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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将台之会

虽然她是五旬以上的人,但她却有着少女的窈窕与白嫩,少妇的明艳与妩媚,她的一喜一嗔,一颦一笑,都足以使人倾倒,使人销魂。

在银白的月光中,不论从哪一角度看去,都会觉得她美如女神,美得使人眩晕。

一白一红两条人影凑了过来,穿白的是白梅花,穿红的是海棠花,两人的面色都十分冷凛。

白梅花转转眼珠,哼道:“葛大娘,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海棠花也冷冷一笑道:“葛大娘,虽然你是主上与母后传令的人,但你在这里到底是个客卿,也别闹得太过份了!”

白梅花接口道:“是啊!我们大公主不在家,你怎么可以把和尚都让到她房里去,等我们大公主回来,看你怎么和她解说?”

葛毕氏笑口道:“你们放心,大公主回来,绝不会怪到你们头上就是了。”

海棠花道:“当真大公主怪罪下来,你又怎么样?你能替我们说情,也许大公主连你都会责打。”

葛毕氏笑道:“我说不会就不会,不瞒你们说,我是奉了母后之命这样做的。”

白梅花由鼻孔中哧了一声道:“你不过替主上和母后传令而已,主上和母后的令谕却不会传给你,你别吹牛了!”

葛毕氏道:“这样说来,你们是不相信……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由袖中取出了一面小旗,迎风一扬。

但见那小旗长约一尺左右,翠玉为柄,黄色的旗面上绣了一支金凰。

白梅花、海棠花看了一眼,大惊失色,两人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头下垂得低低不敢抬头。

葛毕氏笑笑道:“你们看清楚,是不是母后的令旗?”

白梅花、海棠花同声道:“看清楚了,确实是母后的令旗!”

葛毕氏点点头道:“那个老和尚呢?”

白梅花呐呐地道,“他……他被那位江公子救走了!”

海棠花接口道,“就是方才的事,他凶霸霸的闯了进去,我们两个拦也不敢拦他,只好眼看着他把那和尚背走了。”

葛毕氏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去把楼上收拾一下吧!”

两名小婢爬起身来,应了一声,迅快的向楼上跑去。

葛毕氏微微一笑,步履姗姗,向小楼之后的另一间小房走去。

那间小房,十分狭小,但房中却也收拾得十分干净,两张床铺,小红菱占了一张,睡得正熟。

葛毕氏由床下拉出一只箱子,打了开来,里面盛装的是一套华丽得眩目的衣服,穿了起来。眨眼之间,珠冠霞帔,金镶玉滚,使她完全变了另一个人。

小红菱睡得正熟,对这些事根本不知不觉。

葛毕氏打扮停当,揽镜而照,唇角间又绽出了一丝微笑,这笑容发自她的内心,不论被哪一个男人见到,一定都会为之迷醉。

她退出小房,振袂而起。

在寂静的夜空中,并没有听到任何声息,但她却像一只小鸟一般,已经腾空飞起了十余丈,然后在空中一个转折,像一片黄云,又像一颗流星,消失于夜空之中,看不见了。

在小红菱所说能够使人迷路,再也走不回来的榛莽之中,却有一片十分美丽的地方。

那地方四面都是泥泞的沼泽,插天的巨树,但中间是砖铺的平坦而又干燥的地方。

那片平坦之地约有百丈见方,是够得上宽大的,其中有纵横的花畦,拂面的垂杨,正中心则有一座三丈见方,五尺高矮的平台。

平台四周有四支金漆木往,搭起了一座帐幕都是淡绿的纱帐围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里面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桌二椅,桌上纱绵桌围,椅上也是一样,一支绣龙,一支描凰。

那龙椅空着,凰椅上则正端坐着严妆的葛毕氏。

葛毕氏座椅两旁侍立着四名宫装少女,每人都有沉鱼落雁之姿,纤细的柳腰中束着缀满明珠的宽宽华带,华带上则系着一柄金镶玉镂的短剑。

四女虽然极美,但却冷若冰霜,一付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好像四尊庙里的玉石塑像。

不但四女如此,葛毕氏脸上的笑容也已消逝不见,看上去一片冷肃,眉宇间绷得很紧,令人不敢仰视。

平台的纱帐上有一付横额,红底金字,写着:“将台。”

左手有一付楹联,同样的是红底金字,写着:“雄霸江湖,志吞天下。”

口气十分托大,但在这样的气派与情景之下,却没有托大的感觉,似乎这是十分顺理成章的事。

将台之前,此刻则跪了黑压压的一片人,至少当在一百五十人左右,那些人男女老少皆有,俱是以头触地,不敢仰视。

葛毕氏寒星般的眸光,缓缓向台前扫了一转,右手轻轻一抬。

四名佩剑女侍中立刻走出一人,姗姗走到台前,大声喝道:“母后开坛议事。”

所有跪伏之人立刻抬起头来,同声朗呼道:“参见母后。”

呼完之后,立刻又把头俯了下去。

葛毕氏轻语道:“归班。”

站在台前的佩剑侍婢立刻又朗呼道:“母后有谕,尔等归班侍候。”

所有跪俯之人同声呼道:“谢母后。”

接着同时站起身来,分别退立两旁,井然有序,鸦雀无声。

那些人站好之后,台后又转出了七个人来,在台前设有七个石墩,那七人迳自坐了下去,显然比分列两旁的人地位又高了一些。

七人中有两名是六旬左右的老妇人,三名是七旬左右的老者,另两名则是五旬左右的汉子。

台前的佩剑女侍缓步退了回去。

葛毕氏沉吟了一下,轻轻喝道:“传十二巡查。”

她的声音虽轻,但所有的在场之人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但见行列中鱼贯走出十二名汉子,朝台上俯身道:“属下在!”

