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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长鞭三击摧金臂

郁芳年虽把那袋大豆,悬在腰间,却并未摸取,仍然空着双手。

呼呼僧右手一甩,五线黑光,电闪而出!

这是“铁翎箭”,暗器虽不惊人,但一手连发五根,却属极为罕见之事!

这五根“铁翎箭”,是分上中下左右五路,迎面飞来,换句话说,便是使郁芳年不易躲闪,逼她或是伸手接取,或是以物抵拒。

呼呼僧并非想在这五根“铁翎箭”上奏功,只是籍此看看郁芳年的身手路数?

谁知郁芳年仅把身躯倒立,胸腹微收,成了一个“弓”形!

身躯一侧,左右两箭自空!

胸腹微收,中央一箭,也是擦衣而过!

至於上下两箭,则更简单地,在郁芳年略一点头,略一抬足之下,便完全避了过去!

呼呼僧一手连发五根“铁翎箭”之举,固属难能,但郁芳年这略一侧身,便使五根“铁翎箭”完全落空之举,却越发难能可贵!

呼呼僧冷笑一声,左掌又扬,这次却是有十来点暗暗星光,电疾打出!

郁芳年一看便知,这是喂了毒的“菩提子”,遂冷笑一声,扬眉叫道:“菩提喂毒,有辱佛门,你用出这种暗器,大概‘千手罗汉’之名,也不过徒负虚誉的了!”

说话之间,右手往腰间布袋一抓,扬掌洒出十来粒大豆,向空中点点暗绿星光迎去!”

“够准!够劲!”

所谓“够准”,是十来粒大豆,与十来粒“菩提”,居然粒粒无差,迎个正着!

所谓“够劲”,是郁芳年竟以质软大豆,把那些坚逾精钢的“毒菩提”,完全凌空震落!

车中老人,看得咂咂嘴儿,含笑道:“准头不错,劲头却差了一点,换了我徒弟出手,可以把那十几粒‘毒菩提’,完全反震回去!”

郁芳年闻言,不禁双目神光如电,向那驾车紫脸汉子看了一眼!

这时,呼呼僧似因一掌“铁翎箭”,和一掌“毒菩提”两两无功,有点羞恼成怒地厉啸一声,双手插入僧袍,在腰间一探一抖!

“哗啦啦”一阵脆响,呼呼僧提了两串金光闪闪之物在手!

那是两串铜片,其大约如杯口,其厚约如薄纸,其数量则约有五六十片模样?

呼呼僧动作如电,才一取出铜片,便以连珠手法,连续发出!

他这铜片,不是真接打人,是在空中先后互击!

“铮……铮……铮……铮……铮……铮……”

这是铜片互击错音,于是漫空铜片,均歪歪斜斜地,旋转飘飞,不走正常路线!

但不论这是铜片,是怎样歪斜飘荡,却每一铜片,均是向郁芳年带着慑魂啸声,从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地,飞袭而来!

郁芳年喝了一声:“好手法!”

紫色儒衫飘处,竟然跃起半空,像一只紫色灵凤般,在漫空铜片金光中,飘来闪去!

无论那些飘飞铜片,在角度上,是如何诡谲,在劲头上,是如何迅疾,却连郁芳年的半丝衣角,均未沾上!

有时两枚铜片,同时飞来,其间距不逾尺,郁芳年均能以极上乘的缩骨神功,在空隙中一闪而过!

这种灵妙身法,不单使“血头陀”门下的“三罗汉”,一齐看得失惊发怔,连那车中老人,也自抚掌赞道:“徒儿看见没有?这姓方的小伙子,可够你斗了,他在劲力方面,虽似差你一等,但轻功身法方面,却与你不相伯仲!”

郁芳年听“车中老人”如此替他徒儿吹嘘,心中不免有气!

武林人物于过招对敌之间,心中不能有丝亳杂念,郁芳年就这微一生嗔之下,身法转变略慢,竟被七片铜片凌空罩住!

尚幸她功力太高,身法又妙,赶紧以一式“天河钓鲤”转化“巧度鹊桥”,飘飞出铜片飞袭的威力圈外!

