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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

所谓“奇怪”,是龙璈心里的念头!

他浪迹江湖,经过这座酒棚,不止三五次了,哪一次都是酒客如云,高朋满座,为甚么今天正值晌午,酒棚中,却阗无旁人?

就连给他送酒送菜的店家,脸色也怪怪的,神态相当冷淡,不像以前见了他时,巴结得几乎寸步不离,一口一声:“龙三公子!”

龙璈,是岭南武林世家,行三,冷面热肠,修为极高,所精“龙家快剑”、“罗浮十八掌”、“千夫指”等功力,向推震世绝艺。

“龙三公子”的侠名,可说八方威仰,四海齐尊,何曾受过人半点冷待?

店家,是俗人,龙璈对俗人,不会计较,故而“奇怪”的念头,虽一再起伏,却不曾问出口来!

莫名其妙?当然发闷!

闷酒,也就饮了毫无滋味!

龙璈不喝酒了,丢下一块银子,便自闪身出店。

才出酒棚,对面的树林之中,传出一声:“阿弥陀佛”,接着有人宛如洪钟喝道:“龙三施主留步!”

龙璈早觉必有蹊跷,止步抬头,注视这正自林中走出的一位手执禅杖的灰衣僧人。

不是俗僧,也并不陌生。

是与龙璈曾在江湖上见过一次,名望颇重,功力颇高,南少林达摩院的首座长老妙善禅师。

龙璈一抱双拳,含笑说道:“龙三敬问禅师佛安,不知禅师有何见教?”

妙善禅师还了一个问讯,目注龙璈,扬眉问道:“施主请恕贫僧多嘴,施主此去,可是打算西游‘鄱阳’?”

龙璈笑道:“大师佛法无边,慧眼朗澈,彭蠡烟光,正是龙三向往之地!”

妙善禅师突把脸色放得异常庄重地,左手持杖,右手当胸为礼,缓缓说道:“鄱阳殊非善地,施主离家已久,先返‘罗浮’如何?”

龙璈一怔,也把脸色微沉说道:“禅师知不知道龙三最爱漫游,萍踪浪迹,随意所之,向不受人左右……”

妙善禅师念声佛号,点头答道:“贫僧知施主是江湖之龙,但叨在爱龙敬龙,才敢批鳞逆谏!”

龙璈“哦”了一声,皱眉道:“禅师是执意要我不去‘鄱阳’?”

妙善禅师点头道:“我爱施主,亦爱众生,施主应该心中明白!”

龙璈突然变脸,沉声问道:“禅师凭着何来?”

妙善禅师见龙璈突然变脸,也觉一愕,但旋即朗声答道:“半凭苦口婆心,半凭少林薄艺……”

龙璈哈哈一笑,哂然接道:“少林薄艺……”

左右两面的小林暨大堆嶙峋山石之后,有人朗声道:“纵然艺薄,势却不孤,还有武当、点苍与少林共同进退!”

龙璈目光电扫,见从左右两面隐秘之处,走出一位须发皓然的高年青袍道者,和一位五十来岁,胸前佩了一柄小剑,并画了一丝垂柳的黄衣瘦削人物。

他对这两人,因不曾见过,遂冷然喝道:“来人想要管这档子闲事,请先通名报姓!”

高年青袍道者向龙璈稽首说道:“贫道武当玄真!”

黄衣人道:“老夫徐一鹤!”

龙璈知道玄真子是武当仅存硕彦,行辈比当代掌门还高,遂微一欠身,表示答礼。

但那黄衣人的一声“老夫徐一鹤”,却有点骄味十足,老气横秋,不禁激得龙璈剑眉双剔,盯视着对方。

“尊驾就是点苍一派的当代掌门?”

徐一鹤似因龙璈年轻,神态仍自傲然,冷冷答道:“不错!”

龙璈道:“点苍也有绝艺?”

这句话问得有点轻浮,有点刻薄!

徐一鹤闻言,脸色立沉,勃然叱道:“龙璈,你少口舌轻薄,点苍的‘回风舞柳’快剑,天下驰名……”

一语未毕,龙璈左手微举,屈指轻弹!

