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璈在情急之下,劈空掌,将床板击得四分五裂,发现床下竟是一个密室,正下方铺着尺许厚棉垫,跌落其中,毫发不致受损。
但眨眼之间,鄱阳王和索爱儿,均已不知去向。
龙璈四下一扫,便奋不顾身,从床下洞口纵入密室,室内仅两丈见方,除棉垫之外,空无一物。
鄱阳王和索爱儿哪儿去了呢?
大幻仙乎不甘示弱,也纵身而下,眼光注视着前方道:“这室内必有暗门密道,我们找找看!”
龙璈向四壁查看,并未看出端倪。
再以手指轻敲着墙壁,果然听出有边一面,其中间部份发出空洞之声,证明壁上必有暗门,门后必是密道。
毕竟女子比较心细,大幻仙子终在厚棉垫一角下,发现密道暗门机关。
以手轻触暗钮,壁上暗门顿现。
龙璈大喜,迫不及待闯入密道。
大幻仙子哪敢怠慢,急忙随后而入。
密道内虽无灯火照明,龙璈与大幻仙子均练就夜视目力,在一片漆黑的密道内,仍然一目了然。
放眼看去,密道幽暗深长,走出三丈外,分有三条通路,每一条通往何处,却是不得而知。
龙璈正不知如何选择。
突闻大幻仙子惊呼道:“当心!”
就在她出声警告的同时,三条通道口,喷射出三团火焰,挟带着一片浓烟。
龙璈全身暴退,正好与不及闪避的大幻仙子撞个满怀,二人撞跌作一堆,火焰堪堪自他们上方喷射而过。
二人虽未被火焰灼伤,浓烟却漫延而来,弥漫了整个密道。
龙璈急忙拖起大幻仙子,回身奔出密道,退入密室,迅速触动机关暗钮,使暗门关闭,始将浓烟阻于密道中。
大幻仙子惊魂甫定,急道:“浓烟中恐怕有毒!”
龙璈早已察觉,立即取出家传解毒圣品“龙涎粉”道:“仙子快服下此粉,可以取毒。”
大幻仙子笑笑道:“我是担心你。其实我已练就了‘幻门奇功’,百毒不侵!何况这雕虫小技!”
龙璈微窘,脸上不禁一红,自行将“龙涎粉”服下。
大幻仙子笑容一收,突然眉头紧蹙,忧心忡忡的道:“我师妹索公主,不知被鄱阳王带到何处去了……”
龙璈安慰道:“仙子不用担心,索公主必然仍在王府之内,我们只要到各处去搜查,一定可以找到!”
大幻仙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事不宜迟,我们就快出密室,分头去找找看吧!”
龙璈提醒地道:“仙子可能还不知道……”
“什么事?”
“鄱阳王不但会武功,且是个深藏不露的内家高手呢!”
大幻仙子道:“这个我倒属实不知道,也未曾想过,刚才一时轻敌,险些吃了暗亏呢!”
龙璈慎重道:“我与他并未正式交过手,谁强谁弱,尚属未知之数,以仙子的‘幻门武学’,对他虽绰绰有余。
“不过,仙子若遇上他的狗头军师仇基,可千万要留神他那只能伸缩自如,攻敌于两丈之内的左手!”
大幻仙子诧然道:“哦!那仇基是何许人?”
龙璈答道:“仙子可能不详,也可能曾风闻此人,他就是名列‘四大天魔’之一,江湖人称‘天残怪魔’的魔头!”
大幻仙子自负地笑道:“原来是那‘天残怪魔’,以‘幻门’一绝之‘镜里真真’身法,他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龙璈大喜道:“好极了,仙子不妨先去前院,助范姑娘的人一臂之力,对付那魔头,我去搜那昏王及索公主下落!”
大幻仙子眉头深蹙,忧心忡忡地道:“索公主是我师妹,理当由我去救,她若有什么不测……”
龙璈正色道:“仙子何必分彼此呢?只要能助范姑娘的人退敌,索公主若有不测,唯我龙某是问!”