车中老人又自笑道:“小伙子别生气啊,你若不服,少时不妨和我徒弟斗上一场,如今却千万分神生气不得!‘血头陀’的这三个徒弟,虽然不太成材,但也决不是轻易打发得了的呢?”

郁芳年只是一时生嗔,如今智珠已朗,胸中自然不会再存有丝毫杂念?

这时,漫空铜片,皆已势尽堕地,“千手罗汉”呼呼僧,气得呼呼地道:“方朋友真好功力,我还有七件暗器,且一并发出……”

郁芳年听至此处,心头一震!

郁芳年暗忖这“千手罗汉”的暗器手法,委实不同流俗,若容他把其余七件暗器,一并发出,自己真未必准从从容容地应付下来?

心念至此,遂截断“千手罗汉”呼呼僧的话头,扬眉叫道:“常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你未施展那七件暗器之前,先尝尝我的大豆滋味吧!”

随着语声,伸手在腰下一捞一扬,便把驾车紫脸汉子所抛给她的那袋大豆,完全发出!

“千手罗汉”呼呼僧见了对方暗器,不禁目瞪口呆!

因为他虽是暗器专家,却也从未见过如此生面别开的暗器手法!

郁芳年发出的这袋大豆,一不是用“满天花雨”手法,撒得漫空豆粒!

二不是用极上乘的“弹珠成线”手法把无数豆粒,连线不绝地,对呼呼僧如线弹出!

三不是稀松平常地,一粒一粒发放!

她是连用布袋,把整袋大豆,向呼呼僧的头顶掷去。

就在呼呼僧莫明其妙地,错愕之间,一向沉默寡言的驾车紫脸汉子,突也笑道:“妙极了,这是‘霹雳当头’手法,正所谓‘晴空霹雷当头震罗汉,修成也断魂’……”

“魂”字才一离口,空中果然起了一声霹雷!

那只布袋先是潜聚满内家真气,如今倏然爆裂,袋中大豆,便如“倒洒天花”,向那“千手罗汉”呼呼僧当头猛罩!

呼呼僧听了“霹雷当头”四字,业已悟出对方手法的妙用所在?

但省悟时,当头霹雷已响,此时再想躲避,哪里还来得及?

呼呼僧万般无奈,只得一扬双袖,凝足功力,护住他那光头,和面门要害,索性卓立不动!

豆雨落后,至少有二三十粒,嵌在呼呼僧所着僧袍的前前后后等处!

“天女散花,维摩不染,如今你这位‘千手罗汉’的僧袍之上,却嵌满大豆,足见难参罗汉果,尚非不坏身,这一阵的暗器比赛,应该是方兄胜了!”

呼呼僧满面通红,拂去僧袍上所嵌大豆,退回哈哈僧和空空僧的身畔。

哈哈僧脸色铁青,向空空僧低声问道:“二师弟,你要不要再和对方……”

空空僧不等哈哈僧话完,便即面带愧色地,接口答道:“小弟不是这方霞对手,还是师兄亲自下场,比较稍有把握!”

哈哈僧眼见郁芳年神功惊人,心中虽已暗生寒意,但事已至此,说不上不算,只好点了点头,向前走了两步。

这位“金臂罗汉”已不敢再像先前那般狂傲,向郁芳年合掌当胸,壮容叫道:“方施主果然身怀绝学,贫僧特来领教!”

郁芳年看出他是“三罗汉”之长,心知功力定比空空僧、呼呼僧为高,遂微笑着问道:“大师打算以何种功力,彼此……”

话犹未了,哈哈僧已自打了一个“哈哈”,狞笑说道:“我们比兵刃吧!”

一面说话,一面取出一双黄金色的极长手套,套在双臂之上。

郁芳年讶声问道:“这就是你的兵刃?”

哈哈僧点头笑道:“贫僧号称‘金臂罗汉’,便是以此成名,施主亮兵刃吧!”

郁芳年笑道:“不必,我就以一双肉掌,斗斗大师成名金臂……”

哈哈僧冷笑一声,目闪电芒说道:“方施主若是意存轻视,我们便取消这场比斗,留待他日再复了断也好!”