一无指风,二无锐啸,路旁一枝垂柳,突从树上断落,在此同时,龙璈青衫一飘,精芒电闪。

徐一鹤以为龙璈要动手,不禁手按腰间长剑剑柄,退了半步。

谁知龙璈虽是青衫一飘,精芒微闪,却并未向任何人动手,只仍卓立原地,目注方从树上坠落,斜插土中的柳枝,哈哈一笑。

垂柳长约二尺有余,但经龙璈哈哈一笑,却突然碎折成了一寸来长的十五六段,每一段上,都可看得出新砍剑痕。

原来,就在龙璈适才青衫一飘,精芒微闪之下,便已快如电掣地,对这枝垂柳,连砍了十四五剑!

龙璈目扫阻截自己去路的三位武林高手,特别凝注点苍掌门徐一鹤。

于是,扬眉笑道:“弱柳随风,柔不受力,隔空弹断柳枝的,是‘千夫指’,在柳枝坠地之前,于眨眼间,连砍一十五剑,使它断成一十六段的,是‘龙家快剑’,不知比较徐掌门的‘回风舞柳’点苍绝艺如何?

“徐掌门,你不妨捡起断枝,仔细察看一下,每一段都长一寸四分,十六段柳枝,若有一段长短不符,参差不齐,龙璈便自惭艺薄,不去‘鄱阳’,从此回转‘罗浮’,面壁苦练!”

徐一鹤用不着当真拾起柳枝,细加察看。

他也是行家,知道决无差错,暗惊龙三公子年岁这么轻,怎么在“千夫指’暨“龙家快剑”上,所表现的“狠”、“快”、“准”,火候都远胜自己,几乎已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就在这位点苍掌门,面红色沮之际,武当的玄真子念了声“无量佛”号,目注龙璈说道:“龙施主家传绝艺,盖压江湖,贫道等万分钦佩!

“但你‘鄱阳’之行,事关无数生灵,贫道等不辞螳臂当车,以卵击石,也要强行拦阻施主。

“龙施主若自诩武勇,不肯回头,便请拔出你那威震八荒,无坚不摧的‘蟠龙剑’来,把少林妙善、武当玄真,和点苍徐掌门,当做那段柳枝一般,也砍上十几剑吧!”

龙璈对于这位武当耆宿玄真子,倒相当客气。

他略一皱眉,抱拳说道:“道长何必听信流言?认定在下此去‘鄱阳’,有祸天下,非加拦阻不可?”

玄真子苦笑道:“龙施主倘若真的闲游,事更好办,太湖烟景,洞庭风光,无不更胜‘鄱阳’……”

龙璈有点不悦,不等对方话完,高声接口道:“玄真道长,龙某刚才已经对妙善禅师说过,生平行事,随兴所之,向不受人左右……”

玄真子又念声“无量佛”号,苦笑说道:“贫道等不过先锋部队,龙施主倘若执意非去‘鄱阳’不可,恐怕……”

龙璈道:“恐怕怎么样?”

玄真子道:“恐怕至少也要再在前途闯过数十凶险关口!”

龙璈冷笑道:“哼!数十关口,有何足惧?就算是有千军万马挡道,也不在龙某眼中……”

少林妙善禅师叹息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施主就请拔出‘蟠龙剑’吧!”

龙璈道:“在下的‘蟠龙剑’,拔以拟物,其物必断,拔以拟人,见血方归,禅师又何必逼我造孽?”

妙善禅师宝相庄严正色答道:“不妨,不妨,贫僧等愿以血谏,但愿龙施主见血而止,只把孽造在我们三人头上,莫要祸延众生!”

龙璈似已忍无可忍,一声龙吟长啸,清越干云,并伸出欲解开腰间的“蟠龙剑”来!

就在双方欲动干戈的千钧一发之时。

突然,一声娇滴滴的“三哥”,带着一条轻盈倩影,从“群贤酒棚”之后,向当场凌空飞到!

龙璈闻声便知来人,是一向痴恋自己,千里追随,缠绕不休的表妹金瑶。

金瑶是位约十六七岁,极为娇媚的黄衣少女。

她纵到当场,向龙璈略一招呼,便转对少林妙善禅师、武当玄真子、点苍掌门徐一鹤抱拳为礼,嫣然笑道:

“三位不必为了劝阻我龙三哥,彼此大动干戈,致启杀孽!我知道龙三哥生平有诺必践,‘鄱阳之行’是非去不可。

“但是,他侠胆豪情,行为正大,却可保证决不会作出甚么影响无数生灵的人神共愤,丧心病狂之事!”

