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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桂香月影斗双魔

东海双魔出得楼外,见座椅等物,均已准备妥当,二魔厉岳,微笑说道:“约那东方璇兄妹,到我离魂岛上,共赏中秋夜月,想在月下看看儿辈争雄,别具风味!先还以为他们未必敢来,谁知不但敢来,并还在期而至,就冲这份胆识,便已爱人,只要他们肯降心归顺,小弟真想请大哥少吃两颗人心,破例留他兄妹一命呢!”

大魔厉群哈哈笑道:“人心我已吃厌,近半年来,何尝入口?二弟居然看上他们,可是为了索玑的姿色不错么?”

二魔厉岳笑道:“大哥口角真不饶人,小弟不也已参透色空妙谛,在去年八十生辰的寿宴以上,便曾宣誓不开此戒了么?我是因东方璇居然能够在离魂夺命十二神抓之下,震伤平儿,而索玑当日在海上被我追及之时,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昂然神色,更确实不愧为墨剑双英子女!只要他们领略了离魂岛绝艺神功,能够低首归心,我便愿收这一双兄妹,作门下弟子呢!”

大魔厉群闻言又是一阵纵声大笑,笑声未毕,突然诧声说道:“二弟你看,东海三绝所迎进之人,不像是你所说东方璇兄妹,难道是他们约来的帮手不成?但正主人为何不到?”

东方璇在石根屏息静气,往外偷窥,只见远方现出一群人来,虽然相距极远,面目难辨,但因自己心中有数,一看便知,果然是心上人白马明珠卓不群,陪侍着一音神尼,和她另外一位师尊,长白山雪隐老人。仰观星象,时交子末丑初,天虽未明,已是八月十五,不由暗笑这位碧云庵主一音神尼,真个好胜!与自己打赌,要在中秋至年底以前,用半截霜镡断剑,彼此分取东海双魔的项上人头,如今居然硬要抢先,在这样一个中秋绝早,便来拜岛!但自己方才由两个老魔头的谈笑声中,听出他们内力真气,弥沛已极,一音神尼与长白雪隐辽东双奇,是否准能胜得这厉氏双魔,似乎大成疑问?

这时东海双魔,也已辨出来了,大魔厉群低声诧道:“想不到一音老尼,居然二度出世,又与长白雪隐同来,我们休要失礼,授人口实,二弟与我同去迎接他们一下!”

厉岳含笑点头,兄弟二人袍袖抖处,功力果见骇人,轻轻一纵便是五丈来远,几个起落,迎上来人,大魔厉群空中提气发话说道:“碧云庵主,长白雪隐,你们两位远自辽东,突然光降,厉群厉岳兄弟无法先知,未曾远迎海上,可不能怪我有所失礼呢!”

人随声落,宛如飞絮轻尘,飘然着地,兄弟双双把手一拱,便自侧身让客!

一音神尼听他空中发话,音量宽洪已极,震得人耳内嗡嗡,虽知故意凝气惊人,但内力之充,也显出一别多年,自己固然旦夕刻苦潜修,人家何尝不是一样内外功行突飞猛进?

长眉微皱,合掌答礼说道:“一音等不速远来,二位岛主,毋须过份客套!”

雪隐老人却依然那副笑嘻嘻的神情,与一音神尼并肩前行,白马明珠卓不群,随在两位师尊身后,一双俊目,不住四外打量,似是要想看出意中人东方璇,和小妹索玑,是否已经来过?

东方璇乘着这双魔进客良机,抬头打量观海楼,只见正对自己藏身方向的楼上一间窗口,窗棂留孔极小,似是铁制,窗内并有女子人影,徘徊晃动,似在往来蹀躞!

心中颇想纵上一看,是否即是那位碧梧仙子厉凤栖被禁此间,但此时厉氏双魔,业已陪着一音神尼雪隐老人,及白马明珠卓不群等,面对观海楼慢慢走回,自己身形略动,便会败露形迹!

聪明人总有办法,东方璇略为踌躇,便自怀中取出一粒索玑替他向碧梧仙子厉凤栖要来的七宝离魂钉解毒灵丹,觑准楼上窗棂小孔,飕地一声,便自弹入!

果然那徘徊蹀躞的女子人影,立时不见!似是俯身捡那灵丹,窗棂之内,并立有一个云发蓬松,但面目看不真切的女子,往外张望。

东方璇赶紧另取一粒厉凤栖所赠的解毒灵丹,并以尖锐树刺,划上“璇来待救”四字,屈指轻弹,又复穿棂打进窗内。

灵丹弹出以后,却暗笑自己把事作错,厉凤栖是与妹子相交,并不认识自己,应该划上“玑来待救”才对!

但此时东海双魔厉氏兄弟,业已陪着一音神尼、雪隐老人,及白马明珠卓不群等人,走近楼下,东方璇屏气静伏,不敢再动,偷眼暗觑楼上女子人影,拾丹察看以后,竟自欢跃起来,不由微微感觉诧异!

一音神尼从容缓步,走到楼前,见座椅香茗,早已准备,侧顾雪隐老人笑道:“我们自以为不速远来,谁知二位岛主居然先有准备?神通真个不小!”

二魔厉岳含笑说道:“厉群厉岳兄弟,真不知辽东双奇,会突然驾临,这是为两位年轻人物所设,准备今晚在这观海楼前赏月之用!”

一音神尼长眉微动问道:“两位年轻人物?是不是东方璇和索玑兄妹?”

大魔厉群正在揖客就坐,闻言面容一冷说道:“正是他们,庵主等远来东海,难道便是为他兄妹助拳不成?”

一音神尼微笑答道:“贫尼等远自辽东,赶来贵岛,虽与东方璇兄妹不无关连,但不是替他们助拳,只是彼此赌了一个小小东道!”

大魔厉群更觉诧然问道:“你们赌甚么东道?难道拿我东海离魂岛作赌?”

一音神尼哈哈大笑说道:“厉大岛主猜得一点不错,那东方璇说是二位岛主,横霸东南,嗜淫嗜杀,要拿贤昆仲的项上人头,与贫尼作赌,先得者胜!”

一音神尼突然学索玑说了一句老实话,到把东海群魔一齐愕住!

东海三绝之中的老大,病阎罗楚泽,因二弟追魂判贾良,与三弟铁掌震东南陆灏,均曾败在东方璇兄妹手中,心内早已气愤不服!如今又见辽东双奇这种神色,丝毫未把岛上诸人,看在眼内,首先按捺不住,暴吼一声,离座叱道:“一音老尼,你有多大能耐?竟敢到离魂岛上如此张狂!楚泽先以一双肉掌,领教领教你的辽东绝学!”