葛毕氏道:“尔等职司何事?”

十二名巡查侧为首之人忙道:“负巡查云梦禁区,执行母后令谕。”

葛毕氏道:“那无为公子与少林悲云和尚已经逃走,你们知道么?”

首座巡查震了一震,呐呐地道:“属下知道……但他走不出禁区,如果母后要他的性命,并非难事。”

葛毕氏微微一笑道:“他之能够逃走,是我有意放他的,我不要他死,要他好好的活着,……”

首座巡查谦卑的接道:“回禀母后,那……无为公子是……当世奇人,也许能够冲出禁区,……”

葛毕氏微微一笑道:“由他。……”

声调沉凝的又道:“但不许让他逃出眼线之外,随时随地,我会查问他的下落。”

首座巡查忙道:“母后令谕,不难遵办,但……但……”

葛毕氏甜甜的笑道:“但什么?”

首座巡查回话时本是抬着头的,但葛毕氏的眸光,甜甜的笑容,使他觉得眩晕,当下又急忙把头俯了下去,道:“请母后恕属下犯上之罪,属下方敢之言。”

葛毕氏且不答言,缓缓起身,走到台前。

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对台下的人似乎都有一股压迫的力量,当她走至台前时,全场的气氛更加沉静、肃穆,几乎可以听到每个人的心跳之声,在石墩上坐着的七人,也俱都悄悄的站起了身来。

葛毕氏轻笑道:“司徒明,抬起头来。”

首座巡查震了一震,但却依言把低垂着的头吃力的抬了起来。

葛毕氏恬然道:“你可知道找为什么要你们称我母后?”

首座巡查呐呐地道:“请母后训诲。”

葛毕氏笑道:“那是因为我把你们每个人都看做是我的子女一样。”

眸光由首座巡查脸上轻轻移了开去,迅速的扫了全场一周,她的眸光竟变得那样柔和,面部的神色也是那样的温柔,有如三春的阳光,使人人如沐春风,心中有说不出的暖意。

首座巡查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声调有些颤抖地道:“是,母后!”

葛毕氏轻柔地道:“那么,有什么话可以明说了,在我面前还有什么顾忌?”

首坐巡查忙道:“是,母后……母后的令谕虽然不许杀死无为公子,但主上的令谕却是尽一切可能杀死江不群,属下……不知如何适从?”

葛毕氏道:“依你自己的意思,是愿遵从主上呢,还是愿意遵从我呢?”

首座巡查忽然双膝跪地,激动地道:“属下自然要听从母后令谕,但……”

葛毕氏温柔地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你且起来。”

首座巡查朗声道:“谢母后!”

接着站了起来。

葛比氏从从容容的笑道:“主上虽有令谕杀死江不群,但他却已无能达到这一目的,不然的话,江不群早已丧命了,他不会来得云梦。”

首座巡查忙道:“母后说得是。”

葛毕氏又道:“当主上知道江不群已到云梦之后,他就知道江不群必然会死在我的手上,否则就是我死在江不群手上,你懂这意思么?”

首座巡查呐呐地道:“属下……不完全懂?”

葛毕氏轻柔的一笑,又道:“你懂不懂都没有关系,江不群若能离开云梦大泽,则是主上万万料不到的事,但是,他还能料出另一个结果……”

豪放的纵声咯咯一笑,继道:“那结果仍然是江不群死于我手,或是我在江不群手下丧生,他不会再对江不群采取什么手段,因为他的一切步骤计划,都被江不群的狡猾击败了……”

首座巡查忖思着道:“但主上个性刚强,他……”

葛毕氏一笑道:“他只有一个办法,亲自出马与江不群正面交锋,各恃武功强弱,一较生死,但这是下策,主上个性虽然刚强,但却也是最狡猾的人,对么?”

首座巡查不便答应,低呐呐了两声,含含糊糊的应付了过去。

葛毕氏冷冷又道:“倘若主上对江不群另有对付的策略,你们不可避而不理,但江不群人要活在世上一天,你们就一天不能失去他的下落。”

首座巡查诵应道:“属下遵谕。”

葛毕氏眸光转动了一笑道:“江不群是主上与我的共同敌人,你们可知我为什么要留下他的性命?”

首座巡查呐呐地道:“母后圣明,必然另有缘故。”

葛毕氏点点头道:“江不群不过一勇之夫,不足为虑,但他却是享誉天下的当代奇人,所以我要等他跪在我面前求饶之时才把他杀掉!”

首座巡查谄媚地道:“母后说得是,那样一来,将是矗动武林天下的大事。”

葛毕氏笑道:“既然你已明白,可以率领你的属下退下去了!”

首座巡查忙道:“遵母后令谕。”

果然带领着他的一干属下施礼而退。

葛毕氏望着诸人去后,又轻声呼道:“四路诸侯何在?”

只见十三名服装各异,男女不等之人疾行趋前,朗声道:“属下在。”

葛毕氏微微皱眉道:“二十七位诸侯,为何只有十三人?”

那十三位诸侯中立走出一人,俯首道:“回察母后,主上调用十四人,……其中两人已于彩楼招亲之时不幸殉难,如今实有人数只剩二十五人。”

葛毕氏沉吟了一下道:“水路诸王呢,也有人调走了么?”

但见行列中一名老者疾趋台前,集道:“主上调去十二人,目前只余九人!”

葛毕氏微吁一声道:“动用这样庞大的实力,而仍事事受挫,这是主上的无能!”

台下又沉静得听不到丝毫声息。

葛毕氏缓步回座,轻轻俯首道:“要他们都散了吧!”