徐一鹤道:“谁能保证?”

金瑶以一种相当美妙的娇俏神态,指着自己鼻尖,道:“我。”

徐一鹤自鼻中冷哼一声道:“你?你算是甚么东西?”

少林妙善禅师与武当玄真子,闻言均微一皱眉……

因徐一鹤身为点苍当代掌门,是一派之尊,对金瑶如此年轻少女,说出“你,你算是甚么东西”之语,未免不够庄重,也嫌失身份。

但金瑶似并不在意,只在徐一鹤语音将落未落之际,黄衣忽飘!

她的轻功,居然俊极。

徐一鹤只觉眼前人影电闪,香风一拂,金瑶已纵回龙璈身边,左手一扬,手中竟持着徐一鹤佩在胸前,伴以垂柳,作为装饰的那柄数寸小剑。

金瑶秀眉一扬,朗声说道:“徐一鹤,你会‘回风舞柳’,我会‘临风折柳’,堂堂一派掌门胸前饰物,竟被人随意取来。

“我金瑶倘若不成气候,不是东西,而你呢?你便简直成了一个枉负虚名的大大饭桶了!”

这几句话儿,语语如刀,委实比打了徐一鹤几记耳括子,还要使这位点苍掌门羞愤难受!

徐一鹤钢牙暗挫,腰中长剑,忽作龙吟……

就在他拔剑出鞘之际,耳中又听得“叮叮”几声脆响。

少林妙善禅师,并念声“阿弥陀佛”,向他摇手叫道:“徐掌门,请快快收剑,千万不可鲁莽……”

徐一鹤怫然道:“禅师还要阻我作甚,徐某纵是泥人也有土性,这金瑶贱婢,倚仗一点小巧功夫……”

妙替禅师苦笑接口道:“徐掌门慢发雷霆,金姑娘是大有来历之人,你看她手持何物?”

原来刚才的几记“叮叮”脆响,是金瑶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金手,把徐一鹤那柄小剑击得断作数段。

这只金手四指尽屈,食指独伸,作“仙人指路”的姿式,通体均属黄色,也只有这根独伸食指,漆成朱红色泽。

徐一鹤目光注处,失声说道:“一阳金手?这是南七省侠义道共同尊奉的盟主信物……”

金瑶正色道:“三位武林前辈,我金瑶虽人微言轻,但用我爹这只‘一阳金手’,来保证我龙三哥决不会丧心病狂,你们总该信得过了!”

武当玄真子长叹一声道:“金大侠的盟主信物在此,贫道等怎敢多事?但对于龙施主却仍不得不再作最后忠言着……”

龙璈微微一笑,截断了玄真子话头,摇手道:“道长不必过份苦口婆心,龙某灵光未昧,我会知晓顺逆,有所节制。”

话说至此,无法再说下去了。

少林妙善禅师与武当玄真子,便双双向龙璈、金瑶合掌为礼,说声:“施主珍重!”飘然而去。

点苍掌门徐一鹤,走得更快,但他却是满怀羞愤,也没向任何人打个招呼,是独自悻悻而行。

眼看他们离去,龙璈向金瑶望了一眼,点头说道:“小瑶,金手解围,省了我不少事儿,谢谢你了!”

金瑶娇躯微微一闪,挡住了龙璈的去路,皱眉问道:“三哥,你当真非去‘鄱阳’不可?”

龙璈点点头。

金瑶嘟着嘴道:“为什么嘛?”

龙璈“咦”了一声,目注金瑶失笑道:“小瑶,你不是一向自许为我的红粉知己,刚才还对人家说明龙三生平言出必践么?”

金瑶白了龙璈一眼,玉颊微红地道:“三哥,你既非游‘鄱阳’不可,我要陪你们同行。”

龙璈方待摇摇头,发现金瑶妙目之内,业已含泪欲滴,不禁心中有些不忍。

心中暗暗思索了一阵,才点头笑说道:“好吧!反正我若是不答应你一块儿去,你也会偷偷跟来……”

金瑶闻言大喜,目中凄楚泪光,立刻转化成无限柔情蜜意……

龙璈看她那付喜悦的样儿,心中也甚开朗,但口中却故意道:“小瑶,你先别高兴的这么早!”

金瑶眨着大眼睛问道:“三哥,这是为什么?”