大幻仙子听他如此一说,只得勉强同意,赶去前院对付仇基。
儿人迅速地出了密室。
出得寝宫,只见那批侍卫,早已临阵以待。
他们未得鄱阳王召唤,寝宫内发生任何惊天动地的事故,也不敢贸然闯入,否则以死论处。
一见龙璈与大幻仙子冲出寝宫,他们立即一拥而上。
但他们那里阻挡得了。
幸好龙璈和大幻仙子不愿大开杀戒,只将身形一拔而起,自侍卫头顶上掠过,使他们扑了个空,跌作一堆。
否则,他们若双双出手,恐怕一个也难活命。
大幻仙子凌空一掠身,直射前院。
龙璈则直奔后院,各处展开搜寻。
密道之内,有三条通路,既不知每一条通往何处,更不知鄱阳王走的哪一条,搜寻毫无目标,自然大费周章。
“聚宝斋”建于后院,平日就防范森严,今日更加强戒备,散布四周的侍卫,足有数十之众。
尤其西侧厢房,更是如临大敌,派有十余名王府侍卫把守,个个刀出鞘,箭在弦上,紧张万分。
他们一见龙璈奔来,均不由一紧手中刀箭。
侍卫领班大喝道:“甚么人?站住!”
龙璈看这情势,心知厢房必为“机密重地”,说不定密道的另一端,正是通至此厢房的。
若所料不差,鄱阳王挟持着索爱儿,岂非就在厢房中!
念及于此,龙璈哪理会对方的喝阻,身形暴射,同时双掌齐发,以“无相真力”开路。
侍卫领班见状,一声令下,七八名弓箭手立即将箭射出,集中目标射向冲进来的龙璈。
不料箭尚未近龙璈的身,已被他的掌力震得倒飞回去。
箭势比射出时更疾,七八名弓箭手大惊失色,吓得魂不附体。
但他们哪来得及逃开掌势范围,只听得连声惨叫,竟被他们自己发出的箭射中,纷纷倒地不起。
领班与其他几名侍卫,哪能阻挡得了龙璈的凌厉掌风,“无相真力”再发,威力无比。
把守西厢房的这批侍卫,尚未与龙三公子交手,便已悉数倒下,非死即伤,无一幸免之人。
龙璈直闯西厢房,如入无人之境。
来至近前一看,门被反锁,龙璈不禁暗诧,不知这西厢房里,锁的是贵重物品,抑或重要人犯?
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鄱阳王挟持索爱儿,绝非由密道逃至这西厢房,至少他不致将自己反锁在里面!
王府内设有大牢,刑房,甚至水牢。
若是重要人犯,为何受此“礼”遇?
如果不是犯人,又为何受到软禁?
龙璈一时想不出答案,由于好奇心,决定入内看个究竟。
飞起一脚,将两扇门踹开。
射身入内一看,不由地使他怔住了!
只见床上躺的,竟然是哭得似泪人儿一般的朱秀。
龙璈感到诧异的,是朱秀一向任性,凭她的武功,门上一把锁能锁得住她?十几名侍卫,又能看守得住她?
仔细一看,朱秀跟索爱儿一样,均是被独门手法制住了穴道,只是她并未赤身裸体而已。
堂堂郡主,怎会被软禁在此?
龙璈心念一转,始恍然大悟!
必是朱秀背叛了鄱阳王,否则谁敢对她不敬?
朱秀同索爱儿一样,是被鄱阳王制住了穴道,如同被毒蛇所咬,必需知道这是何种毒蛇,方能决定用何种解毒之药。
否则,非但救不了,反使受伤者丧命。
龙璈不敢贸然为朱秀解穴,只好将她一把抱起,挟在胁下,回身夺门而出。
西厢门外,此时又赶来了二三十名侍卫。
他们一字排开,严阵以待。
这批侍卫,全部是弓箭手,二三十把长弓,均已箭在弦上,拉得满满地,箭头均对准西厢房门口。
可是,当他们发现,龙璈胁下挟的是朱秀,投鼠忌器,惟恐误伤了郡主,谁还敢贸然将箭射出?