方才那佩剑的女侍又复走向台前,朗声道:“母后有谕,尔等各归本位各司本责。”

台下百余人朗应一声,四散退去,顷刻间走得一个不剩,但坐在台下石墩上的七人却鱼贯的走上平台,站了一排。

葛毕氏微微一笑道:“还好,七位军师都在,没有一个被主上调去。”

微微一顿,又道:“诸位也散了吧!”

那七人站着不动,两名妇人之一走前一步道:“属下有话不能不说!”

葛毕氏噢了一声道:“这事想必很重要了!”

那老妇人年纪已在六旬以上,但却穿了一身红绿相间,精工绣制的衣裙,两支绣花鞋足有一尺多长,鞋尖上则有一枚长而闪亮的铁尖,在月光闪耀下,看得出一层蓝汪汪的光泽。

她手中拄着一枝鹅卵粗细的铁杖,颤巍巍地道:“母后也许不放在心上,但属下却认为重要无比。”

葛毕氏点点头道:“独孤军师仅管明说!”

独孤军师额头上冒出了青筋,双目睁得滚圆地道:“这话属下憋得很久了,主上是在要母后的命!”

另外六名男女军师同时俯首道:“独孤军师的话,也正是属下们心中的话。”

葛毕氏点点头道:“你们忧虑的很对。”

独孤军师激动地道:“母后既然知道,就应有所应付……”

另一名老者接口道:“主上已年余未来云梦,但对母后属下却任意调用,使母后空担虚名,云梦禁地无异襄阳藩属……”

葛毕氏点头道:“你的话也像有道理。”

独孤军师朗声道:“母后法眼如炬,料事如神,为何听其自然,置若罔闻,……”

葛毕氏笑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们的忠诚使我感激,你们的话我会放到心里,时机到来之时,我自有道理。”

独孤军师仍然激动地道:“如果母后与主上貌合神离,也应表明态度,使属下有所依归。”

葛毕氏点点头道:“也好!”

虚空一掌,向左旁的龙椅拍去。

那一掌虚无飘渺,看来毫不着力,一击之下也是毫无声息,但一张巨大的紫檀木椅子上面的绣龙座垫,却立刻软瘫了下去,变成了一堆粉屑。

葛毕氏微喟而起,道:“现在你们满意了么?”

七名军师同时俯首道:“母后果断,属下等愿意效死命。”

葛毕氏笑笑道:“我只是对你们表明心迹,但并非与主上绝决,你们该明白这一点,至少,在目前是如此。”

七名军师同时俯首道:“属下知道。”

葛毕氏懒懒的起身道:“大家都散了吧!”

七名军师俯身施礼,鱼贯而退。

葛毕氏又扫了四名佩剑侍婢一眼,道:“你们也走吧!”

四名女侍同施一礼道:“婢子遵谕。”

四女同时应了一声,悄悄退了下去。

于是,将台上就余下了葛毕氏一人,夜风掀起了薄纱的帐幕,吹动了散落在地上的龙椅木屑,在惨淡的月色映照下,有一种落寞的意味。

葛毕氏又感喟的吁了一声,长身而起,像巨鸟凌空,一晃而逝。

半盏热茶之后,葛毕氏又穿上了她的黑衣,斜倚在小床之上,对面床上躺着睡得正熟的小红菱。

她唇角上又泛出了微笑,由一旁取过一个竹箩,拿出里面绣了一半的一幅绢帕,开始绣起花来。

她绣得十分认真,一针一线,一丝不苟,守着茕茕的孤灯,像是变成了一个农家的主妇。

窗外风声渐大,窗纸吹得哗哗做响。

小红菱翻了一个身,忽然醒来了,只见她揉揉两眼,叫:“姑姑,你怎么还不睡?”

葛毕氏慈样的一笑道:“就要睡了……”

小红菱嘟着小嘴道:“你骗我,我知道你又要绣到天亮了!”

葛毕氏扬扬手中的绢帕,道:“明天让你挂上新绣的绢帕,去找江叔叔玩,不是很好么?”

小红菱甜甜的一笑道:“噢!好极了,姑姑,您绣的好漂亮。”

葛毕氏笑笑道:“那么你还是睡吧!要不然明天会没有精神。”

小红菱点了点头,倒转身子,不久就又鼻息均匀的睡去。

葛毕氏毫无倦容,继续绣她的绢帕。

忽然——

窗外有一丝异声。

葛毕氏从容下床,轻轻启门而出。

这些事她做得从容迟疑,根本看不出她是身具高强武功之人。

小房外有一条跪着的黑影。

葛毕氏眉宇微蹙道:“是娇娇……”

原来那果是玉娇娇。

只见她已经自己缚了双手,绳头套在颈上,颤抖着叫了一声母后,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葛毕氏伸手挽她起来,道:“用不着这样,有话可以从容直说。”

玉娇娇哽咽着道:“婢子罪该万死,求母后责罚。”

葛毕氏轻拂她的秀发道:“你知道我是不会责罚你的……这是何苦?”

说着把她自缚的双手解了开来。

玉娇娇激动得珠泪滚滚,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搂住葛毕氏双腿,把脸凝贴在了她的鞋面之上。

葛毕氏再度拉她起来道:“你究竟犯了什么过错?”

玉娇娇呐呐地道:“婢子无能,没有做到主上交派之事,反而着了江不群地道儿!”

葛毕氏叹口气道:“岂止你着了江不群地道儿,连为娘也上了他的大当,这也怪不得你!”

玉娇娇讶然道:“他来过了?”

葛毕氏平淡地道:“来了,又走了。”

玉娇娇奇道:“母后竟然……没有降服了他?”