话完,便欲又把那双业已戴好的金色手套卸下。

郁芳年怎肯让他如此下台,摇了摇手,含笑说道:“我到并不是对你轻视,只因为我的独门兵刃,出必伤人,生平向不轻用,如今大师既一再相迫,说不得……”

驾车紫脸汉子不等郁芳年再往下说,便自截断她的话头,一旁笑道:“方兄,你既自语能者无所不能,又何必取甚出必伤人的独门兵刃?慢说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便是随意折上一段树枝,也足以斗斗这位大师的‘罗汉金臂’了!”

郁芳年向他看了一眼,扬眉问道:“兄台怎样称谓?”

紫脸汉子答道:“小弟王玉。”

郁芳年虽觉这名子有点俗气,也未深思,只是扬眉问道:“王兄适才曾借我一袋暗器,如令莫非又要借给我一件兵刃么?”

王玉笑道:“方兄太聪明了,小弟正有此意!”

郁芳年双眉一挑,心中有点生气地,目闪神光,冷冷说道:“王兄拿过来吧,刚才一袋喂马的大豆,侥幸奏功,如今你便再借给我一根草儿,我也仗以和这位‘金臂罗汉’,斗上几百回合!”

王玉摇头笑道:“这位罗汉爷的金色手套,是用上好风磨铜丝,十指尖甲,更是用海底寒铁所铸,然后镀上黄金,作为掩饰,我怎会让你用根衰草,去斗那等厉害兵刃。”

哈哈僧听得又惊又气,惊的是对方竟会对自己的独门兵刃,知道得如此清楚,气的则是这王玉竟于谈笑之中,把自已的重大机密,完全向方霞泄漏!

王玉语音略顿,向郁芳年看了一眼,又复笑嘻嘻地说道:“故而小兄打算借给方兄之物,可能是件使你称手的合用兵刃?”

话完,从车旁拔起那根赶车长鞭,向郁芳年抛过。

郁芳年有言在先,便是这名叫王玉的紫脸汉子,当真借给她一根草儿,她也只好取用。

如今见他所抛过的,是根赶车马鞭,却声称可能是件使自己觉得称手的合用兵刃,不禁秀眉微扬,心中又觉好气,又觉好笑!

这是她未接鞭前的心中感觉,但等把鞭儿接在手上,心中感觉立变!

郁芳年首先感觉到那王玉并非有意使自己吃亏,这根鞭儿,确实可以作为自己的称手兵刃!

因为这鞭儿,是根尺来长的木棍,再配上长长鞭梢,恰好与自己恩师威震乾坤的“长尾云拂”形状相同,所不同的,只不过是一个柄端一蓬长丝,一个是柄端一根长鞭而已。使用起来,定可异曲同工,大大发挥威力!

跟着,郁芳年手执鞭柄,用手一理鞭尾,不禁又暗吃一惊?

她发现鞭柄已非寻常木质!鞭尾更系“铁丝蛇筋”所制,是条鞭石立碎,并刀剑难断的武林异宝!

这鞭儿不单是件称手兵刃,并还是件武林奇兵,但郁芳年执鞭在手,心中又起怀疑!

她怀疑那名叫王玉的紫脸汉子,难道竟看破自己的师门来历?否则?……,

念犹未了,“金臂罗汉”哈哈僧,业已打了一个“哈哈”,向郁芳年扬眉叫道:“方施主,你觉得这根赶车鞭儿可以用么?若是不行,赶紧另换兵刃!”

郁芳年冷笑说道:“大师看走眼了,我不愿瞒你,这根赶车鞭儿,是武林罕见的‘铁丝蛇筋’所制,王兄以巧劲连用,虽可鞭马不伤,但若略凝内力,却可鞭石立碎,大师的‘风磨铜袖’,未必禁受得起呢?”

车中老人笑道:“方娃儿心地光明,襟怀磊落,只此一端,已可看出你比‘血头陀’那三个不成材的徒弟,强得多了!”

