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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荒草离离的寺院

司空远见状问道:“老人家莫非认得呼延蒙吗?”

宇文奇神色逐渐平静,摇头答道:“我不认得他,但却知道他是昔年纵横宇内,毒心人屠呼延相的孙儿。”

司空远叹息一声,说道:“对了,正因为呼延蒙是那位如仙如佛老人家的唯一孙儿,我才毅然出手,把他救出烈火焚身之危。”

宇文奇看他一眼,诧异问道:“司空老弟,江湖中都指那位毒心人屠呼延相,罪恶滔天,神人共愤,你却青眼独垂,说他如仙如佛?”

司空远道:“老人家有所不知。那毒心人屠呼延相,不仅在武林中声誉极劣,并与晚辈有杀父之仇。”

宇文奇吃惊问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老弟怎……怎么如此宽宏,还要救他孙儿,以德报怨?”

司空远十分感慨,苦笑两声,遂把古墓奇逢,及自己在毒心人屠呼延相的棺前,虔诚祷祝等情向宇文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宇文奇静静听完,方始恍然一笑,扬眉说道:“想不到,想不到,那位毒心人屠呼延相,竟然放下屠刀,有了如此惊人表现。”

司空远剑眉双挑,双目中神光湛湛,朗声说道:“人生有德须当报,天下无仇不可消。宇文老人家认为我应不应该遵守在呼延相灵前祷祝之语,对他血脉相续的唯一孙儿呼延蒙,加以援手?”

宇文奇连连点头,向司空远翘起拇指,含笑道:“当然应该援手,救得对,也救得好,老弟的厚德深仁,使老朽万分钦……”

万分钦佩的最后一个佩字,尚未出口,宇文奇眼珠微动,又似想起甚事,诧声叫道:“司空老弟,你在陈子方、一光大师与灵空道长手下,援救呼延蒙之事,应该不太费力,没有问题,怎会身中奇毒,落得内力难提,真气难聚?”

想到此事,司空远只有苦笑。当下又把呼延蒙如何对自己以毒针加害,抢去九玄秘籍等情,向宇文奇一一叙述。

宇文奇气得脸色铁青,咬牙说道:“那册九玄秘籍,对老弟关系甚大,怎能容呼延蒙抢去?我们设法夺回,并把那小贼碎尸万段……”

司空远摇手一笑,截断了宇文奇的话头,神色平和,缓缓说道:“九玄秘籍是他祖父之物,正好还他,何必设法夺回?但愿呼延蒙在静参秘籍,武功大进之下,能够潜移默化,改变气质,免得日后还有要我救他的为难之处。”

宇文奇目注司空远,似乎不相信他所说之语,是由衷而发。诧声问道:“呼延蒙这样卑鄙地对付老弟,老弟竟不记恨,日后还愿援助他吗?”

司空远点头答道:“许他负义,不许我忘恩。只要我目睹与呼延前辈有关之人陷于困境中时,定必尽力相助。”

宇文奇点头赞道:“老弟的胸襟品德太以超人,如今我相信你与宓红宓绿姊妹,确无苟且的了。”

司空远俊脸一红,宇文奇又复笑道:“老弟请伸左手,看看是否能我的一点微薄医道,能替你祛解体内毒质,恢复原有功力。”

司空远抱拳一揖,称谢说道:“多谢老人家,但晚辈所中奇毒如今业告祛解……”

宇文奇不等司空远说完,便即摇头说道:“我不相信,宇内用毒名家,首推呼延祖孙,怎……”

司空远截口笑道:“并非晚辈力能自祛奇毒,是因宓红在把我藏入书箱之前,喂我吃了一粒万应清心丹之故。”

宇文奇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万应清心丹是三绝神君董大空费尽心血所炼,效验如神,极是名贵,足见老弟福缘真好。”

司空远向宇文奇恭恭敬敬地又自作了一个长揖。

宇文奇愕然笑道:“司空老弟,你怎么如此多礼?”

司空远赧然说道:“老人家与三绝神君董大空,既是多年至交,日后若再相逢,千万莫提此事。”

宇文奇咦了一声,说道:“老弟问心无愧,怕些什么?”

司空远道:“不是我怕,我请老人家守秘莫宣之意,是想替宓红宓绿姊妹,保存颜面,给她们留点自新机会。”

宇文奇连连点头,呵呵大笑道:“好,好,我一定照办。那宓红宓绿,着实娇媚可人,难怪老弟会如此垂怜。”

司空远正色叫道:“宇文老人家,你要弄清楚,司空远此请,完全出诸与人为善之心,决无半点荒唐绮念。”

宇文奇笑道:“老弟莫急,我自然晓得你的操守,会想桩别的理由,在三绝神君董大空面前,替宓红宓绿姊妹设法开脱。”

司空远微笑说道:“理由极为现成,老人家不必想了。”

边自说话,边自从怀中取出那册奇门无极阵法图解,向宇文奇双手递去。

宇文奇伸手接过图解,微笑说道:“为护娇娃甘作贼,司空确是有情人。但这册奇门无极阵法图解,几乎可以说是各种阵法的精奥大成,老弟既已取得,何妨把它读熟。”

司空远不好意思说自己看得入迷,业已记熟心中,只是摇了摇头,含笑说道:“我不必看,请老人家收藏起来,他日并代为奉还好了。”

宇文奇也不多说,便如言把那册奇门无极阵法图解揣入怀内。

司空远问道:“老人家认为那位于平白无故之下,要和我一死相搏的黄衣书生,是不是罗刹一龙?”

宇文奇点头说道:“有此可能。假若那黄衣书生真是罗刹一龙,则仰钵峰头之约,他定会参与,你们两人,可以再痛痛快地放手一搏。”

司空远叹道:“那黄衣书生确实厉害,我虽然不致输他,却也无甚必胜把握。”

宇文奇含笑说道:“如今老弟该知道我前说罗刹教主江夫人,功力绝世之语,不是信口开河,徒长他人志气了吧?可惜……”

司空远问道:“老人家可惜什么?”

宇文奇皱眉说道:“可惜那册九玄秘籍竟被呼延蒙抢走,否则老弟只消参透其上所载的玄功秘技,不仅必胜罗刹一龙,便对天慈仙子江少苹,也可一较胜负,不知鹿死谁手?”

司空远早就有桩疑问,梗在胸间,如今便乘机问道:“请教老人家,天慈仙子江少苹,为何被江湖中称为江夫人,她是谁的夫人?这‘夫人’二字从何而得?”

宇文奇双眉一轩,正待答话,但眼珠微转之下,竟自摇头道:“这桩事儿,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天慈仙子江少苹,有次在镇江金山寺,指着滚滚长江,声言此生不愿嫁人,只愿嫁给东流逝水。遂在江湖中又赢得一个江夫人的称号。”

司空远虽觉宇文奇语焉未尽,似乎有所保留,但也不便深为追询,只是皱眉说道:“万一仰钵峰头之会,真有罗刹教人物参与,探悉他们的主坛所在以后,老人家是否和我立即直捣黄龙?”

宇文奇连摇双手,微笑说道:“不行,我们不能徒逞匹夫之勇,像以肉包子打狗那般有去无回。罗刹教既然能人无数,好手如云,我们也总要请上几位够分量的压阵脚色。”

司空远问道:“老人家所谓的压阵脚色,恐怕不好找吧?”

