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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浓馥且微带辛辣的酒香随风飘溢,那老人做个请状,分两次喝了那杯酒。雷寒看杯中酒仅得半口而已,便一次干了,老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之色,继而浮现一抹冷笑。雷寒觉得那酒芬香醇厚,极其好喝,但又有些辣喉,拇指一竖,大声说道:“老丈,这酒好喝得很,您能否再卖我一杯?”

老人眼一睁,精光暴射,道:“你还要?”

雷寒看他似乎不快,摇了摇头,道:“晚辈没其他意思,请您别生气,我不要喝了。”

老人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会,道:“好,你能喝就喝吧!”说着,即给他斟满了酒。

雷寒道声谢,又是一口喝干,连说:“好酒!好酒!”舌头已开始打结,显然不胜酒力。

老人忽然长叹一声,道:“老夫认输,要杀要剐任由你便。”

雷寒闻言一怔,道:“老丈,您说什么?”

蓦然肚子里升起一团赤焰,熊熊烈烈的烤炙心肝胃肺,令他痛苦得抓胸缩肚,牙齿咬得格格直响,身体乱扭乱绞,浑身冒出黄豆大的冷汗,他想运功抗拒,岂知不试犹可,真气一动,肚腹的赤焰立时循经脉攻去,身受的折磨骤添数倍,雷寒再也支持不住,跌倒地上翻滚挣扎。

老人不安之色一扫而光,冷笑道:“老夫以为你多行,原来不过尔尔,可惜了两杯千火神浆。”走出面摊,举拳欲击,方蓄势待发,即警觉有人欺近,收势喝道:“何方鼠辈,出来!”

一道冷风咻咻吹荡,街心出现几条幢幢人影,数点惨绿磷火随着冷风四处晃动,气氛阴森诡异,教人汗毛直竖。

老人深吸口气,沉声道:“姓傅的,你以为老夫是给人吓喊大的么?”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向高秋,你不是吓唬大的,是躲大的。老夫找了你十年,今夜岂可教你活着见明日朝阳?当年你害了我儿子,应该已知会有今天的下场!”

老人向高秋道:“当年你儿子自己蠢笨,才会抢老夫的千火神浆喝,以致散功成了废人,你怎么能指责我的不是!”

暗处那人是岭南僵尸门的掌门傅无终及其门人弟子,其子因饮下半口千火神浆,破去了一身阴寒的僵尸功,且经脉萎缩,变成畸形怪状,双方乃结下深仇。

向高秋知自己练的赤焰拳火候不够,不足以抵敌傅无终的僵尸功,才隐姓埋名避祸。这十年中,借千火神浆之助,功力增加颇多,听说僵尸门的人找到此地,便乔装改扮成卖面老人,打算伺机个个击破,又听说主其事者是傅无终的小儿子傅不丧,并闻说他是个廿几岁的青年,故而错认雷寒是傅不丧,给他喝了千火神浆毁掉武功。看雷寒一杯不倒,犹且再索讨一杯喝,以为他的僵尸功已臻炉火纯青,才说出杀剐由之的话来。

傅无终厉声道:“你明知千火神浆可破僵尸功,还故意给他喝,真是可恶!向高秋,你方才若不喝千火神浆,或许还能逃得性命,现在你是完了。”

向高秋闻言一震,一小口千火神浆须得花上半个月时间化去烈性引为己用,此刻他要压制药酒烈性,功力打了个折扣,绝非对方之敌,他暗暗喊糟,忽然想起一事,呵呵笑道:“没啥要紧,我毁了你两个儿子,棺材本够了。”

傅无终道:“哦,是么?”朝前一摆头,又道:“不丧,杀了他!”

一名青年一蹦一跳的进前,两手缓缓笔直伸起,双掌淡青。向高秋倒抽口凉气,这才知害错了人,退步向后,意图负隅顽抗。傅不丧倏忽一纵寻丈,迅如鬼魅,双掌疾上疾下,攻得向高秋手忙脚乱,奋力以赤焰拳勉强抵住,但就像残烛一样,随时可能熄灭。

雷寒给折腾得痛不欲生,脑筋也糊涂了,朦胧中见到义父被人围杀,他不由气冲斗牛,顿时忘了身上的痛苦,虎吼一声,挥刀就砍。他神智不清,吼声听来像人耳语,挥出去的刀势乱七八糟,僵尸门的人根本不拿他当一回事,让他一个人在那乱挥乱叫。

