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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炼魂台前五马分尸

时大千见宇文奇这副仿佛把握十足地,充满自信模样,不禁好生惊讶,弄不懂他的葫芦之中,究竟卖的甚药?

自己除了神偷妙技,盖世无双以外,一向也颇为自诩智计,怎么在这位无相追魂宇文奇的面前,竟事事被动,好似变得愚蠢起来,摸不透,猜不出他的一切奇异举措。

时大千双眉微蹙,心头嘀咕之间,一阵喧哗人声,那毒手煞神龙飞天,业已倒剪双手,被四名罗刹教中弟子,押到炼魂台上。

这时,神坛早设,呼延相满面严霜,侧立坛左,向龙飞天沉声叫道:“龙飞天,你通敌叛教,罪该万死。如今教主恩典,赐你五马分尸,你还有甚话说?”

时大千听得失笑,心想:五马分尸乃是无上酷刑,居然还称为教主恩典,若是……

念方至此,心中陡然一惊!

因他目光瞥处,看见右侧高峰峰腰的一株横生古松之上,在青苍枝干之间,现出一角白色衣襟,好似藏着一位白衣人模样。

时大千心想,炼魂台后,已有人踪,如今右侧峰腰,又出现这位白衣人,莫非司空远、方家琪,竟告双双来此?

呼延相问话以后,见龙飞天垂头不答,遂厉声喝道:“龙飞天,你既自知罪孽,甘愿受刑,我便给你一个痛快,让你领受教主慈悲便了。”

说完,向四名罗刹教弟子叫道:“你们把他押下台去,上了法绳,等我掷香为令,便即鞭策五马。”

罗刹教的这四名弟子,均是刑堂老手,恭身应喏之后,便把龙飞天押往炼魂台下的广大石坪之上。

五匹高大骏马,早已备好,每匹马儿,拖曳着一根黑色法绳。

执刑弟子,把这五根法绳,套向龙飞天的颈项,以及双手双足根际,一一加以绑紧。

时大千见时机急迫,以为松上白衣人,与隐身台后崖顶之人,应该有所动作。

但他暗用耳目之力,观察之下,却不见丝毫动静。

行刑弟子准备妥当,在台下躬身施礼,朗声禀道:“法绳套好,五马齐备,恭请坛主掷香。”

呼延相双眉微剔,伸手向坛上香炉之中,抓起一束线香,走到炼魂台上。

这时,一阵枝叶摧折之声,使罗刹群凶,循声向炼魂台的右侧峰腰看去。

峰腰古松之上,现出一位白衣人,脸上也赫然戴着金色面具。

对方既然现身,自必有所动作,呼延相还佯作欲抢先机,举起手中那束线香,便往台下掷落。

其实这是伪装,他的手虽举起,线香却并未掷下。

台下执刑弟子,共有五人,分站五马股后,执鞭以待。但照理说来,在未见线香落地,他们便绝不会鞭马狂驰,使那五绳套尸,身如“大”字的毒手煞神龙飞天,为之分尸殒命。

谁知眼前事情,相当出人意料。

所谓出人意料的是,呼延相虽然举手未落,那松上白衣金面人,却往下拂袖挥手。

他不是仅仅拂袖,是从袖中飞出比电还疾,极细极细,几乎目力难见的五线青芒。

这五线青芒,并非什么独门暗器,只是就地取材的五根松针而已。

但在白衣金面人的内劲贯注之下,这五根松针,居然发出嘶嘶锐啸的破空之声,其威势强厉,何异于五支铁翎利箭。

情势显然,他所发这五根松针,不是射人,是射向那五匹高大骏马的马股部位。

呼延相见状之下,叫了一声不好,手中线香也即掷出。

他是把线香捏散,化为数十缕黄色飞芒,企图把那五根松针截住。

呼延相手法极高,极快,也极准确,但因落了后手,终比白衣金面人慢了一步。

只见漫天青黄微芒,交错一闪,那五匹骏马,便齐告厉声惊嘶!

因为每匹马儿的后股部位,都鲜血微泌,被一根松针,深深钉入肉内。

马儿经此惊吓,自均立即分头奋力狂奔。

呼延相急急叫道:“宇文兄,龙老弟等,你们赶紧用暗器杀马。”

一声号令,精芒乱飞。

各种暗器聚袭之下,那五匹骏马,自均无可侥幸地,纷纷倒毙。

但一切都迟了半步,就这半步之差,业已使那毒手煞神龙飞天的头颅及手足四肢,全被五匹骏马,生生拉断,变成了六块模糊血肉。

这时,那白衣金面人,却仍高高坐在峰腰古松之上,丝毫不动,只发出一阵龙吟长笑。

时大千从笑声里听出这白衣金面人,不似女子。不禁与宇文奇对看一眼。

呼延相则向龙不凡使了一瞥眼色,龙不凡凝聚真气,向松上白衣金面人,厉声叫道:“尊驾既施诡计,害死本教龙堂主,及五匹骏马,便该……”

话犹未了,松上白衣金面人,又是一阵隐蕴讪讽意味的哈哈大笑。

龙不凡怒道:“你到底会不会说话,老是这样狂笑则甚?”

白衣金面人笑声一停,冷冷说道:“我笑的是你们这群东西,自己拼命弄鬼,反而恬不知耻地,把‘诡计’二字,移转到别人头上。”

龙不凡厉声问道:“此话怎讲?”

白衣金面人缓缓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把毒手煞神龙飞天,在炼魂台下,五马分尸之举,只是一个诱人入伏的圈套而已。”

龙不凡听对方看破宇文奇与自己所作安排,不禁微吃一惊,强辩说道:“你少含血喷人,龙飞天惨遭五马拉身,尸分六块,总是事实。”

白衣金面人又是一阵震天狂笑。

龙不凡顿足叫道:“你还笑……”

白衣金面人接口笑道:“我怎么不笑?笑你们自己以为高明,其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浅薄得着实可怜,那在炼魂台下,被五马拉身尸分六块之人,最多是你教下一名凶徒,会是真正身为堂主的毒手煞神龙飞天吗?”

呼延相苦笑一声,向宇文奇摇头叫道:“宇文兄,对方委实厉害,居然又识破了我们这香饵钓鳌,并包含偷龙换凤的双重妙计。”

宇文奇尚未答言,龙不凡又厉声叫道:“你这厮既然自诩高明,怎不敢下来,和我各凭艺业,互作生死一搏。”

白衣金面人神态悠闲地,坐在古松横枝之上,微笑说道:“龙不凡,你是我手下败将,我怎会有所怕你?”

龙不凡生性极傲,闻言之下,觉得脸上发热地,嗔目叱道:“你既不怕,怎不下来……”

白衣金面人接口笑道:“我在等待,等到我应该下来的时间,自然便不催而下。”

龙不凡听不懂白衣金面人的语中玄机,皱眉问道:“你在等什么时间?”

白衣金面人朗声吟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我只等循环报应,天理昭彰以后,便会下来和你们其中的任何凶人,放手一会。”

这“循环报应,天理昭彰”八字,把这位自诩为相当聪明的龙不凡,听得疑云满腹。

宇文奇忽然“哎呀”一声,低低叫道:“龙老弟,你……你有没有把那位真正的毒手煞神龙堂主,好好藏起,妥为保护?”

