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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妙语能排一剑仇

但斗到六十余招,贾良突见索玑那支宛如银龙,飞舞一般的玉笛,微微一慢,哪肯放过这种良机?追魂判“倒卷流沙”,斜往上方一搭,这回判上狼牙,却恰好把索玑的玉笛,锁得死死!

贾良大喜过望,立自丹田叫足真力,贯注右臂,往后一引一带,口中并喝了一声:“无知小辈,你还不把这根玉笛与我老人家撒手?”

索玑果似真力稍差,但又舍不得手中玉笛,竟被贾良带得步眼浮动,往前跄踉几步!贾良一丝得意笑容,刚刚浮上嘴角,突然又复往下一沉,心中暗叫不妙!

原来自己这一引一带之力,业已用尽,对方仍在稳稳前行,则方才几步跄踉,岂不分明是故意做作?

果然索玑此时单臂持笛,步履极缓,双目凝注神光,觑定贾良那只空出左手,防备他别起凶心加以突袭!

索玑每移一步,贾良即感“追魂判”所锁住的玉笛,加重不少,渐渐由斜举之势,被索玑硬用内力,压到将与肩平,贾良觉得若让这样一个年轻对手,用内家真力,压得自己兵刃脱手,则未免过分难堪,今后在江湖之中,如何再混?

凶心一起,蓄意硬拼,把先前留作退步的两成真力,也叫足右臂,硬往上挑!

这位索玑真叫缺德,贾良十成十的真力一发,她却轻笑一声,玉笛一拧一转,转到贾良的追魂判下方,方才奋力下压的千钧重力,顿时一空,然后巧使内家上乘的“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手法,趁贾良真力用空,追魂判往上斜起,未及回收之际,顺势轻轻一挑,月夜之中,冲天飞起一道寒光,贾良面若死灰,自己仗以成名的独门兵刃,业已出手!

但他平素工于心计,一只左手,练有极好的“红砂掌”力,不需戴用鹿皮手套,即可发放带刺有毒的一类暗器!

趁着索玑一招得手,略为疏神之际,左手在肋下的鹿皮袋中,疾如电闪似的一探一甩,自己的保命防身之物,“夺命神砂”,业已化成一片毒雾腥风,向索玑迎头洒去!

人则乘着毒雾一起,随以腾空,欲往来路林中退去!

刚刚跃起两丈来高,那位在石上擎杯观战的东方璇,飘身也到,右掌当空摇推,家传峨嵋绝学“先天太乙神功”,化作一片无形劲气,把打向索玑的一片夺命神砂,震得四散飘飞,无踪无影,右手却接住被索玑挑上半天,正往下落的“追魂判”,与贾良肩靠肩的轻轻一碰,同时落地!

俊眉双挑,略现不悦说道:“江湖之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家过手,谁也不能保证必胜!尊驾落败,尽可从容而去,怎不把你这成名兵刃带走?尤其不该在临走之前,还要打我这小……弟一把恶毒暗器!”

看了手中的追魂判一眼,又道:“虽然你这种行迳,极为可恶,但东方璇谨遵家教,不食前言,仍然为你留一条自新之路!须知为非作歹之人,纵有暂时跋扈得意,到头来祸淫福善,正胜邪消,却是千古不磨之理!就拿你这支兵刃来说,分明是好好一支‘天王令’,却偏偏要加上两排狼牙,起上‘追魂判’这个令人一听便知用这兵刃之人,不是正经路数的名儿则甚?”

东方璇一面说话,一面就用右手食拇二指,替贾良把那“追魂判”上,所特铸的狼牙,一枚一枚的随意搬折,等到话完,已把“追魂判”变成了他话中所说的“天王令”,交还贾良,极其平和地说道:“休看你这判上狼牙,拆除容易,人若在孽海沉沦之中,回头向善,却是极难!东方璇兄弟游侠济世,但绝不仗艺骄人,你一身恶孽颇重,再度见面之时,倘仍未悛改,却再不加以宽贷!东海双魔厉氏兄弟,嗜杀嗜色,恶迹昭彰,我弟兄在半年之内,可能前往离魂岛一行,为东南一带人民,除此大患!我话已讲完,你还不快走?”