宇文奇含笑答道:“人选现成,但却须老弟亲自拜请,否则便难以如愿。”

司空远扬眉笑道:“我去拜请,理属当然。但不知是哪些人选?”

宇文奇目中精芒电闪,应声答道:“我打算叫老弟去请武林七老,不必七老同出,只要来上两人,便属莫大助力。”

司空远苦笑说道:“武林七老?这称呼我怎么从未听人说过?”

宇文奇道:“以前,他们不称武林七老,而是叫做武林七仙。”

司空远恍然说道:“我明白了,我爹爹昔年也曾名列七仙之一。”

宇文奇笑道:“岂仅令尊十全书生司空玉奇,连令堂碧云仙子吴小梅,以及天慈仙子江少苹,也均名列武林七仙内。”

司空远哦了一声,宇文奇继续说道:“直等令尊令堂双双遭难,天慈仙子江少苹改称江夫人,由正入邪,创设罗刹教后,武林七仙中其余四位,才伤心异常,补上了另外三位江湖异人,改称为武林七老。”

司空远问道:“那武林七仙的其余四位是谁?如今改称武林七老,所补上的三位又是谁呢?”

宇文奇屈指答道:“武林七老中起先名列七仙的四位是大漠驼仙晏阳,东海渔仙郭石,终南樵仙柴子丹,桥山农仙孙老圃。”

司空远听至此处,接口笑道:“这四位武林前辈的驼仙、渔仙、樵仙、农仙外号,相当别致。”

宇文奇点头说道:“这是一桩驰誉众口的江湖笑谈。武林七仙中,除了大漠驼仙与碧云仙子、天慈仙子外,所余郭石、柴子丹、孙老圃,加上令尊十全书生司空玉奇,恰好凑成了渔樵耕读。”

司空远心中一动,扬眉问道:“其余六位的外号中,均带着一个仙字,我爹爹却为何不叫做书仙?”

宇文奇说道:“江湖中奉赠令尊的外号,原来是潇洒书仙,但他因与令堂伉俪之情太笃,坚拒仙号,才改称十全书生,以示只羡鸳鸯不羡仙之意。”

司空远闻言,想起爹爹妈妈在日,亲爱安祥的天伦乐趣,忍不住心中一酸,双睛湿润。

宇文奇看出他心中难过,慌忙转过话头,含笑说道:“这四位武林奇人,改称武林七老后,也各自把仙号去掉。”

司空远问道:“他们如今改称什么外号?”

宇文奇应声答道:“晏阳改称为大漠闲驼,郭石改称为东海潜渔,柴子丹改称为终南醉樵,孙老圃改称为桥山睡农。”

司空远失声叹道:“这几位老人家,以仙为号之时,何等飘逸,如今一改为闲驼、潜渔、醉樵、睡农,却顿觉颓废得无甚生气。”

宇文奇点了点头,也自叹息一声,道:“老弟这颓废二字形容得极为恰当。但晏阳、郭石等四位武林奇人的颓废心情,却均是由于令尊、令堂的不幸遭遇,以及天慈仙子江少苹的反常举措而起。”

司空远听得宇文奇提起爹娘,心中又是一阵黯然。

宇文奇继续说道:“至于后来所补上的三位,则是九指跛丐萧东林,天都医隐华铭以及苗疆眇叟狄瑞。”

司空远道:“这以萧东林、华铭、狄瑞三人补人,改称武林七老之举,是何人出的主意?”

宇文奇想了一想,说道:“是那大漠闲驼晏阳,闲游天下,结交了萧东林等三人,才沟通各方意见,促成此举。”

司空远双眉一挑,目闪神光,向宇文奇朗声叫道:“宇文老人家,我如今又有了与适才完全不同的相反看法。”

宇文奇看了司空远一眼,诧声问道:“司空老弟有甚新的看法?”

司空远道:“我认为大漠闲驼晏老前辈,不单并未颓废,可能更是满腔热血。”

宇文奇先是一愣,但在略为思索以后,点头笑道:“老弟这种看法,蕴含相当深度,大概不会有错。因为晏阳等人,若是心情颓废,壮志全灰,大可闲的闲,潜的潜,醉的醉,睡的睡,还组织什么武林七老?”

司空远道:“我又有了更进一步想法。”

宇文奇失笑说道:“老弟怎的灵机忽动,思路大开?请说出你有什么更进一步想法,老朽洗耳恭听。”

司空远牙关微咬,剔眉说道:“我认为晏老前辈等组织武林七老,废弃武林七仙之故,是不屑与天慈仙子江少苹为伍。”

宇文奇抚掌笑道:“高论,高论,对极!对极!故而我说只要老弟去亲自拜请,这几位功力奇高的武林异人,必然肯对大破罗刹教,歼除天慈仙子江少苹之事,慨然相助。”

司空远想了一想,摇头说道:“未必尽然。”

宇文奇诧然问道:“何以见得那几位武林奇人,不肯相助老弟?”

司空远苦笑说道:“此事显而易见,大漠闲驼晏老前辈等,若想剪除天慈仙子江少苹,必然早就动手,怎肯容她培养势力,组成罗刹邪教?故而晚辈认为晏前辈等人,可能尚对那妖妇存有不忍破脸的香火之情。”

宇文奇这才明白司空远心意,含笑点头说道:“老弟想得极为合情合理,但老朽所说必须老弟亲自拜请这几位奇人相助,才可如愿之故,也就在此。”

司空远道:“老人家此话怎讲?”

宇文奇拈须笑道:“大漠闲驼晏阳等人,对于天慈仙子江少苹,虽有香火之情,但对于令尊、令堂,却更有同情之义。他们若知十全书生及碧云仙子,竟是江少苹阴谋所害,定必同伸正义之诛,哪里还会饶得她过?只怕……”

司空远见他语音忽顿,讶然问道:“只怕什么?老人家怎不说将下去?”

宇文奇眉头微皱,说道:“只怕晏阳等人,不会相信天慈仙子江少苹,竟是谋害令尊、令堂的首恶元凶。”

司空远愤然叫道:“此事绝无半点虚假,是那位呼延相老人家,亲口对我说的。”

话方至此,宇文奇接口说道:“问题就在于呼延相往日的毒心人屠之名太坏,晏阳等人未必肯轻易信得过他的话儿。”

司空远似乎觉得宇文奇对于毒心人屠呼延相的成见太深,微含不悦。

此时,司空远扬眉说道:“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况呼延老人家孽海回头,心如明镜,不惜自戕谢罪,并把所珍藏的武林瑰宝九玄秘籍相赠。司空远对于这位老人家,感戴甚深,视如仙佛,颇不愿有人再对他那崇高人格发生怀疑的呢!”

这番话儿,说得婉而且重,使宇文奇只好讪然一笑,闭口不语。

司空远因宇文奇也是一番热心帮助自己,深恐说得太重,得罪了人,遂赶紧移转话头,陪笑说道:“老人家认为对于大漠闲驼、东海潜渔、终南醉樵、桥山睡农等四位前辈,是先行拜请哪位比较妥当?”