龙璈有恃无恐,挟着朱秀步下台阶,突然猛提一口真气,只见他身躯一拔三丈,掠身上了屋顶。
二三十名弓箭手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龙璈挟着朱秀而去。
龙璈将朱秀带回了“长盛客栈”,直登楼上范含香住的客房,不料一进门,发现一人站在床前,正向昏迷不醒的范含香“动手动脚”。
他不由怒从心起,厉喝道:“大胆狂徒……”
那人背向房门口,闻声一回身,竟是金震远。
龙璈大出意外,惊喜道:“表叔……”
金震远乍见龙璈胁下挟着鄱阳王的郡主朱秀,也是面带诧色,问道:“这不是鄱阳王之女……”
龙璈把头一点,正待将朱秀放下,再与金震远答话,这时忽听范含香哼了一声,已自醒转过来。
范含香一见金震远也在房里,忙强自撑起了身子坐起道:“表舅,您老人家怎么也在这里?”
这也正是龙璈要问的话,范含香倒替他先说了。
金震远笑道:“我听说你们在这客栈,与龙璈约会见面,所以也跟着悄悄赶了过来。
“想不到我一到这儿,只见你一个人昏迷躺在床上,显然中毒颇深,只好留下来,运功为你排毒啊!”
范含香诧异道:“表舅,我们奉旨来此与龙三公子相会,除了我们与龙三公子外,绝无任何人知道,表舅听谁说的?”
金震远反问道:“你们奉谁的密旨?”
范含香起身下床,恭然道:“自然是当今皇上!”
“那皇上总知道你们的行踪吧?”
范含香闻言一怔。
龙璈已恍然大悟道:“莫非是皇上告知表叔的?”
金震远微微笑道:“还是你聪明!”
范含香又道:“表舅去过京中了?”
金震远摇摇头笑道:“傻丫头,你这个‘护驾公主’是怎么当的?连皇上亲临鄱阳了,都还不知道?”
龙璈听得一惊,方待开口,范含香已急急问道:“表舅,您说皇上已来了鄱阳,我怎么……”
金震远点点头,向龙璈胁下的朱秀一指,接口道:“先把她放下,我再告诉你们详细情形。”
床已空出,龙璈将朱秀放在床上。
金震远对朱秀似有顾忌,看了她一眼,将龙璈拖至一旁,轻声问道:“她是怎么回事?”
龙璈将潜入鄱阳王府的经过,简单扼要述说一遍。
金震远听毕,判断道:“她与‘铁扇公主’索爱儿,可能想劝鄱阳王悬崖勒马,结果忠言逆耳,反触其怒。”
龙璈道:“表叔的看法,正与侄儿不谋而合。”
金震远轻“哦”了声。
龙璈又道:“索爱儿曾是‘幻门’弟子,大幻仙子如今身为掌门,必是她晓以大义,说服索爱儿的。”
范含香对此并无兴趣,只关心皇上的行踪,迫不及待的又说道:“表舅,您在鄱阳见过皇上?”
金震远颔首道:“皇上亲率大军,由兵部侍郎挂帅,兵分三路,在各地完全布署妥善了。
“只要鄱阳王的叛军蠢动,立即予以歼灭。
“皇上早已料到,你们一旦奉密旨行事,鄱阳王必然抗命,故而亲率大批御林军赶来鄱阳……”
范含香急道:“皇上现在何处?”
金震远道:“出城西十余里,落日峡旁的云霄栈道口!”
龙璈诧然道:“皇上在那里作甚?”
金震远正色道:“皇上料定,鄱阳王一旦事败,必逃往西域。而这云霄栈道,乃是出鄱阳城,通往西域捷径的必经之处。”
龙璈道:“如今鄱阳王已与索公主反目,恐怕不会逃往西域?”
金震远不以为然道:“不!番王年逾六旬,只此索爱儿一女,爱逾掌上明珠,如今鄱阳王劫持在手,此去西域,将更有恃无恐,所以皇上在云霄栈道守株待兔,必可亲自擒获这叛逆!”
龙璈点点头,忽指着朱秀道:“表叔可能为她解穴?”
金震远看了看朱秀,点头笑笑道:“鄱阳王的独门点穴手法,倒还难不了我!我这就为她解穴吧!”
龙璈大喜道:“解开她的穴道,或可问出详情呢!”
范含香忽道:“表舅,我得赶去鄱阳王府。”
金震远一怔道:“去鄱阳王府干嘛?”