贾良见自己那支以极好缅钢揉杂紫金沙铸制的“追魂判”,到了东方璇手中,简直成了竹木一般,委实惊诧过度,连对方话完,都不觉得!直到东方璇催他还不快走?才满面羞惭地,把那支由“追魂判”变成的“天王令”,揣向长衫以内,向东方璇拱手说道:“贾良今夜虽承教益,但是否就此甘心?尚自难定,好在二位有言要到离魂岛上,一会厉氏双老,我们东海相见之时,再作了断!”

话完,垂头丧气的,向来路林中,悄悄踅去!

东方璇望着贾良后影,微微一叹,与索玑携手同回,铁扇老人令狐泰,早已恭立相待,满面由衷敬佩之色,呵呵笑道:“贤昆仲绝艺神功,已足稀世,但那种悲悯宽仁的菩萨心愿,更属难能可贵,老朽今夜得脱大难,铭感无已,那柄‘霜镡’折剑,望二位赶紧取来,我要一尽心力,试试可能以炉火之功,使其复原如旧?”

东方璇笑道:“铸剑还原,只是我们一相情愿之事,究竟如何处理?必须见过一音神尼,才能决定!好在我此时业已想了一个应付之法,今夜已晚,就在此叨扰老人一宵,明晨便与舍弟,奔趟大兴安岭。那贾良去时,目内凶光未退,但此地却绝对无颜再来,老人尽可安居,愚兄弟倘若真需铸剑还原之时,再行奉渎老人家,一施炉火之功,欧冶妙技吧!”

令狐泰自然点头,却一再谆谆告以东海双魔厉群厉岳兄弟,功参造化,决非追魂判贾良之流能比,千万不可恃艺逞能,孤身犯险!如若为东南一带人民除害,也应与令兄等人,取得联络以后,计议行事。

东方璇兄弟,谢过令狐泰好意指点,一宵无话,次日天明,离却燕山,双双扑奔关外大兴安岭。

大兴安岭,在中国东北极疆,支脉纷岐,幅员极广。东方兄妹,只知一音神尼,住持碧云庵,却不知这碧云庵究竟在大兴安岭何处?

但出得榆关,问起一音神尼,武林中人,莫不敛手示敬,告以一入大兴安岭,无论何人俱可指点。

东方璇见一音神尼声望这好,越发免却争胜之念,严嘱索玑千万不可再使小性,把事闹僵,须随着自己,随机应变!

索玑微笑说道:“二哥你究竟是怕那一音神尼?还是不愿意得罪那白马明珠卓女侠呢?”

东方璇正色答道:“玑妹怎的总是这样说话?倘若对方是邪恶一类,斩除犹恐不及,岂会惧怕?但一音神尼,分明是位正派前辈高人,即是其曲在彼,我们年岁较轻,也应稍加忍让礼敬,何况你在双方无仇无怨之下,硬把一人家一把稀世宝剑击折,不论我与卓不群交谊如何,难道还不应该委屈求全么?”

索玑小嘴一撅,气道:“一提起来,二哥就要怪我,我知道你自从认识那位卓女侠以后,便不喜欢我了!”

东方璇见自己这娇憨小妹,居然和卓不群,吃上一口飞醋,不由好笑起来,见她佯作娇嗔,在斜阳影里,风姿绝世,极惹人怜,暗想不知哪位福慧双修的少年英侠,才有缘消受自己这位美极天人的小妹?

自己身是哥哥,只得吃亏,又向索玑好言安慰,索玑被他逗得回眸一笑说道:“二哥你把这些好听的话,留着去对我那位白马明珠卓姊姊说吧!我一定识趣帮忙,不再捣乱就是!”