宇文奇略一沉吟,说道:“大漠闲驼晏阳宛如野鹤闲云,孤飞不定,踪迹最难寻找;终南醉樵柴子丹与桥山睡农孙老圃,虽一个贪睡,一个贪醉,比较容易遇上。但桥山、终南离此又太路远,算来算去,老弟还是先去找那东海潜渔郭石,来得方便一点。”

司空远点头笑道:“老人家说得对,我们等仰钵峰之会了结以后,便去东海吧!”

说至此处,忽又想起一事,向宇文奇含笑问道:“老人家既对昔年江湖掌故极为博闻强记,晚辈尚有一事要想请教。”

宇文奇道:“老弟尽管动问,宇文奇知无不言。”

司空远扬眉说道:“晚辈记得在童年时,曾听过一句江湖谚语,叫做三凶二毒,一佛七仙。”

宇文奇哦了一声,微笑说道:“不错,昔年江湖中有过这么一句谚语,也就是当时十三位绝顶高手简称。”

司空远点头说道:“关于武林七仙,已蒙老人家相告,但所谓一佛、三凶、二毒等人又是谁?”

宇文奇笑道:“所谓一佛,就是苦因庵主独臂神尼,老弟应该听过。”

司空远听到“苦因庵主独臂神尼”之名,顿时想起那位天真可爱,并似对自己一见钟情的方家琪来,不知她回家见了老父长兄,齐遭惨死之下,将如何肝肠摧折,是否禁受得住那等泣血椎心的严重打击?

宇文奇见他脸上神色,突转默然,不禁有点莫名其妙,咦了一声说道:“老弟忘了吗?我们在插云岭下,与毒手煞神龙飞天交手之时……”

司空远不等宇文奇话完,便自点头说道:“晚辈不曾忘记,方庄主的爱女家琪姑娘,便是在仙霞岭中,跟随苦恩庵主独臂神尼学艺。”

宇文奇笑道:“七仙一佛,在当时是正派中的泰山北斗,三凶二毒则是邪派中的绝顶高手,其中并有与老弟相熟人物。”

司空远骇然问道:“与我相熟,那人是谁?”

宇文奇道:“老弟认为他孽海回头,如仙如佛的毒心人屠呼延相,便是二毒之一。”

司空远皱眉说道:“还有一毒是谁?”

宇文奇应声答道:“另外一毒,是个方外僧人,名叫毒弥勒法尊大师。听说如今也被江夫人设法罗致在罗刹教中担任三大护法之一。”

司空远听了宇文奇的话,俊目闪光,接口问道:“那毒弥勒法尊大师,既是罗刹教的三大护法之一,则另外两大护法是谁?老人家可知道吗?”

宇文奇向司空远深深看了两眼,眉头略蹙,淡笑一声,说道:“老弟真所谓赤子之心,对于毒心人屠呼延相的一切言行,竟毫不加猜忌?”

司空远双眉一剔,目中神光如电,朗声说道:“晚辈已然说过,不愿有任何人对呼延前辈的高尚人格发生怀疑。”

话方至此,语音忽顿。

因为司空远听得溪水上游,传来了一片宏亮豪放之歌声。

那歌唱的是:

“渔翁夜傍西岩宿,

晓汲清湘燃楚竹。

烟销日出不见人,

欸乃一声山水绿。

回看天际下中流,

岩山无心云相逐……”(校对按:柳宗元《渔翁》)

随着歌声,从崖边转出一位蓑衣竹笠的年老渔人,缘溪缓步而行,意态极为闲适。

宇文奇目光注处,全身一震,颇为吃惊,向司空远附耳低声道:“老弟,事情巧了,这老渔翁有点像是东海潜渔郭石,你赶快设法试他一试。”

司空远闻言大喜,立即发出一阵狂笑,轩眉叫道:“柳宗元此诗,委实欠佳,岩上云既然无心,何又相逐?尤其后两句根本多余,若到欸乃一声山水绿,便告打住,倒不失为绝句中的压卷之作。”

老渔翁听了司空远的议论,似乎不甚在意,只是目光微偏,向他含笑望了一眼。

但等他看见司空远的英挺容貌,与出尘神采之后,却似大吃了一惊。

双方相距,本有十三四丈,老渔翁既未纵身,又未抢步,只是微一举足便到了司空远的面前。

这是极高明的千里户庭身法。司空远由此一端,便觉得所遇渔翁,多半就是自己准备前往东海相寻,拜求赐助的东海潜渔郭石。

老渔翁到了面前,一言不发,也不理会宇文奇,只闪动着两只老眼向司空远全身上下,不住打量。

司空远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正待发话,身旁站立的宇文奇已自苦笑说道:“老渔翁这样端详我这位老弟,是否把他看成了东海鳌鱼,在研究如何下钩?如何施饵?”

老渔翁哈哈一笑,仍未注视宇文奇,只是随口笑道:“他不向我下钩施饵就好,我还敢自找麻烦……”

话犹未了,突然把两道目光转注到宇文奇的身上,显得冷锐逼人,咦了一声问道:“尊驾‘东海鳌鱼’四字,似含弦外之音?莫非认得我吗?”

宇文奇笑道:“未亲声咳,久仰盛名。老朽既在武林中南北东西地鬼混了几十年,耳内早已听见过‘东海渔仙’四字。”

老渔翁神情一变,摇头说道:“东海渔仙,业已死了,站在尊驾面前的,只是东海潜渔郭石。”

宇文奇目光一转,微笑说道:“潜渔既然不潜,定必又恢复了几分仙气。”

东海潜渔郭石又向宇文奇盯了几眼,轩眉问道:“能认出东海潜渔之人,绝非凡俗,恕我久潜眼拙,请教尊驾名号?”

宇文奇抱拳答道:“山野狂夫,贱名哪会得入当代大侠之耳?在下复姓宇文,单名一个奇字,号称无相追魂。”

郭石把“无相追魂宇文奇”七字,念了一遍,虽觉陌生,却也不便深问,又复手指司空远含笑问道:“这位老弟……”

对方既已明言身份,司空远怎敢怠慢,慌忙深施一礼,陪笑说道:“小侄司空远,参见郭伯父。”

郭石双手扶住司空远肩头,高兴得目中泪光浮动,颤声叫道:“果……果然是你,贤侄竟……竟出落得这样一表人材。适才我闻声注目之下,几疑眼花,活脱脱就是昔年的十全书生站在当地。”

司空远听得心中发酸,亦自凄然落泪。

宇文奇见这一老一少,泪眼相看,遂赶紧含笑叫道:“郭兄来得真巧,司空老弟正想要我陪他去东海找你呢!”

郭石目注司空远,诧声问道:“贤侄找我则甚?莫非你……你已经设法探出昔日害你父母之人?或是业已报仇雪恨?”

司空远含泪摇头答道:“小侄虽已查出仇家是谁,但却势力太大,功力太高。关于报仇之事,尚望郭伯父能鼎力赐助。”

郭石毫不犹豫,点头笑道:“贤侄快说出你仇家是谁?老渔翁一定尽力。你应该知道我名虽潜,心未潜,这次来此,就是应我一位至交之请,帮他报复一桩深仇大恨。”

宇文奇随口问道:“郭兄是受谁之请,来对付什么人物?”