龙不凡闻言一怔,摇头说道:“没有再加特别防护。因为呼延首席护法和我,都认为对方不会看透我们的偷龙换凤手段。”

宇文奇不以为然地蹙眉说道:“偷龙换凤之举,只是寻常手段,并非什么对方无法预测的绝妙良策,只怕……只怕呼延首席护法,智者千虑,这回要失算了。”

时大千一旁听得失笑,暗忖宇文奇果然厉害,硬把今日之事的错误责任,推向呼延相的头上。

龙不凡因这种安排,是自己与呼延相合谋,遂自动代呼延相辩护地,摇头笑道:“宇文护法无须过虑,我们最多诱敌不成,空自略损香饵,钓不到这条鱼儿。但龙堂主的安全,却不会出甚问题。”

宇文奇诧然问道:“龙老弟怎知不会出甚问题?你刚才不是说未对龙飞天堂主,作特殊防护吗?”

龙不凡指着古松以上所坐飘飘如仙的白衣金面人道:“对方人在此间,难道我们高手云集之下,还会容任他闯入……”

宇文奇不等龙不凡话完,便自连连摇头。

龙不凡讶道:“宇文护法摇头则甚?难道你以为对方闯得过我们这多高手?”

宇文奇叹息一声说道:“除了教主与尚未到来的九全秀欧阳珏、屠龙客曾凯师徒以外,罗刹教一流高手,几已云集此间,对方纵有天大本领,也难硬闯。但我却认为越是高手云集,龙堂主的安危,便越是可虑。”

龙不凡不解问道:“宇文护法如此说法,似乎含有玄机?”

宇文奇道:“不是玄机,只是推理。因为前方高手云集,后方定然空虚,容易被人乘虚而入。”

龙不凡指着松上白衣金面人道:“他……”

宇文奇哼了一声,接道:“龙老弟,你是绝顶聪明人物,怎么直到如今,还看不出松上白衣金面人,不像是昨日来向龙飞天堂主寻仇的白衣金面人呢?”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龙不凡经宇文奇这一提醒,果然觉得有点不对,目光一凝,向松上白衣金面人,高声问道:“尊驾是不是昨日进入本教总坛之人?”

松上白衣金面人狂笑答道:“倘若是我进入你们罗刹教的总坛,恐怕你们不会这样平安,早就被我闹得天翻地覆。”

龙不凡心中一震,又复问道:“昨日进入本教总坛的白衣金面人呢?”

松上白衣金面人道:“她既欲向龙飞天报父兄之仇,自然是一本初衷,贯彻到底。”

话方至此,猛然听得靠近天欲宫方面,传来了一声长啸。

松上白衣金面人道:“是时候了,龙飞天业已报应临头,如今且看看你们之中,有谁应该遭报?”

发话声中,松枝微颤,白衣飘然,恍似绝世飞仙,一泻十二三丈,卓立在炼魂台下。

宇文奇看得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时大千耳边,悄悄说道:“时兄,不会错了,这白衣金面人的身法,属于十全书生司空玉奇路数,定是司空远老弟所扮。只不知百日小别,他有何奇遇?竟陡添一倍功力?”

时大千眉头微蹙,暗以传音密语,择人专注地,向宇文奇悄然答道:“我也看出是司空远老弟,但他胆量未免太大,面对炼魂台上这么多一流好手,少时却怎样全身而退?”

宇文奇微微一笑,蚁语传音说道:“不是猛龙不过江,司空老弟似是有所准备而来,我们暂安勿躁,只在他委实危机一发之际,方可设法相助。否则,你我这几日诈投魔巢的一番心血,便告白费了。

这时,呼延相偏过脸来,对宇文奇叫道:“宇文兄,这白衣金面人太以小视罗刹教中的人物了,我们应该派谁出阵?”

宇文奇相当知趣,毫不僭越地,含笑答道:“呼延兄身为首席护法,教主更授以全权,自然以你为三军统帅,小弟等服从号令就是。”

呼延相双眉一挑,狞笑两声,环顾群凶说道:“好,我们一齐下台,无论是由谁出阵,也定不可再让这白衣金面人,逍遥遁去。”

罗刹群凶自然一齐领命飘身,纵下炼魂台,与那白衣金面人,距离丈许,相互对立。

白衣金面人虽见这多盖世凶邪一齐下台,却毫无惧色地,朗笑问道:“你们哪位赐教?”

呼延相冷笑一声,哂然不屑地,接口说道:“尊驾身入龙潭虎穴,纵令肋生双翅,亦难飞腾,大可不必再事狂傲,我们这群人中,任凭你选上一个,也定能把尊驾送上西天大路。”

白衣金面人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好,你既然让我选,我就选上一个。”

说完,两道炯炯眼神,便从金面面具之后,闪射而出,向罗刹群凶,仔细扫视。

群凶之中,有一人亟愿出战,有一人不愿出战。

亟愿出战之人,是象皮天尊皮坚。

因为皮坚觉得面前这白衣金面人,极像是震散象皮神功,使自己断去一臂的前遇之人。

他既心切前仇,又觉自己虽断左臂,但仅凭一根罕世无双的得意兵刃银象鼻,也足够报仇雪恨。

故而,皮坚是亟欲出战之人。

但因呼延相未曾指派,遂只好等待白衣金面人挑选,并渴盼能选中自己。

不愿出战之人,是玉面神龙龙不凡。

因为龙不凡有自知之明,即令面前这白衣金面人,就是昨日闯关的白衣金面人,自己也绝非其敌。

何况面前之人,显然比昨日之人,还要厉害,则万一选中自己,岂不难免丢人现眼,并可能有相当危险。

故而,龙不凡是不愿出战之人,他渴盼对方不要选中自己。

常言道:越是怕鬼,越是迷鬼。

白衣金面人那两道炯炯眼神,偏偏停注在龙不凡的脸上,笑声问道:“尊驾就是威震江湖的罗刹一龙,又称为玉面神龙的龙不凡吗?”

龙不凡心中一跳,眉头立蹙,但又无法不加理会,只好点了点头,厉声答道:“我便是龙不凡,你要怎样?”

白衣金面人笑道:“久闻尊驾自诩为当代武林中年轻第一高手,在下有点不服,我就选中你吧!看看你有甚能耐把我送上西天,抑或打下地狱?”

龙不凡无可奈何,一剔双眉,厉声问道:“听你这样说话,你也是年轻人了。”

白衣金面人点头答道:“我今年二十三岁,年龄方面,绝不会比你为大。”

龙不凡道:“你既然有意和我争雄,还不把脸上面具取下,彼此光明正大地,放手一搏。”

白衣金面人一阵朗笑,笑毕说道:“要我取下面具不难,就看你有无本领?”

龙不凡愕然问道:“此话怎讲?”

白衣金面人狂傲无伦地,略一昂头答道:“无论是比兵刃,比拳脚,比内力,你只要能在我手下支撑十招不败,我便把这面具,自动当众摘下。”

这几句话儿,说得委实太狂,加上龙不凡又是相当自傲之人,听在耳中,自难忍耐。

罗刹群凶,均以为龙不凡必将要暴怒,说不定立即会同白衣金面人,发动杀手。

但事实却相当出人意料之外,龙不凡并无怒气,只在白衣金面人话完之后,蹙眉沉思。

原来,他觉得对方这狂傲之语,是自己的大好良机。

因龙不凡明知白衣金面人太以厉害,自己难是其敌,但凭借一身所学,支撑十招,却应该可以办到。

他认为支撑十招的原则不难,难处在于细则,自己究竟与对方比较拳脚?比较兵刃?抑或硬碰硬比较内力?

故而,龙不凡陷入沉思之中,是在周密考虑他所宜采取的应战策略。

内力不能比。

以象鼻天尊皮坚所练象皮神功的高明程度,尚被对方一掌震断左臂,自己若采硬拼策略,岂非自寻死路?