一音神尼方把眼皮一翻,神光暴射,那大魔厉群却一阵震耳惊心的纵声长笑,摇手止住病阎罗楚泽,眼角一瞟一音神尼说道:“厉群兄弟,今日耳界大开,万想不到项上人头,居然成了庵主与东方璇的东道之物?本来厉群目无人心不饱,厉岳夜无处女不眠,罪孽深重,应该早死!但东方璇兄妹,是约定今夜来此赏月,我兄弟不欲厚彼薄此,敬向庵主乞命半日,等他兄妹来时,把两颗白发人头,一并奉赠!”

东方璇伏在暗处,就从大魔厉群这俏俏皮皮的几句话中,业已听出今夜在这观海楼前,天桂飘香,蟾华流影之下,定然是一番石破天惊,腥风血雨的武林恶斗!

自己方才听东海双魔的背后之言,分明兄弟二人近年均已戒淫戒杀,但对一音神尼,却坦然自承日无人心不饱,夜无处女不眠,可见得武林中人,多半宁折不弯,纵集九州之铁,铸错一身,也不肯在言语之中,略示丝毫软弱!

这时一音神尼等人,听厉氏双魔要等东方璇兄妹到来,一齐了断,自然也不好逼着人家,立时动手!遂仍由东海三绝中的追魂判贾良、铁掌震东南陆灏,陪往宾馆之中休息。

东方璇等双方退去以后,依旧提气轻身,蛇行鹭伏的潜回碧梧仙馆,把所见所闻,细细告知索玑与杜宏光二人。

索玑听得已与厉凤栖通了讯息,及一音神尼等人也到,心中自然喜慰,向东方璇笑道:“二哥大概颇为想念我那位卓姊姊?我们是现在就去宾馆,还是等到夜来,仍在观海楼前,现身相会?”

东方璇略一思索笑道:“辽东双奇一到,我们人手,应有富裕,还是临时现身,来得有趣!”

说到此处,忽然“咦”的一声,皱眉说道:“那个以毒药冒充解毒灵丹,要想害我的勾魂艳鬼晏红雪,怎的未见?还有那称为离魂岛出类拔萃人物‘一龙一凤五鬼三绝’之中的天台五鬼,也不知是个甚么样儿?”

小婢青环侍立在旁,接口说道:“天台五鬼之中的‘大’‘二’‘五’三鬼,前些日在三湘地面,遇上了盖代奇侠!连手都未还,便把大鬼二鬼五鬼暗算伤人的六只手掌,一齐震折,成了废人,已由第三鬼火判雷飞,送回天台休养!至于勾魂艳晏红雪,前日青环还见她不知为了何事,与追魂判贾良,几乎反脸动手呢!”

索玑眼皮略霎,向东方璇杜宏光笑道:“若以晏红雪为例,则天台其余四鬼的武学,定然不弱!三人合力暗算伤人,对方连手都不回,便把六只阴掌,一齐震折,除了金刚混元神功以外,绝难办到,莫非这三个倒霉鬼,遇上欧阳世叔与大哥了么?”

东方璇点头笑道:“玑妹这个猜测不错,欧阳世叔与大哥行踪,此时正在三湘!我从真气内力方面,体会出东海双魔,委实难斗,趁着还有大半日光阴,我们且把峨嵋心法,运行十二周天,好好做两遍功夫,养精蓄锐,准备夜来一战!”

索玑知道二哥素来高傲,想是看出两个老魔头,功力绝伦,才会如此慎重!一音神尼等人一来,人手虽然不算太少,但身在绝海孤岛的龙潭虎穴之中,哪敢丝毫大意?

兄妹二人,全是一样的潜神定虑,返虚入浑,一任本身真气,自在流行于“九宫雷府”“十二重楼”,与四肢百骸之间,连扬州一鹤杜宏光,也以内家静坐之法,用起功来。

时到黄昏,三人互相开目,含笑而起,彼此均觉得气旺神和,天君通泰!小婢青环,整治来精致食物,饮用以后,便由东方璇引路,前往观海楼侧。

此时辽东双奇一音神尼、雪隐老人及白马明珠卓不群,已与厉群厉岳等人,相互入座。东方璇仍想故技重施,但方领索玑杜宏光,潜到那菌状大石以下,大魔厉群倏然回头,目光冷冷注定三人藏身之处,厉声叫道:“石后何人?居然敢在离魂岛主的眼下弄鬼?”

东方璇知道无法隐瞒,一阵龙吟长笑,青衫摇曳的缓步而出,神色泰然说道:“武林末学东方璇索玑,与扬州大侠杜宏光,来践厉二岛主的中秋之约!顺便在那大石之上,留点纪念!”

走到楼前场中,首先礼见辽东双奇,雪隐老人始终笑容满面,连一音神尼见他们兄妹,身在龙潭虎穴面对凶名盖世的东海双魔,依然神情举止,极度从容,也自点头含笑,摆手表示免除俗礼!

索玑更是一见面,就与她那白马明珠卓不群姊姊缠在一起,亲热已极,彼此附耳密语,也不知讲些甚么?

大魔厉群,因强敌当前,心神凝注,所以东方璇等人一到石后,便被听出,但听他说是顺手在石上留些纪念,心中不由起疑,眼角一瞟厉东平,厉东平会意起身,走到草树围绕的菌状大石以后一看,只见石根之上,被东方璇硬用金刚指之类神功,镌出了一行字迹!

“壬子中秋,东方璇索玑兄妹,降魔东海!”

走回楼前场中,低声报与大魔厉群,厉群不知那是东方璇在清晨乘他们兄弟迎接一音神尼等人之时所镌,以为凭自己耳力,相距不过七八丈远,竟等对方在石上镌完这多字迹,才行发觉,未免感到诧异,难道这一双年轻兄妹,真个便把昔年墨剑双英震世惊俗的绝艺神功,全数得在身上不成?

心中想事,目光由不得多盯了东方璇索玑兄妹几眼,但越盯越觉得对方无论气宇神情,一望而知,比自己义子东海玉龙厉东平,确实高明不少!

伸手端起一杯香茗,向辽东双奇及东方璇兄妹,含笑说道:“时届嘉辰,人逢俊杰,厉群兄弟认为今夜之会不可轻轻辜负,彼此怎样计算胜负?敬听碧云庵主,一语如何?”

一音神尼眼望索玑,微笑答道:“本来理应客随主便,但二位岛主,既然如此谦光,一音请索女侠代为出个主意就是!”

索玑也不客气,偏头一想便即笑道:“三场掌法,三场兵刃,再加上三场内力玄功!谁能胜得五场,对方便须低头认输,听凭处置!”

东方璇一听便知小妹这个主意,又出得极其高明!因为对方不能场场均由两个老魔头出手,余子碌碌,不在眼中,所以每三场之中,已方无疑稳胜一场,只须集中精力,对付两个老魔,自然合算!

二魔厉岳眼望索玑,冷笑一声说道:“你不要以为你这个主意,出得高明,我索性再卖你们一个便宜,不但一切照你所说,只要你们这群人中,有人能在玄功兵刃掌法,任何一桩之上,胜过厉群厉岳兄弟,不必等到比斗完毕,便把离魂岛这片基业双手奉送!”