郭石答道:“我老友陈子方,请我来帮他对付昔年毒心人屠呼延相的孙儿呼延蒙。因为呼延小贼,武功虽不太高,但他用毒之技却不逊乃祖,阴恶异常,令人极难防范。”

这几句话儿,把司空远听得心中好不惭愧,面色如土。

郭石哪里知道呼延蒙已被陈子方、一光大师、灵空道长等擒住,却又被司空远救走等事,遂对司空远的神色变化,未加理会,只向他含笑叫道:“司空贤侄,你说出你的厉害仇家来吧!我绝不会只肯帮助陈子方,而不帮你。”

司空远心中又复凄楚起来,深锁双眉,含笑说道:“阴谋害我父母之人,就是昔日的天慈仙子江少苹,如今的罗刹教主江夫人。”

郭石听得一怔,旋即连连摇头。

司空远诧然问道:“郭伯父摇头则甚?”

郭石长叹一声,说道:“江少苹组织罗刹教一事,已是大悖常理的不可思议行为,把我们气得均废弃武林七仙称号,羞与为伍。”

司空远见自己先前所料,果然不错,遂与宇文奇交换了一瞥会心眼色。

郭石继续说道:“江少苹虽然性情突变,倒行逆施,但贤侄若说她就是害你父母的仇人,我却绝不相信。”

司空远剑眉双挑,愕然问道:“郭伯父为何不信?难道江少苹既然倒行逆施于后,就不能倒行逆施于前?”

郭石摇头笑道:“贤侄有所不知,令尊令堂昔日曾双双身患奇症,眼看一息奄奄,倒亏了天慈仙子江少苹不惮千艰,求来灵药,并割股合煎,才告复元无恙。”

司空远愕然问道:“有这样一件事吗?”

郭石笑道:“这是我在旁亲眼目睹,哪有半点虚假?或虚构故事哄骗贤侄?”

司空远剑眉一蹙,宇文奇忽然在旁笑道:“郭兄既如此说法,则司空老弟的堂上双亲,定对天慈仙子江少苹,相当感激的了?”

郭石双眉之间,显出一种迷惑神色,摇了摇头说道:“这倒未必尽然,司空老弟的堂上双亲,在痊愈以后,竟双双不领这份人情,尤其碧云仙子吴小梅更拔剑相向,硬把江少苹赶着含泪而去。”

宇文奇笑了一笑,向司空远讶声说道:“老弟觉得此事有点怪吗?令堂碧云仙子吴小梅是心地光明的一代侠女,怎会……”

司空远不等宇文奇话完,便即接口说道:“我母亲定然不会这等负义忘恩。定然是她老人寒看透了天慈仙子江少苹此举,完全出于虚情假义,或是另有什么险恶花样?”

说至此处,转过脸去,向东海潜渔郭石抱拳叫道:“多谢郭伯父赐告昔年往事。但也正由这桩事儿之上,使小侄得悉江少苹与家父母间,必有深仇,才会在日后设下毒计凶谋,施展狠心辣手。”

郭石略一沉吟,目光先向宇文奇脸上略扫,然后把语音放得极为和缓,对司空远叫道:“司空贤侄,我有句话儿,想要问你。”

司空远躬身说道:“伯父尽管请讲。”

郭石笑道:“贤侄是怎样探出天慈仙子江少苹,、营日设谋暗害你父母之事的?”

司空远扬眉答道:“伯父不必怀疑,此事是千真万确。”

郭石微笑说道:“我不是怀疑,是问你怎样探出,抑或何人所告?”

司空远道:“这是呼延前辈所告。”

郭石一怔问道:“呼延前辈?哪个呼延前辈?”

司空远尚未答言,宇文奇已在一旁笑道:“说来或许会使郭兄大感惊奇,因为司空老弟口中所谓呼延前辈,就是那满身恶孽,为正人侠士所绝不相容的毒心人屠呼延相。”

“毒心人屠呼延相”七字,果然把位东海潜渔郭石,听得骇然震惊,退后半步,目注司空远,摇头说道:“司空贤侄,毒心人屠呼延相的凶残狠毒,举世无双,我正怀疑昔日北天山摩霄峰之事,有他在内,你……你怎么反去听信他的话儿?”

司空远道:“郭伯父猜得不差,毒心人屠呼延相正是昔日在北天山摩霄峰,向我爹爹围攻群袭的六大高手之一。”

郭石听得一愕,司空远继续说道:“但躲在一旁,指挥这六大高手,最后并突发奇毒暗器,致我爹爹于死,更火焚‘十全山庄”把我母亲也一并害死的首恶元凶,却是天慈仙子江少苹。”

郭石闻言,更觉大出意外,司空远遂把自己的那场古墓奇逢,对这位昔年名列武林七仙,如今则是武林七老之一的东海潜渔详细说了一遍。

郭石静静听完,眉头深蹙,略一寻思,向宇文奇发话问道:“宇文兄,你认为那毒心人屠呼延相的坟中忏罪举措,有无可疑之处?”

宇文奇看了司空远一眼,摇了摇头,含笑答道:“小弟不敢生疑。”

郭石听出宇文奇弦外有音,诧然问道:“宇文兄为何用了‘不敢’字样?”

宇文奇笑道:“因为司空老弟对毒心人屠呼延相,感戴太深,认为他孽海回头,如仙如佛,不容许任何人对呼延相的崇高人格,发生怀疑。”

郭石目注司空远道:“司空贤侄,你遇见毒心人屠呼延相的那座坟墓,是在何处?”

司空远不解郭石问话之意,遂把那座坟墓所在说出,并陪笑问道:“郭伯父询问那坟墓的所在则甚?”

郭石脸色一沉,说道:“我要找个时间,去到那坟墓之中,开棺验尸,看看毒心人屠呼延相是否当真死去?”

司空远剑眉一挑,似要发作,但因东海潜渔郭石是父执身份,只好加以忍耐地摇摇手,说道:“郭伯父不必多此一举。”

郭石方一皱眉,司空远又朗声说道:“一来,小侄亲眼见呼延前辈服毒。二来,小侄亲自用长命钉,替呼延前辈钉盖封棺。三来,那座坟墓,已被小侄用掌力震塌。”

郭石说道:“坟墓虽塌,又有何妨,我们可重行发掘。”

司空远怫然不悦说道:“小侄不愿使呼延前辈在忏罪解脱之后,还要死后难安,被人加以怀疑,翻尸动骨。”

郭石哈哈一笑,目注司空远道:“司空贤侄,你不怀疑呼延相,是你的忠厚美德。我怀疑呼延相,是我的做人态度。两者之间,似乎并不相悖。”

司空远毕竟少年气盛,业已无法忍耐,向郭石双剔剑眉,朗声说道:“郭老前辈,司空远向你取消一件事儿,并声明一件事儿。”

郭石听了这声由“郭伯父”改称的“郭老前辈”,便知司空远心中不悦,遂含笑问道:“贤侄请讲,你要取消何事?声明何事?”