拳掌也不能比。

根据所闻所见,先后两位白衣金面人,都精擅一种不知是须弥金刚手,抑或是大悲神拳,威力无伦的佛门绝学,自己若是选择这种比斗方式,便又成了攻人之长。

内力、拳掌,两不宜比之下,便只剩下了兵刃一项。

龙不凡对于兵刃一道,颇具专长,尤其有一根极厉害的独门兵刃,两仪文昌笔。

这两仪文昌笔不仅笔尖是寒铁所铸,无坚不摧,笔杆更复中空,系风磨铜打造,金光闪闪,不虞宝刀宝剑砍削,并藏有七种毒辣暗器。

上次龙不凡因不曾把最心爱的两仪文昌笔,带在身边,故而是一根寻常文昌笔,和一柄链子九芒锤,与司空远互相动手。

如今,他这用寒铁为尖,风磨铜为杆的两仪文昌笔,就在身边,理应仅仗此笔,便可获胜,何况只须撑持十个回合。

龙不凡权衡利害,刚刚想至此处,那白衣金面人业已意存哂薄地,冷然问道:“龙朋友,你沉吟什么?是不是在考虑和我怎样比斗?”

龙不凡怒满心头,恨不得把这白衣金面人,连皮带骨地,生吞下去,但表面上却竭力保持冷静地,淡笑点头答道:“你猜得不错,我正作如此考虑。”

白衣金面人道:“有无考虑结果,不妨请你快点。因为今日机缘难得,斗完你以后,我还想……”

龙不凡不等白衣金面人话完。

便即接口一笑,剑眉双挑地,目闪厉芒答道:“有结果了,我打算和你用兵刃较量。”

白衣金面人笑道:“龙朋友要用兵刃?你的兵刃不是一根文昌笔和一柄链子九芒锤吗?”

这两句话儿,着实把龙不凡听得目闪奇光,满腹惊疑地,盯着白衣金面人,呆呆发怔。

因为根据对方语意,这白衣金面人应该是与龙不凡业已见过几次的司空远。

但龙不凡绝不相信司空远还能在观音十八洞的海潮音内,从罗刹圣母手下,侥幸生还。

应该是不可能,龙不凡就在这应该与不可能两种想法之间,充满了惊奇迷惑。

白衣金面人笑道:“龙朋友,你这样看我则甚?”

龙不凡因心中起疑,忍不住地问道:“你……你是司空远吗?”

白衣金面人淡笑一声,摇头说道:“你何必问我是谁?只要能接得住我十招不败,我自然会把这金色面具取下。”

龙不凡又吃奚落,不禁怒声叫道:“尊驾莫发狂言,恐怕你连我所用兵刃,是何名称?都叫不出呢!”

边自说话,边自把腰间一根长约尺许,笔杆金黄,笔头乌黑的奇形兵刃,探衣取出,向白衣金面人略加炫示。

白衣金面人一见此笔,似也略为怔神,目光电转,有所思索。

龙不凡因受尽奚落,想占点口头便宜,遂冷笑一声,嘴角微撇说道:“你不必想了,便是想上一年,也未必能想得出我这根笔儿是叫什么……”

话犹未了,白衣金面人竟似想出究竟,朗声笑道:“不见得吧?你这根笔儿,是否名叫两仪文昌笔?”

龙不凡大吃一惊,暗忖:“这两仪文昌笔之名,根本不入兵器谱,是由自己命定,怎会被对方一口道出?”

惊念未定,那白衣金面人又复笑道:“我不单知道这叫两仪文昌笔,并知道笔尖是海底寒铁,笔杆是千载风磨铜,其中更藏有七种见血封喉的毒辣暗器。”

龙不凡惊得呆了,他简直猜测不出对方怎会知道自己独门兵刃的装备秘密?

白衣金面人继续笑道:“龙不凡,你何必过分惊奇?常言道:暗室亏心,神目如电。不管作甚伤天害理之事,都有人知,一根两仪文昌笔的机密难于保守,也算不得什么奇异之事。”

龙不凡因想不出对方何以知晓这项秘密,遂只好不想,恼羞成怒地,一剔双眉,冷然叫道:“尊驾莫要得意,你纵知晓我这根两仪文昌笔的名称厉害,仍难在我笔下逃魂,躲过这场劫数。”

白衣金面人笑道:“江湖威望,和手下功夫,是闯出来的,练出来的,不是吹出来的。龙朋友且展实学,莫夸海口。”

龙不凡怒道:“你才是乱夸海口,不见真章。既然自诩高明,怎么还不亮出兵刃?”

白衣金面人嗤然一笑,探手所着白衣之中,取出一根软软兵刃,但经他双手一捋,便告坚挺。

龙不凡起初以为那是缅刀,但又未见光泽,并不是扁形,却是圆形之物。

等他定睛细看,看清楚了以后,不禁气得跳了起来,戟指白衣金面人,厉声问道:“你……你手中之物,难道是根铅棍?”

白衣金面人点头笑道:“对,龙朋友的眼力见识,也颇高明。在这双方互认兵刃一举之上,我们倒是势均力敌,不曾分出胜负。”

龙不凡气得全身发抖地,颤声叫道:“你……你简直欺人太甚!”

白衣金面人摇头笑道:“龙朋友,你不要轻视我这根铅棍,它前端是锡,后身是铅,又名封神棍,倒也相当厉害。尤其对于你这两仪文昌笔,更具克制威力。”

区区一根锡铅合制棍儿,竟能对海底寒铁和千载风磨铜合铸的两仪文昌笔,有所克制,岂非欺人之谈,谁也不肯相信。

龙不凡气极之下,强自按捺地,冷冷问道:“尊驾的海口,吹完了吗?我们是否可以开始……”

白衣金面人摇手叫道:“龙朋友别忙,我今日忽然吹兴大发,还要再吹一下。”

龙不凡皱眉说道:“要吹快吹,少时恐怕你再没有开口机会白衣金面人笑道:“方才我不是业已说过,只要你能接下我十招,我便把这金色面具,自行扯下吗?”

龙不凡道:“但愿你言而有信。”

白衣金面人目闪神光,含笑说道:“如今,把这十招之数,再复对分,前五招我只守不攻,后五招我才还手。换句话说,就是把要你接我十招之数,再复减掉一半。”

龙不凡几乎不信世间竟有如此狂傲之人,目光凝注对方有顷,方点头答道:“好,我听见了。”

白衣金面人手横三尺铅棍,朗声笑道:“龙朋友不是急于彼此见真章吗?你既已听见我所说,怎的还不进手?”

龙不凡于凝神白衣金面人时,早就暗聚功力。

闻言之下,欺身进步,猿臂一探,便自挺起两仪文昌笔,向对方当胸点去。

招式才发,右臂猛震,把两仪文昌笔,震出三朵笔花,分向白衣金面人的咽喉、胸腹,及丹田飞袭。

这一招相当精妙,名为一笔三花,所攻上中下三个部位,既可能一实两虚,又可能一虚两实,更可能三笔同虚,或三笔同实,令对手难于招架,无法捉摸。

龙不凡屡受奚落,心中恨透对方,故而一上手便用绝招,暗忖对方在大夸海口之下,倒看他如何接架?