兄妹二人,互相笑谑前行,脚程又均快极,哪消多日,已到大兴安岭。

果然一到此间,略为问讯,便得知一音神尼的碧云庵,是建在北山深处,一座九盘峰的第七盘上。

东方璇兄妹就在山下小镇,歇息一宵,次日凌晨,便往所说的北山深处进发。

此山祟岩幽岫,复岭重冈,并极其曲折萦回,甚不好走!二人虽然一身绝世轻功,但走到辰牌时分,只见四外全是些形势差不许多的刺天高峰,算算所经路途远近,应该已到地头,但哪座高峰?才是一音神尼的居停所在!

正在徘徊难决,最后竟欲给它来个全体排搜之际,突然一阵歌声,随风入耳,唱的是金人樗轩居士的沁园春:

“壮岁耽书,黄卷青灯,留连寸阴。

到中年赢得,清贫更甚,苍颜明镜,白发轻簪。

衲被蒙头,草鞋著脚,风雨萧萧秋意深,

凄凉否?瓶中匮粟,指下忘琴;

一篇梁父高吟,看谷变陵迁古又今,

便离骚经了,灵光赋就,行歌白雪,愈少知音。

试问先生,如何即是,布袖长垂不上襟。

掀髯笑,一杯有味,万事无心。”

东方璇悄对索玑说道:“玑妹你听这歌调,落叶停云,苍凉高古,此人定是高士,待我向他试问一声碧云庵所在,或可知晓?……”

一言未毕,已有人声问道:“岭下来人,可是失迷路径?”

东方璇此次听得真切,是在数十丈外,西北峰脚的一片树林之中发出,语音似是老人,但沉宽已极,送出数十丈远,仍然字字分明,入耳便知用的内家“传音入密”功力!

遂亦略凝真气,面向西北答道:“在下东方璇兄弟二人,欲向九盘峰碧云庵,拜谒一音神尼,敬恳长者,加以指引!”

远方林中,哈哈一笑,声若惊雷,倏地腾起一条白色人影,宛如飘雪飞云一般,迅捷轻灵已极,不消片刻,已到近前,半空中发话说道:“想不到你们居然敢来?我老头子倒要看看,胜得过华山怪侠卓轶凡,一音老尼,和我老头子三人调教出来的弟子之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一条白影,带着一片强风当头下压!

东方璇索玑二人,全是一样的神凝气稳,巍然不动!

白影临头收势,又是哈哈一笑,毫无声息,点尘不起的落在二人面前四五尺远,是个一身白衣,白须白发,但面容红润得宛如初生婴孩,矮矮胖胖的精神矍铄老人!

老人手指东方璇兄妹,哈哈笑道:“方才听你凝气传音的那几句答话,和现在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稳重神情,果然确实有点门道!但卓不群说你们是一男一女,如今怎又兄弟相称?我老头子,不似一音老尼那等怪僻,极愿从中化解此事,还是对我说实话好!”

东方璇想起前在沂山,看出卓不群的身法来历,因而猜出面前这矮胖白衣老人身份,遂肃容恭身答道:“前辈想是长白山银龙谷的雪隐老人了!前辈垂询,不敢妄以谎语相对,这是舍妹索玑,因自幼男装,在外人之前,遂以兄弟相称。此次因舍妹与卓女侠,在邯郸发生误会,以致折断霜镡古剑,东方璇歉仄万分,特与舍妹,远来九盘峰碧云庵,面谒一音神尼,负荆请罪!尚望老人家鼎力成全,从中美言,我兄弟愿意另觅一柄与霜镡不相上下稀世名剑,偿还卓女侠,或是设法求人回炉重铸,均无不可!”

这矮胖白衣老者,正是辽东双奇之一,东方璇所料中的长白山银龙谷雪隐老人,闻言点头笑道:“温文有礼,诚笃谦恭,果然是个极好的少年子弟!怪不得卓不群那丫头,平日何等心高气傲,此次折剑以后,居然还在一音老尼面前,替你们尽量开脱!但一音老尼,怪性天成,你们倘若礼貌恭敬,反而不知她要出甚难题?少时见她,还是亢过于卑,带些少年傲骨的好!”