葛毕氏仰首向天,悠悠地道:“他年纪虽轻,却是天下第一奇人,为娘没有降服得了他,并不算是意外之事。”

玉娇娇沉吟了一下道:“母后恕过了婢子么?”

葛毕氏道:“为娘知道你已尽了力,自然不会怪你……”

但她面色又沉肃了起来。道:“不过,你是主上调用的人,你该去向主上求恕。”

玉娇娇一震道:“母后,……婢子不敢,主上一定会以最残酷的方法杀死婢子。”

葛毕氏叹口气道:“这件事为娘的也没有办法,你回去吧!”

玉娇娇又跪了下去道:“婢子受母后教养大恩,纵然粉身碎骨,也不能不来见母后。”

葛毕氏幽幽地道:“这是你的孝心,但却毁了你,你懂我的意思?”

玉娇娇惊惶失色地道:“母后是说不能庇护婢子,要把婢子交给主上治罪!”

葛毕氏叹道:“我满心不愿这样做,但是,你该知懂我的难处,……主上对我已经猜忌万分,如果我庇护了你,他会怎么想?”

玉娇娇面色青白地道:“婢子知道,但母后难道……就不顾惜婢子的性命了么?”

葛毕氏微微一笑道:“这个你可以放心,主上不会要你的性命,一来,眼下正在用人之际,二来,我会替你向主上求情!”

玉娇娇揩揩眼泪道:“婢子是母后的人,如果主上留下婢子的性命,盼母后……”

葛毕氏点点头道:“我知道,将来我会向主上讨你回来。”

玉娇娇又将地上的一段麻绳捡了起来,双手递上去道:“请母后……”

葛毕氏摇摇手道:“不必,为娘不忍心对你用刑……”

眸光一转,道:“就这样跟我走吧!”

玉娇娇困感地道:“主上还在襄阳,母后……”

葛毕氏笑笑道:“不必多问,我带你去见他,当面代你求情就是了!”

说着挽起玉娇娇,果真有如母女一般,向小院之外走去。

且说江不群。

一如白梅花与海棠花所说,他离开小楼之后,揩揩口旁的血渍,迅速的进入了客厅背走了双腿瘫痪,神志昏迷的悲云大师。

他虽已负伤,但仍矫健如常,展开提纵身法,向来路疾驰。

他并不太精通机关阵法,五行阴阳之学,但却也并非外行之人,两排高大的柏树就是最好的指引,照说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然而,他却忽略了一点,那是在古柏夹道的尽头。

江不群在古柏尽头停了下来,纵目四眺。

视力所及,尽是一片榛莽,黑夜之中,实在难以找到路径。

所幸此刻天色晴朗,由满天的星光中,江不群迅快的辩明方向,再度背起悲云大师,向正南疾驰。

他希望能找到云梦的第二座少林下院听泉寺,即使找不到听泉寺,也要走出云梦大泽,使悲云大师脱险。

因为对少林来说,悲云大师的份量是够重的,他必须尽一切力量,使悲云大师安返少林。

估计路程,至少已奔驰了十余里路,江不群再度停下身来,因为他发觉面前又是两排古柏夹道。

定神看时,不由心头一震,因为那两排夹道的古柏,与两排气死风灯,看上去是那样熟稔。

仰首向上,他不禁吐了一口长气。

因为他发觉自己面向正北,将背上的悲云大师放下地来,轻轻叫道:“大师……大师……”

悲云大师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

江不群双眉微蹙,右手平出,贴上悲云大师的气海穴,一股内劲徐徐的向他攻了过去。

不久,悲云大师睁开双眼。

江不群微微一笑道:“大师好些了么?”

悲云大师征怔的瞧了江不群一会,叹口气道:“老衲还……在人世么?”

江不群安慰的笑道:“自然还在人世,因为大师是死不得的。”

悲云大师认真的清醒了过来,诵声佛号道:“江施主不必再费心神,老衲枉自修行数十年,却仍然难逃魔掌,让老衲一死以谢少林吧!”

右掌一扬,就向自己天灵之上拍去。

江不群连忙伸手拦住道:“大师万万不可如此!”

悲云大师咬牙道:“老衲尚有何颜偷生于世?”

江不群正色道:“大师为何必死?”

悲云大师道:“因为老朽不足列身少林高僧之列,老衲之生无异少林之耻!”

江不群道:“这话错了,大师果尔志在必死,则有三大耻辱!”

悲云大师怔了一怔道:“请江施主指教!”

江不群笑笑道:“指教二字,在下万万不敢当,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在下比大师冷梦静,才见到大师之失……”

微微一顿,接下去道:“大师若志在一死,第一,必有一死以求逃避之讥,第二,悲天掌门罹难,大师身为达摩院首座长者,责任岂可轻卸,以死而求解脱,不但有失少林弟子风范,亦且有免自振作之失,试问大师岂能死得心安?”

悲云大师含泪道:“江施主说得虽是,但老衲双腿已残,如何能再领导少林一派,老衲一死,少林自可再立贤能,老衲不死,反而成了少林的累赘!”

江不群苦笑道:“大师还疏忽更重要的一点!……”

悲云大师白眉深锁道:“老衲还疏忽了什么?”

江不群道:“大师率众护从悲天掌门而来,悲天掌门罹难大洪山,大师的二十余名从人魂断云梦精舍,大师如果自戕此处,贵派弟子如何能明其真相?”

悲云大师点点头道:“江施主这顾虑倒是有理,不但少林一派是非莫辩,连江湖之中也会对江施主启疑!”

江不群笑笑道:“在下倒无所顾忌,但绿林盟主娄剑雄的数万弟子,只怕成了少林一派报复的对象!”