白衣金面人一见三朵笔花,电漩飞来,遂一震手中铅棍,也震出三朵棍花,飞迎而上。

他这招术是依样画葫芦,现学现卖地,完全仿照龙不凡的手法,只不过在名称方面,应该把一笔三花,改为一棍三花而已。

龙不凡又是一气,钢牙挫处,真力猛加,使那三朵笔花,无一虚幻地,均变实物。

所谓三花同实,就是龙不凡利用迅疾手法,以两仪文昌笔的锋利寒铁笔尖,于一刹那间,飞点白衣金面人的上中下三处大穴。

谁知他这里三花同实,人家那里照样三棍同实,手法也照样快捷,三朵笔花,在上中下一一相对,居然极为从容美妙地,化解了龙不凡的凌厉攻势。

龙不凡又惊又怒,绝学再施,一招横扫千军挥动两仪文昌笔,向那白衣金面人拦腰猛扫。

这一招,招猛力强,用的是一力降十会的原则。

因为龙不凡在第一招上,试出白衣金面人的手法方面,委实精妙异常。

但所用兵刃,却只是根锡铅合制棍儿,其硬度威力,绝对无法和自己的两仪文昌笔相比。

第二招假如对方仍然学样,也以横扫千军硬接,则最低限度,也可把那棍儿毁去。

龙不由算盘打得虽然不错,可惜对方不会让他称心如意地,料个正着。

他讲究一力降十会,人家便讲究四两拨千斤。

两仪文昌笔挟着嘶嘶劲风扫到,白衣金面人只将身形略偏,举棍一点,奇准无比地,正好点中两仪文昌笔的笔尖,并就势一粘一引,把龙不凡引得抢了两步。

时大千一旁看得暗运蚁语传声功力,向宇文奇耳边,悄悄叫道:“宇文兄,你看见了吗?第一招是以巧御巧,第二招是以柔克刚,司空老弟的进境太高,他一身功力,居然相当神化了呢!”

宇文奇微微一笑,但眉梢眼角之间,却有种令人难以觉察的奇异神色,一现即隐。

这时,龙不凡又已发动了两招猛攻,但却均被白衣金面人,用棍尖点中笔尖,轻飘飘地化消来势,荡了开去。

宇文奇忽然双眉微扬,向时大千,悄然传音说道:“我明白了,龙不凡要吃亏。”

时大千以传音密语,讶然问道:“宇文兄明白什么?龙不凡功力不弱,应付五招攻势,或许可以……”

宇文奇不等时大千话完,又传音笑道:“时兄请注意司空老弟每次都是用棍尖去点龙不凡的笔尖,他所用棍儿,又是后铅前锡,其中显有深意。”

时大千被宇文奇这一提醒,再复略加思索,也就恍然大悟。

这时,白衣金面人连拆龙不凡四招猛攻之后,巍立如山,笑声叫道:“龙朋友请注意,五招之数,已去其四,你要好好把握最后一招机会,否则……”

话犹未了,龙不凡厉笑声中,三朵笔花,已自电漩飞出。

这位罗刹一龙,居然故技重施,仍以一开始业已用过的那招一笔三花,向对方攻出。

招数虽然相同,作用完全相反。

第一次用这一笔三花时,是三花同实,第二次用这一笔三花时,是三花同虚。

这是第五招,也就是最后一招,既然三花同虚,却何以克敌?

原来龙不凡连用四招凌厉绝学,攻向白衣金面人,都被对方用棍尖点中笔尖,极为巧妙的一一化解以后,便知这位白衣金面人的功力,委实比自己高得太多。

四招既告无功,仅仅剩下的最后一招,又哪里能够一举奏效,克敌制胜。

跟着便是挨打局面。

平心而论,龙不凡素日虽颇自傲,如今却已失去接架白衣金面人五招猛攻,而侥幸无恙的自信之心。

故而,他动了凶心,在这第五招上用出不平凡的手段,也不再顾武林道义地,只想把白衣金面人,一举击毙。

所谓不平凡的手段,并非龙不凡在第一次施展一笔三花时,未尽所能,留待第二次时,才施杀手。

他只是要施展两仪文昌笔之中所藏的七种毒辣暗器。

龙不凡遇上寻常对手,仅凭精妙笔招,便可取胜,即令遇上厉害人物,也最多把笔中所藏暗器,施展上一种两种,定能克敌功。

但如今情况不同,他自知遇上生平罕见的绝顶高人,遂大起毒心,准备把七种暗器,同时施展。

两仪文昌笔中的七种毒辣暗器是:一蓬牛毛毒针,七根飞鱼毒刺,一把戮神毒芒,一撮迷魂毒粉,三枚化血毒钉,两枚子母毒梭,和五粒烈火毒弹。

龙不凡是特意施展一笔三花,准备在笔花幻到中盘之时,按动绷簧,再把笔上下一震,发出所有暗器。

这样一来,牛毛毒针,飞鱼毒刺,和戮神毒芒,是打向对方丹田小腹,迷魂毒粉,化血毒钉,和子母毒梭,是打向对方面门咽喉,那五枚最厉害的烈火毒弹,则打向对方胸膛。

刹那间,七种不同暗器,布满当空,上中下三盘,一齐攻到,那白衣金面人,便算是大罗金仙,也无法逃得出杀身之危。

龙不凡算盘打定,笔花已幻中盘,他遂依照原计,按动绷簧机纽。

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龙不凡这一起了害人之心,却反而害了自己。

他才一按动绷簧,“砰”的一声,那根费尽心力铸制的两仪文昌笔,竟告猝然爆裂。

这是那白衣金面人别具匠心的防敌妙计,生了效用。

他因深知龙不凡这根两仪文昌笔的秘密,遂在四度用棍尖点中笔尖之际,暗运内家三昧真火,传达棍梢,使锡制棍头,为之熔软。

换句话说,就是这白衣金面人利用四度兵刃相触机会,把龙不凡那根两仪文昌笔的笔尖机括,以熔锡牢牢焊死。

笔尖焊死,机括难开,龙不凡又按动绷簧,使那七种暗器,纷纷夺路怒发。

尤其那五枚烈火毒弹,炸力奇强,纷纷爆裂之下,自然硬把两仪文昌笔,生生毁去。

宇文奇、时大千旁观看清,业已看出白衣金面人的巧妙心思。

龙不凡却当局者迷,作梦也未想到笔尖会被对方以熔锡焊死。

两仪文昌笔一爆,各种毒器,四散横飞。

白衣金面人是谋定而动,自有预防,早把内家罡气,布向身前,挡住了一切毒物。

龙不凡则猝然无备,虽然身法极快,闪避迅速,左跨之上,仍被打中了一枚化血毒钉,两根飞鱼毒刺。

换了常人,准死无疑,龙不凡因身有解药,遂一面运气闭穴,不令毒力蔓延,一面赶紧掏出解药服下。

但就在他服药之际,那白衣金面人却得理不饶人地,弃去手中棍儿,一招野马分鬃,扬掌向龙不凡当胸击来,口中并笑声叫道:“龙朋友兵刃既毁,你就接我五掌便了。”

可怜龙不凡业已运气闭穴,防止毒力攻心,在这种情况下,慢说五掌重击,就是轻轻一掌之加,也足够使他脏腑齐崩,魂归地府。

就在龙不凡无可奈何,瞑目待死之际。

蓦然有人发话叫道:“但得一步地,何处不留人?这位朋友莫把事儿作得太过分了。”

一条人影,随声飘至,抢在龙不凡的身前,代他接了一掌。

这位于危机一发中,救了龙不凡性命之人,竟然是那无相追魂宇文奇。

一掌互接,似乎劲力悉敌,秋色平分,两人各自退了半步,相互凝视。

默然有顷,白衣金面人冷冷说道:“尊驾通名,恕我眼拙不识。”

宇文奇含笑答道:“在下宇文奇,人称无相追魂,如今在罗刹教中,担任护法职位。”

语音至此微顿,向白衣金面人盯了两眼,扬眉说道:“尊驾莫要只会问人,你自己也该报个姓名来历,才合江湖礼数。”

白衣金面人冷笑答道:“我已说过,只要龙不凡能接我十招,我便当众摘下这金色面具。谁知罗刹一龙,徒具虚名,连一招都未……”

宇文奇微微一笑,接口说道:“尊驾此胜,半是胜在功力,半是胜在心机,何必过分得意。你看我宇文奇这副老骨头,能接你几招之数?”