司空远傲气腾眉,岸然答道:“要取消的是司空远适才所请老前辈帮我大破罗刹教,报复亲仇之事。”

郭石既已知他恼火,对于此事倒在意料之中,遂向司空远看了一眼,点头笑道:“好,丈夫贵自立,万事不求人。老朽倒颇欣赏贤侄这种铁铮铮的男儿美德。”

司空远不理郭石的称赞之语,继续朗声说道:“要声明的事儿,则是老前辈大可请回东海,因为呼延蒙已被陈子方、一光大师、灵空道长等擒住,但却也被我出手救走。”

他刚才取消之事,虽在郭石的意料之中,但如今声明之事,却出于郭石的意料之外。

郭石闻言之下,愕然问道:“贤侄,你……你竟在陈子方等手下,救走了呼延蒙?”

司空远点头答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我曾在呼延前辈灵前默祷,必对与他有关之人,尽力相助,何况呼延蒙是他血脉接续的唯一孙儿。”

郭石紧皱双眉,司空远又叫道:“老前辈不必皱眉,常言道:好汉作事好汉当,烦你转告陈子方,司空远既然救了呼延蒙,自会对于他所犯罪恶,代为担待。”

郭石苦笑说道:“贤侄不要太傲性了,这桩仇恨不轻,第三人如何能代为担待?”

司空远冷笑一声,目闪神光,轩眉叫道:“有什么不能代为担待?司空远目前为了亲仇待雪,忍死须臾,等我大破罗刹教杀了江夫人后,便邀集天下群雄,声明义救呼延蒙之事,再复当众自裁,赔还陈子方之女的一条性命就是。”

郭石一面聆听,一面兀自摇头。司空远傲气大动,根本不理会这位东海潜渔的脸上神情,在语音了后,抱拳一礼,朗声叫道:“司空远话已讲完,就此告别,并再度严正声明,请老前辈超然物外,东海逍遥,莫要过问司空远一家的恩怨之事。”

话完,转面对无相追魂宇文奇含笑叫道:“宇文老人家,我们还有事待办,赶快走吧!”

这位年轻气盛的武林豪侠,也不等宇文奇答话,便先行转身离去。

宇文奇双肩一耸,随即两手一摊,向东海潜渔郭石耳边悄然说道:“郭兄,小弟同意你所作疑虑,你不妨依照原计,掘墓开棺,若能验出毒心人屠呼延相诈死,便可揭破奸谋,向司空老弟劝说对报仇之事,重作慎重考虑。”

郭石听了这番耳边密语,向宇文奇点头表示同意。

宇文奇抢前几步,赶上犹在怒气勃勃的司空远,这时身后又复响起了东海潜渔郭石的高旷歌声。

这回,他唱的是:

“西塞山前白鹭飞,

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

斜风细雨不须归。”(校对按:张志和《渔歌子》)

司空远听得冷笑一声,哂然说道:“什么斜风细雨不须归?依我看来,这位东海潜渔,不必在江湖走动,还是回归东海钓鱼,才来得恰当。”

宇文奇失笑道:“老弟怎么火气这大?你对于这位父执,似乎有点失敬,须知寻常武林人物,想见上东海潜渔一面,都颇不容易,须有相当福缘,方能如愿的呢!”

司空远冷哼说道:“我已说过,不容许任何人对呼延前辈的崇高人格,发生怀疑。若非这位东海潜渔是先父旧交,适才早对他不客气了。”

宇文奇叹息一声,说道:“想不到老弟对于一个不共戴天的杀父深仇,竟信仰友好到这等地步。毒心人屠呼延相得此知己,倘若地下有知,真所谓含笑九泉了。”

司空远满面湛湛神光,朗声道:“晚辈曾一再说过,人生有德须当报,天下无仇不可消。但关于此事,并非我度量特别宽宏,而是那位呼延老人家,表现得太以光明磊落。”

宇文奇点了点头,司空远继续说道:“老人家请想,对于这等仙佛一流人物,倘若再不尊敬,仍记前仇,则那些曾经为恶之人谁还肯放下屠刀,洗心革面?莽莽江湖中,将充满仇恨、凶杀,哪里有半点祥和、仁爱?”

宇文奇失声叹道:“司空老弟,若是人人都能像你这等仁慈宽容,则绝无锋镝之争,什么武林、江湖,根本都自然消失,不再存在。”

司空远赧然一笑,摇头道:“老人家过于抬举我了,我也是人,不是神,不是仙,更不是佛,照样蕴有喜怒哀乐等七情六欲,譬如对于那罗刹教主江夫人,我就誓死周旋,绝不放得她过。”

宇文奇点头笑道:“我懂得老弟的心理,你放不过江夫人之故,除了本身仇恨以外,还有关武林正义,你业已把公仇私仇,合而为一。”

两人边谈边行,不觉红日西坠,空中渐渐阴暗,夜色已垂。

宇文奇抬头一看四外,皱眉说道:“司空老弟,我们要找个山洞落脚才好,你看空中彤云四合,恐怕要下大雨呢!”

司空远伸手向左前方一指,含笑叫道:“老人家请看,那小峰的半腰之上,林木茂密,不是露出了一角红墙?”

宇文奇略一注目,失笑说道:“红墙倒是红墙,但所谓红色已褪,简直比灰色还要难看呢!”

司空远笑道:“纵是颓废寺庙,用来当做躲雨寄宿所在,也总比潮湿肮脏的山洞为强,何况山洞还一时未必找得到呢?”

宇文奇闻言,遂同司空远一同提气飞身,向左侧峰腰以上的那角红墙驰去。到了地头,果然是一座颓败已久的无人废寺,寺门上的“飞云禅寺”四字也金漆剥落,异常难看。

司空远含笑说道:“老人家请看,这座飞云禅寺虽然败落,但殿宇高大,房屋不少,可以想见当年香火,定颇繁盛。”

说至此处,忽然发现宇文奇目注那飞云禅寺,眉头深蹙,似在沉思。不禁愕然问道:“老人家,你在想些什么?莫非这飞云禅寺有点来历?”

宇文奇摇头答道:“不是有甚来历,只是觉得这座寺院既有大气派,可见兴建艰难,却为何任其蛛网尘封,无人照料?”

司空远道:“老人家疑得有理,但你既然起疑得何不索性研理推判一下,这寺院的荒废原因究竟何在?”

宇文奇略一思索,轩眉说道:“我认为原因不外两点,一是这寺院之中,出了什么重大凶杀案件,以致疑鬼疑神,弄得无人敢住。”

司空远接口笑道:“老人家这一点推断,极为合理。第二点呢?”

宇文奇应声答道:“第一点是人为因素。第二点我认为这寺院之中,可能出了什么厉害怪物。”

司空远愕然问道:“厉害怪物?老人家是指……”

宇文奇不等他往下再问,便自接口说道:“我是指奇蛇、猛兽,或罕见毒恶之物。”

司空远剑眉双挑,俊目中神光如电,向宇文奇朗声笑道:“若是第一原因,我们无能为力,若是第二点原因,则我们倒大可以趁着寄宿避雨之便,为世除害。”

这时,一阵山风猛烈吹拂之下,空中居然彤云四散,雨意渐消。

既不下雨,他们原可踏月而行,但宇文奇与司空远均已勾动兴趣,要进寺看个究竟。

两人才进寺门,便觉一怔。

在那相当宽敞的院落之中,横七竖八,至少狼籍着二十具左右的骷髅白骨。

这些白骨,死去颇久,血肉均已化掉,使人看不出曾否受伤?是何死因?