他拼命想救义父,可是杀不进去,狠劲一发,怒啸狂吼七杀斩其中的四式:怒劈天鹰、忿斩双豹、狂砍灵蛇、龙虎双顾源源使出,每挥一刀,肚腹经脉中的赤焰便减少一点,精神气力亦跟着恢复,反反覆覆练了五趟,他体内的赤焰尽数消失无踪,反而觉得有用之不竭的精力,一刀劈出,风声锐劲,功力竟进步了。雷寒乐极,管它怎会如此,呼呼呼的舞了几刀。

耳中突闻一声惨叫,他从喜乐之境惊醒,一眼瞥见向高秋肩侧给傅不丧一掌插入,恻隐心生,斥道:“且慢!”提刀快步冲去。

傅无终在他刀风愈舞愈猛时,即留上了神,虽有些纳闷他为何会由弱转强,却也懒得探知究竟。两名僵尸门人即刻上前拦住,不吭不响的挺掌便刺,架式瞧起来似乎刻板缺少变化,但与蹦跳无定的步法配合,去势十分迅捷。雷寒心急救人,不想和他们缠斗,横扫一刀逼开两人,乘隙闯了过去。

斜刺里劲风朝右太阳穴袭来,他俯首避开,一只青绿色的手掌回个圈子插向心口。雷寒低喝:“留神!”刀若电轰,朝那手臂斩落,叩的一声响,那只手虽没断,却让他一刀劈沉了下去,刀毫不稍滞,一扬往后就砍,又是叩的一声,雷寒才左移两步,暗道:“好险!”脚下不停,一轮削出七刀迫退傅不丧,再回首问道:“老丈,您怎么样了?”

向高秋摇摇头,倚墙坐倒,雷寒看他三处伤口流的血是绿色,臆料他必已中毒,左掌一摊,道:“拿解药来。”

傅无终连攻三招,俱被雷寒巧妙躲开破解,幸好练有僵尸功,不然两条手臂全教他卸下,因而对他再不敢小觑,沉声道:“他不须解药,他喝下的千火神浆可以解掉尸毒。小子,你是何人门下,竟插手坏老夫大事!”

雷寒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饶了他吧。”

傅无终道:“你倒说得轻松,他与我有害子之仇,你知道么?”

雷寒瞧他说得咬牙切齿,转首问道:“老丈,他所言可是真的?”伸手帮向高秋封穴止血。

向高秋道:“他所言属实,不过他儿子是咎由自取,那时我命悬人手,为求保命,才把他弄成残废。少侠,我已身受重伤,请你帮我!求求你!”

雷寒点点头,道:“这位先生,请你看在这位老丈年纪一大把,而且又受了重伤的份上,饶了他好吗?”

傅无终哈哈笑,道:“你说他年纪一大把?你以为他那么老?告诉你,他今年才四十几岁!”雷寒给他说得一阵赧然。

向高秋急忙擦去脸上的易容,道:“少侠,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雷寒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原先他不晓得双方有此过节,一时冲动,出手相帮,现在却感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该否继续相助。他见向高秋易容改扮,直到让人说破才除去,可知他心中有愧,故沉吟难决。

傅无终道:“小子,你当他是好人?他十年前设计巧取豪夺了他师父费尽心血炼制的千火神浆,适才你给他灌了那药酒致而痛得死去活来,像他这种人,你还要帮他吗?”

向高秋慌忙说道:“少侠,那是误会,我认错了人,请你大人大量,救小的一命!”说罢,连连磕头。

雷寒闪开不受,喃喃自语:“我帮你,谁又来帮我呢?”想到义妹瑛瑛未知是否安好无恙,一腔怨气无处渲泄,压得他好苦、好闷,手一摆,道:“罢了,我帮你就是。”

向高秋再磕了几个头才止。

傅无终眸中怒火闪烁,叱道:“小子,你找死!”

雷寒淡淡说道:“贵门取人死尸练功,令死者身后犹不得安宁,有伤天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下教训教训你们又有何妨?”