白衣金面人又复默然片刻,方自缓缓问道:“宇文护法,你也打算有所赐教吗?”

宇文奇笑道:“这炼魂台下,是有尺寸的所在,尊驾既然前来,恐怕不容易全身而退。宇文奇……”

话方至此,白衣金面人已自接口狂笑说道:“只怕未必!慢说小小炼魂台,就是贵教教主所居的天欲宫,区区也想来便来,想去便去。”

说着,伸手向上一指,朗声叫道:“宇文护法请看,那是什么东西?”

不单宇文奇,包括呼延相在内的所有罗刹群凶,均循着白衣金面人手指之处,抬头往上看去。

只见炼魂台后的高崖之上,站着二人,一个身穿宽大白衣,脸戴金色面具,与炼魂台下的白衣金面人,同样装束。

另外一人,则是在罗刹教中,身为一家堂主的毒手煞手龙飞天。

呼延相看得眉头双皱,向身旁那位满面惭愧的龙不凡,失声叹道:“龙老弟,想不到龙堂主当真落入对方手中。今日之事,我们真是棋差半着,一败涂地。”

龙不凡咬牙说道:“事已如此,绝不能再让这在炼魂台下得意洋洋的白衣金面人,轻易逃走。”

呼延相点头说道:“那是自然,假如宇文护法再难获胜,我得亲自出手了。”

“了”字刚出,蓦然听得炼魂台后高崖顶上的那位白衣金面人,语音凄厉地,高声叫道:“龙飞天,你今日总算恶贯满盈,且还我父兄命来。”

语音落处,扬手一掌,恶狠狠地拍在龙飞天的背上。

龙飞天连哼都未哼,便被拍得从数十丈高崖之上,凌空跌落。

宇文奇见状,仿佛想援救龙飞天的性命,觑准他落下之处,纵身赶去,伸手接抱。

呼延相瞥见随在龙飞天身后,一同坠落的,还有一条长长鞭影,遂高声喝道:“宇文兄小心,你注意龙飞天的身后,还有条什么东西?”

宇文奇不理会呼延相的警告,仍然奋勇前扑,总算恰好赶上,把龙飞天接住,免得他摔成一堆肉泥血酱。

至于龙飞天身后一同飞下之物,却不是什么长长鞭形,只是一条极长山藤。

山藤才落,炼魂台下的白衣金面人便纵身五丈,抓住藤梢。

台后崖顶的白衣金面人,用力往上一提,便把台下的白衣金面人,提得随着长藤,冉冉凌空而去。

罗刹群凶,一来均未想到白衣金面人竟如此上下联手,凌空脱身,二来又在关心龙飞天安危,遂措手不及地,听凭对方逍遥遁走。

呼延相顿足一叹,遥向宇文奇叫道:“宇文兄,龙堂主多亏你及时救援……”

宇文奇不等呼延相再往下说,便抱着龙飞天,一面缓步走来,一面苦笑说道:“呼延首席护法,小弟对于龙堂主救援之心虽切,也免不了他粉身碎骨之灾。但‘及时’二字,却因上下相隔数十丈,无法作到的了。”

呼延相眉峰一蹙,正待答话。

那业已服了解药,消除危机的龙不凡,业已听出不妙,失声问道:“宇文护法,莫非毒手煞神龙堂主,在坠落高崖之前,便已遭人毒手?”

这时,宇文奇业已走近,群凶均可明显看出龙飞天的耳鼻口目七窍之中,都有鲜血溢出,气息早绝。

宇文奇轻轻放下龙飞天的尸身,并把他尸身翻转。

龙飞天的背脊之间,衣裳已告碎烂,现出背上有个鲜红巨大掌印。

事实至此显然,崖顶白衣金面人,在击落龙飞天的一掌之上,已下辣手,把他脏腑震碎。

罗刹群凶,一齐面面相觑,那炼魂台后高崖顶上的两位白衣金面人,也已走得无踪无影。

龙不凡惨笑一声,紧咬钢牙说道:“哼!罗刹教还想称霸武林?就这两个不见经传的白衣金面人,便能闹得天翻地覆,如入无人之境。”

呼延相赧然叹道:“慢说罗刹教丢了大人,便连我呼延相,也是生平第一次遭受今日这等惨败。如今,龙堂主已死,白衣金面人已去,只好一同回转天欲宫,在教主台前领罪便了。”

群凶自均默默无语,听从呼延相之言,离却炼魂台,带着龙飞天的遗尸,黯然归去。

途中,时大千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宇文奇问道:“宇文兄,你是否已以传音秘语,与司空远老弟互通衷曲,指点他退去之法?”

宇文奇传音答道:“当然我向他先打招呼,否则,他可能误会我当真投顺罗刹教,对我也一齐下手。”

语音略顿,抢前走了几步,避开群凶视线,又复嘴皮微动,传音说道:“但脱身之法,却并非由我指点,是他们自行安排。”

时大千悄然赞道:“这安排甚为高明,足见司空老弟不仅武功大进,连机智经验方面,也……”

话犹未了,便被宇文奇加以打断,冷冷说道:“若有罕世机缘,武功可以大进,但机智经验,却非由时间累积不可。故而我认为那些高明安排,不是司空远老弟,与方家琪姑娘所为,定必还有江湖老到的幕后人物。”

时大千笑道:“幕后人物是谁?”

宇文奇脸色如冰,应声答道:“此事不难猜测,不是东海潜渔郭石,便是白阳驼翁罗九公,不是白阳驼翁罗九公,便是那位专门以会耍嘴皮子为能事的双口苏秦车大空。”

时大千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宇文兄猜得有理,他们三位,都和司空远老弟,在观音十八洞中,逗留百日之久,定必关系密切。”

这时,呼延相、皮法尊、皮坚、龙不凡群凶,业已走近,宇文奇向时大千略施眼色,两人之间,遂停止了传音对话。

回到天欲宫中,因教主江夫人,尚在闭关,呼延相不便参谒,遂仍请龙不凡入内转禀一切,并请领疏失之罪。

龙不凡入内有顷,便回到议事厅上。

呼延相问道:“龙老弟,教主怎样指示,是否雷霆震怒?”

龙不凡道:“我师傅并未因龙天飞之死,有甚动怒。只认为教中必有外奸,指点一切,否则对方绝难轻易来去。”

呼延相瞿然说道:“教主果然高瞻远瞩,我心中也有这种想法,只是未便说出。”

龙不凡扬眉说道:“呼延护法不必担忧,我师傅传有三桩指示。”

呼延相道:“龙老弟请讲,教主有何法谕?”

龙不凡应声答道:“第一项是我师傅命赶紧派人迎迓九全秀士欧阳珏师徒,前来本教。”

呼延相点头笑道:“对,对,真正的首席护法九全秀士欧阳珏一来,我这代理人,便可御却仔肩,俾免陨越。”

龙不凡目注呼延相,抱拳含笑叫道:“呼延护法不必介意,我师傅业已说明,等九全秀士欧阳前辈到来,她要聘任你们两位,同为首席护法。”

呼延相笑了一笑,向龙不凡摇头说道:“权宜专不宜分,尤其首席之称,只能付诸一位,呼延相自知才具学能,远逊九全秀士欧阳珏兄,请龙老弟代我婉谢教主美意。”

龙不凡听了呼延相谦谢之语,也未多言,只继续宣告江夫人的指示说道:“第二项是我师傅觉得教内有奸,事态严重,遂决定提前出关,处理肃奸之事。”

呼延相颇为高兴地,连连点头说道:“有了教主亲自主持,奸细再刁,亦无侥幸之理。不知教主的第三项指示,又是什么?”