索玑闻言笑向东方璇叫道:“二哥听见没有,用你那套新创精研掌法,赢这么一座大岛回来,到也不错!”

转面又向厉岳问道:“喂!厉二岛主!当着这么多人,你方才所说的话,不会输了不算数吧?”

厉群一阵震天长笑说道:“女娃儿,你也不打听打听,厉家兄弟向来一诺千金,自出之言,岂能反悔?要想赢我这座离魂岛,就问你们自己,有无此等能为?闲话多谈无益,第一阵现在开始,碧云庵主,请你派人出阵?”

一音神尼因这第一阵,自己与雪隐老人当然不便出手,又不愿上来便支使东方璇兄妹,那位被东方璇称为扬州大侠的杜宏光,更是生疏,也难测功行深浅,遂向白马明珠卓不群说道:“群儿以我八九七十二手风雷剑术,会会离魂岛上人物!”

卓不群恭身领命,淡青儒衫飘洒,走到场中,向离魂岛方面群雄,拱手笑道:“卓不群奉师命下场,哪位赐教几手剑术?”

东方璇知道离魂岛中人物,并非徒具虚名,确实个个难惹!见头一阵便是心上人下场,不免颇觉紧张,但听她向对方是以剑术叫阵,心头遂觉一宽!

因为除了自己身负家传高出世俗的绝顶神功以外,武林之中的剑术一途,向推一音神尼的七十二手风雷剑法,精妙独步!

而且记得沂山道上,翦除山东二恶之时,眼见武功颇好的病菩提如尘,在心上人剑下,连四招未过,便即裂脑横尸,如今对方只要不是那东海玉龙厉东平下场,大概可占七成胜面!

厉氏双魔知道第一场胜负,有关锐气,一音神尼竟敢派她弟子出场,这丰神绝世的潇洒少年,功力定然不弱,两人心中,同时属意义子东海玉龙厉东平出场,但还未来得及发话之时,那位名列一龙一凤五鬼三绝,而在三绝之中,排行第二的追魂判贾良,因自己徒负凶名,燕山一战,竟败在东方璇索玑兄妹手中,脸上觉得太不好看!如今卓不群出阵挑战,贾良心想这些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女,总不会个个均有一身惊世绝学?自己估量自己,辽东双奇决惹不起,东方璇兄妹,则业已尝过滋味,若不在这个其么白马明珠卓不群身上,找回场面,更待何时?遂向二魔厉岳笑道:“贾良不才,愿以手中兵刃,会会对方剑法!”

厉岳知道他那枝追魂判,除去招术精奇之外,并专门锁拿刀剑之属,再加上贾良数十年内功火候,和对敌经验,确实足以胜过对方,遂点头示可,说了一声:“贾二弟下场,自然极好,但须认清武功强弱,不在外貌,切莫因对手年轻,有所傲敌!”

追魂判贾良恭身领命,走到场中,他虽然想在人前露脸,但因曾经吃过东方璇索玑这等少年英侠苦头,与白马明珠卓不群对面之下,觉得此人的丰神气宇,又和东方璇索玑一样,高华潇洒已极!尤其是那一双炯炯目光,顾盼生威,令人一见油然而生戒惧之意。

遂不敢托大轻敌,双拳一抱,含笑说道:“在下贾良,以一枝外门兵刃‘追魂判’,领教卓小侠几手威震江湖的内家剑法!”

一面说话,一面伸手腰间皮套之中,取出他那支形如绝大令箭,但脊厚刃薄,并满铸狼牙为“追魄判”。

索玑见状,向东方璇低声笑道:“二哥你替这老贼毁去的一支追魂判,是用极好缅铁,加杂紫金砂打成,不想他居然还有一支,据我和他交手经验看来,此贼功力,在我们眼中,不过是在中人之上,大概打不过我卓姊姊吧。”

东方璇目注场中,点头“嗯”了一声答道:“你卓姊姊,比你我手辣,老贼这一下场,要想还像上次燕山接云峰之战一样的全头全尾而去,恐怕办不到了!”

白马明珠卓不群,瞥了追魂判贾良的手中兵刃一眼,回头向本阵笑道:“哪位有剑,借我一用!”

一音神尼与雪隐老人,也是空手而来,索玑是用一根玉笛,扬州一鹤杜宏光的兵刃,则是一条软鞭,缠在腰间,只有东方璇身上,悬着一柄墨剑。

东方璇因自己这柄墨剑,乃是以竹片涂墨所制,恐怕卓不群万一用不趁手,在兵刃上,反为追魂判贾良克制,岂非不妙?

所以虽听卓不群借剑,踌躇未即应声,但索玑却已在他身傍,把剑拔出,凌空抛向卓不群,口中笑声叫道:“卓姊姊!你用我二哥的墨剑好了!”

追魂判贾良,不知剑是竹制,眼见一道乌光,飞入对方手中,“墨剑”二字,大已触耳惊心,足下不由自动后退三步!

卓不群弹指扣剑,剑作竹声,向追魂判贾良,哂然一笑道:“贾朋友休惊,这柄墨剑,是我东方兄,怀念父母英名,以竹片仿制,不是二十年前威震群魔,石家伯父母的仙兵神物,你不必害怕!”

贾良把一张马脸,羞得通红,双眼一瞪说道:“卓朋友年纪轻轻,不要不懂得天高地厚?贾良向来对敌,先让三招,我怕甚么墨剑黑剑?”

卓不群剑眉一展,神情越发哂薄,点头说道:“你这缩步后退,既然是让我三招,在下却之不恭。请先接我这第一招‘风扫落花’!”

声到剑到,快捷无伦,墨虹贴地狂卷之下,贾良为遮羞盖脸所发让人三招的狂言已出,只得高拔四尺,避过卓不群这第一招“风扫落花”来势!

哪知卓不群一剑扫空,手腕微翻,墨剑倏地带转,斜往身在空中的贾良腰下削到,口中仍自俏皮笑道:“我这阵风,叫做来回风,第二招仍是‘风扫落花’,贾朋友,你再躲一下!”

追魂判贾良,身在空中,除了用手内兵刃接架以外,还真无别法,但众目睽睽,因于自己先前那句大话,只得甘冒奇险,左手疾向地面劈空一击,藉着这一点反震之力,身躯又行往上起了两尺多高,再自一拳双足,那道墨光,险煞人的,擦着鞋底掠过!

贾良武功本不算弱,知道第二招虽然仗着身离地面不高,利用急智避过,但对方万一跟踪再来一手,却委实无法再逃,所以在劈空掌力击地,身躯反震升高,缩腿避剑,在剑风刚刚扫过的刹那之间,猛提一口真气,疾打千斤坠,从六尺多高,宛如沉雷泻地一般,往下落去!