龙璈道:“我答应带你同去,是有条件的。”

金瑶娇笑道:“没关系,你纵有一万个条件,我也答应。”

龙璈道:“怎会那么噜嗦?我只有一个条件。”

金瑶秋水生波,向龙璈传送万种柔情,含笑说道:“甚么条件,三哥你就快说出来吧!”

龙璈正色道:“你不许再用那只假的‘一阳金手’。”

金瑶从玉颊上飞起两片娇红,双现梨涡,凝视龙璈问道:“三哥,你真聪明,怎么知道那只‘一阳金手’不是真货?”

龙璈叹道:“真的‘一阳金手’,足以号令百派,价值何等珍贵?表叔又是一丝不苟,极为狷介之人。

“他怎么放心交给你这极为调皮、极易仗以闯祸的小女儿?你便是想偷,也决不容易偷到手呢!”

金瑶失笑道:“三哥猜的极对,我在离家之前,三度想偷‘一阳金手’,都未能如愿……”

龙璈道:“这只假的又从何处得来的?”

金瑶得意地道:“是我照着看熟的金手式样,自行仿制的呀!”

龙璈皱皱眉道:“我生平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对你爹,有点头痛,也可以说有点怕他!

“‘一阳金手’既是代表他老人家的名誉信物,绝对不能仿造冒用,否则,一旦表叔找来,兴师问罪,你我都担待不起!”

深深看了龙璈几眼,突然伸手入怀,掏出“一阳金手”来,随即响起“噗”“噗”两声——

金瑶为了表示听从龙璈的话,竟把那只尽费她不少苦心,才仿制成功的“一阳金手”掷入路旁水池之内。

一只“一阳金手”,怎会掷出“噗”“噗”两声?

另一声“噗”,原来是“群贤酒棚”店家,把龙璈所付酒菜之资的那块银子,也掷入水池,所发出的声音。

龙璈见状,向金瑶苦笑道:“小瑶,你看,往日我路过‘群贤酒棚’,店家梁四,十分尊敬巴结。

“而如今,竟连我所给的银子,都不屑于要,难道我这趟‘鄱阳’之过,就真会怎么样的罪大恶极?”

金瑶微微一笑,挽起龙璈的手儿,缓步前行,并柔声说道:“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

“三哥,我相信你的人格,你决不会做出适才少林妙善禅师等,所猜想的危害百万生灵之事……”

龙璈在孤独之中,获得金瑶这等千里伴行,并软语慰藉,自然万分感激,心中贴烫无比。

他微微叹息了一声,悠悠的说道:“小瑶,想不到你竟对我这么信任,万一我使你失望……”

话方至此,金瑶挽住龙璈的那只纤纤玉手,突然一紧!

龙璈的功力,高出金瑶许多,自然也已看出前面道路三数十丈以外的崖悬之后,有人埋伏。

他双眉一轩,毫不理会,仍旧和金瑶亲热的挽手前行,口中并朗声吟道——

“万里杀人弹剑,一觉扬州艳梦,

刀锋群底,龙三占尽风流!

笑百代光阴,无非过客,

一生几见,明月当头……”

当龙璈吟到“……明月当头……”之际,竟远远瞥见那藏人崖角之后,腾散了几缕非经特别注意,难以发现的淡淡青烟……

金瑶把纤纤玉手,又复紧了一紧,压低了声音说道:“三哥,莫太大意,小心一点的好……”

龙璈笑道:“为甚么?”

金瑶用几乎接近“蚁语传声”的极低声音,偎近龙璈的耳边,悄声说道:“三哥,你走南闯北,长年漂泊江湖,一定见闻极博。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当世武林之中,除了你龙三公子之外,还有绝对不宜轻易招惹,各有奇学在身的‘九大高手’?”

龙璈豪情万丈,他才不像金瑶那般压低语音说话。

只听他朗声笑道:“小瑶,你说的‘九大高手’,是不是指‘地狱五罗刹、出世一神仙、离魂飘绿影、蚀骨是青烟”,那首歌谣中的九位武林人物?”

金瑶见龙璈如此满不在乎,遂也不再低语,抬起手来,指着前路崖角,娇笑着道:“正是,三哥难道没看见崖角后,曾腾青烟?

