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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穷途末路 嗞牙自戕

高大潜入了半城。

他昨夜化的装尚未除掉,在街上遇见联保队的人,居然没有一个认出他就是乔大。

乔二扬言要杀朱天贵及红花老六,自然得不顾一切冒险闯进鸿庆楼才能得手。

是以乔大一进城就直奔鸿庆楼而来。

但他在附近转了半天,却未见鸿庆楼有任何风吹草动。

既然这里尚无动静,足见乔二尚未来过。

乔二躲在哪里呢?

他是乔大一手带大的,自然了解他的个性。这小子既已决心报复,无论冒多大的险,也绝不会知难而退。

乔二已进了城,更足以证明他绝不会放弃报复,必然是藏在什么地方,伺机而动。

于是,乔大悄然离开鸿庆楼,转往各处去寻找。

他必需找到乔二,阻止这小子轻举妄动,否则无异是去送死!

转来转去,始终未发现乔二的影踪,

来到一条小街的巷口,蓦见那里围着一群人,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乔大暗自一惊,急忙混入人群,挤进去一看,只见地上躺着个汉子,双目惊恐地睁着,舌头伸出口外,看情形是被勒毙的。

而尸体身上的衣服,却被人剥掉,仅留着内衣裤。

奇怪的是,死者的头发,也被割了一大半!

人群在有几个是联保队员,都佩戴臂章,在那里守着尸体禁止闲杂人等围近。

一阵急促马蹄声,由远而近,人群纷纷退让开来。

乔大抬眼一看,来的是郑矩,带着四个荷枪实弹的联保队员。

郑矩策马来到尸体附近,翻身下马,交给一名队员牵着。看守尸体的一名队员立即上前报告:“队长,死的是分队的黄队附!”

郑矩看看尸体,沉声问:“在哪里发现的?”

队员答道:“就在巷口的墙角下。”

郑矩再走近些,仔细查看一遍呐呐道:“嗯……像是被勒死的……奇怪,怎么衣服也被扒了?”

队员判断道:“可能是怕人认出,他是联保队的人——”

郑矩未置可否,又道:“嗯!头发也被割了……”

队员这次判断不出原因了。

混在人群在的乔大却想到了,心里又惊又急。

昨晚,乔大化装混进鸿庆楼,就是从郭守芬头上割下些秀发,黏成满腮大胡子的。

现在地上这尸体的头发被割去,难道也是派同样的用场?

并且连衣服也被剥去,显然是想扮成联保队员,好在城里各处活动。有了那身服装和臂章掩护,非但不致引人注意,而且可以到处通行无阻。

这件事别人不会干,也没有必要,除非是乔二!

乔大能想到这上面去,郑矩也同样想到。

果然郑矩怒声道:“一定是乔二!”

乔大心里一震,他也觉得乔二太过份了,自从越狱到现在,才只不过二三天,这小子非但毫无悔意,反而变本加厉,又连伤了好几条人命!

接着又听郑矩喝令:“先把黄队附的尸体抬回去。买口棺木暂时料理一下。等这儿的事办完,再运回洪泽湖!”

队员们恭应:“是!”

郑矩铁青着脸,又下一道命令:“传话各处的岗哨,密切注意,乔二可能穿上黄队附的服装在活动。无论谁发现形迹可疑的,不管是穿联保队的服装,都得拦下来受检,违命者格杀勿论!”

跨在马上的四名队员齐声恭应,领命飞马而去。

郑矩这才上马,吩咐道:“把这些人撵开,这儿没什么热闹可瞧的!”

队员开始赶散人群,郑矩策马而去。

乔大随着人群一哄而散,立即匆匆绕回鸿庆楼。

老远就听得人声哗然,乔大情如有异,奔近一看,几个联保队员正冲进大门。

乔大暗惊,心知乔二已在里面。

他哪敢怠慢,直奔大门,跟着联保队员进了鸿庆楼。

乔二正感到进退维谷,乔大已发动,从几个联保队员的后方,出其不意地攻击起来。

联保队员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乔二身上,哪会想到背后遭到突袭。

乔大救乔二出险心切,他的出手自然特别重,几个队员在措手不及下,被他攻得乱了阵脚。

乔二更是精神一振,挥刀直扑过来,形同疯狂地乱砍乱杀。

两个队员仓惶不及闪避,被乔二杀伤倒地,另几个则被乔大击倒。

乔大疾喝:“快走!”

没想到刚一出门,发现距离仅数丈之外,七八乘人马早已排成扇形,各端着长枪瞄准大门口,在那里严阵以待着了!

两兄弟一怔,全傻了眼。

要退回去,一批打手已追出来。

跨在马上的一队员振声道:“乔大,你躲开。我们奉郑矩队长之命,要的是乔二!”

乔大急忙拦在前面,掩护着乔二,说道:“你们开枪吧,要他的命,先得射倒我!”

队员叫道:“乔大,你何苦让我们为难。反正他跑不了的,你犯不着为他这样呵!”

另一队员道:“乔二,是条汉子就敢当,自己站出来,别连累了乔大!”