东方璇恭身答道:“多谢老人指示,但东方璇兄妹,身为后辈,任凭一音神尼出甚难题,宁可身任其难,也不敢妄自无礼以对!”

雪隐老人呵呵笑道:“此事吉凶本来难定,由你们自己相机处置也好!我适才来处,便是九盘峰脚,你们由彼处登山,峰路七回,靠崖壁右侧的一条飞瀑之下,便是碧云庵址,我要先行一步,看看你们怎样应付这位难惹难缠的老尼姑?并竭力从中化解便了!”

东方璇索玑,一齐躬身称谢,雪隐老人才一转身,忽又回头笑道:“我还忘了告诉你们,一音老尼,庵前有一块四方巨石,是她十年以前,亲手弄来,声明此石不毁,绝不下山,倘若万一事情弄僵,你们尽量快跑,一出她九盘峰区,便自脱离险境,但千万不可说是我老头子泄漏机密,不然老尼姑脾气一发,可能又要和我打一场二十多年未曾打过的热闹大架!”

话完,长笑一声,袍袖展处,如同一只白鹤般的,冲天直起四五丈高,霎时便自隐入来路西北峰脚的林木深处!

索玑眼望雪隐老人去处,向东方璇笑道:“二哥,你听这老人话中,那位卓姊姊,对你确有情意!见了一音神尼,你尽管施展你的仪秦利口,我决定片语不发,倘若真能折剑成缘,迎得美人归去,妈妈回来看我们时,一定高兴极了!”

东方璇被她说得面上一红,摇头笑道:“玑妹自己闯下大祸,怎的反来拿你二哥开心?我本来立意息事宁人,但听了雪隐老人的方才临去的几句话后,忽然触动灵机,要想藉此为江湖之间,做件大事!但不管我怎样安排,你最好如你所言,一语不发,包管你二哥,唱出热闹好戏你看!时已不早,我们赶往碧云庵吧!”

索玑向来娇憨,甚都不怕,听二哥要出花样,自然高兴,兄妹二人,照着雪隐老人所指点的方向,曲折迂回,攀登那座刺天高峰,寻找碧云庵而去。

这座高峰,果然不愧“九盘”之称,峰路酷似螺旋,盘绕而上,有时攀登颇久,偶一走错途径,展眼之间,却仍回到原地!

幸而东方璇索玑,心性均极灵巧,只走错一回,便自悟出那峰路,竟然暗合奇门,必需三右一左,盘旋上行,才是正途,果然转到第五盘上,已是一片清灵景色!

丹嶂回青,飞流夹巘,修篁古树,媚景争奇,偶而从头上烟云曳带之中,传下几声呗梵铎铃,委实令人尘俗全消,心神俱寂!

东方璇向索玑笑道:“玑妹,你听这梵呗之声来处,可能就是一音神尼的碧云庵,我真不懂这位神尼,在如此灵山胜境之中,参禅养性,应该早已万法皆空,一尘不染,怎的连雪隐老人,都说她怪僻难缠,真是奇事!”

索玑笑道:“二哥我们不是听雪隐老人说一音神尼,以石自誓,不再下这九盘峰一步,也许这位神尼,别有一段伤心隐事呢!”

兄妹二人,谈笑之间,业已峰路七盘,耳边水声汤汤,万丈冰绡,宛如银汉倾翻,自崖顶倒挂,恰好注泻在一大块平石之上,化作无数银箭琼珠,再往峰下四散坠落!

飞瀑之旁,挺生着数十竿修竹,铁骨穿云,翠篠鸣风,与那崖壁石根之上,十来株盘根错节,雄虬纠届的古松,泉向竹韵松涛,汇成一片清绝天籁!

苍松翠竹之间,面对着悬崖飞瀑,建有一座小小茅庵,庵顶全为绿萝覆盖,一碧如云,方才在峰下听闻的梵呗之声已歇,庵门紧闭,静寂无声,门外果如雪隐老人所言,有一块七八尺方圆大石。

东方璇示意索玑不得妄动,略为整顿衣冠,走剑离庵门四五步远近,肃立朗声说道:“武林末学东方璇索玑兄妹,与卓不群女侠一时误会相争,以致邯郸折剑,特来求谒一音神尼,暨卓女侠负荆请罪!”