“根据江湖传言,司马娇娇虽然号称‘青烟毒女’,但容貌之美,身材之好,足令任何男子目眩心颤,骨蚀魂消,你虽潇洒风流,交游中,无数红粉佳人,恐怕也还没见过这等倾国倾城的绝代女子!”

龙璈笑道:“小瑶说得不错,我早就听说司马娇娇美得撩人,毒得蚀骨,今日若能一开眼界,倒也算得是难有机缘……”

金瑶觉得龙璈口中说得轻松,掌中却有东西暗暗塞给自己。

她接过一摸,觉得是两枚小小纸卷。

心想:这纸卷中定是龙璈家传,最具避毒神效的“龙涎粉”,遂藉着与龙璈倚偎亲热,暗暗把两枚纸卷塞入鼻内。

距离越走越近了!

崖角后的青烟,也不再掩饰地,越飘越浓。

等到数丈方圆的空中,都弥漫了一片青色之际,果然有条娇俏的人影,从崖后飘身而出。

修短适中,秾纤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身材的确够好,用句广东话说,真所谓“有赞有弹”。

眉似远山,目如秋水,琼鼻挺直,菱嘴弯弯,容貌也够美了。

以这司马娇娇和金瑶相比,金瑶因在胸前缺乏怒茁欲爆的峰峦之胜,身材方面,自然逊色。

但容貌方面,却秋月春花,未遑多让!

但两位女郎,却是金瑶看来可亲,司马娇娇看来可怖。

可怖之处,在于司马娇娇所着的青衫胸前,绣有一个深青得几乎近于绿色的大大“毒”字。

看青烟、看身材,再看见这个“毒”字,虽然陌路初逢,彼此不识,龙璈也可确定这位从崖后闪出,拦住自己去路的青衣美妇,定是名列当今武林“九大高手”中的“青烟毒女”司马娇娇。

他足下一止,剑眉微轩,抱拳问道:“姑娘是驰名天下的‘青烟毒女’司马娇娇吗?”

司马娇娇嫣然笑了笑,道:“好说,龙三公子,你在当世武林之中,名气可是不比我小!”

龙璈道:“司马姑娘拦路之意,也是阻止龙某的‘鄱阳’之游?”

“错了!”

“司马姑娘的意思是……”

“不是‘阻止’,而是‘欢迎’……”

这“欢迎”二字,着实出人意外,也令龙璈一怔,尤其令金瑶听得撅起了相当娇媚的菱形小嘴。

司马娇娇见龙璈听了这“欢迎”之语,神色为之一怔,遂又加以解释,娇笑着说道:“我就住在鄱阳湖中。龙三公子若游‘彭蠡烟光’,司马娇娇久仰风流,愿在所居‘青烟谷’内,一为东道之主,龙公子肯赏光么?”

金瑶以为龙璈一定会严加拒绝……

谁知龙璈闻言之下,毫不犹豫地点头笑笑道:“好,龙某必去拜望,司马姑娘还有没有其他指教?”

司马娇娇摇头笑道:“今日之会,纯为识荆,并致迎客之忱!龙公子有美随行,司马娇娇尚称识趣,不愿大煞风景,我告辞了!”

说完,略一举手,身形立隐。

说也奇怪,那阵漫空的青色烟光,居然随着司马娇娇的身形之隐,也立即消失得干干净净。

龙璈似乎有点出神,目注司马娇娇的身形隐没方向,口中喃喃自语道:“不俗,不俗!这位司马娇娇,不是江湖俗女!”

金瑶先前听得龙璈接受司马娇娇的邀请,心中即已不悦!

如今再听他居然盛赞“青烟毒女”不俗,不禁越发不是滋味,从心底升起一股酸溜溜的怨气来。

“呛啷!”

脆响起处,她从腰下撤出两柄独门兵鬼“弧形剑”来!

龙璈惊道:“小瑶,你撤剑干嘛?”

金瑶答得相当干脆,秀眉双轩道:“杀人。”

龙璈愕然道:“杀谁?”

金瑶冷笑道:“除了美得令人销魂,毒得令人蚀骨的不俗艳女司马娇娇,龙三哥还会看得见甚么人呢?”

话方至此,倩影已腾,竟用了她家传绝世轻功“鹤游天外”身法,向六七丈外,一座小峰的腰上扑去。

龙璈确实因对“青烟毒女”司马娇娇,专神注意,而对其他方面,稍有忽略。

如今,见金瑶扑向小峰,才把目光随注。

小峰腰间,果有三条人影凌空纵起,迎截金瑶。

空中,并有银色光芒连闪!