他们劝乔大,一个激乔二,但不敢贸然开火。

毕竟乔大是郑矩的磕头弟兄,使他们总不免有所顾忌。

里面追出的打手们,一见外面的情势,也都不敢造次,惟恐一冲出大门,把两兄弟逼急了,来个情急拼命,回身冲杀进来,势必要有伤亡。

当然,那两兄弟已经豁出去了,倒楣的一定是打手们。

同时又怕外面的人突然开火,子弹可不生眼睛,被乱枪击中更划不来。

因此他们散布开来,严阵以待着。

这一来,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乔二也看出这情势,急向乔大轻声道:“乔大,他们要的是我,你就——”

乔大断然道:“不!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块儿死,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人家拿你当肉靶!”

乔二灵机一动,道:“外面七八条枪,是死路,要走活路就往里闯!”

乔大当机立断道:“好!我替你掩护,你先闯!”

乔二应了一声,藉着乔大的掩护,外面那些队员不致贸然开火,突然回身就向大门里冲。

里面的打手早已料到这一着,一见乔二当真往里闯,立即齐声呐喊,一涌而上,发动猛烈围攻。

外面的队员,当即拨马冲向大门。

乔大急忙回身奔入,迅速关上大门,同时加上门杠,阻止那些队员冲进来。

再回转身看时,乔二已挥刀杀伤两三个打手,正在全力迎战。

乔大哪敢怠慢,赶紧上前出手助阵,一面叫道:“各位朋友,够交情的且放一马,何苦逼人太甚!”

打手们根本未加理会,一个个都加紧猛攻。

他们又是刀,又是棍,而且人多势众,竟被乔二的一柄匕首,逼得无法近身。

乔大不愿多伤无辜,他们始终是赤手空拳,全凭拳脚上的真功夫大显身手。

“砰!砰!”外面在撞门了。

里面,继续大打出手,双方混战成一片。

后门外的一批队员撞不开门,终于由一个翻墙而入,开了门让其他的人冲进后院。

这批队员有十来个,个个荷枪实弹,一直冲向前面来。

一见这里的混战,为首的队员急朝天花板上连开两枪,喝令:“住手!”

听到鸣枪示威,打手们纷纷住了手。

乔二趁机一个掠身,窜上了楼梯。

一名联保队员瞥见,举枪喝令:“站住!”

乔二充耳不闻,直朝楼上狂奔。

队员举枪欲射,乔大情急之下,突然奋不顾身扑去,全身向长枪上扑压。

“砰!”枪走了火,子弹疾射而出,射向地下。

这一阻,乔二已奔上楼。

乔大一挺身跳起,冲上楼梯,回身挡住梯口,振声道:“谁要追上楼,得先过我这一关!”

一队员忿声道:“乔大,你虽是郑队长的磕头弟兄,可也不能妨碍我们办公事呀!”

另一个道:“我们是奉命行事,乔大,你再不让开,可别怪我们要得罪了。”

乔大道:“那只有个办法,就是你们先把我击倒!”

队员互相一施眼色,正待齐向楼梯上冲,忽然外面有人大叫:“上了房啦!”

接着一齐喊着:“在房顶上!在房顶上……”

这一会儿工夫乔二居然已经上了房!

乔大说不出是兴奋,还是紧张,因为乔二虽上了房并不一定就表示他能脱身。

鸿庆楼附近散布着不少联保队的人手,这时早已纷纷赶来,采取了包围。

乔二纵有飞墙走壁的本能,在枪火的射击之下,要想死里逃生,恐怕实在机会不大,除非是发生奇迹。

乔大正在暗替乔二捏把冷汗,外面已枪声大作,更使他大吃一惊。

联保队员一听枪声,全部冲了出去。

乔大也跟着冲出,只见郑矩已亲自赶来,指挥队员们举枪朝屋上射击。

等他冲向广场,抬头看屋上时,乔二已接连纵身跳越两家相邻的屋顶。转眼失去了影踪。

乱枪没有射中乔二,乔大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总算没有亲眼看着乔二丧命在乱枪之下。

郑矩跨在马上,仍在发号施令:“快搜,他逃不出城的,挨家挨户也得搜出他来!”

乔大没有勇气去见郑矩,更没有脸去替乔二说情,他只有趁着一片混乱,无人注意他之际,悄然离开广场。

但是,远远站着一个女看到了他。

那女人面带戚容,两眼红红的,含满着眼泪。

她就是郭守芬。

乔大走在前面,她默默地,悄悄地,远远地跟随着。

她如同被主人遗忘的忠犬,尽管被遗忘,仍然忠心耿耿,永远跟随着主人……

郑矩从红花老六的房中走出,脸色很凝重。

肩上挨了一刀,刚把伤口裹好的金少江,垂头丧气地跟在他后面。

郑矩站住了,回头道:“你们要肯合作,让朱天贵早出面,红花老六也许就逃过了这一劫……唉!”

金少江愁眉苦脸说道:“郑队长,红花老六死得那样惨,你可得为她伸冤雪仇呀!”

郑矩道:“金管事的,你现在必需说实话了,乔二为什么不惜冒生命的危险,闯来杀死红花老六?他们之间怎会种下这深的仇恨?”

金少江呐呐地道:“这……”

郑矩怂恿道:“你照直说,没关系的。她人已死了,还有什么顾忌?”

金少江这才叹口气道:“唉!不瞒郑队长说,朱老闯昨夜赶回来一趟,就是因为知道乔二来了这儿,所以特地交代我们假献殷勤,设法把他留住,并且由红花老六亲自接待,打算用药茶把他迷倒,好送交给郑队长处置——”郑矩道:“哦?后来被乔二发现了,所以怀恨在心?”