傅无终道:“那大爷就拿你来练功!”手臂骨节格格响,指甲一弹,两点鬼火朝雷寒面门打去。

雷寒左掌拍出,掌风将之拍熄,一缕尸臭传来,他往左一顾,一张灰白如死的脸孔疾欺近身,那对淡绿的手掌已触到衣衫,情势危殆之至。雷寒不暇思索,七杀斩“忿斩双豹”迅疾如风,挟着刺耳锐啸猛劈狂斩。猝然施袭的傅不丧只觉眼前一花,双臂上叩叩声一线急响,雄峻的劲力震得他臂骨酸疼不堪,方欲后退,臂上一阵刺痛,他不由尖声鬼嗥,暴退丈余。

傅无终问道:“儿子,怎么啦!”

傅不丧道:“爹,孩儿的僵尸功给他破了,臂上受伤。”

傅无终讶道:“怎么可能!快服药压住尸毒。臭小子,你还真有两下子。”说话时,双掌并立推出,强劲的掌力带着腐臭卷盖而前。

尚离两尺远,雷寒即感到掌风迫人,内力远逊对方,逼不得已,只好再用七杀斩取胜,刀发“狂砍灵蛇”,硬将袭来的掌风切得零零落落,威力大减。雷寒和身抢上,挺刀扎去。

掌力一散,傅无终暗感惊奇,蓦然瞥见刀光,猝不及防,唯有纵起避过,腿间一凉,袍子给割了个大洞,差些胯上中刀。僵尸功主要聚于双臂,身上其他部份则和寻常血肉之躯一样。

一扎不中,雷寒低吼一声,手腕一翻,撩刀上削至顶。傅无终半空里虾弓身子,左臂下甩,两边一碰,叩的声响,借力飘飞开去,同时屈指连弹,十数点惨绿色磷火往雷寒罩落。雷寒左掌连扬,逐一击灭。

他提步待追,两名僵尸门的弟子左右分袭而来。雷寒得自千火神浆的内力经一番搏斗,突然炽旺起来,他未察觉,刀芒一闪,嚓嚓两声,刀切豆腐似的,卸了那两人双臂。那两人尖嘶鬼嚎,教听到的人以为汉阳城里来了厉鬼,害打更的更夫吓得不敢巡夜打更。

雷寒本想无法斩伤他们的手臂,岂知谬矣,心下歉疚,忙帮他们点穴止血。

傅无终悄然靠近,一掌拍向他后脑,喝道:“干什么!”

雷寒不欲多辩,移步走开。

傅无终冷冷道:“今晚我们认栽了!阁下高姓大名?令师是谁?”

雷寒道:“在下雷寒,家师是伤魂刀郭振祖。”

傅无终嘿嘿笑道:“名师出高徒,难怪。请代问候令师。咱们后会有期。”脸上神情忿忿,设使不是其子及门人受伤,他虽甚忌惮雷寒义父,却也不甘如此败走,非讨回几分不可。

待他们去远,雷寒走近向高秋道:“将千火神浆交给我。”

他满心不愿,但怕雷寒不悦整治他,只得乖乖将那小酒葫芦交了过去。

入手颇轻,雷寒摇了摇,发觉葫芦里仅剩些微而已,皱眉道:“还有的呢?”

向高秋愁苦着脸道:“就剩这么一点了,原来就不多的。”

雷寒点点头,问道:“令师住在哪里?我要送还给他。”

向高秋道:“少侠,不用了,他七年前便去世了。”

默然注视他一会,雷寒目光灼灼,问道:“这七年中,你必定不曾去过令师的坟上,嘿!你的心真的是很坏,滚,别教我再见到你!”

向高秋忙起身挣扎走开,低垂的眼瞳里,有着万分的怨毒、狠戾。

他走远后,雷寒长声一叹,拎起酒葫芦步入夜色,往金耀住处的方向行去。

敲了门,等了一会,金管事认出他来,道:“是雷爷,请进,我家老爷在里面!”

雷寒摇首道:“时候不早,改日再找他。”自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说道:“麻烦你交给你家老爷,请他卖了它,卖得的银两做赈济贫苦之用。麻烦一下,告辞。”转身便走。

兰叶、绿丝看他回来,齐声问道:“少爷,您到哪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雷寒强作笑容,道:“我到外面走走。这么晚了,你们去休息吧。”举步走进居室。

两女互望一眼,随后跟进,雷寒放下茶杯,问道:“你们有事?”