范含香道:“我不能搁下焦大海他们啊……”
龙璈未及阻拦,范含香已夺门而出。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龙璈不由眉头一皱道:“有大幻仙子相助,对付仇基和那批一侍卫应是绰绰有余,她又何必……”
金震远接口道:“她有皇命在身,由她去吧!”
龙璈便不再表示异议。
趁着金震远在查看朱秀之际,龙璈也走过去床边,轻声的问道:“表叔可找到小瑶表妹了?”
金震远正全神贯注查看朱秀被点穴道得位置,似乎并未听见。
龙璈也不好再问,只得默立一旁。
这位南七省侠义道盟主,不愧是点穴名家,终于确定,鄱阳王的独门点穴手法,源自玄门武功。
即以左手中食二指,用力按压“璇玑”“华盖”二穴的部位,右手向朱秀的左肩上一拍。
只听朱秀发出一声轻咳,穴道顿告解开。
穴道一解开,朱秀顿时情不自禁,放声大哭,似欲将多日来满腹的委屈,一股脑儿发泄出来。
经龙璈一番好言相劝,朱秀始止住哭声。
紧接着,伤心欲绝的道出全部经过。
其实,她所说的一切,与龙璈所料相差无几,几乎全部料中,但听朱秀说金瑶已落入贾阴手中,不禁使他们大惊。
龙璈自觉事由他起,难辞其咎。
因金瑶是为了找他,才不幸落入那魔头手中,而金震远则是父女情深,爱女若有不测,岂不愧对亡妻在天之灵?
朱秀此刻对其父鄱阳王已心死,见他们如此惊急,自告奋勇道:“金大侠,龙三公子,你们不用焦急,我可以带你们去救金姑娘!”
其实,她只需说出人在“虎贲山庄”旧址,就不必亲自带路。但她故意不说,却自告奋勇愿意带路,显然是借故好跟龙璈在一起。
龙璈心急如焚,无暇想到这些,迫不及待道:“好!我们走!”
金震远想了想却道:“龙璈,我随郡主去救瑶儿,你快赶往王府,助含香他们一臂之力吧!”
朱秀一听,不由地心凉了半截。
幸而龙璈坚持着道:“不!表叔!”
金震远道:“我一个人去已足够了……”
龙璈道:“事由我起,我一定要去救小瑶表妹!”
金震远迟疑了一下,终于勉强同意道:“我们走吧!”
朱秀大喜过望,立即带着龙璈和金震远二人,出了“长盛客栈”,直奔“虎贲山庄”而去。
大街上,已是兵荒马乱,家家关门闭户。
整个原本繁荣热闹的鄱阳城,已然形同一个危城!
龙璈、金震远、朱秀三人,均施展绝顶轻功,只消一盏茶的时间,他们便已来到了鄱阳湖畔。
朱秀带路,领龙璈与金震远来至“虎贲山庄”。
一入断垣残壁的庄内,便见尸横遍地。
龙璈一眼瞥见“九阴天魔”贾阴已死于非命,不禁失声大叫道:“表叔您看!这就是那魔头……”
金震远似未听见他的话声,他的眼光正被数丈外的另一具尸体所吸引,那正是“出世一神仙”。
朱秀对谁死谁活都漠不关心,她直奔曾被囚禁的小屋。
龙璈与金震远哪敢怠慢,忙一定神急步紧随,尚未近小屋,已遥见屋前四周,又是尸横遍地。
朱秀知道,两间相邻的小屋,一间关的她,另一间是金瑶。
她刚抬起手向隔壁的那间一指,尚未开口,龙璈已射身而去,只见两扇门洞开,屋内哪有金瑶人影。
他们三人不由怔住了!