郁芳年目注马车上的深垂车帘,含笑叫道:“多谢老人家,等晚辈与这位哈哈大师分了胜负,后再复细领教益!”

车中老人笑道:“我对你不会有甚么教益?我只要你和我这徒儿,好好斗上一斗!”

郁芳年听得方一皱眉,那“金臂罗汉”哈哈僧业已不耐烦地,怒吼一声问道:“方施主,你到底是在与旁人叙话?还是在与我较艺?”

郁芳年淡淡笑道:“叙话并不妨碍,我们双方兵刃均已在手,大师随时皆可发动攻势,我不会笑你偷袭!”

哈哈僧双眉剔处,目闪凶芒,倏然双臂齐伸,用十根手指的镀金寒铁锐甲,向郁芳年当胸抓去!

郁芳年微一飘身,后移数尺,但手中长鞭鞭梢,却仍留在当地!

等哈哈僧双爪到处,地上鞭梢,突然疾翻起,向他双臂击去!

哈哈僧一来自恃功力聚处,双臂如钢,二来又有“风磨铜袖”护身,三来又不相信郁芳年手中鞭儿,真是“铁丝蛇”所制,能那大威力?

由于这三点原因,哈哈僧虽可轻易躲开这鞭梢一击,即偏偏佯作招式用老,缩臂不及,被那电翻鞭梢,打中双臂之上。

哈哈僧仅觉双臂一震,无甚痛楚,便知不是自己的“风磨铜袖”妙用无方,便是对方把鞭儿威力,过份夸大!

他心中刚一高兴,郁芳年已朗声叫道:“风磨铜袖,果然不凡,你再尝尝这一鞭滋味!”

语声中,鞭影盘空,带着“刷”“刷”锐啸之声,宛若天矫神龙,当头疾落!

哈哈僧此时心中,已有几分把握,虽觉此次对方是挥鞭猛击,比适才的鞭梢翻打,威势要强大甚多,仍自一屈左臂,硬挡来势,并以右臂蓄力,准备逆袭!

果然鞭梢落处,“叭”的一声,哈哈僧的迎鞭左臂,仍然未伤,只是比适才震动稍重!

他狞笑一声,趁着郁芳年长鞭击敌,未及回收,门户完全洞开之际,欺身抢步,硬踏中宫,一招“黑龙探爪”,视准郁芳年的面门抓到。

郁芳年击敌虽未成功,退却退得快!

她略一吸气,足跟点地,身形退出五尺。

人退,鞭留,那细长鞭梢,又复故技重施,仍然怪蟒翻身般,从地上飞起,打向哈哈僧的双臂!

哈哈僧这回已有十成把握,不单不避,反而一翻手腕,想把鞭梢攫住?

他认为自己只要能捞住鞭梢,郁芳年的所执兵刃,必告出手!

算般如意,哈哈僧仅臂翻处,眼看业已抓着鞭梢!

但这个当儿,可上得惨了!

因郁芳年有意诱他上当,两度挥鞭,来势虽疾,却在即将打中对方的一刹那间,暗把内劲敛去。

哈哈僧不是外行,若在平时,他定会发现郁芳年这种心机!

但如今却坏在他既复双臂凝功,肌如铁石,又有“风磨铜袖”护臂之下!

有了这双重原因。他以为是自己功力淇深,及“风磨铜袖”的护身灵妙,才两度被击,安然无伤,不会注意到是郁芳年临时敛劲所致!

尤其这第三次,又是鞭梢垂地,倏然抖翻,这种来势,似乎不会有太强威力?

哈哈僧戒备松懈,傲气十足以下,郁芳年却把十二成的内劲神功,完全凝贯在“铁线蛇筋”的寸许鞭梢之上。

故而,鞭梢才一入掌,哈哈僧“哇”的一声惨叫,连退几步,疼的直甩双手!

郁芳年笑道:“修成罗汉果,应是不坏身,大师以金臂成名,难道连这样轻轻一鞭,都挨不起么?”

话音落处,鞭影盘空,准备向哈哈僧再度进袭!

哈哈僧双掌掌骨,已被击碎,如何再能抵敌?只好长叹一声,闭目等死!