果然他这一种猜测,极为正确!身躯犹未及地,头顶刷然作响,业已掠过一片惊风,并响起卓不群银铃般的笑声说道:“第三招还是‘风扫落花’,不过这阵风,比较强些,不大好躲。”

金风作啸,追魂判贾良头顶生凉,三招虽已侥幸躲过,兀自出了一身冷汗,越发对这年轻大敌,深怀戒意!

卓不群身形,自空中飘然着地,手指贾良笑道:“这三招,我是见阁下大言不惭,试试你到底有多大能耐?所以虽发三招,只是一式!并且严格遵守比赛兵刃之语,不然若在你用千斤坠,闪避我第三次‘风扫落花’之时,左手给你加上一招‘五雷击顶’,试问阁下,如今焉有命在?故而依我之见,彼此虽未正式过手,胜负之争,似已大可不必,贾朋友请回如何?”

追魂判贾良,在这东海离魂岛上,也是响当当的脚色,怎能忍受卓不群的如此轻蔑?目光一冷,脸罩寒霜,微咬钢牙说道:“彼此下场过手,胜者为强,多话何益?贾良三招已然让过,要得罪了!”

卓不群冷笑一声,笑声方出,对方手中追魂判上的闪闪精光,业已分心点到!

她虽在故意讥讽气恼贾良,激使对方郁怒欲宣,智珠不朗!但也在人家腾挪闪展之间,所用的身法以上,察出贾良功力深厚,不能忽视!

如今见对方怒极进手,轻轻旋身,闪过来势,手中墨剑疾挥,一招“雷震九州”,剑风虎虎,颇似隐挟风雷,向追魂判贾良,拦腰逆扫!

追魂判贾良,一声怒吼,足下微退即进,手中奇形独门兵刃“追魂判”,舞成一片寒光,力猛招沉,变化诡异,竟自蓄意硬拼,全施展的是极度惊险的进手招术。

卓不群从容应付二三十合以后,敌势已明,口中出声清啸,师门威震天下的八九七十二式风雷剑法,随着啸声展开,霎时之间,剑影如山,风雷并作,场外人只觉得卓不群捷如电闪的身形移动之间,掌中剑化成一道墨虹,把个追魂判贾良,圈在其内,守多攻少,主客异势!

东海三绝之中的老大病阎罗楚泽,自卓不群一变剑招,便看出二弟贾良,应付为难,方待向厉氏双魔,请令出援,场中已自响起一声震天凄厉怒吼。

原来追魂判贾良,见对方剑招一变,自己便又处在下风,情势不妙,心中未免又惊又急!恐怕竟在东海双魔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再度丢人现眼!

以自己数十年精纯功力,及手中独门兵刃“追魂判”,倘若真斗不过对方这位俊美年轻人物的一柄涂墨竹剑,委实情何以堪?贾良护名之心一起,不由立意施展撒手招术,破釜沉舟的蓄意一拼!掌中追魂判精光腾处,“阎罗点鬼”“恶判索魂”两招诡辣绝学,指东打西,似虚忽实的疾攻而至!

并在泼风骤雨的来势之中,随后连身进扑,左手屈指轻弹,暗地里加上了一手自己苦练的阴毒功力,“玄阴弹指”!

白马明珠卓不群的八九七十二式风雷剑法,虽然精妙异常,但知道追魂判贾良,既列名东海三绝,蓄意硬拼之下,不但所发招术,凌厉无俦,必定更是贯注了十成以上的真力出手,企图倚仗功力沉雄,挽回颓势。

自己既凭精妙剑术,已占上风,何必与他硬拼,遂以风雷剑法之中的一招护身绝学“千峰雷雨”,掌中墨剑,幻成一片乌光,用上内家劲力之中的“粘”“引”二诀,化开贾良第一招“阎罗点鬼”,对第二招“恶判索魂”,却以移形换影的上乘轻功,滑步飘身,左避数尺!

卓不群把对方两手强攻,虽然颇为轻巧的应付过去,但却未想到追魂判贾良,由于江湖经验老到,动手之间,看出自己剑法神妙,不冒奇险,难以克敌,竟在形势初逆,尚未山穷水尽时,便已拼力求胜!两招诡辣绝学,看来声势凌厉,实系用来掩护,其主要伤人手段,却是随在追魂判一片寒光以后,飞身进扑,暗中施展的“玄阴弹指”!

卓不群艺承辽东双奇,及祖父华山怪侠卓轶凡的家传武学,成就本来极高,人又绝顶聪明,但江湖经验,却比贾良差得甚远!

她施展移形换影身法,闪躲对方一招“恶判索魂”,却无巧不巧地迎上了追魂判贾良的“玄阴弹指”,等到发现一缕阴毒劲急的尖风,直袭腰下,业已避无可避!

己方阵中几位高明人物,辽东双奇因欲顾全身份,只是轻轻“咳”了一声,索玑与卓姊姊交好,并把她认定是未来的二嫂,东方璇更是玉人关情,眼见追魂判贾良,不顾信义,在约定比较兵刃之中,暗施阴毒手法,同时变色不愤,双双起立!

追魂判贾良,更因这一手“玄阴弹指”,是自己数十年心力所聚的秘练绝学,功能洞金穿石!对方被弹中之处,又是腰下要害,就算他练有金钟罩,混元一气等防身神功,也必应指立毙!

踌躇满志之下,不由得意抬头,仰天大笑!但一个哈哈,还未打出,卓不群腰下突中指风,并未如同想像中的应指立倒,只把眉头一蹙,朗目以内,煞气突生,风雷剑法最后追魂夺命的三手精粹绝学之一“雷降九天”,业已随手施展,半空中骤腾剑气,数十道墨色光影,呼然作响,宛如挟有狂风巨雷,当头疾落!

追魂判贾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腰下要害中了自己的“玄阴弹指”,居然毫无所伤,并因此引起杀机,立下辣手!

在这种自信稳胜,而突遭大变的情形之下,追魂判贾良纵然身法再快,也无可闪避,极具勉强地竭力移步,总算是被他躲开了裂脑之灾,但一声狂吼,凄厉慑人,独门兵刃追魂判“当啷啷”地撒手落地,一条铜浇铁铸的右臂,硬被白马明珠卓不群怒蕴真力,用涂墨竹剑,生生齐肩斩断。

东海三绝之中的病阎罗楚泽,见二弟在对方手下落了残废,面色铁青,钢牙一咬,便待纵扑卓不群,大魔厉群,二魔厉岳同时伸手一拦,低声说道:“来人个个不弱,楚大弟此时怒火狂腾,心浮气散,不宜出战,且先替贾二弟治伤,既已到我离魂岛上,还怕他们飞过海去?”

病阎罗楚泽闻言强忍恶气,命人抱回追魂判贾良,亲自替拜弟敷药扎伤,那位白马明珠卓不群,却把墨剑以上的血迹拭去,走回本阵,交还东方璇。

一音神尼见爱徒腰间要害,分明中了对方阴毒指力的无耻暗算,却反而就势克敌,朝她脸上细看,果然不似受有任何伤损,不由与雪隐老人交换了颇为诧异的彼此一瞥!