绿丝结结巴巴地道:“少爷,您不要难过,小姐她一定平安无事的。”

雷寒苦笑道:“你们全知道了?”两女垂颈点头。

雷寒道:“你们知道也好,明天我要出门办事,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人欺负了。唉,早点休息吧。”

两女磨蹭不走,好一会,兰叶道:“少爷,您要不要用点凉的,您的火气好像很大,整张脸红通通的,怪吓人的。”

一句话提醒了他,雷寒道:“确实,我是觉得全身燥热。”

兰叶、绿丝齐声道:“我们去给您拿凉的来。”

两女一起出去,须臾一起转回,兰叶端了个细瓷小锅,道:“您先喝几碗冰镇绿豆汤。”

绿丝托了个细纱覆着的银盘,道:“然后再吃几片冰镇西瓜。”

雷寒邀她们同用,三人一起分享。

雷寒吃了绿豆汤和西瓜,燥热丝毫未减,汗水湿了一大片衣服,两女惊诧道:“少爷,您怎么会变得这样?”

雷寒道:“我也不明白啊!”瞄见携回的葫芦,方才明白其中原由,道:“没关系,我练功一阵子就好,你们先去休息。”

兰叶道:“我们去给您准备汤水沐浴。”

雷寒想说不要,但不忍令她们扫兴,犹豫一会,点头答应。两女高高兴兴的准备去了。

雷寒将桌椅挪至一角,剩出一片空地,他忆起七杀斩可化掉肚腹经脉里的烧灼感,想再试试看,练了几趟,果然燥热消减不复,他弄不懂其中道理,打算明天向师祖请教。他于裘金屋戒心甚深,耽心有人暗中窥伺,因此不在外面练功。

浴罢就寝,心中烦闷纠结难解,久久无法成眠,直至四更,才困极阖眼。睡下未久,闻晨鸡喔喔,他一骨碌爬起,着衣带刀,拎起葫芦抢出门去,催马出城赶至慈德寺。

殷志鸿看他行色匆匆,问道:“徒孙,何事如此急迫?瞧你眉宇隐含忧戚,莫非遇到了不如意?”

雷寒摇首道:“禀报师祖,弟子昨晚碰见一件怪事。”将葫芦双手捧上,详细述说遇到向高秋和僵尸门傅无终后发生的事,致于受胁劫镖之事则撂开不提。

殷志鸿拔开瓶塞闻了闻,道:“不错,这是真的千火神浆,你运气很好。此物可以增长你的内力,而七杀斩具有引化补物为己有的效用,老夫本想慢几天告诉你,却教你误打误撞,先领悟到了。那时若换了老夫,姓向的小子存心不善,老夫一刀便砍翻了他!这你留着慢慢喝,虽所剩不多,但还能增加你四五载的功力。下次你再遇着姓向那小子可要千万谨慎,当时他要不是受制于千火神浆的烈性,他和傅无终老鬼有一番好打的,所以你千万大意不得。僵尸门的人也难缠得紧,也要多加小心。你似乎有急事待办,老夫不留你了,快去吧!”

雷寒起身一揖,道:“弟子可能十数日后方能来看您,请您保重。”

殷志鸿叫他稍待,跃起一手勾住屋梁悬空,一手取下一样东西,再落地道:“既然你要去那么久,把这本刀谱带着,没事的时候研究一下,不过你目前功力不够,最后三式刀法不可练。老夫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定性。”

恭敬地接住这本陈旧的羊皮小册,封皮虽无书明是何刀法,但从师祖言词里知必是七杀斩刀谱,雷寒正欲翻启,蓦然想到一事,问道:“师祖,为何弟子能学得四式七杀斩,而弟子的师叔却仅学得一式?卓师叔他的功力应强过弟子许多才是啊!”

殷志鸿道:“你说的没错,几年前我想传他第二式,你师叔说他无心再学新招,是时老夫败在休相大师手里不久,对自己的武功颇觉心灰意懒,他不学也由得他去,老夫全心全力只想找出七杀斩的破绽,这件事也就提过即忘。不久前你来到这里,老夫想要你代我报仇,你又肯吃苦,才传了给你,这几天来我一直在想,天下有几个像休相大师那样的高手?算来算去,十个也没有,这些年里,恐怕只少不多,我一生唯唯碰到休相大师一人而已,你应该不会比我倒楣罢!”大笑数声,续道:“七杀斩极耗内力,万不得已绝不可轻用,切记!切记!”