金少江把头一点,道:“本来是可以得手的,谁知乔大化了装混进来,大概看破了我们的计划,闯进乔二房里去警告他,所以……”

郑矩接口道:“所以你们双方就动起手来,结果被他们两兄弟跑了?”

金少江又点了点头。

郑矩道:“金管事的,我再给你们一次忠告,听不听,信不信都在于你。如果不出我所料,乔二还会再来杀朱天贵的,否则他绝不甘休!”

金少江沮然道:“不瞒队长说,这点朱老板也想到了,所以他不敢露面。那不是躲你郑队长,躲的是乔二呵!”

郑矩追问:“他躲在哪里?”

金少江道:“我……我不知道……”

郑矩正色道:“金管事的,躲不是办法,只有教朱天贵出来,跟联保队合作,设法把乔二诱来自投罗网,那才能一劳永逸!”

金少江犹豫不决道:“可是,朱老板他……”

郑矩道:“他只要自动出面,协助联保队弄到乔二,我虽不能保证替他脱罪,至少可以使他原来的罪减轻,少坐些日子的牢。”

金少江疑信参半道:“队长这话可是真的?”

郑矩肯定道:“绝不骗你!”

金少江迟疑一下,终于振奋道:“好!我设法先跟朱老板取得连络,回头就去给队长回话。”

郑矩满意地微微把头一点,带着几名队员离去。

联保队的人一走,金少江忙不迭回到红花老六的房,床前的地上,横躺着红花老六的尸体。

赤裸裸的尸体上虽已盖上被单,死状仍然惨不忍睹!

金少江连看都不忍看,迅速打开衣柜,从暗门钻进密室。

密室很窄小,仅能摆张小木床,及一张小桌,两把椅子而已。

朱天贵躺在床上,见金少江下来,劈头就问:“外面出了什么事?一直乱哄哄的……”

金少江凄然欲泣道:“红……红花老六……”

朱天贵地撑身坐起,惊问:“她怎么了?”

金少江悲声道:“她……她被乔二杀了……”

朱天贵的眼珠子,几乎弹了出来:“真的?”

金少江的表情如丧考妣,沮然坐下来,把全部的经过情形,简单扼要地述说一遍。

朱天贵最近在牢里一直失眠,逃出后又疲于奔命,直到回了鸿庆楼,把事情都交代了,避进密室来休息,才算睡了一大觉。

可是,这一觉从昨夜睡到今午,仍然未醒。是以他被红花老六叫醒,告诉他郑矩来过的情形,两个人商量一阵对策后,他又继续再睡了。

这个回笼觉睡得更熟,连外面红花老六被杀,打得惊天动地,居然也未把他惊醒。

其实他刚醒不久,金少江就进入密室,报告了红花老六被杀的情形。

这一惊非同小可,而且使他感到痛心无比。

红花老六虽不过是他的姘头,但是女人对他实在非常重要,不仅在精神和肉体上能给他满足,更是个得力的帮手。

鸿庆楼要不是凭她的姿色和手腕,绝不可能有今天的场面。

然而,她却突遭杀身之祸,惨死在乔二的手里!

朱天贵跳起来,当胸一把抓起金少江,怒问:“我是怎么交代你的?这儿有二三十个保镖打手,居然让那小子横冲直闯进来,还登堂入室,闯进红花老六的房里把她杀了!你们都是喝西北风的?站在一边看热闹的!”

金少江哭着脸道:“那小子化了装,又穿着联保队的服装……”

接着,他把以后情形,以及郑矩刚才临走留下的那番话,一口气说完。

最后问朱天贵道:“老板,你看怎样给郑队长个回话?”

朱天贵沉思一阵,终于拿定主意,咬牙切齿地恨声道:“好!你去告诉镇洪泽,为了替红花老六报仇,只要他有把握干掉乔二,要我怎样就怎样!”

金少江唯唯应命,立即离开密室,亲自去见郑矩。

全城展开了严密搜索。

郑矩心知乔二尚未离城,一定藏在什么地方。

如果不出所料,乔二杀了红花老六尚意犹未足,势必再杀朱天贵才会甘休,这就是乔二的作风,是以搜索仍在进行……

有人在个旧祠堂里发现一男一女,认出是乔大和郭守芬。

郑矩闻报,吩咐不得惊扰他们。

乔大既在城里,更证实了郑矩的判断,乔二果然尚藏身在什么地方伺机而动。

因此,如果乔二的目标是朱天贵,就必需让朱天贵露面,才能诱出乔二来。

否则的话,朱天贵要是始终躲着,乔二也绝不会冒险采取行动的。

是以郑矩留话交代金少江,希望朱天贵出来,暗中协助联保队。

这是孤注一掷的办法,只有以朱天贵为饵,始能诱乔二上钩。

郑矩不带一兵一卒,独自步行来到了旧祠堂。

当乔大突见郑矩走入时,一时愧疚交集,气馁地垂下了头。

郑矩也一言不发,默视着这个磕头弟兄。

彼此保持着沉默……

郭守芬从乔大身旁缓缓站起来,看看郑矩,再看乔大。

乔大仍然盘腿坐着,低头不语。

郑矩站在那里,如同泥塑木雕。

沉默……

郭守芬用垂下的右手,轻碰了乔大的肩头一下,仿佛告诉他郑矩来了。

郑矩看见了她的这个小动作,也看见乔大的肩头动了动。

“兄弟!……”郑矩终于先打破了沉默。

乔大缓缓抬起了头,眼中泪光闪动。

郑矩道:“兄弟,你可以放手了——”

乔大激动道:“我,我办不到!”