悲云大师诵佛道:“这样看来,老衲是死不得的。”

江不群点头道:“自然死不得。”

悲云大师又重重叹息一声道:“老衲枉自在佛山苦修了一辈子,反不如施主的镇静如恒,一无所惑。”

江不群苦笑一声:“大师请看这个。”

左手一伸,摆到了悲去云大师面前,只见他食指的顶端已经血肉模糊,并有着黑色的血块。

悲云大师一征道:“江施主受伤了?”

江不群摇摇头道:“是我自己掐的,在下的定力不及大师一半,如不是这样,只怕此刻在下早成了那女魔的裙下之臣了!”

悲去大师更加讶然道:“你已见了那女魔?”

江不群点头道:“不但在下见过,大师也见过,她也就是去过少林的飘萍居士!”

悲云大师轻敲着光秃秃的头顶,沉吟半晌,忽然大笑道:“那穿黑衣服的女人,小红菱的姑母?”

江不群点头道:“就是她。”

悲云大师又狠狠的一掌拍了下去,如果他运上内力,定会敲碎了自己的头顶,只见他面色更变,喃喃地道:“就是她,就是她……”

一连诵了三声佛号又道:“奇怪的是江施主不说,为什么老衲想不起来!”

江不群苦笑道:“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在下初见之时,也被她瞒了过去。”

悲云大师目光转动,道:“她呢?”

江不群道:“大约还在那小楼之上,也许去了别处,总之,她不会离开云梦大泽。”

悲天大师急道:“不,老衲是说江施主与她……”

江不群微喟道:“眼下她对我是欲擒故纵。”

悲云大师诵佛道:“目前你我仍在她的拿握之内?”

江不群一笑道:“应该说一开始就己在她的掌握之内,这该远溯到大师尚未离山与在下未去襄阳之前。”

悲云大师咬牙道:“好厉害的女人,”

江不群同意地道:“不论才貌、武功、处世的机智,毒辣的手段,都是第一流的,当世之中只怕很难找出第二个类似的女人了!”

悲云大师叹口气道:“眼下未离云梦大泽,老衲如何回转少林?”

江不群凝重地道:“事在人为,在下首先要设法走出云梦大泽,其次是找到听泉寺,至少,要找到一处市镇,雇到一辆马车,送大师回转少林!”

悲云大师苦笑道:“如依江施主之言,就算我等离开了云梦大泽,也在那女魔掌握之中,老衲又何回得了少林?”

江不群苦笑道:“事在人为,这就要看冥冥之中如何安排了!”

悲云大师振作了一下,道:“江施主说得是!”

江不群站起身来,道:“大师委屈一些,还是由在下背着走吧!”

悲云大师低沉的叹息了一声道:“老衲心中着实不安。”

但他却任凭江不群背了起来。

江不群再度辩明方向,仍向正南走去,但这次他走得慢了一些,而且每走几步,就抬头望望星辰,使自己不致再迷失方向。

大约走出不及一里,忽见一片火光传了过来。

悲云大师在江不群背上急叫道:“江施主,大火……”

江不群轻声应道:“那也有些古怪,咱们不妨过去看看!”

展开提纵身法,扑了过去。

黑夜之中,大火看得清楚,实则相距尚有三里多路,江不群轻功超绝,虽然背负着悲云大师,依然在眨眼之间,赶到了大火传来之处。

等身临近前,江不群倒不禁微现惊喜。

只见那片大火只不过烧了一片草坪与几株矮树,由于四周都是泥泞的沼泽地区,大火也只是昙花一现,已经逐渐熄灭,只余下一阵阵浓烟随风四散。

就在那片烧过的火场之中,三名黑衣大汉与一名灰衣老者正在围攻一个身材瘦小之人。

那瘦小之人双手抡动一对流星爪,挥舞得劲风霍霍,使四名围攻之人始终躲在五丈开外。

江不群收步大笑道:“猴儿……”

原来那正是仙猿申刚。

申刚一面继续抡动双爪,一面大叫道:“小玉马,好歹抓住一个向问口供!”

但江不群却背着悲云大师,动也不动。

申刚双爪挥舞得更加起劲,一阵角栗之声却隐隐的传了过来。

那四名围攻中申刚之人登时兵刃疾挥,每人各自连攻数招,就在申刚略一顿挫之时,却同时飞身而起,奔逃出去。

申刚重重哼了一声,收起双爪,愤愤的叫道:“小玉马,如果你放下那和尚,至少可以帮我抓到一个。”

“抓到一个又有什么用处?”

申刚哼道:“他们都是那魔头的爪牙,如果问出口供,可使真相大白于天下!”

江不群笑道:“先不谈这些,你怎么跑到云梦大泽来了?”

申刚抓抓耳朵苦笑一声道:“这还用问,还不是为了找你!”

江不群淡淡地道:“我记得你好像是赌气走的,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再也不找我了呢?”

申刚重重的拍了前额一下,道:“这就是我的毛病,分手时我立过誓不再见你,头一天也在生你的气,第二天就气平了些,第三天觉得我也有些错处,第四天就决定来找你……”

瞧瞧江不群又摇着头道:“如果你也像我一样,咱们之间的友谊可能会更好一些……”

江不群笑道:“你又怎知我不和你一样?”

申刚兴奋地道:“这样看来,我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瞧着悲云和尚道:“这位大师……”

江不群道:“少林达摩院首座长老悲云大师!”

申刚拱手道:“久仰。”

江不群已把悲云大师放了下来,使他舒适的坐在一块烧光了的草坪之上,悲云大师双掌合什,向申刚道:“这位施主被称‘猴儿’想必是‘仙猿’申施主了?”