龙不凡道:“第三项是我师傅明日出关,今夜必须严防奸细活动,她老人家请呼延护法,务必加派高手,巡逻各处。”

呼延相闻言,便向法尊、宇文奇、时大千、皮坚等四位护法笑道:“自从敌踪迭现之后,各地防务,本已加强,教主既有指示,今夜便烦请法尊大师、宇文兄、时兄、皮兄四位,专巡东、南、西、北四方,我与龙老弟,再循环巡查。若是敌人侵入,定必无法侥幸的了。”

法尊等人,自均应诺。

呼延相又复抱拳笑道:“如今天将黄昏,诸兄请散去稍事休息,等斜阳一落,便分头执行任务。”

群凶纷纷散去。

时大千到了宇文奇所居静室之中,为防有人窃听,仍以传音密语说道:“宇文兄,江夫人那妖妇已疑心罗刹教中,藏有外奸,明曰亲自肃奸之举,不知是否专对我们而发?”

宇文奇神色自若地,微笑说道:“时兄不要理她,也许她并未拿准,只是猜疑,故意命龙不凡宣布明日肃奸,以探察各人的神色反应。”

时大千点头笑道:“我也想到这点,故而适才竭力矜持,自问相当镇静,未露丝毫痕迹。”

宇文奇笑道:“我也注意到了,时兄表现极好,我们就这样给它来个不惧不惑更不忧,船到桥头自然直。”

时大千道:“呼延相那老狐狸呢?他分派我们巡查南、西两方面之举,是否别含深意?”

宇文奇笑道:“不管他是否有甚深心?我们今夜只消尽忠职守,便保险绝无差错。”

时大千未曾体会出宇文奇的话意,诧然问道:“什么叫尽忠职守?”

宇文奇笑道:“就是在万一发现有敌人踪迹,务必出手立功,或擒或毙。”

时大千吃了一惊问道:“这种尽忠职守之策,虽可示信于罗刹教群凶,但万一……”

宇文奇猜出时大各的顾虑之意,微微一笑,截断了他的话头,接口说道:“时兄是否顾虑万一司空老弟等前来,会被我们这种尽忠职守之举,有所误伤?”

时大千点头说道:“这种顾虑,可能性虽不甚大,但我们却不得不有这种顾虑。”

宇文奇摇头说道:“时兄错了,我们不是不得不有,而是不必有这种顾虑。”

时大千弄不懂宇文奇的意旨所在,诧声问道:“宇文兄此话怎讲?”

宇文奇笑道:“一来,我认为呼延相、龙不凡等,为了顾全自己颜面,必将于教主江夫人,明日肃奸之前,先对教中各人,作一忠贞试探,以备向江夫人提供资料。”

时大千皱眉说道:“他们有什么手段,能于一夜之间,便试探出四大护法的忠贞程度?”

宇文奇含笑说道:“时兄难道忘了呼延相所作安排,他把四大护法,派往东南西北,各守一方之举,必然含有深意。”

时大千瞿然有悟地,呀了一声道:“我明白了,呼延相与龙不凡等,可能会派遣心腹手下,从我们所负责巡察的方位之上,伪装敌人侵人,以试探我们态度。”

宇文奇点头笑道:“对了,我便为此故,才主张今夜务须大表忠贞,见敌就杀,否则明日江夫人的肃奸一关,恐怕不易过呢!”

时大千略一踌躇,目注宇文奇道:“宇文兄此计虽好……”

宇文奇伸出两根手指,接口笑道:“二来,我适才在炼魂台下,已向司空老弟嘱咐,叫他暂勿妄动,三日后,我自当安排机会,彼此倾谈一切。”

时大千喜道:“宇文兄曾向司空老弟,作此嘱咐吗?真是足见深心,高明已极。”

宇文奇得意笑道:“时兄请想,龙飞天已死,方家琪姑娘大仇得报,司空远老弟又经我传音密嘱,他们哪里还会今夜再度涉险来此。我们今夜若是发现敌踪,尽管放手施为,杀它一个痛快,包那呼延相、龙不凡等,为之弄巧成拙,哭笑不得。”

时大千完全被宇文奇说服,深以为然地,连连颔首道:“宇文兄此计极妙,如今红日衔山,夕阳即坠,我们且分头各守岗位,尽忠职守去吧!”

宇文奇笑道:“好,我们委实不宜在此秘议太久,以免引起呼延相、龙不凡那两只老小狐狸疑窦。”

时大千表示佩服地,向宇文奇一翘拇指赞道:“宇文兄,虽然龙不凡凶如厉鬼,呼延相狡若天狐,但一遇上你这位比鬼更厉,比狐更狡的无相追魂,也变得庸庸碌碌,一无足奇的了。”

宇文奇听得好不窝心地,哈哈一笑说:“时兄,你这‘比鬼更厉,比狐更狡’八字,到底是捧我?还是骂我?”

说笑声中,两人走出所居静室,在余霞散绮,夜色初笼之下,分头尽忠职守地,担任巡察工作。

根据方才呼延相的分派,宇文奇是负责巡查南方,他遂向时大千略打招呼,独自向南走去。

他虽入教不久,但教中弟子,多半业已认识这位新任护法,故而宇文奇所过之处,一切明桩暗卡,都向他恭敬为礼。

宇文奇留心细看,发现罗刹教在警戒方面,确已加强甚多,真所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但这种情况,是指天欲宫周围而言,到了远处,自然便岗哨稍少。

宇文奇知道,即令呼延相等,有甚试探安排,也不会在人多之处发动。

故而他并不在近处逗留,只装出一副认真姿态,一路巡查地,走向南方远处。

宇文奇因须彻夜巡查,遂未疾驰,只是缓缓走去。

等到走入百盘谷的群山乱峰之中,业已夜色深深,苍茫一片。

宇文奇见眼前形势,颇为险要,遂纵上一座较高峰头,瞩目扫视四外。

起初无甚异状,但片刻以后,忽见东南方一片小林之中,似有白影一闪。

夜行人穿着白色衣,原属大忌,故而若非身怀绝顶武功之辈,绝不如此。

宇文奇心中一动,赶紧施展绝世轻功,扑向小林而去。

他一面疾驰,一面却把两道目光,盯紧小林,观察对方动静。

小林范围不大,宇文奇可以一目了然地,看清全盘景况,知道那白衣人,尚在林中,未曾离去。

距尚数丈,他便微凝真气,发话问道:“林内何人?请出答话。”

林内果然一声轻笑,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也是身穿宽大白衣,脸戴金色面具,与日间炼魂台前的司空远,炼魂台后的方家琪,完全同样装束。

宇文奇虽在意识之中,认为这白衣金面人,可能是罗刹教主的心腹人物所扮,颇想立下杀手,但又恐万一有误,铸成大错。

略一权衡,他仍采稳重处置,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那白衣人问道:“你是方姑娘?抑或司空老弟?”