郑矩道:“我了解你的心情,但对乔二,不值得。为了你,为了你们俩口子的将来,我不得不……”

乔大诧然道:“你要把我抓起来?”

郑矩道:“这是迫不得已,我非得派人把你先送回洪泽湖——”

乔大忿声道:“镇洪泽向来铁面无私,公事公办。好!没话说,叫你的人进来动手抓我吧!”

郑矩摇摇头道:“我没带人来——”

乔大怔了怔道:“哦?你没带人来,能抓我?”

郑矩大义凛然地道:“我抓你,不必用一兵一卒,只需凭你我的道义!”

乔大愧然道:“我明白——”

郑矩道:“那就好,只要你了解我的出发点,其他一切解释都属多余了。”

乔大点点头,道:“不过我现在不能——”

郑矩问:“为什么?”

乔大沮然地说道:“我……我必须找到乔二……”

郑矩道:“唉!兄弟,你怎么还是这个死心眼?他是救不了的!”

乔大道:“我不再打算救他,只是要劝他自己了断,别让人家动手,使我看了不忍!”

郑矩困惑道:“那有分别吗?”

乔大断然地道:“对我的意义完全不同!”

郑矩微微点着头,似已了解对方的心意,道:“好吧,我的话到此为止,希望你再多想想……我走了。”

乔大没再说什么,目送他转身走了出去。

留在旧祠堂里的一男一女,彼此相对无言……

天色已昏暗下来。

又是华灯初上的时分,半城恢复了平时的繁华和热闹大街小巷仍然熙熙攘攘。

从下午开始,联保队奉命停止搜索后,即浩浩荡荡撤走了。

大家在议论纷纷,传出了逃犯乔二已远走高飞的消息,所以联保队已去分头追缉。

就在联保队撤离不久之后,朱天贵终于露面了。

他是出来亲自为红花老六料理丧事。

在半城,红花老六的艳名,几乎家喻户晓。

如今她突遭杀身之祸,不知有多少人惋惜,叹息她红颜薄命,落得如此惨死的下场。

尤其是那般纨绔子弟,豪门富绅,以及自命风流的文人雅士,凡是跟红花老六有过肌肤之亲的,无不怀念她那诱人的姿色和胴体,更忘不了她那令人销魂蚀骨的混身解数。

但这一切,已成了过去。

鸿庆楼为了替红花老六办丧事,特别暂停营业三天志哀,以示对她的追悼。

朱天贵忙出忙进,忙了整个下午,直到这时候,他才算忙定下来,需要休息休息了。

街坊间又在议论纷纷,朱天贵贩毒被抓,关进了洪泽湖联保队部,这是众所周知的。

今天他不但回了半城,而且在联保队人马离城不久,居然就大摇大摆地出现,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人怀疑他是花钱脱了罪,也有人认为是专员公署方面经查罪证不足,判他无罪放了出来。

总之,朱天贵的突然回到半城,加上为他主持鸿庆楼的红花老六被杀,使他顿成众所瞩目,谈话的重要资料。

无论街头巷尾怎样传说,议论纷纷,莫衷一是。乔大心里却非常清楚,他已看出这是个有计划的陷阱,目的在诱使乔二自投罗网。

联保队的突然撤走,朱天贵公然露面……这些都太明显了。

尤其是红花老六刚被杀,朱天贵躲避乔二尚且来不及,为什么还冒生命的危险,亲自为那女人忙办丧事?

这太明显了。乔大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个陷阱,利用朱天贵作饵诱使乔二上钩。

他相信乔二并不笨,也会想到这点。

但是,乔二藏匿在什么地方呢?

陈家老药铺的阁楼上,一男一女相对着。女的很年青,只有十七八岁,模样儿很俏丽。

她的秀发散乱,衣衫也有些凌乱不整,畏缩地蹲坐在墙角,垂着头,伤心欲绝地低泣着……

男的守坐在梯洞口,活动木梯在下面要撑开洞口的门板,下面的人才能上来。

一把锋利匕首,笔直插在门板上。

他在嗜一只全鸡,一阵狼吞虎咽,啃得只剩下了鸡的空骨架。

没什么可啃的了,他把鸡骨随手一扔,用袖子一拭嘴边的油,拍拍肚子道:“嗯!味道不坏,吃的还真饱!”

少女没搭腔,仍然垂首低泣。

他有点厌烦起来,喝道:“喂!别鬼哭鬼哭的行吗?”

少女果然听话,停止了哭泣。

他瞥了少女一眼,嗞牙咧嘴笑道:“奇怪!为什么女人家都喜欢流眼泪?”

少女没搭腔。

他又笑了笑道:“我乔二就从不流泪,从不哭!”这个男的竟是乔二!

被他挟持在阁楼的少女,想着想着,忽然又忍不住痛泣起来。

乔二正要喝斥,门板下面有人敲了几下。

敲的很有节奏,先敲两下,稍停再一下,接着又连敲三下,像是约定的一种暗号。

乔二拔起匕首,掀开门板,让一个瘦小的老头儿爬上来。

“情形怎样?”乔二间他。

老头儿先瞥了少女一眼,见她安然无恙,始道:“联保队的人马,是真的全撤走了……我还特地去城外转了一大圈,也没见他们的人影……”

乔二又问道:“鸿庆楼那边呢?”