申刚尴尬的一笑道:“难得大师认得出来,您还是好好疗伤要紧……”

江不群笑道:“猴儿,放火的本领在这里并不适用,充其量不过烧了这一片野草,又能对他们有何损失?”

申刚得意地道:“至少把你给烧了出来,我说过找人是我的绝技之一,我可以利用各种方法,把要找的人找到,这不过是方法的一种。”

江不群道:“这只能说是适逢其会,如果我不在附近,你再故上十把火也没用处!”

申刚抓抓耳朵道:“我说不过你,这地方实在邪门,我一连兜了几转,既看不出五行方位,也找不到生克变化,为什么硬是转不出来,要不然那把火我也许不放了!”

江不群点点头道:“这是她的高明之处,不要说你,连我也像瞎子一般的摸了一转,白跑了十几里路!”

申刚爽朗的大笑道:“很好,有你小玉马做伴,这跟头栽得值……”

江不群目光一转道:“这些废话暂且少说,我们还是快走,先离开云梦大泽!”

申刚哼道:“既来之,则安之,难道就这样白来一趟吗?”

江不群沉凝地道:“目前最重要的是把悲云大师送回少林。”

申刚瞧瞧悲云大师道:“少林远在嵩山,千里迢迢,这位大师重病在身,只怕不大好走!”

江不群道:“总可以想得出办法,因为兹事体大,悲云大师非回到少林不可!”

申刚眼珠连转几转,忽然拍手一笑道:“有了,在下保证悲云大师很快的就可平安到达少林!”

江不群一怔道:“你能有这份本领?”

申刚站起来,由腰间掏出火摺子,迎风晃动,一溜火光闪了出来。

江不群皱眉道:“你就只会放火?”

申刚哈哈大笑道:“方才那把火并不真是为了找你,只是那老小子没有看到,还得再点化点化他……”

一语未华,夜空中传来了飞羽振翅之声。

但听唰的一声,一支体长丈余的巨大鹫鹰,已经横空而下,鹰背上则滚下了肉球般的王者食。

江不群笑道:“胖娃儿,你们两人倒有些神出鬼没……但这鹫鹰似乎是阿福的坐骑,为什么你硬骑了上去?”

王者食眼珠四下滚动,龇牙笑道:“帮主借用属下的坐骑,是最平常的事,那位胡姑娘……”

江不群插手打断他的话道:“慢着……”

瞧着那巨大的鹫鹰道:“这支扁毛畜牲不欺生么?”

王者食怔了一怔,大笑道:“小玉马,你也要动这扁毛畜牲的脑筋?”

江不群摇摇头道:“我并不作兴骑支鸟儿飞来飞去,但这位大师急需返回少林,却十分需要这鹫鹰送上一送。”

王者食忙道:“既然是你小玉马说出口的事,我还能驳得回么……这鹫鹰性能通灵,只要骑它的人指点路径,飞得再远也是没有问题?”

江不群欣然道:“大师还骑得么?”

悲云大师连声诵佛道:“这自然……是好,但……但……”

江不群转开头去道:“我最伯看那鹰钩嘴巴,胖娃儿,鹫是你属下的,帮忙把这位大师扶上去,他双腿……不管用了!”

王者食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却依言把悲云大师扶到了鹫背之上,道:“大师既是少林高僧,想必还能抓住它的羽毛!”

悲云大师激动地道:“老衲永感盛情,但……怎么送它回来呢?”

王者食道:“你只须拍拍它的脖颈,告诉它不骑了,它自然会自己飞回来,五百年以上的禽灵,认得路的!”

悲云大师连声应是,又向江不群道:“老衲回少林之前,还想先去一趟峨嵋,江施主该知道些事的重要……”

江不群没有回头,但却朝天拱手道:“大师想得周全,自然这是最重要的,全仗大师美言解释……”

悲云大师诵声佛号道:“急不如快,老衲想立刻就走,但……这鸟儿……”

王者食笑道:“既然大师还要去峨嵋串门儿,您必须学着怎么骑它,您拍拍它的颈子,叫声宝贝,喝声起……”

悲云大师皱皱眉头,但却只好用不大自然的语调依言施为,但见那鹫鹰一振双翅,有如怒箭冲天而起,眨眼间进入了云端之内。

申刚拍手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摸过腰间的酒袋,一连灌了两口。

王者食口中不知在咀嚼着什么东西,闻言哼了一声道:“有什么意思?”

申刚抹抹口唇上的酒渍道:“那和尚是秃头,鹫鹰也是秃头,一人一鸟,都是秃头的,岂不有意思?”

王者食龇牙笑道:“还有意思的呢!胡姑娘带信来了,问候你们两人好。”

申刚哼道:“胡姑娘会问候小玉马好,却不曾问我好,你敢故意刺我,小心我把你的耳朵扭了下来喂狗!”

王者食摸摸耳朵道:“幸亏我只是说她问好,如果说别的,大约你要连我的脑袋都砍下来了?”

申刚还要再说什么,但江不群却拦住道:“秋江废园有什么问题没有?”

王者食笑道:“我垫了五十两银子,说是你的俸银,老古董硬是烧香拜佛,说你一定还要高升,胡姑娘自然被招待得无微不至,只有你那善解人意的迎秋、飞萍二婢,对你有些不满……”

江不群笑道:“这也难怪,她们在秋江废园呆腻了,也被老古董拘束怕了!”

王者食笑笑道:“除此而外,还有点别的原因……”

呐呐了一阵,方才接下去道:“迎秋那妮子抱怨胡姑娘比她美,飞萍那丫头则说你不该把她接回家中!”

江不群道:“难道你没向她们解释?”