索玑也不明就里,拉着卓不群手儿,含笑问道;“卓姊姊,你练的是甚么功力护身?是无相神功?还是……”

卓不群脸上一红,不等索玑话完,便即笑道:“无相神功,是禅门无上绝学,想练谈何容易?这次侥幸,刻可以叫做有相神功,老贼指风好不厉害?我腰间的三十几颗明珠,大概要碎去一半以上。”

众人这才恍然,相信冥冥中果然福善祸淫,报应不爽!追魂判贾良那一手出其不意阴毒绝伦的“玄阴弹指”,若非无巧不巧地弹在卓不群腰间所带的数十粒明珠之上,反而丢掉一条右臂,此刻这位白马明珠,岂不香消玉殒,东方璇也抱憾终身,情天难补!

就在辽东双奇与东方璇兄妹,扬州一鹤杜宏光,惊定转笑,互为卓不群庆幸明珠度厄之际,离魂岛方面,病阎罗楚泽业已替追魂判贾良敷药包扎完毕,命人抬回所居养伤,自己走到厉氏双魔之前,讨令出战!

二魔厉岳,对楚泽低声说道:“我们离魂岛声威,久震武林,对方居然胆敢渡海远来,以寡敌众,可见各怀绝技在身,必有所恃!贾二弟业已先折锐气,如今必须审度情势,尽量用己所长,制敌之短!你那一百零八招‘恶鬼手’,功力精湛,除我兄弟二人以外,允推东海独步!可向对方邀斗掌法,辽东双奇不到我弟兄出面,料来不好意思下场,至于那东方璇兄妹,纵然家传武学最高,因年龄功力所限,即或逞能出头,楚大弟也应胜回一仗!”

病阎罗楚泽领受指点,走到场中,先自深深吸了一口长气,再自慢慢调匀吐出,把方才因二弟贾良身带重伤的余怒一平,自觉气定神闲,不浮不躁以后,才冷着一张黄焦焦病容满面,瘦得只剩一层薄皮,包着两块高高颧骨的狭长小脸,对一音神尼等人,眼皮半闭不睁,阴森森的说道:“在下病阎罗楚泽,蒙江湖朋友错爱,忝列东海三绝之首!欲以一双肉掌,会会正派名门的高明手法,哪位下场赐教?”

一音神尼目光一瞥索玑,索玑低声笑道:“我看自卓姊姊阵奏功,东海群魔业已深加警惕,这个叫甚么病阎罗楚泽的,和二魔厉岳嘀嘀咕咕半天,才派出来,定然是个极其扎手人物,庵主看他那副阴森得像个陈死人般的神气,和那半闭不睁眯缝双目之中,不时流射的炯炯精光,可见功力既高,心计又毒!他要比斗掌法,我们必须挑选一个掌法极有造诣之人,连着再胜他们一场,两个老魔头的凶焰,便可大杀!”

说至此处,忽然秀眉一扬,对东方璇叫道:“我想起来了,二哥你去,让这群魔崽子,和老魔头们,见识见识你新近练好的那套绝妙掌法!”

东方璇也已看出,这病阎罗楚泽,是个极强好手,卓不群新战之余,杜宏光绝非其敌,自己又想养精蓄锐,一拼厉氏双魔,似乎应该是以妹子索玑出场,施展家传峨嵋绝学“正反阴阳三十六解”取胜,最为恰当!

但如今竟听索玑,叫自己出场,知道这位小妹,灵心慧质,常常从憨厚天真之中,表现无上睿智,遂应起立,青衫摆摆,大袖飘飘,活像个酸秀才踱步吟诗似的,一步三摇的摇进扬内。

病阎罗楚泽,知道对方装出这副怪相,是诚心气恼自己!但东方璇云台一战,以先天太乙神功,击伤双魔义子,东海玉龙,业已名震离魂岛上!楚泽见是他来,神情又复如此暇豫从容,不由戒意更深,抱元守一,足下暗合子午,巍立如山,凝神待敌!

东方璇哂然一笑,正待开始,索玑忽然又复高声叫道:“二哥!离魂岛上,像这一类的魔崽子太多,你要留些精力,对付老魔头,把这个甚么病阎罗,在十招以内,打跑算了!但千万不要杀他,你看他那付又阴又毒的凶相,万一死去,真个做了阎罗,岂不是连鬼朋友都要倒霉了么?”

索玑这几句话,说得极其轻松,但把对方也蔑视挖苦得淋漓尽致!

病阎罗楚泽听在耳中,刚刚沉心静气,按纳下去的一股怒火,不由得的渐渐又上心头!

他这里一把无名业火,方自隐隐欲动,更大的刺激又来,东方璇向索玑笑声答道:“玑妹!你不要把你二哥看得太轻,对付这种人物,会要十招?我不在五招以内,废去他一身阴毒武功,便把东方璇三字,从此倒写!”

病阎罗楚泽,听他兄妹一吹一唱,不知把自己看成了甚么人物?心想就是与两位岛主,或是辽东双奇过手,一二十个照面以内,也未必准败?对方如此狂妄,自己不如聚集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全身内力,或躲或接,就拼力应付他五招,看这骄狂书生,如何自圆其说?

就在病阎罗楚泽无名火冒,心气一浮之际,东方璇何等厉害?抓住这刹那良机,哈哈一笑,身法快捷得宛如电掣云飘,两只青衫大袖,凌空乱舞,哪里是甚么武家过手,分明像是醉客题诗一般的,直向对方身前,歪歪斜斜的拂面而至!

病阎罗楚泽在东海三绝之中,一身武功,确实出类拔萃,此追魂判贾良及铁掌震东南陆灏,高明不少!

但苦就苦在认不出对方来势,只知道休看人家步履歪斜,青衫飘舞,内中必然藏有神妙变化!不敢丝毫大意,提足自己的阴毒掌力,就当做东方璇使用的是“风飐搅荷”、“落花舞絮”一类身法,照准中心,不偏不倚,一掌劈空击去。

东方璇与索玑一搭一挡,故意以狂言大话,刺激得病阎罗楚泽怒火高腾,自己却蓄意敲山震虎,给东海双魔,先来一个心理威胁!一开始就施展是峨嵋绝学“正反阴阳三十六解”之中的“颠倒乾坤迷踪步”,和自己新近参悟精研而成文武合一的“杂烩诗词”掌法!

“颠倒乾坤迷踪步”,已经不是尘世俗学,而那套“杂烩诗词”,更不见于任何拳经剑谱之中,所以不等病阎罗楚泽,一股阴毒掌风,劈胸推到,东方璇哈哈一笑,足下移宫换位,身形快得如同电光石火,业已转到对方身后,口中突起吟哦之声,倒甩左掌,轻轻向病阎罗楚泽拍出,但暗中却把家传先天太乙神功,凝练成一丝劲气,随手并发!