老头儿道:“那儿在替红花老六办丧事……朱老板亲自张罗着,忙出忙进。”

乔二道:“什么?朱老板?……是朱天贵?”

老头儿道:“对了,就是他——”

乔二突然当胸一把抓住他,冷声道:“你可没骗我?嗯!”

老头儿吓得直翻白眼:“我……我怎么会……我哪儿敢骗你呀?……”

乔二把手一松,老头儿瘫倒了下去。

他冷哼一声道:“谅你也不敢!”

老头儿又瞥了少女一眼,哭丧着脸道:“大爷,你要我去做的事,我已经做了,求你放了小女儿吧……”乔二狞笑道:“急个什么劲儿?等我走的时候,自然会把她交还给你,绝对少不了一块肉!”

老头儿道:“那你几时才走……”

乔二把脸色一沉:“怎么?你在撵我走!”

老头急急说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因为,她娘在楼下着急,想问问……”

乔二道:“不必多问,我随时要走就走!”

老头儿强陪笑脸道:“我,是……不过,大爷,我们老俩口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娇纵惯了,要有什么言语冒犯大爷的地方,还请你念她年幼无知,多包涵……”

乔二又嗞牙咧嘴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最喜欢有个性的娘们,她很合我胃口!”

少女突然哭叫道:“爹!……”

她似乎受了莫大委屈,情不自禁地哭着扑过来。

乔二把手一拦,搂进怀里,另一只手玩弄着匕首道:“老头儿,你该下去了,别呆在这里,她见了你会撒娇的!”

老头儿心如刀割,眼看爱女受这暴徒挟持,却爱莫能助。他只好点点头,黯然伤神地下了阁楼。

少女情急叫道:“爹!你不要……”

乔二把门板一推,关上了。

“笃”地一声,匕首又插在门板上。

少女如同惊弓之鸟,惊得全身发抖,连从乔二怀里挣脱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乔二将她的下巴一托,使她的脸抬起,低下头去要吻她。

少女把头用力转向一旁,哭道:“你已经把我……你,你还要怎么样……”

乔二道:“我喜欢你呀!”

少女挣扎着:“你是害我,害我以后见不得人……”

乔二笑道:“那没关系,见不得人就在家里呆着。等我出去混发了,回来就娶你!”

少女连连摇头道:“我不要……我不要……只求你放了我吧!”

乔二轻喟道:“唉!女人真没办法,都是一样。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非要来个霸王硬上弓不可!”

少女打了个寒颤,吓得不敢挣扎了。

乔二把她的脸扳转过来,紧紧一搂,凑上她樱唇狂吻不休。

同时,他那喜欢拿刀杀人的右手,已不规则地在她身上,毫无顾忌地活动着,抚弄着……

少女任由他为所欲为,除了泪如雨下,她仿佛已失去了知觉。

浑浑噩噩中,那只魔掌伸入胸襟,接触了她的肌肤。

她仍然没感觉……

衣服开始从她身上剥落,撕开……直到整个赤裸。

她的感觉已麻木……

老俩口子在楼下照顾店铺。

他们忧心如焚,满面愁容,根本无心做生意。

女儿被乔二挟持在阁楼上,使他们这整个一下午,就在焦灼与不安的情绪中煎熬。

天已经黑了,乔二仍然没有离去的表示。

老俩口愈想愈担心,愈想愈可怕。

老妇人几次想向外求援,都被老头儿极力劝阻,因为女儿在乔二手里,为了她的生命安全,不能不投鼠忌器。

这是必需要顾虑到的,万一乔二恼羞成怒,首先遭殃的必然是那少女!

天色更黑了。

老俩口提前打烊,关上了店门。

他们晚饭也没吃,根本吃不下,但想到女儿可能饿了吧?

于是,老头儿上了楼,爬上通往阁楼的木梯。按照乔二指定的暗号,连续敲了盖住洞口的门板几下。

门板一掀,乔二探头向下面道:“老头儿,又有什么鬼事?”

老头仰着头说道:“小女恐怕饿了吧——”

乔二道:“那倒不知道,你自己上来问她好了。”

老头儿爬上阁楼,上面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刚喊出声:“小翠——”

冷不防乔二从背后一伸手,把他的嘴捂住了。

接着,一刀当胸猛刺,刀身整个戳了进去。

老头儿发不出声,一刀毙命。

乔二一撤手,老头儿倒了下去。就在他附近不远,躺着赤裸裸的少女尸体,那是他的女儿。

父女两人,又遭了乔二的毒手!

乔二把匕首上的血,在老头儿身上抹干净,从容不迫下了阁楼。

老妇人在下面等着,以惊恐的眼光看着他。

乔二走过去,笑笑道:“你不上去看看?”

老妇人目瞪口呆:“我……我……”

乔二脸上仍然笑着,出其不意就是一刀,猛可刺进老妇人胸膛!

“啊!……”老妇人惨呼一声,双目惊恐地睁着,嘴巴张得大大的。

乔二把刀一拔,一股鲜血跟着喷射出来。

老妇人倒了下去。

又是一条人命!