王者食正色道:“不解释还得了,她们一定会向老古董告状,能让你在外面这样逍遥……”

眼珠滴溜一转,瞧了申刚一眼,又道:“但经我一解释,她们两人又都乐了,争着说要喝喜酒!”

申刚怒道:“胖娃儿,随你说什么我不管,但是你那双贼眼别盯着我!”

王者食连忙转开头去道:“你那付猴相也没有什么好看!”

申刚方欲发作,却又被江不群拦了过去道:“胖娃儿,你离开秋江废园,使我有些担心!”

王者食笑道:“虽然我离开了秋江废园,但是我却把我全部属下四大金刚、风叟水童都调了过去,他们六个人联起手来,比我管用得多,其次……”

眼珠一转,住口不语。

江不群道:“其次什么,你怎的不说了!”

王者食嘻嘻一笑道:“其次,有那支秃头鹫鹰,若想回去,费不了一个时辰,但既被那老和尚骑了去,就暂时不提它也罢!”

江不群道:“你和猴儿两人又是怎么遇上的呢?”

王者食笑道:“在我快到云梦的时候,看到野地里有人放火,谁想到就是猴儿!”

申刚大叫道:“那里老子烤野鸭子下酒,也算放火?”

江不群摇摇手道:“这些小事,最好不要再争,现在我们都是身在险地,还是谈谈眼前的事要紧!”

申刚道:“方才那几人退的古怪,我只当他们去搬救兵,谁知道到现在却没消息。”

江不群道:“遇到几个强敌,算不得什么,但这地方的阵式,谁能看出是什么名堂?”

申刚叫道:“你也看不出来?”

江不群道:“我若看得出来,又何必多问?”

申刚顿足道:“你都看不出来,还问哪个?”

江不群目光转动道:“既然看不出来,也就算了。”

申刚道:“那是说我们被困在这沼泽之中了?”

江不群笑道:“虽然这阵法一时看不出是什么名堂,但若想困住我们,也还并不如此容易,只要看准方向,必可直走出阵,不过……”

声调一沉道:“眼下我还不想出去。”

申刚欣然道:“干脆先捣她的老巢,把那什么鬼翠楼砸碎!”

江不群摇头笑道:“那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整栋的翠楼值不了五十两银子!”

申刚叫道:“既砸楼自然就要杀人,先除了那女鬼岂不是好?”

江不群凝重地道:“可惜很难除得了她!”

王者食皱眉接道:“难道她当真厉害到这种程度?”

江不群道:“论厉害,她出乎我们的想象之外?”

申刚不服地道:“是她的武功高强,还是她的智谋过人?”

江不群喟然道:“她具有任何优点,任何人所不及的优点,但她不幸是个恶人,这些优点就都成了她为恶的本钱。”

申刚两手一摊道:“连我们小玉马也吃瘪了,看样子等她来之后,咱们是只好束手待毙,等她宰割了!”

江不群对此并不表示意见,却淡然一笑道:“猴儿,我记得你对四海悲鸿上官梯的掌故很熟,他在天山绝命谷被群雄格杀后曾留了四句遗诗是么?”

申刚精神一振道:“可要我再吟出来给你听听?”

江不群一笑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申刚清清喉咙,朗声念道:“四海悲鸿冤难伸,迟早鲜血洒武林,莫谓上官已无后,江湖自有继起人。”

江不群双眉微锁,沉吟不语。

王者食困惑地道:“为什么你对这段掌故这样感兴趣,难道……它与今天的事确然有关?”

江不群忖思着一笑道:“我只是有些怀疑,因为我曾挨了那女魔一掌。”

申刚急急地道:“你没有还手,你白叫她打了你?是不是她生得太美了?”

江不群微喟一声道:“她生得的确够美,美得使我必须掐烂了手指方才抵得住她的诱感,她武功高强得一掌震得我口吐鲜血,老实说我是与她对拚了一掌!”

申刚叫道:“小玉马,你当真受了内伤,口喷鲜血?”

江不群道:“难道我要故意夸张,替她吹嘘!只不过伤势不重,还不放在我心上而已!”

申刚拍手笑道:“无为公子终于遇上了敌手,被人打得口喷鲜血,这是矗动武林的事。”

王者食忙道:“小玉马,那女魔呢?”

江不群道:“她毫无伤损!”

王者食惊道:“这样说来,她的武功高出于你了!”

江不群点点头道:“使我吃惊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她的掌法与招式的名称……”

微微一顿,接下去道:“那掌法一击之下,威力可及三丈方圆……”

申刚接口道:“区区不才,一掌挥出,威力也能及于两丈开外。”

江不群道:“威力二字,应有不同的解释,她这一掌的掌风边沿威力较之掌劲直击之下还要强大一些,在下如若当时稍稍移动,也许现在就不能与两位在此见面了!”

申刚讶然道:“那叫什么招式?”

江不群道:“悲鸿折翼!”

申刚与王者食俱都怔了起来。

王者食呐呐地道:“这名堂很怪!”

江不群道:“就是因为这名堂很怪,才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可以替它取上一百种名堂,但她却偏叫‘悲鸿折翼’!”

申刚拍拍脑门道:“莫非真与四海悲鸿有关?”

江不群道:“我也如此猜想!”

王者食双目圆睁道:“飞龙帮的奇案,襄阳丁府的彩楼招亲,汉水之中的运尸之舟,受害的包罗了天下各门各派,这倒真与四海悲鸿上官悌……”

他的话倏然停住了,再也接不下去。

江不群瞧着他道:“你想到了什么?”

王者食神色缓和了一下,喘出一口粗气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小玉马,你说的对,这真像上官悌的后人做怪,但他哪有后人呢,难道当时的天下群雄都被他蒙骗过去不成?”