半个月后。
鄱阳城经过一番兵荒马乱,逐渐平息,恢复了以往的繁华。
在这十几日内,最值得黎民百姓庆幸的,是免于一场兵灾浩劫,由于皇帝亲自率领大军,兵分三路直逼鄱阳,屯兵城外,作好严密布署。
当各地接获鄱阳王发兵密令之际,刚一出兵,即遭迎头痛击,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而鄱阳王挟持索爱儿,自寝宫密道逃出,另一端正是“聚宝斋”。
他原指望仇基能抵挡一阵,容他喘过口气,再作计议。
不料,由于大幻仙子的助阵,终于使得这一代魔头,丧命在焦大海与灰衣老者的夹攻之下。
紧接着消息传来,获悉皇帝亲率大军,已至鄱阳城外,使鄱阳王大为震惊。
眼见大势已去,他只得急命携带“聚宝斋”中所有的珍贵物品,挟持着索爱儿逃往西域。
果然不出皇帝所料,鄱阳王所选择的,正是落日峡的云霄栈道。
栈道口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守株待兔。
鄱阳王等一行,终于自投罗网。
野心勃勃的鄱阳王,不甘束手就缚,自恃身怀绝世武功,犹图合力突围,结果丧命在威力猛烈的火器“五云飞螺筒”围攻之下。
罪魁祸首既死,数十名侍卫慌忙弃械投降,使索爱儿毫发未损获救。
鄱阳王一死,树倒猢狲散,各地的叛军焉得不一败涂地?
不消数日,鄱阳王之乱,终告平定。
所有参与叛乱者,包括京中策应之多名大臣,一网打尽。
而悬崖勒马的“铁扇公主”索爱儿,及最后终于深明大义的朱秀,均获皇帝特赦无罪。
皇帝并未班师回朝,仍然留在鄱阳城,以鄱阳王府为临时行宫。
他之不走,是为了龙璈。
但是,龙三公子并未前来鄱阳王府晋见皇帝,这半个月来,他与金震远疲于奔命,分头找寻失踪的金瑶。
金瑶究竟落在何人手中了呢?
消息杳然,龙璈与金震远寻遍各处,均未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龙璈突然接到了一张“武林帖”,发帖之人,赫然是“岭南四老”!
龙璈哪有心情,作此无谓的武林之争,断然拒绝赴约,但送帖之人明告,岭南之约,有关金瑶生死!
莫非失踪多日的金瑶,竟然落在“岭南四老”手中?
龙璈毫无选择,决定赴岭南一行。
消息不胫而走,江湖各派人物,纷纷赶往岭南。
金震远救女心切,首先赶回岭南,迳赴罗浮山,往见“岭南四老”。
“四老”自然明白金震远的来意,毫不隐讳,承认当日在“虎贲山庄”,是他们趁乱救出了金瑶。
但他们指出,鄱阳王兴兵作乱,谋夺天下,是由龙璈为他盗得“传国玉符”。否则,师出无名,绝不敢轻举妄动。
因此,罪魁祸首实为龙璈!
如今要他们交出金瑶不难,但需龙璈亲自来此,在武林各派之前,当场自刎,向岭南父老告罪,以谢天下!
金震远为龙璈不平,据理力争。
“岭南四老”却无动于衷,坚持非如此不可。
双方为此冲突,几乎当场动武之际,龙璈及时赶到。
他不作任何自辩,毅然道:“只要四老保证我金瑶表妹无恙,三日内,龙某定来罗浮山,任凭处置!”
“不老先生”童亦真道:“我们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处置你?是要你当众自刎,以谢天下!”
说得冠冕堂皇,答得也干脆,龙璈毫不犹豫的朗声说道:“成!到时候一切听你们的!”
他既一口答应下来,金震远反对也无用。
于是,他们各怀心思,默默离开罗浮山。
龙璈为何要约定三日之内呢?
他并非故意拖延,也不是用的缓兵之计,而是他判断,夏侯云飞闻此一消息,必然会赶来的。
他要等夏侯云飞,他要等蟠龙剑!
既然决心一死,何不一并了断误杀盟兄的恩怨?
夏侯刚不惜死谏,丧命在蟠龙剑下,如今龙璈以蟠龙剑自刎,也算成全了夏侯云飞报父仇的心愿!