乔二仍然连眼睛也不眨,一抬腿,把匕首在鞋底上抹两下,抹掉血渍。

刀口上的血渍可以抹干净,灵魂上的罪恶,却永远也抹不掉!乔二对灵魂并不重视,他只重视生命——自己的生命。

至于别人的生命,在他看来是一文不值的,否则他就不会随便杀人了。

现在,还有一个人是应该杀,而且非杀不可的,那就是朱天贵!

乔二决定的事,是从不轻易改变主意,更不会知难而退的。

他甚至已经想到,联保队的突然撤离半城,其中可能有诈,除非是以为他已远扬,没有把大批人马留在这里的必要。

否则的话,就故作姿态,诱使他放心大胆露面。

总而言之一句话,郑矩在任何情况之下,都绝不放过他的!

但他没有想到,朱天贵居然被郑矩说服,自愿作饵诱他上钩。

在乔二的想法,认为朱天贵在此地耳目众多,既敢公然露面,足见联保队确已撤走。

鸿庆楼的那些保镖和打手,乔二全不看在眼里,只要联保队的人马已撤走,对他就解除威胁。

于是,他翻箱倒柜,搜出一些银票和金银首饰,全部揣在怀里,从容不迫地离开了陈家老药铺。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

乔二混在人群里,朝着鸿庆楼的方向走去。

到了附近,他先查看一下情况,并未发现异状。

他最留意的,是附近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物。

因为他唯一担心的是联保队,怕他们留下有人,化了装守在附近监视鸿庆楼。

结果毫无可疑或特殊情况,使乔二更放心大胆了。

神不知,鬼不觉地,他绕到了鸿庆楼后院。

围墙不算高,凭乔二的身手,越墙而入毫无困难。

能够随便杀人的人,翻墙头绝难不倒他。

进了后院,他急蹲在暗处,查看一阵动静。

从后院向里面看,灯火辉煌,如同平时宾客满堂一样。但今晚没有一个客人上门,气氛完全不同。

平时打情骂俏之声,呼幺喝六之声全无,整个鸿庆楼里仿佛没有人在。

没有动静,没有声息,一切都处于平静中……

乔二似已觉出不大对劲,意味出种这反常的平静,实在令人怀疑。

难道朱天贵料定他会找上门来,已严密戒备,严阵以待等着他闯来自投罗网?

乔二开始犹豫不决起来,是不顾一切硬闯进去?还是知难而退,不必拿生命冒险?……

念犹未了,忽听里面传出金少江的嗓门叫道:“小甩子,老板的酒烫好了没有,手脚俐落些!”

小甩子在另一个方向应道:“快啦,这就来——”

乔二当机立断,直奔小甩子的方向掩去。

小甩子在厨房里烫酒,厨房就靠近后院。

锡酒壶刚从一锅热水里提起,突觉脖子下一凉一把锋利匕首已横贴在他颈间。

小甩子大惊,吓得一失手,酒壶掉在了地上。但他不敢出声,惟恐抹刀脖子可不好玩。

乔二出其不意地制住小甩子,冷声喝问:“朱天贵在哪里?”

小甩子一听。已知道背后站的是谁,顿时惊得魂不附体,全身发抖道:“在……前面大厅……”

乔二又问:“干嘛?”

小甩子道:“几个守着六奶奶的灵柩,在……在喝酒……”

乔二再追问:“这儿的人都在?”

小甩子知道他指的是动手们,答道:“大厅里只有几个……还,还有金管事的……陪着朱老板……”

乔二毫不放松:“其他的人呢?”

小甩子呐呐道:“他……他们……”

乔二把刀一带,更贴近他脖子:“说!他们在哪里!”

小甩子保命要紧,不敢隐瞒急道:“他们都藏在大厅附近的几个房间里……”

乔二道:“哦?朱天贵好像算定了我会闯来?”

小甩子道:“呃……呃……”

乔二心一横,突然手上加了劲,用力把匕首一带。

刀口抹过小甩子的颈间,顿时血如喷泉,连叫都未叫出。喉里只发出“咯”地一响,即告毙命。

一条无辜生命,又断送在乔二手里!

他脸上毫无表情,弯腰抓起地上泼翻的酒壶,迅速出了厨房。

低头走着,穿过一条长走道,一直走向大厅。

大厅里早已布置成灵堂,平时这儿是赌场。

挂着布幔的后面,大概是红花老六的灵柩。

布幔前置一方桌,一对巨大白烛高烧,桌上并供有四样水果。

朱天贵、金少江,两个在一桌对酌,默默无言,各怀心事地喝着闷酒。

另一桌,围坐着几个打手,也是光喝酒不说话。

气氛很肃静,沉闷……

朱天贵忽然长叹一声,道:“唉!红花老六死子手里,实在不值得。”

金少江道:“只要能为红花老六报仇,她死也瞑目了。”

朱天贵忿声道:“就怕那小子不敢来,早已远走高飞——”

他的话犹未了,忽听有人冷声道:“不见得吧!”朱天贵、金少江,以及几名打手同时一惊,齐向那人一着,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乔二就站在面前!

朱天贵惊呼一声:“啊……”

乔二未等那几个打手跳起,早已丢开手里的酒壶,握刀直扑朱天贵举刀就刺。

朱天贵吓得全身向后一仰,凳翻人倒,侥幸避过了这当头一刀。

乔二一刀未中,飞起一腿踢翻桌子,扑了过去。

狂喝声中,举刀欲下之际,突听得布幔后一声喝令:“不许动!”