龙璈认出藏在小峰腰间之人,竟是自己江湖宿仇,“伏牛七魔”中,未杀完的残余三魔。

不禁心内微惊,高声叫道:“这是‘伏牛三魔’,小瑶要小心他们毒辣暗器——‘透骨追魂刺’!”

金瑶一腔闷气,无处发泄,加上更深知“伏牛三魔”,对龙璈仇恨太重,时时暗地追踪,不屑以各种卑劣手段,潜为袭击。

故而,金瑶一上来便毫不留情,用了杀着!

“鹤游天外”身法,已是金家绝技,再加上两柄“弧形剑”的一招“金轮法雨”,更是罗浮“香雪庵主”所传的佛门绝艺镇庵武学。

两枚金轮,当空电旋,人头血肉,四下飘飞……

堂堂绿林巨寇“伏牛三魔”,居然被金瑶一剑全斩。

但金瑶的娇躯,从空中降下之际,也自脚步踉跄,似乎站立不住。

龙璈一惊,高声喝道:“小瑶……”

两字才出,金瑶已娇躯一软,趴倒在地。

龙璈赶过一看,金瑶是过于贪杀,疏于防范自己,在左胸的部位,挨了一根“透骨追魂刺”。

中刺部位,是左乳右侧。

再上寸许,便透心窝,金瑶必应刺立毙,绝无还魂之望。

龙璈看得心惊,顾不得部位尴尬,也只好赶紧为金瑶裂衣拔刺,敷伤喂药!

金瑶幸在鼻子早塞有龙璈递给她的“龙涎粉”避毒,对于“透骨追魂刺”所蕴强烈毒力,并不怯惧!

她知觉早复,但左胸那堆温香新剥鸡头肉,等于被龙璈握在手中,替她拔刺敷伤,风光太以旖旎。

以致金瑶羞得既不敢动,又不愿动,索性咬紧银牙,躺在龙璈怀中,装作昏迷,来个默默享受!

但金瑶眼虽未睁,颊上羞霞,却一阵红似一阵,一颗芳心,也“卜卜……卜卜”地,比平时跳得加快不少。

这种情况,自然使龙璈知道金瑶并未昏迷,已有知觉。

龙三公子一向多情,惯受红粉垂青,懂得女人心理,他不肯叫破,也不忍叫破,但动作上,却特别小心。

他完全在酥胸玉乳间,为金瑶敷药疗伤,绝不稍涉轻薄。

直到替她敷伤完毕,掩好罗衣,龙璈方凑过唇儿,在金瑶玉颊上亲了一亲,向她耳边低声温言笑道:

“小瑶,谢谢你,你为了替我杀却‘伏牛三魔’永除后患,竟奋不顾身,吃了这么大苦头,差点儿把小命都送掉了!”

金瑶为了司马娇娇之事,对龙璈本已满腔幽怨,但被龙璈魔力无边地在颊上轻轻一吻,却又立告幽怨全消!

她不能再装作了!

妙目微睁,娇羞无比地低唤了声:“三哥——”

这声“三哥”叫得极甜极嗲,又在彼此唇边相吻,手乳亲摩之后,委实使龙璈有点入耳消魂,把持不住……

就在此时,小峰脚下,人影又闪!

龙璈赶紧把金瑶的衣衫略掩,轻轻一推。

这条人影,来得不是时候,太煞风景了。

金瑶举目一看,不禁气得芳心暗暗恼恨,一咬银牙,准备像刚才诛斩“伏牛三魔”一样,立展家传杀手!

她主意虽定,但等对方到了身前,形相一现,金瑶心中的恼恨虽仍未消,所准备的厉害杀手,就是施展不出。

那是一位穿月白僧衣,年龄最少在八十以上的奇瘦白眉和尚。

虽然身材不高,奇瘦如竹,但这位老僧的貌相,却太以慈祥,尤其那付无形流露的高淡神情。

龙璈、金瑶均自然而然地,从心底油然起敬!

龙璈一抱双拳,目注白眉老僧,昂然说道:“在下龙璈……”

说也奇怪,龙璈一向高傲,像这等自动先行向人报名举措,在他四海游侠之间,几乎尚属初次!