见雷寒脸上露出疑色,又道:“你不信?你练时是很‘劲沉力雄,似星飞闪’,可是‘怒若雷霆,忿若狂涛’八字你就没能做到,威力自然打了折扣。这七式刀法还有绝妙之处,慢慢的你就会知道了。去罢,老夫想好好地思索刀法缺漏之处。”

雷寒磕了几个头才离开。

他回到住处刚下马,一名仆役过来禀告:“老爷请雷爷至花厅共商大事。”

雷寒闻言一震,意兴消沉,疲懒地道:“喔,我马上去。”

兰叶道:“少爷,您还没用早点。晚些去不要紧的。”雷寒摇首不语,将兵器、葫芦交给她,随那名仆役去了。

裘金屋、方潮滨、余绅、麦北星四人在花厅中,厅外明哨暗岗层层密密。余绅看他进来,洪声道:“一大早去哪儿了?我们等你许久了!”

雷寒发觉裘金屋双眼紧盯,胸口一股恶气冲起,大笑道:“啊!是么?兄弟忘了,抱歉,抱歉!”做个四方揖,大剌剌地坐下,暗说:“最好气死你,如此我就免受你摆布!”继而想到他有救命大恩于己,不该如此忘恩负义,心里好生矛盾,不由暗暗叹气。

裘金屋道:“昨夜我手下人报说这次宏安镖局出动了全部好手保镖,此外峨嵋派第二高手法悲及座下弟子,另外雪山派少掌门金鹰潘金剑,也随镖同行。那位公孙先生尚派遣了几个人,不过这几个人不足为虑。我想请四位晌午出发,在路上抢在前头,占敌机先。四位可有异议?那么便决定了,马匹、银两我会替各位备好,请各位准备一下。”

雷、方、余、麦四人一拱手,退出花厅。

望着绿丝巧手调制的美食,雷寒毫无食欲,可是兰叶、绿丝侍立一旁,为防她们唠叨,只好食不甘味的往嘴里塞。忽闻脚步声响,一抬头,瞧见一个最令他憎厌的面孔,他把头低,拼命狼吞虎咽。

兰叶、绿丝一福:“裘大爷。”

裘金屋道:“你们退下。”

她俩道声:“是。”出去掩上了房门。

伸手取了个叉烧包尝了尝,裘金屋道:“好吃!”措措手,又道:“雷老弟,你似乎很讨厌我?你放心,你师叔的一切损失皆由我负责赔偿,怎么样?”

雷寒闻言一怔,呆了好半晌,抬眼望他,目中满是迷惑,裘金屋道:“我绝不骗你,如我骗你,你可以杀了我。”

雷寒很慢很慢的摇头,说道:“我不会杀你,但我会毁掉你的一切所有。”

语气非常坚决,竟教裘金屋打从心底冒起一丝凉气,他暗哼一声,心忖:“臭小子,老子会怕你?”脸上笑意盈然,道:“哈!雷兄弟说笑了。我有一事重托你。你们劫镖时,麻烦你留意一个使对护手拐,背上背着个灰布包袱的人,你帮我夺那包袱过来。那人的名字叫做李隆丰,他不是你师叔的人。”

雷寒道:“他的身手必定不弱,而且包袱里的东西极其贵重,你也不用告诉我里头是什么,我没兴趣,只要你遵守承诺便行了。”

裘金屋哈哈笑道:“一定,一定!待会我不送你们了。”雷寒起身相送。

回来取布揩拭刀身,雷寒忖道:“他心机忒多,怕我耍花样,便想尽办法约束控制我,教我不生二心。唉,若非他,不知几时方能与师祖见面,我欠他良多,但他要我做这种事,我怎么办才好?到时见机行事,无论如何绝不能与师叔动手。”

晌午时分,有人来请他启程动身,兰叶、绿丝道:“公子,您路上多保重。”

兰叶道:“公子,这里面是几件内衣,您路上好换洗。”

绿丝道:“这些衣服是兰叶姊姊连夜赶出来的。”

兰叶扯她袖子不教她说,绿丝仍一口气地说了。

雷寒一凝神,果然她秀目浮肿,显见一夜没睡,好生歉然,却不知该如何表示感激,结结巴巴的道:“我……唉,谢谢你们。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熬夜了。谢谢。”拱手一揖,快步离开,怕再待片刻,自己要感动得落泪。自父母双亡,即未有人对他这般体贴,义父是个粗豪男子,对他哪可能有什么细心的照顾,所以他会激动莫名。

雷寒,方潮滨,余绅,麦北星四人,外加廿名裘金屋手下,一行廿四人浩浩荡荡的出发北上,众人所乘皆属百中选一的良驹,故一个时辰不到,即赶上了宏安镖局人马,众人一催骑,泼剌剌地策骑冲过,扬起滚滚黄尘。