布幔分向两边一掀,后面那是红花老六灵柩,竟是四个端着长枪的联保队员!

乔二心知中计,更把朱天贵恨之入骨,根本不理他们的喝令,仍然狠狠一刀刺下。

朱天贵一滚身避开正着,刀锋仍然贴臂划过,划破一条长口,顿时血流如注。

他顾不得伤痛,连连几个翻滚,滚开了老远。

乔二杀性已发,扑去追杀几刀,均未能刺中。

联保队员奉有格杀勿论的命令,一齐开了火,集中乔二射击。

乔二大惊,这才放弃追杀朱天贵,就地连滚几滚,一个挺身跳起,急向厅外冲去。

几个打手一涌而上,企图合力阻拦。

但乔二已情急拼命,形同疯狂,挥刀把他们砍杀得东倒西歪,杀出一条血路。

大厅附近几个房间里冲出二十来个打手。

可惜慢了一步,乔二已夺门而出,朝向大门狂奔。

外面,从广场的四面八方,涌来了二三十人。

他们虽未佩戴臂章,但个个均端着长枪,一看就知道是联保队的人员。

乔二已冲出大门,里面的大批人又紧追在后面,使他毫无选择余地,只有硬着头皮转向广场右边闯。

涌来的队员已发现乔二,为首的一声令下,纷纷举枪就射。

乔二在乱枪之下,继续狂奔。

突觉肩头上一痛,中了一枪,使他接连几步踉跄,摔倒在地上。

众队员飞奔而来,一路开枪射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乔大飞马而至,老远就大叫:“老二!……”

乔二负伤跳起,刚好乔大驰近身边,把手伸向他。

一把接住手,纵身纵上马背,这兄弟俩共乘一马,冲向右侧小街。

行人被冲散,纷纷避开。

众队员一路紧追。

整条小街惊震一片,行人走避,两兄弟飞马狂奔后面是紧追不舍的联保队员。

呐喊,惊叫,夹着枪声……

乔大载着乔二,飞马直奔城西,企图冲出城外。

可是,去路已被挡住,七八个联保队员已严阵以待,站成一排,举枪对准奔近的他们。

乔大见状大惊,急拨回马头,再折向城北。

城北的情形也一样,早有联保队的人把守。

情急之下,乔大只好拨马直奔就在附近的旧祠堂。

冲进祠堂,两兄弟翻身下马,由乔大带路,领着乔二穿过前堂,奔向后院,避进废弃已久的旧楼。

他们一口气冲上楼,居高临下一看,整个祠堂周围已被包围!

乔大已是气喘如牛,背靠着墙壁急喘不已。

乔二顾不得已负伤,恨声道:“妈的!逼急了我就冲下去跟他们拼了,拼一个够本,两个就有得赢!”

乔大急加阻止:“老二!他们是奉命行事,跟你无冤无仇,你不能够再乱杀人了!”

旧祠堂周围沸腾,并且又有几批人马纷纷赶到,人愈聚愈多了。

郑矩也亲自飞马赶到,跨在马上振声道:“乔大,你们已被包围,这次再跑不了啦,快把乔二交出来吧!”

乔大沮然道:“完了——”

乔二道:“乔大,你下去,不必管我了!”

乔大泪光闪动道:“不!我丢不下你,要死哥俩死在一起……”

乔二摇摇头道:“犯不着的——”

乔大激动道:“谁教我们是一娘所生呵!”

祠堂外,郑矩又在高呼:“乔二!你是条汉子,就别连累乔大!”

乔二急道:“乔大,你有了女人,我没牵挂。我冲下去拼一拼,也许能闯出条生路——”

乔大阻止他道:“不!冲出去有死无活!”

乔二沮丧道:“呆在这里,他们早晚会攻上来,也是一样呀!”

乔大不理他,掩近破窗口,向下面振声道:“郑队长!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乔二一条生路吧!”

郑矩高声道:“乔大,就算你是乔二,我也不能这样!你快下来,不然我顾不得你,要不……”

破楼上没有回话。

郑矩又等片刻,仍然毫无动静。

他才振声喝令:“大家准备!”

包围的众队员一齐举枪,目标集中破楼。

郑矩开始报数:“一……二……三!开火——”

枪声刚响,突见一个形容狼狈的女人,飞奔而来,冲向郑矩的马前,跪地哭叫着道:“队长!不能开火呵……乔大在上面呵……”

郑矩一见她是郭守芬,急命暂时停火,惊诧道:“你何必也跑来——”

郭守芬央求道:“队长,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上去劝劝他们……”

郑矩沉思一下,始道:“好吧!你告诉他们,乔二是死定了,不必拖乔大把命赔上。这是我的真心话,他们最好都想一想!”

郭守芬连连点头,忙不迭爬起,转身就向破楼冲去。

她一路奔,一路叫着:“乔大,我上来啦——”

乔大一听,不由地跺脚道:“她怎么也来了……”

郭守芬一口气奔上楼,已不支倒地,跌在梯口娇喘不已。

乔大抢步上前,扶起她道:“你来有什么用?唉!”

郭守芬泣道:“你……你把命赔上了,我也活不成啦……干脆我们三个死在一起!”