只从尸旁偶然残存的几角僧衣之上,还可以猜测遇难之人多半是这飞云禅寺中的佛门弟子。

司空远摇头叹道:“这些僧人死得好惨!但不知他们死了多久?”

宇文奇走近一具骷髅,仔细加以端详了片刻之后,好似充满把握,扬眉说道:“这群倒霉的和尚,死了三年有余,四年不到。”

司空远哦了一声问道:“老人家怎么断言得如此具体?莫非能够验骨知年?”

宇文奇笑道:“这验骨知年之技并非深奥学问,只是闯荡江湖人物的一种应备常识。”

司空远闻言,不禁面有愧色。

宇文奇知道自己失言,忙又微笑说道:“但我对于此道,也属外行,只能略加揣测。死者若是超过十年以上我就看不出了。”

司空远叹道:“如此看来,老人家所作这寺院中,曾经出过重大凶杀案件的推断之语,是完全正确了。”

宇文奇笑道:“我早就知道原因是人为,或非人为二者。但这人为因素已成过去,空中雨意也消,我们是否继续赶路,抑或进内看看?”

司空远微剔剑眉,毅然答道:“既然发现寺院中白骨成堆的这副惨状,自应进内看看,或许可以寻出一些蛛丝马迹,为死者昭雪沉冤。好在我们并不急于要赶路。”

宇文奇点头道:“老弟之意,与我完全相合。”

宇文奇话方至此,司空远业已好奇心切,走进寺内。

宇文奇缓步跟随,他们首先是走进离寺门最近的一间偏殿。

殿中果又发现不寻常的事情,就是殿中塑像的头颅被人劈开,双手被人斩去。

宇文奇眉头紧蹙,目光电转,司空远却“咦”了一声说道:“这是什么道理?杀人还要毁佛,我们再到对面那间偏殿中,看个究竟。”

语音才了,身形已飘,与宇文奇双双纵过院落,进入对面殿内。

这东偏殿与西偏殿中景况完全相同,也是佛像的头脑被劈,双手被斩,但殿角地上,却多了一具白骨。

宇文奇嘿嘿一笑,向司空远道:“司空老弟,你对于殿中的情况,有何意见?”

司空远摇头说道:“此时尚难遽下断语,等我们把大雄宝殿之中的情况看完,再复互相研究。”

两人越过白骨成堆,荒草离离的院落,进入大殿,继续细加观测。

才入殿门,便见供桌之旁,横陈着两具白骨,殿中所有或大或小的七八具佛像,头脑全都被劈,双手被剁。

这回,司空远不等宇文奇发问,便先行向他叫道:“老人家,根据我们在东西偏殿及大殿中所看见的景况,可以归纳出一个特点。”

宇文奇含笑问道:“什么特点?请司空老弟说来听听。”

司空远指着地上白骨,及桌后佛像,扬眉说道:“我所谓特点,就是人尸只是死去,肢体并不残缺,但佛像却不单双手被剁,连头脑也被劈开。”

宇文奇笑道:“这情况确甚奇特,似可称之为杀僧恨佛。”

司空远摇头道:“杀僧或许有仇,恨佛却属无理,何况即令恨佛,应该以掌力猛击,将佛像毁得一塌糊涂,怎会如此有规律地,把每具佛像的头脑劈开,双手剁掉。”

宇文奇笑道:“老弟既认为恨佛无理,不知有何推理高论?”

司空远目中神光如电,冷笑说道:“我认为又是夺宝。那些佛门弟子所化白骨,全属无辜,不过怀璧其罪而已。”

宇文奇点头笑道:“我也有这种想法,但有一桩事儿,未曾想通。”

司空远道:“老人家是何事未曾想通,我们互相研究研究。”

宇文奇指着那些被劈开的佛脑,含笑说道:“佛像脑中藏宝,尚有可能,但双手被剁,却似无法解释,难道有什么武林奇宝,可以藏在泥塑木雕的十指之内?”

这两句话儿,把司空远问得怔住,剑眉深蹙,不知应该如何答话。

宇文奇怪笑说道:“我虽想不通佛像双手被斩的理由为何,但却已看出这些惨遭大劫的佛门弟子的死因何在。”

司空远愕然问道:“死尸已成白骨,老人家难道准备来个蒸骨验伤?”

宇文奇摇头笑道:“不必那么费事。老弟可能未曾注意,每具骷髅的头骨鼻心部位都有极小的一点紫黑痕迹。”

司空远低头一看,发觉宇文奇所说,果属不错。不禁脸上微热,赧然说道:“老人家目力如电,太以细心,令司空远好生钦佩。这种小点,似是细微暗器所伤,但不知是毒针、毒芒,抑或是飞鱼刺等?”

宇文奇怪笑道:“这个还不容易,我们可搜寻证据。”

说完,神功微凝,右掌一扬,向地上骷髅的头骨部位,虚空砍落。

喀嚓一声,骷髅头骨应掌立破。

宇文奇用劲极巧,只把骷髅头骨劈成两半,并未散碎不堪。

跟着他便把两片骷髅头骨,取在手中,仔细加以察看。

司空远认为对于骷髅遗骨,仍宜加以尊重,不应随意捣毁,故而微觉宇文奇这种举措有点欠妥。

但木已成舟,责备不及,只好随口问道:“宇文老人家,你可搜寻出什么证据?”

宇文奇把两片骷髅头骨,向司空远扬了一扬,怪笑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头骨之中空无一物。”

司空远愕然说道:“老人家这话我有点听不懂了,头骨中既然空无一物,怎又说是不出所料?”

宇文奇接口笑道:“司空老弟,血肉易干,脑髓能涸,但飞鱼刺及淬毒铜芒等物,却是否在三年四年之间不会化为乌有?”

司空远不假思索,点头说道:“确实如此,老人家这种理论,绝对成立。”

宇文奇笑道:“根据这项可以成立的理论,我们便可以断言,骷髅头骨既然骨外有伤,脑内无物,则所中必非毒芒或飞鱼刺等暗器,而是见血即化的细小飞芒之属。”

司空远想起一事,恍然有悟,点头笑道:“难怪老人家看得透彻。你所用的无相飞芒便是这类暗器?”

宇文奇向司空远看了一眼,含笑问道:“司空老弟,如今又牵涉到一桩武林见闻问题,这等见血即化的细小飞芒,淬炼极难,若无深厚内功又不易发挥威力,擅者不多,老弟知不知道在当代武林中,有几人擅用此物?”

司空远摇头答道:“晚辈孤陋寡闻,尚请老人家不吝明教。”

宇文奇闻言,并未答话,只是笑吟吟地伸出了三根手指。

司空远笑道:“老人家必是三者之一,但另外两位擅用细小飞芒之人,又是谁呢?”

宇文奇扬眉答道:“我是其中最差劲的一个,另外两人所擅,均比我所用威力强胜多多。他们二位,并均与司空老弟有密切关系。”

司空远诧然一惊,皱眉说道:“是谁?谁和我有密切……”

宇文奇不等司空远往下再问,便即接口笑道:“第一位便是老弟认为他如仙如佛的毒心人屠呼延相,第二位便是老弟与她不共戴天的罗刹教主江夫人。”

司空远听得一怔,宇文奇继续说道:“他们两位所用飞芒,在名称上颇为相似,在性质上却截然不同。”

司空远听了这话,不禁大感兴趣,急急问道:“老人家请说究竟,呼延前辈与江夫人所用飞芒,名称如何相同,实质又如何相异?”