果然不出龙璈所料,夏侯云飞来了岭南,可是他并不急于露面。
各派人物也纷纷赶来……
三日之约,终于到来,各派江湖人物不下数百之众,纷纷赶来罗浮山,一时盛况空前。
毕竟,龙三公子当众自刎,被视为武林之中,空前绝后的大事。
最先赶到的是金震远,为了救爱女,而要龙璈牺牲性命,他是绝不愿意的,也绝不肯这么做的。
但是,他已胸有成竹,神态显得十分泰然。
络绎而来的,包括玄真子、妙善禅师、大幻仙子、索爱儿、朱秀……等等,以及远自南海赶来,不愿露面的“离魂岛主”“双心翠女”孟飞琼。
甚至介于正邪两派之间,如徐一鹤之流的人物,也来了不少。
他们以声讨“武林公敌”龙璈为名,实际上大部份是幸灾乐祸,更有完全是为赶来看热闹的。
正午。
日正当中。
在数百名武林人物引颈翘盼之际,龙璈终于如约而来,他从容不迫,走到“岭南四老”的面前站定。
只见他神色自若的道:“我来了!”
“不老先生”童亦真沉声道:“龙三公子果然守信,当着天下武林之士,你有什么话要说的?”
龙璈摇摇头道:“龙某不需解说,只求心安,不过有一个要求……”
童亦真道:“你说!”
龙璈眼光一扫,朗声道:“‘丹心剑客’之子,夏侯云飞贤侄若在此,请将蟠龙剑借我一用!”
话声甫落,夏侯云飞已挺身而出,解下缠在腰间的蟠龙剑,递向龙璈道:“你要用此剑自刎?”
龙璈微微点头,伸手接剑。
夏侯云飞却将剑收回,冷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决定成全你,但你何不当着天下武林奇士,说明为何要以此剑自刎?”
龙璈又点点头,朗声道:“‘丹心剑客’夏侯刚,与我义结金兰,惜同手足,不久之前,为阻我鄱阳之行,不惜以死相谏。
“我一时不察,失手误以蟠龙剑刺中要害致命,故而我特以此剑自刎,向盟兄在天之灵赎罪!”
满山遍野的武林人物,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夏侯云飞满意地一笑,这才将剑交给龙璈。
童亦真突振声道:“各位请安静!”
这一声振喝,顿时鸦雀无声,沉静下来。
童亦真转向龙璈道:“龙三公子,时刻已到,请吧!”
龙璈微微点头,将手中蟠龙剑一抖,弹成挺直。
就在这时,人群中两条娇美的人影飞掠而出,双双射向龙璈身边,将他正待举起的手臂按住。
这两人,正是朱秀和索爱儿!
他们不顾众目睽睽之下,齐声阻道:“龙三公子,你不能如此……”
龙璈强自一笑道:“龙某一命,能息天下武林众怒,岂非值得?”
朱秀热泪盈眶,激动地道:“错不在你,在家父……”
说到一半,她已泣不成声。
童亦真一施眼色,四老正待上前,将朱秀和索爱儿拖开之际,突闻一人朗声说道:“圣上驾到!”
圣上?
那不是当今皇帝么?
皇帝怎么突然来到了罗浮山?
数百武林之人无不为之感到意外,不禁相顾愕然,只有金震远心里明白,如释重负地露出了微笑。
朗声发话之人,正是焦大海,他的话声甫落,已有二三十名锦衣卫开道,使那批武林人物纷纷让路。
随后,由范含香与灰衣老者随护,及十余名铁衣卫相随之下,走出一位罩着金色面具之人。
这身打扮,朱秀和索爱儿很熟悉。
她们在“玉龙岗”上见遇的“洪公子”就是这身打扮。
不!这位“洪公子”,其实就是当今皇上!
在场的数百武林人物,虽然未曾见过当今皇上,但看这番气派和声势,天下何人能及?
于是,所有的人均不约而同跪地恭迎,齐呼万岁万万岁。
皇帝道:“各位壮士平身,请起!”
众人高声谢恩,纷纷起身恭立。
皇帝一示意,灰衣老者立即代为发言,说明龙璈实为天子布衣至交,甘冒天下大不韪之千夫所指,投效鄱阳王,入宫盗取“传国玉符”,亦为奉密旨行事。
其目的是为了证实鄱阳王,是否确有谋反野心,及查明其兵力的配备,与党羽究为何许人。
经此说明,等于宣告天下,谁敢不信?
如此一来,真相大白,在场的武林各派人物,终于明白了龙璈是身负重任,实为皇上效命。
最难能可贵的是,龙璈宁愿自刎,至死不愿泄漏实情,这种伟大牺牲的精神,实令人感动,敬佩!