病阎罗楚泽,当胸一掌击出,眼前微觉青衫轻摆,对方人已不见,他久经大敌,知道不妙,恐怕万一转身拆招不及,赶紧把全身功力,集中背后,预为防护!但东方璇的先天太乙神功,玄门绝学,本已难当,再加上是以全力施为,把一片凝成一点,威力之强,更觉凌厉无比!病阎罗楚泽的一口内家真气,刚刚提聚后背,散布各处要穴,突然心神一震嗓眼发甜,觉得背心之上,贴着对方一只手掌,耳边也响起东方璇的吟声道:“瓦罐不离井上破,急流劝尔早抽身。”

跟着便是一股奇热之气,自后心透入,电布周身!厉氏双魔一声轻叹,辽东双奇一声低赞,东方璇含笑缩掌,依旧一步三摇的踱回本阵,自己却四肢酸麻,羞窘得无地自容,霍地一举右掌,便欲自击天灵求得解脱,但忽然发现所练真气内功,已在无形之中被对方破去,无法提用,一身上乘武功,刹那之间,遽尔消失!

铁掌震东南陆灏,知道大哥心中难过,赶紧扶他退下,好言劝慰,二魔厉岳,却侧顾大魔厉群,皱眉低声说道:“平儿既然伤在东方璇手内,楚大弟过手落败,本来不足为怪,但一招即被对方击散内家功力,却未免太已难堪?而且对方所用身法,从来未见,大哥可看得出是何来历么?”

大魔厉群眼中渐露凶,狞声说道:“管他是何来历?我们已然连负两场,不能再败?东海离魂岛人物,平日好像气压江湖,怎的一旦强敌上门,便个个如此不中用法?二弟,还是我们老头子来卖卖老命,你找那长白雪隐,胜回一场再说!”

病阎罗楚泽,铁掌震东南陆灏,把这几句话听在耳中,心头简直难过已极,但又无话可以解释!二魔厉岳知道大哥因本阵连挫,已动真怒,遂起立含笑说道:“大哥的‘修罗七绝’,与小弟的‘九毒巨灵’,连对方两个老厌物算上,料他们也未必接得下来,此时便自生气则甚?”

说完便自离座缓缓走入场内。

群侠这面,白马明珠卓不群见东方璇,笑语从容,一招挫敌,心头不由更加爱煞个郎,向偎在自己身边的索玑,含笑低声问道:“你二哥方才所用身法,奇妙轻灵无比,那是甚么……”

一言未了,瞥见二魔厉岳,亲门下场,顿时大家一齐紧张,沉默不语。

二魔厉岳,向辽东双奇,方一抱拳,尚未开口,雪隐老人已自座上腾身,宛如一朵白云,凌空飘坠,呵呵大笑说道:“二岛主亲自下场,这是武林中,近十年来难得之事!我一把老骨头,陪你玩玩如何?”

二魔厉岳本来心中暗忖一音神尼剑术太精,颇不好斗,东方璇则年龄辈份,均所悬殊,武功却看出颇高,胜之既然不足为武,万一不胜,多年盛名,即付流水!正想先邀长白雪隐试手最好,如今果见他来,自然一点头笑道:“我们彼此都是一大把年纪,不必呼号跳掷,比掌此剑,各以内力玄功,一分上下如何?”

雪隐老人笑道:“二岛主有命,老夫无不奉陪,但不知内力如何较法?”

二魔厉岳微微一笑道:“我们在武学一道之上,沉潜数十年,无论是以一草一木,或在方寸之间,均一样可以施展!今夜中秋佳节,素娥流影,丹桂飘香,何不就在这株老桂之上,留点纪念,应应景色?”

雪隐老人,一瞥场边一株树堆金粟,蕊散天香的百年老桂,呵呵笑道:“二岛主这个题目,出得风雅之至,请自施为,老夫学步就是!”

二魔厉岳说道:“我们不分先后,同时施为,才好较量强弱,我先去弄它一把桂子。”

腰不拧,肩不动,宛如平步凌虚,飘然而起,而且并未纵到桂树之上,只在离树数尺之处,伸手隔空一抓,再把大袖,一抖,人便转向冉冉飞回,就凭这一手凌空虚步,回翔转折的绝顶轻功,又不带丝毫火气,便使一音神尼,暗吃一惊,知道两个老魔,功力比起先前又有大进!

二魔厉岳,自手中一把桂子之中,去掉残枝碎叶,分了一半,递给雪隐老人,笑道:“我们各以这一把桂子,在距离一丈左右,向树干以上,打出‘中秋较技’四字,你打‘中秋’,我打‘较技’,就从手法之上,较量功夫强弱!”

雪隐老人接过桂子,点头笑道:“这种较量内力法,委实生面别开,真亏二岛主想得出来!今日好戏连场,我们这就开始,不要躭误了四外秋光,和中天月色!”

二魔厉岳,面含微笑,与雪隐老人,走到离那株老桂一丈左右,并肩而立,两人相顾互一点头,天香散处,手中桂子,化成两道黄光,向那老桂树干之上,不断飞去!

说来真巧,两人手中桂子,同时打完,而老桂树干之上,果然现出了“中秋较技”四字!

但“较技”二字,似比“中秋”二字,略为醒目!雪隐老人依然神色自如的向二魔厉岳拱手笑道:“二岛主神功盖世,老夫甘拜下风,请另换一阵!”

说罢从容走回,向一音神尼笑道:“老尼姑!厉氏双魔,大非昔此,我已经铩羽而回!你那七十二手风雷剑术,或可一试?”

扬州一鹤杜宏光,暗暗一扯东方璇衣袖说道:“东方兄,杜宏光又要请教,雪隐老前辈,与二魔厉岳的两把桂子,同时出手,同时收手,而且树干之上,又均如约定打出‘中秋较技’四字,分明胜负未分,认败则甚?”

东方璇笑道:“杜兄,你未加细心观察,所以不知其中缘故!雪隐老前辈此阵之败,就败在这‘同时’之上,因为‘中秋’二字,比‘较技’二字,少了七划,既然同时收手,岂非在手法方面,业已不如二魔厉岳快捷?何况雪隐老前辈所发桂子,粒粒嵌入树干以内,而二魔厉岳所发,则每粒嵌入一半,留有一半在外,‘较技’二字,成了凸体,劲头拿捏固然较难,看来也自更觉醒目……”

一语未完,东方璇面上倏然变色,连听他解释的扬州一鹤杜宏光与白马明珠卓不群二人也自神色紧张的,注视场内!

原来一音神尼,见雪隐老人落败,知道非凭自己精妙剑术一拼不可!正待起立出阵,不料索玑业已乘东方璇对杜宏光解双方胜负,无人拦阻之际,离座走入场中,向二魔厉岳,一揖到地,笑声说道:“索玑记得二岛主曾经有言,只要有人能胜二位岛主的其中一位,便把离魂岛整个奉送!”

厉岳新胜之余,觉得辽东双奇尚且不过如此,对方确无能敌自己兄弟之人,点头说道:“老夫确有此言,也决不反悔,你们要以何人出阵?”