就在此时,第二条鞭影,再起空中。

那名叫王玉的紫脸汉子,挥起另一根同样长鞭,挡住郁芳年下落长鞭,使两条鞭影绞在一起!

郁芳年双眉一挑,目射精芒地,注视在王玉脸上,冷冷问道:“王兄真要向小弟出手赐教么?”

王玉笑道:“方兄三鞭打碎‘金臂罗汉’的双掌掌骨,这种精威绝艺,已足轰动江湖,难道对这已失抗拒能力的哈哈大师,还不放过么?”

郁芳年脸上一红,目注哈哈僧道:“你是否掌骨已碎。”

哈哈僧双掌澈心疼痛,满头冷汉地,咬牙答道:“方霞,你乘我无力抗拒之时,杀了我吧,否则,他日我必杀你!”

郁芳年冷笑说道:“方某不受激将,但我决不肯杀失去抗拒能力之人,你们这三个徒负虚名的‘假罗汉’,赶快替我滚吧!”

哈哈僧,空空僧,呼呼僧等“三大罗汉”,只好一个打不出“哈哈”,一个气的“呼呼”,一个两手“空空”地,带着满怀羞愤,狼狈遁去!

郁芳年目送三僧遁去,转过面来,把鞭儿送还王玉,并称谢笑道:“王兄神鞭威力,委实太强,小弟不知哈哈僧有‘风磨铜袖’护身之下,仍然掌骨立碎,否则我决不会再复挥鞭追击!”

王玉笑道:“小弟知道方兄可能不悉内情,冒昧出手,挡了一下!方兄不怪我么?”

车中老人听他们对话至此,怪笑一声,接口叫道:“你们不要再客气了,如今那三个窝囊和尚已滚,该你们两人,好好斗上一场,给我看看!”

郁芳年苦笑说道:“老人家,我们是风来水上,云度寒塘,彼此亳无恩怨,你何必非要我和令徒,有何争斗则甚?”

车中老人叫道:“没有恩怨就不能斗么?武林中切磋技艺之举,多得很呢?”

郁芳年正在为难,王玉突然叫道:“师傅,我不愿和这位方兄动手!”

车中老人笑道:“你怕了他?”

王玉摇头答道:“我不会怕任何人!”

车中老人问道:“你不怕他,为何不愿斗他?”

王玉应声答道:“这位方兄业已连斗‘血头陀’门下双僧,在力量方面,不能说没有消耗,徒儿此时斗他,胜之不武,万一不胜,又有违师傅多年心愿,却是何苦来呢?”

车中老人沉吟片刻说道:“你的意思是改日再斗?”

王玉点头说道:“假如非斗不可,则改日再斗之举,似乎较为公平?”

换了平时,郁芳年也是极度心高气傲之人,绝不会同意紫脸汉子王玉所说,定必宣称自己不怕劳累,要斗立刻就斗!

但如今她却对那第一次借豆,第二次借鞭给她的紫脸汉子王玉,有种说不出来的好感,从内心便有不愿和对方争斗之念!

故而,她才听了王玉所说“改日再斗,较为公平”之语,便自点头一笑,接口说道:“王兄说得对,小弟由吕梁山至此,跋涉长途之下,又复力斗双僧,着实有点劳累,我们改日再切磋吧!”

王玉闻言,颇为高兴地,向车中老人叫道:“师傅听见没有?这位方兄也是同样说法,我们总不能硬占便宜地,欺负力乏人吧?”

车中老人冷冷“哼”了一声,未曾答允。

王玉向郁芳年送过一瞥眼色,含笑叫道:“方兄,你刚才说得对,我们是风来水上,云度寒塘,本不相关,无须多事,方兄先走好了!”

郁芳年问道:“王兄打算于何时何地,再与小弟相会?”

王玉皱眉答道:“我们均非世俗人物,一约时地,反而着相,好在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于这多事江湖之中,离不开恩怨纠缠,彼此间尽有相逢机会!”