灰衣老者宣告完毕,退向一旁。
皇帝又向范含香示意,命身后两名侍卫,呈上一精致书匣,送到龙璈面前。
范含香遂道:“恭喜龙三公子,这是皇上御赐的‘铁卷丹书’,并封你为‘布衣侯’爵位,快快谢恩!”
龙璈不便当场推辞,立即上前叩谢道:“谢主隆恩!”
皇帝笑道:“平身!”
龙璈起身,默默恭立,若有所思。直到人声沸腾,齐向他围拢来道贺,他始发现皇帝等一行,已浩浩荡荡离去。
朱秀和索爱儿更是喜上眉梢,心花怒放,但龙璈急于找到夏侯云飞,不料他早已悄然不辞而别。
众人一阵讨论,公议之下,决定在金震远的宅内,设宴为龙三公子庆功,也算是“压惊”。
这时,由“岭南四老”陪同金震远带出了金瑶,她一见龙璈,就扑进怀里,情不自禁的放声哭泣起来。
看在朱秀与索爱儿眼里,不免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
夜已深!
在金震远的巨宅内,龙璈独坐在书房里低头沉思,突然,一声轻响,窗子被拨开,射进一条人影来。
龙璈及时警觉,回身手一抬,蟠龙剑已弹成笔直。
来人急叫道:“龙三叔,是我!”
龙璈定神一看,竟然是夏侯云飞,只见他双膝突然一屈,跪在龙璈面前,低头泣不成声。
龙璈不禁诧然道:“贤侄,你这是干甚么?”
夏侯云飞愧愤交迸道:“云飞愚昧无知,错怪了龙三叔……”
龙璈一笑,扶起了他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只要贤侄明白一切,我已感到莫大欣慰,贤侄在罗浮山为何不辞而别?”
夏侯云飞黯然无语。
龙璈问道:“贤侄可知皇上以‘布衣侯’相封,并赐我‘铁卷丹书’?”
夏侯云飞点点头,答道:“侄儿是事后才听人家说的,龙三叔应该获此殊荣!”
龙璈道:“不!当时我曾想拒绝,但我接受了。”
夏侯云飞茫然道:“为什么?”
龙璈正色道:“因为我是代贤侄接受的。”
夏侯云飞更诧异道:“代我接受?不!不!侄儿愧不敢当……”
龙璈郑重地道:“令尊为阻我鄱阳之行,不惜死谏,丧命在我剑下。你若不受此封,教我如何心安?”
夏侯云飞道:“不!侄儿恕难成命……”
二人争执不下,早已惊动了守在书房外面的三位俏佳人,她们即是金瑶、朱秀和索爱儿。
她们听出是夏侯云飞,为拒从受封而争,自不便贸然介入,以免龙璈怪她们多管闲事。
但隔了片刻,书房内已停止争执,且毫无声响。
这又使得她们不禁担心起来!
莫非出了事?
此念方动,三人不约而同,争先恐后的向书房门口大声问道:“龙三哥……你没事吧……”
书房内寂静无声。
三位姑娘暗自一惊,互看了一眼,立即推门而入,不料只见夏侯云飞木然坐在书桌后,龙璈已不知去向。
金瑶急问道:“我龙三哥呢?”
夏侯云飞指指洞开的窗子,又指指书桌上摊着的绢纸。
金瑶冲到窗口,向外一看,月正当头,哪儿还有龙璈的人影?
再回身冲至书桌前,朱秀与索爱儿已在争看绢纸上墨迹犹未干的几行字,只见上面写的是——
“败家浪子,不肖狂徒;
但求有花有酒,管它宠辱荣枯。
沉酣处,横槊凌江;
长歌慷慨,拔剑时几魑魅除。
群香阵里,心中无色;
故人坟上,血泪模糊。
大业既成,功名何慕?
谁识今吾即故吾,挥手飘然四海,龙在江湖。”
金瑶阅毕,得知龙璈志在江湖,不愿为儿女私情所系,不禁怅然若失,呆立桌前,凄然泪下。
朱秀与索爱儿也大失所望,黯然的走到窗前,仰视夜空,无限惆怅……
(全书完,感谢“zhychina”录校,2020年4月初校、二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