索玑含笑说道:“索玑不才,愿在二岛主台前,领教东海绝学!”

二魔厉岳想不到这索玑居然在雪隐老人败阵以后敢向自己挑战?由不得仔细端详这位易钗而弁的少年人几眼,觉得对方神采冲和,风姿绝世,无怪义女厉凤栖,那等与她交好。

心中也自然起了一片爱惜之念,含笑问道:“你自问此得过辽东双奇?来向老夫挑战!”

索玑秀眉一挑,岸然答道:“索玑萤火之光,哪里敢与一音、雪隐两位老前辈的中天皓月相比,不过师承各异,技有专长,不但要以一得之微,在二岛主台前领教,并且想双方再加一点赌注,二岛主意下如何?”

二魔厉岳听索玑说话,傲在骨中,面上却又丝毫不失分寸,不由觉得这些年轻人物,无论胆色辩才,及一身武学,均极得人怜!呵呵大笑说道:“好一个‘师承各异,技有专长!’你想加些甚么赌注?”

索玑目中突现神光说道:“索玑如败,愿输项上人头!”

二魔厉岳大笑说道:“不必!不必!我倒极爱你这份胆识,你如输了,须拜老夫作为义女!你胜了想要甚么?”

索玑毫不思索的应口答道:“万一索玑徼幸,请二岛主把我厉凤栖姊姊放出,让她自由就是!”

二魔厉岳,听索玑宁以自己生命,赌斗厉凤栖的自由,不禁深自诧异二女不过萍水之交,相互之间,怎有这高风义?又看了索玑两眼,摇头答道:“厉凤栖早已被我送往别处,不在离魂岛中,但我看在你对她这番风义之上,答应决不伤她毫发,你且换件别的赌注!”

二魔厉岳此语一出,连东方璇都暗吃一惊,心想厉凤栖既然早已送往别处,则昨夜观海楼上的被禁女子,却是何人?

索玑知道以厉氏双魔这等身份人物,决无虚言,略一沉吟说道:“我厉姊姊既然不在岛上,要你的那匣‘化铁神胶’好了!”

二魔厉岳哈哈笑道:“你倒把厉岳的这点家当,探听得如此清楚?而且看你这副神情口气,好像‘化铁神胶’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说也奇怪,老夫心灵之上,果起警兆,颇似当真要败,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怎样致败之由?平儿,你到观海楼中,把我的‘化铁神胶’取来,放在场内示信!”

东海玉龙厉东平,应声踅去,不久取来一只白玉小匣,交与厉岳。

白马明珠卓不群,怎么估量,也觉得索玑决斗不过二魔厉岳,柳眉微皱,向东方璇问道:“东方兄,玑妹弄的甚么玄虚,你猜得出么?”

东方璇摇头笑道:“任何人心事,我都可以猜透三分,只有我这小妹,与我那位欧阳世叔,始终捉摸不透,不过我看玑妹神色,颇似智珠在握,必有取胜之道呢!”

二魔厉岳,接过内盛“化铁神胶”的白玉小匣,竟自递与索玑,笑道:“化铁神胶在此,你如得胜,当然归你所有!你如不胜,就算老夫给新收义女的见面之礼罢了!”

索玑毫不客气的接过玉匣,揣入怀中,含笑说道:“我们就这样办,二岛主,出题目吧!”

二魔厉岳把眼一瞪说道:“青年人风骨嶙峋,固然是好,但骄傲也得有个限度!我如出题,‘九毒巨灵掌’下,焉有你的命在?”

索玑吃吃笑道:“你还未胜,便摆出这副教训义女的派头来,唬人则甚?我一下场就说得明白,师承各异,技有专长,你如让我出题目,一定准输!却不要输了以后,说是我们年轻人,心灵计巧,占了便宜,不认账呢?”

二魔厉岳摇头说道:“东海离魂岛这片基业,是我弟兄所创,生产‘化铁神胶’的千年铁树,也是我亲手将护培植,甘心情愿以这两桩心血结晶,来换取见识一下,你怎样胜我之策!赶快出题比试,再若多言,老夫不耐!”

索玑笑道:“我方才看见二岛主,以桂子入木,打出‘较技’二字,足见暗器手法,及内家真力,高明已极,如今我们相距两丈站定,各发暗器一次,许挡不许躲,谁被打得步下移动,谁就算败,不过索玑生平不爱占人便宜,我自信准能把你打动,所以要让你先来打我,不然宁可不比!”

二魔厉岳两眼神光电射,注视索玑良久,忽然轩动双眉,一阵纵声大笑,说道:“老夫兄弟,数十年来,无论与武林中任何高人动手,从不占先,今日却处处依你!我就用三颗桂子,试试可能把你打得步下移动?”

说完,移步到那老桂树下,摘了三粒桂子,长衫微飘,含笑走回场内。

索玑知道厉氏双魔的内家真力,分明已到飞花摘叶,均可借物伤人境界,所以休看三颗极小极轻的桂子,真如挨上,一样难当,尚幸自己料中老魔自负神功绝世,身边不会带有霸道暗器,如今果然仍摘桂子应用,彼此相隔两丈,饶他真力再强,因桂子本身质量轻微,自己再用家传峨嵋绝学“先天太乙神功”,及昔日青城山法华庵主心如神尼不传之秘的“般若神功”,加以硬抗,可能不致被老魔头打得步下移动?

慢慢退到两丈远近站定,侧脸向扬州一鹤杜宏光笑声说道:“杜兄囊中的铁莲子,借我三粒应用!”

杜宏光眉头略皱,扬手飞过三粒铁莲子,悄声向东方璇问道:“索女侠语意之中,这场比赛,似可稳胜二魔厉岳……”

话犹未了,那位白马明珠卓不群,点头接口笑道:“老魔头纵然练得皮厚如铁,骨硬如钢,也决此不上我那口霜镡古剑,玑妹拿话套住老魔,她那‘天星环’一发,到真是占了八成胜面!”

东方璇也知道小妹要以父母成道以后,特赐她防身保命的“天星环”克敌奏效!

但父母当日赐给小妹这“天星环”时,因系西方真金所炼,威力过强,严嘱非到势穷力竭,生死一发,绝对不准妄用!如今小妹显然意欲以此克敌,到底算不算有违父母之命?

他这里思潮起伏未定,索玑却已微运金刚大力身法,在地上踏出两个深深脚印,向二魔厉岳,含笑说道:“二岛主请即动手,索玑就站在这脚印之中,决不移动半步!”

二魔厉岳先听索玑那种稳胜自己口气,以为她有甚么特殊霸道的独门暗器,心中虽然不怕,却也未免有点怙惙!此时见她向杜宏光借来三粒铁莲子,不禁哈哈一笑,右手扬处,掌中三颗桂子,划空生啸的打向索玑,但因心内一宽,高兴之下,自然而然的减去了半成真力!