卓振宗道:“这些人真缺德。”

其手下一名镖头道:“就是啊!他妈的一群王八蛋,存心教我们吃灰!”张嘴“呸”了口口水。

峨嵋派众人是乘马车,仅卓梦烟骑马随在其父身侧,潘金剑与她为了雷寒的事闹得很不偷快,独骑落在最后,此时赶了上来,道:“卓伯伯,过去的那些人似乎都是好手,小侄怕他们会不利我们。”

卓振宗颔首道:“你说的不错,但这两天所行处人烟稠密,他们还不会动手。”卓梦烟道:“爹,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真的是强徒?”

潘金剑道:“江湖上的鬼蜮伎俩多得很,防一分自有一分的益处。”

卓振宗道:“确实不错。”

天色几乎全黑,宏安镖局才赶到离武胜关数十里的广水镇投宿休息,卓振宗压低嗓子吩咐:“陈忠,聂德全,你二人辛苦一下,到镇上四处转转,瞧瞧有没有晌午那批人。”两人答应一声,寻机悄悄走开。

公孙先生派出的四人,下马后也不招呼众人,自顾自的呼酒叫菜,吃喝起来。法悲师太命弟子帮忙将镖车安排妥当,卓振宗很不好意思,一连叠地道谢。陈忠、聂德全两人回来,报说那批廿四骑人马下午在镇上稍事休息即离开了。

法悲听后道:“卓先生,你以为如何?”

卓振宗道:“尚不明白对方,我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小心些总是好的。”

众人用过晚膳,分别回房休息,留下几名轮班的镖头、趟子手看顾镖货。

其实雷寒一行人出镇不远,雷、余、方、麦四人改换衣着,转回镇上投宿,余人则到武胜关去。

方潮滨道:“今晚咱们去干掉他们几个,好省却些麻烦。”

余绅道:“有道理,咱们去干掉他们几个,桐柏三霸那三个家伙留给我。他妈的,上次我输了银子,他奶奶的他们硬逼着我三天还,逼得老子差点上吊,这个仇非报不可!”

麦北星道:“我们要去,但有人不愿去。”斜眼看向雷寒。

雷寒蹙眉道:“我们主要是来劫镖,何苦多伤人命?唉,不瞒各位,我这次来是被迫的,宏安镖局总镖头是在下师叔,恳请各位高抬贵手,放了在下师叔一行人的性命。”说完,连连打揖。

余绅道:“没问题,咱们是伙伴好商量,你们说是不是?”

方、麦二人对望一眼,麦北星道:“我二人也是被迫的,冲着你,我们不伤宏安镖局中人性命便是。如此也不用踩盘子了,我休息去了。”说完转身便走,方潮滨紧跟着出去。

变化太出乎意料之外,雷寒一时之间怔在原地,好半晌不知该说什么,等他三人都走了,才如梦初醒,茫然跌坐椅中,抚额喃喃道:“他们……怎这么好说话?真难以置信。嗯,跟师叔警告一声。”写好字条,启窗带刀上屋,朝师叔等人所居客栈投去。

他极小心地掩近,怕发出声响让法悲师太、师叔惊觉,先拣好隐蔽藏身之所,纸条裹住石子,甩手打出。他们早花钱买通客栈小二,因而于宏安镖局每个人的住宿状况,了若指掌。

石子哧的穿窗而入,刷的一条人影倏忽跃上屋顶,雷寒见是师叔,急忙缩身藏起。

蓦闻师叔喝道:“什么人!”

雷寒以为被发觉,正想现身,抬眼瞧见师叔往一道黑影追去,心中一动,暗忖:“莫非还有他人暗中觊觎?”

眼前一亮,两道人影无声无息的穿窗上屋,一人身着灰色衣袍,是峨嵋派第二高手法悲师太,另一人潇洒俊秀,如玉树临风,正是令雷寒羡慕嫉妒的金鹰潘金剑。

两人几乎同时上屋,身法迅疾不分轩轾,法悲暗赞:“好轻功。”口中说道:“贤侄,你在这里照看,贫尼赶下去看看。”长身纵起,袍袖御风鼓动,好像一只振翼巨鸟般飞入夜色。

潘金剑提着金光耀眼的金剑,在客栈四周巡逡一遍,才下来说道:“没事,大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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