他为示礼敬,这几句话虽然提足中气,但丝毫未用内家功力,免得对方又怪自己随意卖弄。

候有片刻,庵门“呀”然一开,当先走出两人,一个正是中途所见的雪隐老人,另一个却是清癯老尼,长眉细目,一身月白僧衣,一望而知,定是一音神尼碧云庵主!

至于那位白马明珠卓不群,却依然身御儒衫,面容略为清减,随在一音神尼身后,瞟了东方璇兄妹一眼,脸上现出一种似忧似怨神色。

那雪隐老人装作不识东方璇兄妹模样,含笑叫道:“两个胆大少年,这就是你们要见的一音神尼,碧云庵主!”

一音神尼始终闭目不言,面寒似水。

换了他人,东方璇早就不服她这种傲慢神色,但那位白马明珠卓不群,站在一音神尼身后,妙目凝光,不时示意,好似要东方璇尽量容忍,委曲求全!自己对她,印象真好,不忍拂逆,暗把胸头一股少年傲气,徐徐下压,重行整顿衣冠,微微含笑,满面春风,向一音神尼一躬到地说道:“晚辈东方璇,参见碧云庵主!”

一音神尼依然是那副冷漠神情,侧身说道:“你我素无渊源,一音不受此礼!”

东方璇强捺心火,依旧恭身说道:“江湖叙礼,年长为尊,庵主前辈风仪,后生久仰!因舍妹索玑,年幼无知,在邯郸与卓女侠误会相争,折断霜镡宝剑,特此千里负荆,庵主有何贵罚,东方璇兄妹一概领受!”

一音神尼静静听完,长眉以下的细目微睁,精光电射,略注索玑,向东方璇说道:“剑是索玑所折,你叫索玑与我答话!”

东方璇剑眉深蹙,暗想这位一音神尼,确实难缠!但又不能不让索玑上前,只得以目示意,要索玑尽量忍耐!

哪知索玑见一音神尼对自己二哥的那副狂傲神色,早已犯了少女小性,把东方璇途中所嘱,忘得一干二净,气鼓鼓的抢步当前,一声不响。

她既不说话,一音神尼只得开口问道:“是你在邯郸古道,把卓不群的霜镡宝剑击折?”

索玑双眉微挑,简简单单的两字答覆:“不错!”

语音神色,居然比一音神尼更傲,更冷!

卓不群东方璇见索玑如此答话,均现愁容,但一旁负手闲立的雪隐老人,却面上渐露喜色!

果然一音神尼不以为忤,继续问道:“你与东方璇异姓,却怎兄妹相称?”

这一点,卓不群才真急于想要知道,因为女孩儿家,妒心特重,她见索玑貌美不输自己,却和东方璇那等亲热,果是同胞兄妹,自然无妨,倘系中表之亲,则孤男寒女,千里同行,其中即有蹊跷!

索玑这次回答得更叫妙绝,脸儿一扬,嘴儿一撇说道:“那有甚么稀奇?我大哥还姓石呢!要问这些事,最好是到甘肃六盘万柳山庄,去查查我们家谱!”

一音神尼被她简直噎得透不过气来,长眉略皱,又盯了索玑一眼,略带哂然说道;“你倒比你二哥,刚强得多……”

索玑不等一音神尼话完,接口说道:“你又错了,我二哥比我更傲!他要不是怕伤了站在你背后那位卓姊姊的心,使她为难,早就不会甘心对你恭执后辈之礼,甚么神尼长,庵主短的了!”

东方璇真想不到自己这位小妹,竟如此的实话实说,但白马明珠卓不群芳心之中,倒是一片绝大安慰,抬头对着东方璇,暗转秋波,默送情意!