宇文奇缓缓说道:“呼延相所用名叫‘夺魂芒’,江夫人所用名叫‘消魂芒’。”

司空远道:“夺魂,消魂,果然只是一字之差,意义极为近似。”

宇文奇摇头说道:“一夺一消,意义绝不相同。凡中了呼延相所发夺魂芒之人,立即全身发黑,七窍流血而亡。但中了江夫人所发的消魂芒之人,则全身毫无异状,只是晕倒而死。”

司空远向那全身无异状的骷髅看了两眼,剑眉微剔,说道:“照老人家如此分析,则在这飞云禅寺中,大造恶孽,尽屠寺内佛门弟子之人,多半是那位名虽慈而心不慈的天慈仙子江少苹了。”

宇文奇笑道:“一枚骷髅头骨不足为凭,我还要多加察看,才可有所断定。”

一面说话,一面举掌虚砍,又劈开了一枚骷髅头骨。

司空远阻之不及,皱眉叫道:“老人家,此事必系江少苹所为,你不必再加察看。这些佛门弟子,生前已惨受飞灾,死后莫使他们再遭惊动。”

于文奇失笑说道:“老弟太心慈了,黄泉朽骨,蠢蠢无知。”

司空远摇头说道:“这不是黄泉朽骨的有知无知问题,而是我们自己的道德问题,中国礼法,亡者为尊,我希望老人家对这些泉下冤魂,略加尊重。”

几句话儿,义正词严,分量不轻,把位无相追魂宇文奇教训得脸上都变了颜色。

司空远见宇文奇神色有异,方发觉自己把话儿说得太重,慌忙陪笑说道:“老人家不要生气,恕晚辈一时狂妄,口不择言。”

宇文奇哈哈一笑,突然消失了适才的满脸尴尬神色,摇手叫道:“老弟说哪里话来,我们虽是初交,已成莫逆,老朽只有钦佩老弟光明磊落的仁侠心胸,哪里会对你有甚怪罪之意。”

司空远听他这样说法,心中一宽,含笑说道:“老人家适年神智,似有不豫,真令晚辈愧惶万分……”

宇文奇又是哈哈一笑,截断司空远的话头,目射神光说道:“司空老弟,我方才神色有异之故,不是怪你指责我对枯骨失敬,而是发现这飞云禅寺之中,定然藏有一件关系极为重大的武林奇宝。”

司空远不明宇文奇何以有如此想法,剑眉微扬,含笑说道:“老人家是从何事触动灵机?”

宇文奇指着地上被自己劈开头骨的一具骷髅,微笑答道:“老弟请想,江夫人何等功力,并一向自矜身份,尤其在设计暗害令尊令堂之后,更以当世武林中第一高手自居,对于寻常宝物,怎会引得她亲自出手,大肆杀僧毁佛?”

司空远深以为然,点头说道:“老人家分析得极有道理,这藏在佛脑或佛手中之物,必然关系重大,绝不寻常。”

宇文奇笑道:“既然老弟也认为关系重大,绝不寻常,我们便不妨也来碰碰运气好吗?”

司空远苦笑说道:“远在三四年前,这飞云寺便告惨遭浩劫,僧已全杀,佛已全毁,我们今日路过,还有什么运气好碰?”

宇文奇摇头笑道:“这倒未必尽然,常言道: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或许江夫人虽杀尽寺僧,毁尽佛像,却不曾寻得宝物。”

司空远道:“江夫人虽未必准能寻得所求宝物,但我们岂不更是希望渺茫吗?”

宇文奇拈须笑道:“这就是缘法问题,老弟难道不知俗语有云: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吗?”

司空远也被宇文奇引得好奇性起,表示同意,点头笑道:“好,反正今夜无事,就在飞云废寺之中,照老人家所说,碰碰缘法也好。”

宇文奇道:“要搜便搜个仔仔细细,我们一同进行,还是分头搜索?”

司空远笑道:“俗语云:人各有缘,我们既想碰碰缘法,似是分头进行为妥?”

宇文奇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好,把这大雄宝殿,分为左右两部,老弟搜右半边,我搜左半边,若无所得,则你再去搜右偏殿,我再去搜左偏殿。”

司空远闻言,颔首一笑,青衫微飘,便向右边行去。

这大雄宝殿右边,有个较小佛龛,龛中佛像,则塑的是座送子观音。

观音大士慈航普度,最受世人敬奉,但这尊大慈大悲的佛像照样难免浩劫,惨被劈碎脑部,斩去双手。

司空远看得摇头,心想这行凶之人,竟连每一尊佛像都不肯放过,委实太以恶毒。

这位心性本极仁慈的少年侠士,对已惨遭劫数的慈悲大士残毁佛像,意仍油然生敬,肃立躬身,合掌一拜。

既然肃立躬身,合掌一拜,则其中必蕴有低头动作。

司空远头才一低,目光瞥处,看见那具观音佛像的莲花座下,有个婴儿。

那不是有血有肉的婴儿,那是泥塑木雕的婴儿。

那不是完完整整的婴儿,那是业已摔得四分五裂的婴儿。

原来这座佛像既是送子观音,则在佛像未毁之前,定然有个白白胖胖的泥塑婴儿被观音大士抱在怀内。

观音佛像的头部被劈,与泥塑婴儿无关,但双手被斩,则这个婴儿便必自怀内坠地。

泥塑婴儿坠地,自然难保完整,落在观音大士的莲花座下,被摔得四分五裂。

司空远目光微扫之下,心中忽动,从地上拾起一物。

他所拾起的,是只婴儿小手。

司空远忽发奇想,心中暗忖:“倘若佛手藏宝,则这婴儿泥塑的肥白小手之中,也可能藏有宝物,那行凶之人,怎不一并取走?”

想至此处,他不禁又向手中这只泥塑婴儿手臂,仔细注目观察。

一眼看去,司空远便获得三种印象。

第一,这是一只泥塑婴儿左手。第二,肘下至掌部分毫无损伤,肘上至肩部分,业已破裂残缺。第三,近掌处的手腕之上,有圈朱痕,像是婴儿所戴手镯,但非实质,只是用朱漆漆绘。

司空远虽然获得这三种印象,却无法从这三种印象之上,推究得进一步的收获。

他心中暗想,泥塑婴儿的左手既在,则右手可能也没有残缺。

果然,他略一搜索,便在破裂肢体之中,找出了那一只右手。

司空远互一比较,知道左右二手之间,只有一点不同。

所谓不同,是泥塑婴儿的右手腕少了那圈朱痕,也就是少了那只漆绘手镯。

但他虽然有此发现,却因别无异状,再未对泥塑婴儿,左腕上的那只朱漆漆绘手镯仔细加以察看。

搜完大雄宝殿,宇文奇与司空远二人,便一赴西厢,一赴东厢,分别再搜偏殿。

等到搜寻完毕,宇文奇从西偏殿中走出,向正由东偏殿中走出的司空远苦笑问道:“司空老弟,你的缘法如何?我是毫无所得。”

司空远摇头笑道:“我也毫无收获,只是对于江夫人在这飞云寺中大肆行凶的目的所在,或可略为猜测出一些迹象而已。”

宇文奇扬眉说道:“她的行凶目的,必是夺宝,劈开佛脑之举,显然意在搜寻,只是不知斩去佛手之举,用意何在?”