乔二走近道:“乔大,别管我了,带着她回去好好过日子……唉!我要早遇上个像小嫂子这样的人,也许我——”

乔大道:“还来得及……常言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你真肯改过,我一定尽全力掩护你逃走!”

乔二苦笑道:“乔大,别再为我枉费心计,说句真话,我这辈子是改不了!”

乔大怒形于色道:“你为什么非走绝路不可!”

乔二又笑了笑,突然出其不意地推开乔大,打算冲下楼去拼命。

郭守芬扑去将他拖住,急道:“乔二,你下去会送命的——”

乔二喝道:“你别管我死活——”

一掌推倒郭守芬,未及冲向梯口,乔大已扑来。

乔二回身就是一拳,被乔大挥臂架开,两兄弟立即动手,扭作一团。

郭守芬爬起身,见状急叫道:“住手!住手!你们不能打……”

两兄弟互不相让,倒在地上扭打,翻滚……

乔大边打边叫:“老二,你要真想冲出送死,不如干脆自己了断!”

乔二道:“郑矩逼人太甚,我死也不让他便宜!”

乔大迎面给他一拳,怒声斥道:“老二!天理!国法,人情,三样你哪一样也不占,你还怪人家逼你!”

乔二回敬一掌,道:“那我凭什么要自己了断,让人家把我看成孬种!”

乔大道:“那才有种!”

乔二断然道:“我不当那种狗熊!”

乔大痛声道:“你如果自己了断,我陪你!”

乔二大笑道:“要你陪我为什么?”

乔大道:“我没有把你带上正路,是我的错。这样,九泉之下见了上代,我也有个交待!”

乔二加紧猛攻:“不!不走正路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两兄弟继续在地上翻浪,互殴。

郭守芬在一旁看得又急又惊,尽管她哭着,叫着,哀求他们住手,也无法使他们停止。

下面依然人声沸腾,齐声呐喊,众队员已冲进破楼,开始跑上楼梯……

郭守芬惊呼一声,道:“啊!他们上来啦——”

乔大顿吃一惊,猛可给了乔二狠狠一拳,跳起来就向楼梯口冲去。

一名队员刚冲上来,被乔大一脚踹了个倒栽葱。

后面的几个被撞倒,一齐滚跌下楼梯,撞跌作一堆。乔大跟着冲下楼梯一半,把守着,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闯的架势!

郑矩下了马,赶来喝道:“乔大,快闪开!”

乔大断然拒绝:“办不到!”

郑矩一声令下:“冲上去!”

爬起的几个队员立即再向楼梯上冲。

乔大奋不顾身,全力坚守住楼梯,使众队员纷纷被击退。

郑矩再也按捺不住,亲自一马当先,指挥十几名队员紧随着他向上冲。

乔大犹图阻挡,跟郑矩交上了手。

破楼上,郭守芬正扶起鼻青脸肿,嘴角在流血的乔二,极力劝他:“乔二,趁他们还没冲上来,你快逃吧!”

乔二早已把破楼周围情势看清,根本无路可逃,除非从唯一的楼梯冲杀下去。

可是,乔大为了阻挡郑矩率众上楼,正在不顾一切奋力顽抗。

而且乔二即使能冲杀下楼,也逃不出重重包围。

他终于绝望,深深叹了口长气,说道:“小嫂子,快去教乔大住手,让他们上来吧!”

郭守芬惊诧道:“你——”

乔二沮然苦笑道:“我想通了……”

正在这时,突听乔大狂呼道:“老二!快——”

他的话犹未了,已被郑矩一拳击中,翻身跌出栏杆外,重重摔倒在地上。

郭守芬大惊,冲向梯口大叫道:“乔大——”

郑矩已冲上楼,把她推开一旁,十几个队员也已紧跟着上来。

大家眼光一扫,发现乔二背靠墙站着,双手捧住腹部,似已摇摇欲坠。

队员们举枪欲射。

郑矩已看出情形有异急以手势阻止。

乔大也已奔上冲,冲近大叫道:“老二!……”

当他一看乔二的情势时,不由地怔住了。乔二突然倒下,两手撒开,腹部中央插着一把匕首!

“老二!……”乔大惨叫一声,扑了过去。

乔二已气绝,临死仍然是嗞牙咧嘴地笑着。

乔大扑身下去,拥住他的尸首失声痛泣:“老二!你……你可以逃过一死的,……你为什么不听话,远走高飞呵……”

郑矩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一言不发,怀着怅然的沉重心情,带着众队员退下了楼。

郭守芬已惊呆了,站在楼梯口旁泪如雨下。乔大抱起乔二的尸体,慢慢转回身一步步走向梯口。

他的两眼发直,而且布满血丝,似乎没有看见梯旁站着的郭守芬。

双手抱着乔二行尸体,他一步一步走下了楼。

郑矩的人马尚未离去,见乔大抱着尸体走来,纷纷退开让路。

乔大好像看不见周围的那么多人,泪水不断地涌出,滴落在乔二的尸体上。

他迈开大步,走出旧祠堂。

路人均纷纷退避,让开在两旁,投以惊诧和好奇的眼光。

乔大抱着尸体,继续走着,走出北门。在夜色朦胧下他漫无目标地走向旷野。

在他的后面,遥遥地尾随着一个女人。无论乔大走到哪里,这女人都将永远跟随着……

(全书完,“weiwei277”2020年3月初校,同月二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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