宇文奇这种措置,相当高明稳妥。

因为蚁语传声是出宇文奇之口,入白衣金面人之耳,第三人无法听见。

假如这白衣金面人,是司空远或方家琪,自然毫无问题。

假如这白衣金面人,不是司空远或方家琪,宇文奇便立即杀之灭口,也不虞自己传音相询之事,有所泄漏。

故而,宇文奇口中暗运蚁语传声,向那白衣金面人发问,右掌已凝足内家气劲,左掌也扣了一把无相飞芒在手。

那白衣金面人听了宇文奇的耳畔传音,并未答话,只是怔了一怔。

宇文奇何等机警,就在对方怔了一怔的神情变化之上,业已断定这白衣金面人,是个乔装货色。

他一声冷笑,动作如电地,先扬左手,洒出一片无相飞芒,把那白衣金面人的全身罩住。

然后再扬右掌,凝聚摧心裂腑的阴毒玄功,悄悄当胸一按。

可怜那白衣金面人作梦也未想到宇文奇发难这快,并如此心狠手黑。

一把无相飞芒,已使他受伤颇重,再加上千钧暗劲,当胸压来,只勉强哼出半声,便五脏齐崩,尸飞四步以外。

宇文奇抢步上前,一把扯下他的金色面具。

果然此人既非仙姿秀骨的方家琪,又非英俊挺拔的司空远,却是一名凶狞大汉。

宇文奇呆然一笑,知道自己所料不差,遂随手又把金色面具,替那已死大汉戴好。

他颇为得意地,刚刚站起身形,忽然听得有人抚掌笑道:“杀得好,杀得好。”

宇文奇愕然一惊,抬头循声看去,只见悄壁半腰的一盘藤蔓之上,盘膝坐着一人。

这人又是白衣金面,与已死那人同样打扮。

宇文奇有点惭赧,知道自己全神贯注林内白衣金面人,竟忽略了另有一位金面白衣人在侧。

这第二位白衣金面人,坐在细细藤蔓之上,身形毫未下沉,显系一流高手。

此人身份,是敌是友?相当难于推测,但绝非司空远、方家琪二人,却可断言。

宇文奇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抱拳叫道:“尊驾何人?是你下壁答话,还是要我上壁?”

壁上白衣金面人,哈哈一笑,接口说道:“由我下来好了,但请宇文护法,莫动凶心。因为你若又想杀我,却绝不会像杀死林内蠢猪那般容易。”

一句“宇文护法”,把宇文奇叫得全身一震。

从称呼之上听来,这第二位白衣金面人,可能也是罗刹教主心腹?

那白衣金面人于语音了后,飘身下降,十来丈距离,一泻而落,点尘不惊,端的轻灵美妙已极。

宇文奇暗惊此人功力,竟能与自己仿佛。遂语含双关地,抱拳笑道:“尊驾请明示身份,免得宇文奇有所误会。”

这白衣金面人,倒颇为大方,点头说道:“好,我就以本来面目求教,希望宇文兄也要开诚相见,答复我的几项问题。”

一面说话,一面果把脸上所戴的金色面具揭去。

面具一揭,宇文奇大感意外,退了两步。

原来此人竟是与妙手书生时大千齐名的双口苏秦车大空。

宇文奇起初一惊,但旋又颇觉得意。

因为自己曾猜想司空远等,身后定有大援,可能是郭石、罗九公、车大空等人,如今果然证实自己所料,极为正确。

宇文奇见双口苏秦车大空现出本来面目,便自一抱双拳,含笑问道:“车兄有何事见教?”

车大空目注宇文奇,神光炯炯,正色问道:“宇文兄,你为何突然投入罗刹教,充任护法?”

宇文奇向四外看了一眼,再略为倾耳,确定无人在侧,方自低声笑道:“那时因司空远老弟,身陷观音十八洞中,吉凶未判,我又巧遇妙手书生时大千兄,遂密为计议,双双投入罗刹教,企图从根本上加以颠覆。”

车大空点头说道:“此计当然绝佳,只怕罗刹教一干凶人,对你们不会完全信任?”

宇文奇苦笑说道:“我先杀虎牙天王班三胜,后投罗刹教,用意便在一来表现能力,谋取群凶尊重,二来也减少对方疑虑。因为若是有意诈降,哪里有先结仇恨之理?”

车大空笑了一笑,点头扬眉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们当真是因身中呼延相所施奇毒,无可奈何地,投入罗刹教呢!”

宇文奇苦笑说道:“谁知一片心机,完全白费,为了炼魂台之事,弄假成真,断送了位毒手煞神龙飞天,罗刹群凶,便仍对我和时兄,存有相当猜忌。”

车大空道:“这是难免之事,换了任何人也会怀疑炼魂台弄假成真一举,是你故意帮助方家琪姑娘,报仇雪恨。”

宇文奇笑道:“不要紧,我已把此事责任,推到呼延相、龙不凡二人身上,纵然江夫人明日提前出关,亲自肃奸,她最多也只会对我怀疑,不会抓住我的叛教真凭实据。”

车大空指着林内那位冒牌白衣金面人的尸体,扬眉笑道:“这难道不算证据?”

宇文奇笑道:“这叫反证据,又叫各斗心机。罗刹凶人既叫他身穿宽大白衣,脸戴金色面具,我就立杀不贷,岂不足以显示出我对罗刹的忠诚态度?”

车大空又复戴上他金色面具,含笑说道:“如今小弟也是金面白衣,宇文兄要杀我吗?”

宇文奇失笑答道:“车兄说哪里话来?小弟对你怎敢得罪。再说双口苏秦功力绝世,比我高明太多,就算我想杀你,又能杀得了吗?”

车大空道:“还有一桩疑点,务请宇文兄给我开诚答复。”

宇文奇笑道:“车兄有何问题,尽管提出,难道我还会对你有什么虚伪不实之处?”

车大空缓缓说道:“我总觉得那位毒心人屠呼延相,与宇文兄之间,有点什么异乎异常的特别关系?”

宇文奇眉头一皱,反向车大空问道:“车兄,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车大空正待答话,忽然听得有极低微的脚步声息,远远掩来,停留在一堆嵯峨乱石之后。

这声息极为轻巧,武功火候稍差之人,根本无法听见。

但车大空的武学修为,与宇文奇差不许多,他既有所闻,宇文奇自然也立有所觉。

宇文奇心中明白,这悄悄掩来,藏在石后之人,纵非呼延相、龙不凡,也定是罗刹教主江夫人的心腹党羽。

故而他立时一剔双眉,向那业已戴好面具的双口苏秦车大空,厉声喝道:“尊驾鬼鬼祟祟,侵入本教总坛范围,又不肯报出姓名,只好替我拿命来吧!”

语音才了,一招寒雨连江,向车大空猛烈攻去。

车大空知道宇文奇这等作法,是向罗刹群凶,去疑示信,遂一面飘身后退,闪避来势,一面暗以择人专注的蚁语传声说道:“宇文兄,监视你的罗刹凶人既来,我们就唱出戏吧!你可以打我一掌,明日肃奸会上,容易对江夫人有所交代。”

宇文奇一面挥掌连攻,幻起漫天掌影,一面也以蚁语传声,向车大空耳边,悄悄叫道:“车兄此计虽佳,但你不能败得太以明显,只能觅一适当机会,卖个破绽给我,就马上脱身走出。否则万一露出破绽,会弄巧成拙的呢!”

车大空于与宇文奇打得花团锦簇之间,传音笑道:“宇文兄放心,单口苏秦可以游说六国,我这双口苏秦,难道连一个罗刹凶人,都骗不了?宇文兄请注意,我是在第五十招上,卖你一个破绽,让你从背后打我一掌。”

宇文奇点了点头,暗计如今双方已拆十招,再有四十招时,好戏便将上演。

两位武林奇客,为防机密外泄,于互通默契之后,便即不再多言,只是尽力相搏。

虽是一场假斗,但因做得逼真,双方功力又高,均是绝顶好手,故仍斗得石走沙飞,龙腾虎跃。

远远藏在嵯峨乱石以后之人,也默然观战,绝未再传出半丝声息。

到了第五十回合之际,车大空乘着宇文奇一掌攻来,佯知匆忙闪避,身法略乱,把整个后背,卖给对手。

宇文奇狂笑一声,剔眉怒目叫道:“尊驾还想逃吗?你且尝尝我这无相追魂掌力,是甚滋味?”