白眉老僧合掌当胸,念声佛号接道:“龙三施主誉满天下,老僧早已闻名,只不过彼此缘法稍迟,今日才得识面。”

龙璈不知怎的,面对这白眉老僧宛如古佛的慈祥气宇,竟有点自惭形秽,目光微扫被金瑶斩得血肉横飞,尸横四野的“伏牛三魔”,苦笑了一下,道:“大师,并非龙三嗜杀,这是……”

白眉老僧不等龙璈解释,便自微微一笑,接口道:“老僧知道,这是黑道凶邪,恶孽极多,杀无足悯的‘伏牛三魔’……”

语音顿处,瞥了金瑶一眼,继续笑道:“魔尸四下抛,是劫,倩女怀中抱,是情,劫数易逃,情孽难偿……”

金瑶听得这白眉老僧,意似欲劝龙璈忏情,不禁玉面一寒,有意打断对方话头,挑眉接口问道:

“大师,此非度人止杀断情之处,你不妨直说来意,是不是也和前面所遇的武林群雄一样,大发慈悲意愿,为了甚么百万生灵请命而来,要我和龙三哥别去‘鄱阳’,以免危害众生?”

白眉老僧向金瑶脸上,略为注目,暂未回答她的问话,却先合掌笑道:“老僧请教,姑娘莫是姓金?”

金瑶想不到这年龄几乎可作自己祖父的白眉老僧,竟然会知道自己的姓氏,不由微微一怔……

白眉老僧这时才答她方才所问,含笑道:“老僧来意,起初确想奉劝龙三施主,莫去‘鄱阳’,但是……”

“但是怎么样?”

“见面之后,初意立变……”

龙璈笑道:“大师变了甚么主意,请教慈悲佛旨?”

白眉老僧笑道:“龙三施主侠骨仁心,金姑娘又似我故人之女,品洁於莲,都是龙华法会人物,像你们这等威凤祥麟的一对金童玉女,慢说是‘鄱阳’了,天下何处不可行呢?”

说完,向龙璈、金瑶合掌一拜!

怪事来了——

这白眉老僧,肩未摇,腰未晃,甚至连所着月白僧袍下摆,都一动未动,但身形却凌空而起,飞退出两丈远近。

龙璈、金瑶四目相交,面现惊色。

再看那白眉老僧时,却已踪迹渺茫,只隐隐听得他那充满慈悲和祥的语音,似有似无的道:“慎防黑夜,莫打鸳鸯……”

这“似有似无”的形容,不太恰当。

因为“慎防黑夜,莫打鸳鸯”八字,虽似游丝宛转,极其低微,但听在龙璈和金瑶耳中,宛如暮鼓晨钟。

使他们在心头一片清凉之后,又起了一阵心弦震颤!

龙璈也好,金瑶也好,全是武学行家,知道遇见了难得一睹的真正绝世高人!

“心光遁影”和“天龙禅音”,均是从未见过的佛门绝艺,想不到这位不谈来历的白眉老僧,却能随意施展。

金瑶微喟一声,把被龙璈撕破的胸衣,整理妥当,妙目流波,看看龙璈,低声说道:“三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龙璈丝毫不敢狂傲,点头答道:“小瑶,你说得不错,这位白眉老禅师,确属罕世高人!

“别的武林豪雄,想阻我行程万难,但这位老禅师,若阻我别去‘鄱阳’,恐怕我还真未必能逃出他如来佛掌!”

金瑶秀眉深蹙,挽着龙璈手儿,边自陪他前行,边自问道:“三哥,老和尚用足以振聋起聩的‘天龙音’向我们所说的‘慎防黑夜,莫打鸳鸯’等八个字儿,似乎颇关重要,但意义又不十分明显。”

龙璈笑道:“佛旨禅机,从不明言,都是这样隐隐约约,让人自行参解!”

金瑶道:“三哥解得出么?”

龙璈摇头苦笑道:“大概时机未至,灵明难朗,心头一片空白,哪里会参悟得出?我们且把这八个字牢牢记住,听其自然吧!”

金瑶嫣然一笑,柔顺得像只小猫般,偎着龙璈,和他携手同行。

天,渐渐地暗下来了……

由于白眉老僧所作佛偈“慎游黑夜,莫打鸳鸯”之语,在耳犹新,龙璈和金瑶虽然亲亲热热,携手而行,却均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慎防有何突变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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