他一面说话,一面却背着车蓬,向郁芳年连施眼色,似在催促郁芳年赶紧离去。

郁芳年不忍拂其友好之意,略一点头,表示会意地,朗声说道:“好,王兄既然如此说法,小弟方霞便就此向令师及王兄告别,你我日后再会。”

说完,报拳一揖,便飘然而去,独自走向“风陵渡”口。

车中老人自从冷冷“哼”了一声之后,便不曾再开口说话。

紫脸汉子王玉目送郁芳年的背影,在“风陵渡”口上了渡船,方自回过头来,向车蓬之内,恭身问道:“师傅,我们也该走了,是不是……”

车中老人先是一声怒啸,然后又“呜呜呜”地大哭三声,最后再“哈哈哈”地大笑三声。

这一哭一笑,把个紫脸汉子王玉弄得目瞪口呆。

他双眉紧皱,满面惊疑神色地,向车中老人叫道:“师傅,你老人家这……这……是怎么……”

车中老人答道:“我怒啸是生气,大哭是为我自己伤心,大笑却是为你高兴!”

王玉越听越摸不着头地,嗫嚅问道:“师傅,你……老人家为……为何生气?”

车中老人突然飞起一掌,把车帘整个打掉。

这种动作,显示出这位车中老人,着实动了肝火!

王玉大吃一惊,目注车内。

车内坐的是位老态龙钟的青袍道人,也正是名震乾坤的“通神羽士”李长玄!

车中青袍道人既是“通神羽士”李长玄,则那与他师徒相称的紫脸汉子王玉,自然也是“银衫摩勒”韩珏。

但如今的李长玄,可不是三年前的李长玄。

三年前的李长玄,何等踔厉飞扬,神采咄咄逼人,使“追魂手”曹刚那等凶邪,都为之一见丧胆!

如今的李长玄,则老态龙钟,弓腰驼背,满头白发,双目中的逼人神光,以将萎尽,只在顾盼之间,还留下一头虎老余威而已!

李长玄那等功行精湛之人,何以如此?

这原因恰好与那位“银铃长拂震西天”,“瘦观音”悟因师太,完全相同。

李长玄也是好胜心切,欲令韩珏一切功行,快速上达,成为武林第一人,遂在韩珏不知不觉之间,拚着不享余年,而暗暗把数十年辛苦修为,向其转注。

韩珏见李长玄击毁车帘,满面怒色,不禁慌了手脚,陪笑说道:“师傅你老人家竟究为了何事?这等大发雷霆?”

李长玄看着韩珏,冷冷说道:“我就是为了你才伤心生气!”

韩珏惶然问道:“珏儿作错了什么事?师傅是不是嫌珏儿不曾与那方霞相斗?”

李长玄扬眉说道:“他姓方么?”

韩珏闻言一窘,陪着笑脸答道:“他不是自称她方名霞……”

李长玄道:“假如你不借给他一袋大豆,他在斗那‘千手罗汉’呼呼僧时,会施展什么暗器?”

韩珏脸上一红,摇头答道:“弟子不知!”

李长玄又复说道:“假如你不借给他那根马鞭?他在斗那‘金臂罗汉’哈哈僧时,会施展什么兵刃?”

韩珏脸上更红地,又自摇头说道:“弟子也不知道!”

李长玄淡淡一笑,目注韩珏,缓缓说道:“你不知道,我到知道。”

韩珏想不到李长玄竟有这两句话儿,愕然叫道:“师傅……”

李长玄不等他往下再说,便接口说道:“假如你不借他一袋大豆,我认为她会施展七七四十九枚‘度厄金铃’!”

韩珏悚然一惊,李长玄继续说道:“假如你不借他一根马鞭,我认为他会施展一支‘长尾云拂’!”

韩珏闻言,方知师傅李长玄目光如炬,业已看出郁芳年的来历?

李长玄向他看了一眼,突然脸上现出了嘉许笑容叫道:“珏儿,你相当聪明,那袋大豆,和那根马鞭借得,是恰到好处,否则,对方只一取出‘度厄金铃’或‘长尾云拂’,‘方霞’便立即变成‘郁芳年’,你也必须尊重对我所作诺言,不能不斗斗他了!”

韩珏经过化装,已把一张雪白脸庞,变作紫酱色泽!