随着话声,欺身探臂,蓬的一掌,实实在在地,印在车大空后背近脊心处。

车大空顺着宇文奇的掌劲,一式六龙御风,便纵出五六丈外,电疾驰去。

谁知他才纵出丈许,便低低哼了一声,在半空中颓然坠地。

车大空刚一仆倒,嵯峨乱石以后,便有人抚掌赞道:“宇文护法,你这无相追魂掌力,果极神奇凌厉,对方分明也具上乘身手,竟告无法禁受。”

宇文奇一听语音,知是龙不凡,遂朗声问道:“是龙老弟吗?你何时来此?呼延首席护法也来了吗?”

龙不凡从石后走出,含笑答道:“我刚到,但来得凑巧,恰好看见宇文护法大展神威,一掌殪敌……”

语音略顿,边自走向车大空身旁,边自继续笑道:“呼延首席护法是陪同我师傅,巡查各处,可能也会前来此地。”

宇文奇心内一惊,向龙不凡叫道“龙老弟,教主怎么业已出关?她不是要等明日才……”

龙不凡俯下身去,伸手揭那车大空所戴金色面具,口中并笑声接道:“我师傅因对方忒以猖狂,极为震怒,特意于今夜便出关亲自巡查,看看有无大胆之人,再复前来搅闹。”

说至此处,左方小峰头上,突然有人发出一阵哈哈狂笑。

龙不凡停止揭取车大空金色面具之举,与宇文奇双双循声注目,诧然看去。

左方小峰头上,赫然出现两人,一个是毒心人屠呼延相,另一个则是约莫四十一二的美貌黑衣妇人。

宇文奇昔年见过天慈仙子一面,故而看出这黑衣妇人,虽已徐娘渐老,无复当日风姿,但眼角眉梢之间,仍可依稀相识。

他一抱双拳,仰头注视峰上二人,含笑叫道:“属下宇文奇,参见教主,及呼延首席护法……”

语音未了,罗刹教主江夫人黑衣微飘,恍疑绝世飞仙般,与呼延相一同纵身飞落。

宇文奇等他们双双落地,又自笑道:“日间我误献拙计,反而断送龙堂主性命,委实惭惶万分,幸喜今夜机缘巧合,得立微功,或可稍赎罪愆……”

呼延相笑道:“日间来了两个白衣金面人,宇文兄却于夜间杀了两个白衣金面人,真乃奇功盖世。但不知有否留一活口,以便审讯他们的身份来历。”

宇文奇向这位毒心人屠,看了一眼,扬眉笑道:“要知道他们的来历不难,我们且把金色面具揭去,不就知道了吗?”

话完,先把林中白衣尸体拖出,伸手揭去面具,使那凶狞大汉,露出形相。

龙不凡目光一注,似颇吃惊叫道:“奇怪,这……这白衣金面人,竟,竟是本教香主查鸣?”

呼延相微微一笑,向江夫人抱拳笑道:“教主毕竟高明,一闻龙老弟禀报,便知定有内奸,如今果然被宇文护法,除掉一个。”

这时,龙不凡又把另一具白衣金面人的面具揭掉,哎呀一声,失惊叫道:“恩师与呼延护法快看,这白衣金面人,不是威震乾坤,名列四怪之一的双口苏秦车大空吗?”

江夫人闻言之下,也是一惊,与呼延相双双近前,看出死者果是双口苏秦车大空。但七窍间毫未溢血,死相安祥已极,仿佛是在睡熟模样。

呼延相目闪奇光,侧顾宇文奇道:“宇文兄,你竟杀了四怪之一,这场功劳,真太大了。”

宇文奇方在谦逊,江夫人忽向龙不凡叫道:“凡儿,对方花样太多,你且仔细察看一下,这双口苏秦车大空,是真死?抑或假死?”

龙不凡躬身领命,向车大空尸体之上,翻翻眼皮,诊诊脉息,一阵狂笑说道:“恩师放心,这车大空瞳孔已散,六脉已绝,确实真告死去。但宇文护法的手法太高,竟不知怎样能使这绝代好手,一掌毙命?”

江夫人目注宇文奇,含笑叫道:“宇文护法,我生平作事,务必作得彻底,这车大空虽是真死,仍请你再复补上一掌如何?”

宇文奇暗惊江夫人太以厉害,简直由天慈仙子,变成了天恶仙子。

一面吃惊,一面躬身答道:“属下敬遵教主令谕。”

话完,掌举,便待向车大空尸身之上,狠狠拍落。

蓦然间,右侧峭壁顶端,突起龙吟,有人厉声叱道:“大胆宇文奇,还不替我住手。”

江夫人也摆手止住宇文奇,循声向右侧峭壁顶端看去。

这片峭壁,离此稍远,约在十数丈外。

壁间,有两条白衣人影,电泻而落。

江夫人看得眉头一皱,知道这两个白衣人的武学修为,竟能与自己仿佛。

转眼间,人到面前,也是身穿宽大白衣,脸戴金色面具。

江夫人从目中射出两道冷电似的炯炯神光,向两名白衣金面人,略一注视,便对左面那位,含笑问道:“今夜何幸,竟有武林贵客,宠降荒山。假如江少苹眼力不差,尊驾应该是昔日与我并称武林七仙的东海渔仙郭石。”

左面那名白衣人,点头一笑说道:“江教主真好眼力。”

伸手揭去金色面具,果是郭石,并冷冷说道:“郭某人,先号东海渔仙,后改东海潜渔,如今却又打算恢复渔仙原号。”

江夫人冷笑说道:“我知道你们昔日纷纷改号,不称武林七仙,却称武林七老之故,是不屑与我为伍,同列仙班。”

郭石点头答道:“对了,江教主忒以心慈,我们高攀不上。”

江夫人道:“如今为何又要恢复原号,莫非你识透时务,也打算投入罗刹教下,共图武林霸业?”

郭石哂然叱道:“江教主,别再作梦,我打算恢复原号之意,只是看破你不是仙人,是名魔鬼。”

江夫人怒道:“郭石,你休口舌轻薄,此话怎讲?”

郭石向车大空遗尸,指了一指,面若秋霜,沉声答道:“这位双口苏秦车大空兄,已被奸人所害,惨遭劫数,你却连死人都不放过,还要残损遗尸,岂不足当‘魔鬼’二字?”

江夫人面上一红,不理郭石,转对右面那位白衣金面人,扬眉问道:“尊驾强以变形功力,伸直身躯,莫非也是我武林旧识的,大漠驼仙晏阳吗?”

右面那位白衣金面人,冷笑一声说道:“江教主,你这回看走眼了,我虽是个驼子,却不配称为驼仙,只是在武林中,混了个驼翁之号。”

语音了后,揭去面具,原来是那白阳驼翁罗九公,身躯也矮了半截,恢复驼背姿态。

罗九公现出本来面目,立即走到车大空尸身之前,讶声说:“车老四平日虽仗着一张利口,欺尽世人,但真实功力,亦复颇高,我不相信他会被这宇文奇一掌震死?”

龙不凡嘴角微撇,哂然说道:“死了就死了,自己不堪一击,还要硬往脸上贴金。”

罗九公勃然大怒,怪眼双翻,瞪向龙不凡,满面森森杀气。

龙不凡一向杀人无数,极为凶毒。

但如今却被罗九公神威所慑,有点心寒,不由自主地,向他师傅身畔,退了两步。

罗九公对车大空尸身,细一注视,转面目注呼延相,厉声叫道:“呼延相,车老四死得冤枉,他不是被宇文奇一掌震毙,是死在你暗施毒物之下。”

呼延相摇头笑道:“罗兄走眼了,呼延相不敢掠美。这位宇文奇兄的毒技之高,不在我和法尊大师等乾坤二毒之下。”

罗九公哼了一声,不再多言,翻转车大空尸身,把自己右掌掌心,贴向他适才被宇文奇一掌击中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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