是什么事?”

竹叶青虽然遵命坐下,却又立刻站起,垂首道:“阿吉发现了我在他那里布下的眼线,带走了苗子兄妹。”

他的头垂得更低:“这是我的疏忽,我低估了那个没有用的阿吉,请大老板严厉处分。”

他先用最简单的话扼要说出事件经过,然后立刻承认自己的错,自请处分。这是他做事的一贯作风,他从不掩饰自己的过错,更不推诿责任。

这种作风也正是大老板最欣赏的,所以他虽然皱了皱眉,语声并不严厉:“每个人都难免有做错事的时候,你先坐下说话!”

竹叶青道:“是!”

等他坐下去,大老板才问:“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竹叶青道:“昨天晚上子时前后!”

大老板道:“直到现在你还没有找到他们?”

竹叶青道:“阿吉的行踪我们已知道,苗子兄妹却一直下落不明!”

大老板道:“阿吉在哪里?”

竹叶青道:“一直都在大刚的三姨太那里!”

大老板沉下脸,道:“铁头已经被他……?”

竹叶青道:“是。”

大老板道:“他是什么时候去的?”

竹叶青道:“刚过子时不久!”

大老板脸色更难看,道:“他在半个时辰之内,就能将苗子兄妹那么两个大活人藏起来,你们花了一夜功夫,居然还找不到?”

竹叶青又站起来,垂首道:“城里能够容他们兄妹躲藏的地方并不多,我已经派人将每一个有可能的地方都彻查过,却没有人看见过他们!”

大老板冷笑道:“想不到这个没有用的阿吉,居然连你都斗他不过。”

竹叶青不敢开口。

这一次大老板也没有再让他坐下,过了很久,才慢慢的问道:“铁头真是被他亲手杀了的?”

竹叶青道:“据当场目睹的人说,他一掌就拍碎了铁头的脑袋。”

大老板脸色又变了变,道:“有没有看出他用的是哪一门的武功?”

竹叶青道:“没有。”

他又补充道:“就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和来历,可见这个人必定大有来历。”

大老板道:“最近江湖中有没有什么人忽然失踪?”

竹叶青道:“这一点我也去调查过,最近忽然销声匿迹的武林高手,只有大盗赵独行,天杀星战空,和剑客燕十三。”

大老板又在皱眉,这三个人的声名,他当然也听说过。

竹叶青道:“可是这三个人的体形相貌年纪,都没有一点和阿吉符合。”

大老板冷笑道:“难道这个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地下长出来的?”

他忽然握紧拳头,用力敲在床头的低几上,厉声道:“不管他是哪里来的,先做了他再说,人死了之后,就不必再问他的来历。”

竹叶青道:“是。”

大老板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不管要花多大的代价,我都要他这条命!”

竹叶青道:“是。”

大老板的命令,一向要立刻执行,可是这一次竹叶青居然还没有走。

这是从来未有的现象,大老板怒道:“难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竹叶青迟疑着,终于鼓起勇气道:“他人单势孤,我们要他的命并不难,可是我们的牺牲一定也很惨重,未免有点不值得!”

大老板道:“那么你的意思呢?”

竹叶青道:“这个人就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刀,就看他是被谁握在手里!”

大老板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将这把刀买下来?”

竹叶青道:“他肯为苗子兄妹那种人卖命,只不过因为他们对他有一点恩情,大老板若是给他点好处,怎知他不肯为大老板效死?”

大老板沉吟着,颜色渐渐和缓,道:“你认为我们能买得到?”

竹叶青道:“每个人都有价钱的,我们至少应该去试试!”

大老板道:“谁去?”

竹叶青躬身道:“我想自己去走一趟!”

大老板道:“既然他是把已经出了鞘的刀,说不定一碰上他就会出血的,你何必自己去冒险!”

竹叶青道:“我全身上下,都属大老板所有,何况几滴血?”

大老板忽然下床,握住了他的手,道:“我没有儿子,你就是我的儿子,你千万要小心!”

竹叶青低着头,热泪仿佛已将夺眶而出,连旁边看着的人,也都被感动。

等他退出去,大老板才长长吐出口气,对他的姬妾们道:“现在你们是不是已看出来,他对我是不是比你们九个人加起来都有用?”

一个嘴角有痣,眼角含情的女人忽然道:“我只看出了一点!”

大老板道:“哪一点?”

这女人道:“他实在比我们九个人加起来都会拍马屁!”

大老板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

他笑声忽又停顿,盯着这女人,道:“我要你做的事,你都肯做?”

这女人开始乘机撒娇,蛇一般缠住了他,道:“你要我做什么?”

大老板冷冷道:“我要你从今天晚上开始,就去陪他睡觉!”