江不群仍然怀疑的瞧着他道:“你究竟想到了什么?”

王者食面色又微微变了一下道:“当真没有什么……还是谈眼下的事吧!这女魔莫非是那上官悌的后人?”

申刚道:“她叫什么名字,你可曾问过?”

江不群道:“那名字毫无意义,葛毕氏,与什么都没有关联!”

申刚道:“既然她武功高出于你,凭你一人之力大约不行,但合咱们三人之力,情形也许不同。”

江不群点头道:“你的建议很好,但却也是很冒险的事。”

申刚握拳道:“刀头舐血,我申刚几曾怕过死来!”

江不群笑道:“既然如此,咱们直闯翠楼,如果那真是翠楼的话!”

申刚欣然道:“好极了,小玉马,咱们三人有多久没有联手对敌过了!”

王者食哼了一声道:“根本就没有过,没有人值得咱们如此小题大做!”

申刚叫道:“那么这就算第一次?”

江不群目光四转道:“虽然我们三人联手,但是否需要动手,却还不能确定,到时要以我的意见为准!”

申刚急不及待地道:“这有什么说的,不听你的又听谁的?”

江不群点点头道:“很好,咱们走!”

举步当先,向来路走去。

转过一簇丛林,那夹道的两排古柏,又已隐隐可见。

但就在此时,一群黑衣人却已有如幽灵一般横拦而到。

那些人共有二十余人,一个个俱是黑巾蒙面,看不到本来面目,个个手擎明晃晃的兵刃!

申刚伸手抓出流星爪,兴奋地道:“这次该痛快的故手干一场了!”

王者食也暗暗的拉出了软鞭!

江不群沉声喝道:“你们可是奉了你们母后之命?”

殊料那些人一言不发,为首的一人突然一挟长剑,唰的一声向江不群迎胸刺了过来!

出招之快,剑式之狠,大出江不群意料之外。

他不禁愕然一惊,急忙侧身一闪,随之撤出了肩头的摺扇。

另外二十余人,则分成两簇,将王者食与申刚两人分别包围了起来,刀枪并举,立刻展开了一场恶战。

江不群心头骇然,以那人的服饰打扮看来,分明是那女魔的属下之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出众的武功。

他来不及多想,因为那人的恶毒剑法,竟然使他没有余裕顾及其他。

但他毕竟心头略放,因为由王者食与申刚的呼喝声中,可知他们两人并未遇到真正的扎手强敌。

他一面小心的应付这神秘人物,一面细心的观察着他。

交手几招之后,对他的剑法路数,已经多少窥到了一些应付的诀窍,他手中的摺扇渐渐占到了优势。

至少,他已可采取主动。

那一言不发,迭出狠招的,是一名老者,由他黑巾下露出的一撮白髯,使他可以确定这一点。

另外,则是剑法。

他对天下各门各派的剑法都如数家珍,一眼就可看出属于哪一派别,但对这神秘老者所用的恶毒剑法却一直看不出所以然来。

那神秘老者志在置他于死,原意似是要在三招之内结果了江不群的性命,如今数十招后不但无功,反而渐失主动,使他不禁喉间咯咯有声。

突然,只见他连攻三剑,跃身而退。

这情形十分明显,是久战无功,欲图全身而退。

然而情形却不完全如此,那神秘老者退是退了,但当退到两丈之外时,却突然双足一蹬地面,又复凌空飞扑而到。

江不群不禁一愕!

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凌空而至的神秘老者已将长剑对准江不群前胸刺来!

江不群要防的并不是这一招,他已看出了这老者的企图,当下看也不看,手中摺扇出手,向刺来的剑锋格去。

果然,那老者长剑疾刺而下,握着剑柄的右手却已松了开来,而后双臂平伸,直击而下。

这一招竟是“悲鸿折冀”!

江不群的摺扇已随长剑而飞,双掌平伸,全力迎出一掌。

一声蓬然大震,卷起了附近的数株矮树,枯叶漫天飞舞,旋滚不已,两条人影也像落叶一般各自摔出了数丈开外。

江不群血浮气涌落地后眼前发黑,但他却从内心中涌出了一股喜悦之情,因为他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那神秘的老者也已摔在地上,掉落到一个泥坑之内,老半天爬不起来。

两人相距约有十丈,那一掌使两人成了两败俱伤。

江不群勉强坐直身子,仅管眼前发黑,金星乱冒,但他挣扎着要看的,还是申刚与王者食两人。

打斗呼喝之声渐去渐远,竟已远在百丈开外。

仿佛这是那老者有意的安排,先行引开江不群的两名同伴,由他来结果江不群的性命。

但他没料到,江不群名非虚传,与他成了两败俱伤之局。

江不群口鼻之中皆有鲜血流出,但他略一运息,又摇摇摆摆的站了起来,那神秘的老者也已经爬出了泥坑,正蹲在地上喘气,口鼻中也有汩汩的鲜血流出,遮面的黑巾早已不见。

江不群一路歪斜的走了过去,大笑道:“丁令威,你来得真是不巧!”

那老者哼道:“的确不巧……江不群,老夫虽利用了丁令威,但却不想使他过去的名头受损,你知道老夫真正的身份?”

江不群大笑道:“你是第几个丁令成?”

那老者忖思了一阵,也放声大笑道:“丁令威可多可少,如有必要,我可以造出一千个一万个来!”

江不群道:“不错,至少你是在大洪山行凶的丁令威,在襄阳彩楼上趾高气昂的丁令威,在……”

那老者摇手止住他道:“你不认为我们可以进行一点交易?”

江不群怔了一怔道:“你想对我行贿?”

但他声音却放得低了一些,眉宇间也泛起了一丝神秘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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