如今却紫上加紫,羞赧得不敢与李长玄目光相对地,深深低下头去!

李长玄叹道:“‘黄鼠狼,尾巴长,娶了老婆不要娘!’这种通俗谚语,往往是千百年人生体味结晶的至理名言!为了老婆,连娘都可以不要,何况我这师傅?故而我适才大哭三声,是为我自己伤心之意!”

韩珏羞窘得无地自容,真想挖个洞儿,钻了下去!

李长玄忽又笑道:“但我虽为我伤心,却也为你高兴!因为你能对郁芳年如此体贴入微,这个老婆,真是娶定,将来夫妻仗剑,天下无敌,故而我最后又发出二声大笑!”

韩珏目闪泪光,一咬钢牙,大着胆量,抬起头来,向李长玄叫道:“韩珏知罪,珏儿错了,请师傅不要伤心,我们马上渡河,追及郁芳年,和他尽力一搏!珏儿自忖约有七成把握,可以胜她,使师傅完成心愿!”

李长玄脸上怒色尽敛,又满布着一片和蔼神光,摇头含笑说道:“不必,不必,我如今主意已变,不要你再去斗她!”

韩珏几乎不敢相信地,诧声问道:“师傅,你……你不要我再……再去斗她?这……这是你老人家的多……多年心……心愿……”

李长玄笑道:“使我改变主意的原因有二,第一,根据我适才所见郁芳年的功力,以及你的表现,知道你无论在武功方面,或机智方面,虽未实际争斗,业均胜她一筹!”

韩珏点头答道:“弟子也自认有七成把握!”

李长玄笑道:“第二,是郁芳年这丫头,适才给我的印象极好,十分投缘,我遂不忍心定要叫你把她斗败,让她保持一份女孩家的独有骄傲便了!”

韩珏闻言大喜,不禁颊泛笑意。

李长玄叫道:“珏儿,你不要笑,我的心愿并未取消,只是略有改变而已,还有难题,出给你作!”

韩珏心中一跳,蹙眉问道:“师傅,你老人家要向我出什么难题?”

李长玄道:“我虽不要你明面把郁芳年斗败,却仍要你暗中把郁芳年俘虏!”

韩珏莫名其妙地,茫然问道:“暗中把她俘虏?师傅此话……”

李长玄佯怒骂道:“你又不聪明了,我这种说法,就是要你把郁芳年娶作老婆!”

韩珏苦笑一声,尚未答话,李长玄又复把脸一沉,厉声说道:“不管你是否尚对江上青余情未断,你必须把郁芳年娶作老婆,否则,我便绝不原谅你方才大起私心,对我欺骗之事!”

韩珏对于适才之事,的确问心有愧,再使李长玄这样声色俱厉地,一加挑明,哪里还敢执拗,只好垂着头儿,低声答道:“弟子遵命!”

李长玄笑道:“珏儿,你又答应我了,这次与上次大不相同,我相信你绝不会再度失言背信!”

韩珏长叹一声,霍然抬头,目光炯炯地,看看李长玄,朗然说道:“弟子若非恩师青眼相垂,慢说绝艺难成,此身多半早在三年前的‘洛阳’一战之中,化为异物!”

李长玄点头说道:“我知道你天性极厚,纵被‘万里追风’江子超,逐出‘中州’门户,仍必不肯远离,欲以一死相报!”

韩珏叹道:“故而恩师对弟子之恩情,委实厚似一天二地,深如四海三江,无法报答得尽!适才弟子因发现方霞竟像郁芳年师妹改扮,并已炼成绝艺,一来故人情重,二来又不愿在大仇未报之前,于同门师兄妹间,先动干戈,遂起私念,有负师恩,愧悔……”

李长玄摇手笑道:“珏儿不必再存愧悔之心,我已说过原谅你了,只要你不第二度对我食言背信就是!”

韩珏愧然说道:“恩师说哪里话来,弟子岂是轻诺负恩之辈?……”

话犹未了,李长玄便微笑接口叫道:“珏儿,你觉不觉得我今日在性情方面,大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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