(四)

阿吉还在睡。

他太疲倦,太需要睡眠,有太多的事都在等着他去做,他的体力必须恢复。

他醒来时,金兰花还躺在他身旁,睁着眼,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柔情。

阿吉却又闭上眼,道:“昨天晚上一夜都没有人来过?”

金兰花道:“没有。”

阿吉全身肌肉放松,心里却已抽紧。

他知道暴风雨来临前的一刻,通常都是最沉闷的时候,那就像黎明前的那一刻通常都最黑暗。

以后会有些什么样的转变?最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他全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件事现在已黏上了他,他已不能放手。

因为他只要一放手,老苗子、娃娃、金兰花就只有死定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知道城里还有无数个像他们这样的人,都在火坑里等着他帮助。

外面的屋子里忽然有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重,好像故意要让人听见,然后阿吉又听见有人在咳嗽。

他等着这个人进来,等了很久,外面反而变得全无动静。

金兰花的脸色惨白,她猜不出来的是什么人,可是这个人既然敢来面对一掌拍碎铁头的人,必定有恃无恐。

阿吉拍了拍她的头,慢慢的站起来,穿上衣服。

他已感觉到此刻等在外面的这个人,一定是最难对付的一个。

铁头的尸体已被收走,他最后拿的那副“至尊宝”却还留在桌上。

竹叶青就坐在桌子边,用手指轻抚着那副牌,微笑着道:“据说一个人能拿到这副牌的机会只有万分之一,那意思就是说,就算你赌了五十年牌九,每天都在赌,能拿到这副牌的机会,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十次。”

他并不是自言自语,他知道阿吉已走出来,正在静静的看着他。

他微笑回头,又道:“所以无论谁能拿到这副牌,运气都一定很不错!”

阿吉道:“昨天晚上拿到这副牌的人,运气并不好。”

竹叶青叹了口气,道:“这也正是我想说的,人事无常,又有谁能一直保持住自己的好运气?”

他抬起头,凝视着阿吉,缓缓道:“所以一个人若是有了机会时,就一定要好好把握住,不可放弃!”

阿吉道:“你还想说什么?”

竹叶青道:“现在阁下的机会已来了!”

阿吉道:“什么机会?”

竹叶青道:“世人操劳奋斗一生,所寻求的是什么?也只不过是名利二字而已。”

他微笑又道:“现在阁下已经有了这种机会,实在可贺可喜!”

阿吉盯着他,就好像钉子钉在墙里一样,忽然问:“你就是竹叶青?”

竹叶青仍在微笑,道:“我姓叶,叫叶青竹,可是别人都喜欢叫我竹叶青!”

他仍在微笑,笑得有点奇怪。

阿吉道:“是不是大老板叫你来的?”

竹叶青承认。

阿吉道:“那么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

竹叶青道:“什么事?”

阿吉道:“一个人挣扎奋斗一生,有时候并不是为了名利两个字。”

竹叶青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阿吉道:“还有两个字,理想!”

竹叶青道:“理想?”

他真的不太懂得这两个字的意思:“你想要的是什么?”

阿吉道:“我想要每个人都自由自在的过他自己愿意过的日子!”

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竹叶青更不会懂,所以又解释:“虽然有些人出卖自己,可是也有些人愿意挨穷受苦,因为他们觉得只要自己能活得心安,受点苦也没有关系!”

竹叶青道:“真有这种人?”

阿吉道:“我有很多朋友都是这种人,还有许许多多别的人也一样,只可惜你们却偏偏不肯让他们过自己的生活,所以……”

竹叶青道:“所以怎么样?”

阿吉道:“所以你们要我走,只有一个条件!”

竹叶青道:“什么条件?”

阿吉道:“只要你们放过这些人,我就放过你们,只要大老板自己亲口答应我,绝不再勉强任何人做任何事,我马上就走。”

竹叶青道:“你一定要大老板当面告诉你?”

阿吉道:“一定。”

竹叶青道:“十万两能不能改变你的意思?”

阿吉道:“不能!”

竹叶青在考虑,缓缓道:“你真的想见大老板?”

阿吉道:“今天我就想见他!”

竹叶青道:“在什么地方见?”

阿吉道:“随便他!”

竹叶青道:“韩大奶奶那里行不行?”

阿吉道:“行。”

竹叶青道:“吃晚饭的时候好不好?”

阿吉道:“好。”

竹叶青立刻站起来准备走了,忽又带着笑道:“我还没有请教贵姓大名?”

阿吉道:“我叫阿吉,没有用的阿吉。”

看着竹叶青走出去,阿吉又看着那副“至尊宝”沉思了很久,他在想竹叶青刚才说的话。

——机会来到时,一定要好好把握住,绝不可放弃。

现在他们给他的是种什么样的机会?

他没有再想下去,因为他忽然想到件很可怕的事,等他冲回里面那间屋子,金兰花果然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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