索玑因自己万一若被二魔厉岳的三颗桂子,打得足下移动,则心中预计,均成画饼!所以一面凝聚先天太乙神功,与般若神功,觑准桂子打来之势,不护周身,只护一点!一面却以极快手法,取下头带儒冠,便往二魔厉岳所发的三颗桂子兜去!

二魔厉岳这种飞花摘叶手法,是化“柔”为“刚”,而索玑忽促之间,想出用头带儒冠兜取桂子的手法,却是以“柔”克“刚”,颇生克制之效!

但因二魔厉岳的内家真力,委实太强,三颗桂子,虽然被索玑用儒冠一齐兜住,但其中一颗,依然穿透儒冠而出,打中索玑的左肩头上!

索玑早知厉害,才早以先天太乙神功,与般若神功,两般释道门中绝学,不护全身,专护一点!但仍然被打得脱口呻吟,摇摇欲倒,总算是咬碎银牙,强忍肩头剧痛,虽然娇躯连晃,足下始终未曾移动!

二魔厉岳既觉得这索玑用“儒冠接桂”之计,想得聪明可爱!又惊奇她左肩头上,中了一颗力能贯石穿金的桂子,居然仅仅微呻一声!娇容变色,依旧保持站在先前所踏出两个脚印以内!

不禁点头笑道:“女娃儿这份机智聪明,及一身功力,实在难得!老夫果然未能把你打动,如今应该你来打我,但你左肩头上,多少带伤,影响真力,可要稍微歇息?”

索玑娇靥之上又浮起开朗笑容叫道:“二岛主不必关心,留神暗器!”

玉手一扬,三点乌光,便向二魔厉岳,电疾飞到!

因双方事先规定,许挡不许躲,二魔厉岳觉得自己倘以内家罡气,将这三颗铁莲子,劈空震落,未免显得太以小气,何况对方挨了一粒桂子以后出手,自己明明已占便宜,难道一身绝世玄功,反而挨不起这区区三粒铁莲子!

又见索玑一发三粒,全打前胸,遂把双手往后一背,微提一口真气,任那三点乌光,打在胸前月白长衫之上,果然如中木石,纷纷自落!

二魔厉岳一声“哈哈”,犹未出口,索玑缓步而前,向他深施一礼,玉掌一舒,掌中托着那枚形势奇古的“天星环”,含笑说道:“索玑先前与二岛主约定用暗器互打,便仗着此环专破内家真气,无坚不摧,又与铁莲子相似,扬手发出,均是一点乌光,才拼着先挨二岛主三颗柱子,然后再以两粒铁莲子,夹着一枚‘天星环’,发出取胜!但即将出手之时,想起彼此虽然宗派不同,但武林叙礼,总以年长为尊!身是后辈,不应对长者起下这种不良之念,故仍以三粒铁莲子出手,把‘天星环’留在掌中未发!二岛主请想,你自恃神功硬抗的三粒铁莲子是在‘将台’‘七坎’‘期门’三处要穴之上,各小一粒!倘若其中任何一粒,换了这枚‘天星环’,二岛主不但真气立破,此时恐已魂游地府?”

二魔厉岳,听得一身冷汗,但眼光瞥向索玑掌中那枚上有五个芒角的黑铁指环,虽看出不是凡物,却仍不信能如索玑之言,无坚不摧,足以破去自己的护身内家真气!

索玑见状微微一笑道:“二岛主大概以为索玑言过其实,请看这块嵯峨巨石,比二岛主的护身真气如何?”

“天星环”脱手化做一点乌光,直向一块长约七八尺,粗可合抱的大石打去!

乌光到处,石火星飞,砰然巨响,硬把那块大石,击得四分五裂,断作数截!

索玑捡回自己的“天星环”,戴在指上,向神色惨然的二魔厉岳笑道:“二岛主这场算是扯平,索玑出题!”

二魔厉岳见索玑身怀这类神物利器,在挨了自己一粒桂子,肩骨几乎打碎之后,仍以礼义为先,留在掌中未发,要把这场算作平手!以自己声望,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在对方这等年轻女娃手下,暗占便宜,仰天吁了一口长气,缓缓说道:“姑娘慧质灵心,礼义场面,一齐被你占住,这一场厉岳认败就是!”

“是”字刚刚出口,当头突降疾风,离魂岛主大魔厉群,满面怒容的落身场中,自月白长衫之内,彻出一对径约尺许的锯齿钢环,环上各以纯钢铸出一个龙头,一个虎头,龙舌虎牙,精光夺目的突出寸许,双环互相一碰,震天价的龙吟虎啸起处,手指一音神尼,厉声叫道:“碧云庵主,昔年一掌结怨,你远自辽东到此,无非为我厉群,来来来,老夫以这一对龙虎钢环,会会你的风雷剑法!”

一音神尼自雪隐老人败在二魔厉岳手下,便知这两个魔头,功行大非昔比!辽东双奇本来齐名,自己真气内功,均与雪隐老人不相上下,只有精妙无此的风雷剑法,稍胜一筹!心中早已暗暗打算,凭借自己剑术,力拼大魔厉群,最多保持不败,想胜却是万难!还有一个二魔厉岳,不知东方璇是否抵挡得住。

正在担心之际,二魔厉岳居然在索玑的慧心巧思以下,自行认败,一音神尼不由得的目视索玑,向雪隐老人点头称赞!

如今见大魔厉群,激怒下场,欲以龙虎钢环,会斗自己的风雷剑法,微微一笑,方待起身,索玑却向厉氏双魔一躬到地说道:“索玑虽然见识浅,但也知武林中人,讲究的是凌云豪气,一诺千金……”

厉氏双魔不等索玑话完,同声说道:“老夫兄弟,何处不守信义?”

索玑笑道:“记得动手之初,二位岛主曾经说过,无论任何人只要胜得二位岛主的其中一位,便将离魂岛整座奉送!众所皆闻,言犹在耳,想必不是索玑杜撰?”

厉氏双魔想起自己果有此语,众目睽睽之下,索玑据以相责,真叫自己如何应答?

就在厉群厉岳,面面相觑之际,索玑笑靥生春,嫣然又道:“如今既承二岛主相让,今日之会,便应从此了结,索玑等恭送二位岛主上船,在碧海青天之下,细赏中秋月色吧!”

厉群厉岳,被这索玑弄的简直哭笑不得,但因平日名震江湖,纵把这离魂岛让与敌人,也不能落上一个食言背信之辱!兄弟二人,双睛略闭,沉下心头一口闷气,再开眼时,面上业已换了一付安然神色,侧顾厉东平道:“平儿告诉楚泽贾良,传语岛上诸人,离魂岛已让对方,命他们各自散去,你并准备巨灵舟,我们片刻不留,立时飘海!”

厉东平虽然满脸悻悻之色,但也不敢违拗,只得走入观海楼中传话,厉氏双魔则向一音神尼等人,微一抱拳,飘然举步,便往海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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