司空远剑眉一挑,含笑说道:“江夫人那妖妇,或许是想搜寻佛像腕上所佩带的环镯之类?”

宇文奇目光一亮,轩眉叫道:“司空老弟,你这种想法可能接近事实,但不知是怎么启动灵机?”

司空远答道:“因为我看见了未被江夫人剁走的两只塑像小手,遂从手腕上的漆绘朱痕,发生联想。”

话完,便把在送子观音的莲花座下所见,向宇文奇说了一遍。

宇文奇听完,脸上突然现出一种颇为兴奋的异样神色,闪身便向大雄宝殿纵去。

司空远知道他要亲去察看察看,遂未曾随同前往。

谁知宇文奇才入殿中不久,便自失声叫道:“司空老弟快来,这大雄宝殿之中,又复出了怪事。”

司空远诧然纵过,走向送子观音座前,边行边自问道:“老人家发现了什么怪事?”

宇文奇指着地上那堆摔碎的婴儿塑像,皱眉说道:“老弟请看,地上只有婴儿塑像右手,却没有你所说上漆朱红手镯的那只左手。”

司空远注目之下,一怔说道:“这事真是奇怪,方才我曾用手取起那只左手察看,看完便放在莲花座下,如今怎会平白失去的呢?”

宇文奇双目之中,精芒电转,又向司空远问道:“老弟适才搜索东厢偏殿之时,可曾听得这大雄宝殿之中,有甚响动?”

司空远摇头答道:“不曾听得什么动静,我因此寺之中,遗尸甚多,似非善地,到处均加小心,但却未能……”

话犹未了,宇文奇目中,突转厉芒,身形闪处,竟向那大雄宝殿正中,相当高大但头颅已碎的释迦佛像扑去。

司空远一面随同闪身,一面诧声问道:“老人家发现什么?”

宇文奇冷笑答道:“朱痕小手不会自飞,定是被人取去,我怀疑人还未走,是藏在佛像腹内。”

语音甫落,右掌遥扬,罡风狂撞之下,竟把一尊释迦佛像,击得粉碎。

但除了泥飞如雨,木屑舞空以外,佛像腹中哪里有丝毫人影?

宇文奇似因自己料错,恼羞成怒,双手再挥,又把大殿中央的其余几尊佛像,也复一齐击毁。

司空远见他毫无所得,不禁摇头叫道:“老人家何必如此生嗔?适才毁尸验伤,如今又来毁佛……”

宇文不等司空远话完,便即勃然说道:“老弟不要拦我,此事关系太大,纵令毁尽殿中佛像,也非查它个水落石出不可。”

说完又往殿左纵去,发掌吐劲,把那些头颅已碎,双手早失的各种佛像,一阵乱击。

司空远弄不懂宇文奇为何对于那只上绘朱红手镯泥塑婴儿小手如此重视,遂好生诧异,心中暗加揣测。

就在此时,身后“唰”的一声响。

司空远回头注目,只见有条黑影,从殿右送子观音的腹中窜出,向殿外疾闪而逃。

他一面急追,一面高声叫道:“宇文老人家,你猜得对了,殿中果然有人,但却就是藏在那尊送子观音腹内。”

宇文奇一声怒啸,从左面殿中电疾追来。

此时,前逃黑影,足下并未稍停,只用反把阴手,向紧紧追赶他的司空远甩去了三把黑色毒砂。

这三把毒砂,化成一片浓密乌云,把大殿殿门完全罩住,堵截了司空远的追敌去路。

司空远正待屏息穿云。

忽听宇文奇急急叫道:“司空老弟闪开,这东西是黑眚落魂砂,千万碰不得。”

司空远知道宇文奇绝不会危言耸听,遂赶紧止步闪身。但鼻中已嗅得一些奇腥气息。

宇文奇双手挥处,飞出三点赤红火星,飞向殿口那片浓密黑云。

那黑云居然见火即烧,“轰”的一声,化作大片火花,电闪而灭。

殿外雨意早散,星月在天,但前逃那条黑影,却不知何在,失掉踪迹。

宇文奇纵身殿顶,四外瞩目仍然毫无所见,不禁顿足叹道:“司空老弟……”

四字才出,忽然目光瞥处,发现殿下庭院中的司空远,步履踉跄,身形摇摇欲倒。

宇文奇大吃一惊,慌忙赶过,只见司空远脸色发乌,剑眉紧蹙,仿佛有甚痛苦?

他赶紧取出一粒丹药,递给司空远,命他立时服下,并低声:“司空老弟,你……你是否觉得脑中微微晕眩,手足四肢以及胸腹之内有些抽搐痉挛?”

司空远苦笑摇头答道:“我只觉得心中略为发慌,脑中略为发昏,并没有老人家所说的痉挛现象。”

宇文奇眉头双展,吐了一口长气,含笑叫道:“那就好了,恭喜司空老弟,竟从鬼门关上捡回了一条小命。”

司空远听宇文奇说得如此严重,自然颇为惊奇,惑然问道:“老人家所说的黑眚落魂砂是何人所用暗器?竟有这等厉害?我并未被它打中,只是嗅得一些奇腥气息,难道便……”

话犹未了,宇文奇便“咦”了一声,诧然说道:“老弟穿殿而出,追赶对方时,曾嗅得那片封殿黑云所散发的奇腥气息吗?”

司空远赧然答道:“老人家警告之际,晚辈遵嘱止步,但却闭气稍晚,以致略为嗅得些微腥气,难道就这样便有性命之虞?”

宇文奇叹道:“老弟哪里知道这种黑眚落魂砂的厉害,根本不必用毒砂直接伤人,只要迎风洒出,使对方嗅得一些腥气,便将人晕倒地,全身痉挛,转瞬之间,骨肉全消,化血惨死。”

司空远心中一怵,皱眉问道:“既然如此,我怎么单单侥幸,虽曾嗅得奇腥,只略感头昏心恶,此时服食老人家所赐灵丹以后更复没有事了。”

宇文奇道:“此事着实有点令人费解。我明白了,老弟之能幸逃大劫,多半还是曾服三绝神君董大空,费尽心血所炼那种万应清心丹的灵效。”

司空远知道宇文奇所猜,大概不错。遂暗呼侥幸,剔眉问道:“老人家可知那发出黑眚落魂砂之人,是甚身份?他怎么如此心狠手辣,乱施毒手?”

宇文奇道:“他生平以毒成名,自然下手极黑。”

司空远失惊说道:“以毒成名?当世武林中,谁还能比得上号称二毒的毒弥勒法尊大师和毒心人屠……”

宇文奇不等司空远话完,便自接口笑道:“老弟业已猜对,黑眚落魂砂便是毒弥勒法尊和尚的独门暗器之一。”

司空远大感意外,轩眉问道:“老人家是说适才盗走泥塑小手的那条黑影,就是罗刹教三大护法之一的毒弥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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