索玑句句实话实说,毫不作假,一音神尼居然弄得无言再对,突然双眉一展,一阵哈哈大笑,笑声又宽又宏,宛如沉雷暴发,威势慑人,风云变色!

索玑依旧睁着那双大眼,湛湛神光,又深又澈的道:“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邯郸之事,又不是有心,弄断一柄宝剑,照样找一柄像霜镡一样,能够斩金截铁的,赔你就是!或者找一个欧冶妙手,重铸还原,也无不可!何必一会儿装出那种叫人看来好不舒服的尊严神气?一会儿又把内家罡气,贯注在长笑之中,显露功夫?

“要知道想叫年轻人敬老尊贤,年老人自己就先得慈祥恺悌!何况我自从知这卓姊姊,定与我一样的女扮男装,从心里就发生一种对她敬爱之感,相信决不因此一剑成仇,卓姊姊,你说是么?”

索玑这些话,说得天真憨直,不带一点机心,一音神尼本来蓄积的满腔盛怒,竟自无从发出!

回头一看卓不群,卓不群低头一笑,示意和平,雪隐老人也一语不发的微笑相看!

一音神尼无可如何,忽然问道:“群儿!那柄断剑何在?”

卓不群回身进庵,取来那柄断成两截的霜镡宝剑!

一音神尼接剑在手,向索玑说道:“本来一柄宝剑,折断与否?算不了甚么大事!但我有点不信,一枚铁指环,居然能够击折此剑?疑心其中另有隐情……”

一音神尼说到此处,那久未开口的雪隐老人,突然笑道:“老尼姑不必多疑,你方才没听他们说是家住甘肃六盘万柳山庄,难道你忘了那是昔年威震群魔‘墨剑双英’的家园所在么?”

一音神尼脸上神色微微一震,长眉双耸问道:“石中英是你们甚么人?”

索玑抗声答道:“乃是家父,但我们决不倚仗父母名望骄人,弄断霜镡宝剑,总是我错,更看在卓姊姊面上,不管你出甚难题,我和二哥,一概接受好了!”

一音神尼点头说道:“本来我向例不与无名小辈交手,但你们既是‘墨剑双英’子女,又当别论!休看你出言顶撞,我还真爱这种有骨气的少年,事到如此,我破例不出难题,只要你们兄妹联手齐上,能接我三十回合,折剑之事,一笔勾消,便算了结!”

索玑暗想慢说兄妹联手,自己与二哥任挑一个,也足够你这老尼姑消受半天,还不知谁胜谁败?想不到此事被自己瞎闹一阵,居然就此解决,无怪那位雪隐老人事先透讯,说是应付一音神尼,不必过份恭敬谦光,还是带点少年傲性的好!

回头一看二哥,以为他必然如一音神尼之言,与自己一同准备应敌!哪知东方璇不知动甚么脑筋?竟也变卦,缓步当前,向一音神尼笑道:“庵主武林名宿,当代高人,绝艺神功,自然不愿轻易出手!但如今既因东方璇兄妹的父母声名,而欲赐教,则东方璇兄妹想在承教之前,先把身上所得家父母昔年的成名武学,献丑一番!倘若庵主认为萤火之光,不足与当空皓月,争辉并亮则罢,否则东方璇身是后辈,要想占点便宜,这场比赛题目,由我兄妹来出!”

一音神尼见东方璇突然插口,横生枝节,不由“哼”了一声,点头应允。

卓不群却不断以目示意,似在怪他不应如此作为,东方璇满面带笑,微微摇头,似叫她不必担心,自己胸有成竹!

东方璇请一音神尼等人,让开庵前地面,向索玑笑声说道:“玑妹!爹娘昔日以先天太乙神功及般若神功,道释两家绝学,威震群魔!我们资质鲁钝,虽承家教,所得无多,且自弄斧班门,你以般若神功,我以先天太乙神功,对这一块大石下手,请碧云庵主及雪隐老前辈,加以训诲指正!”

索玑此时已把东方璇用意,猜出一半,但尚未完全明了,因那块山石太大,兄妹二人,各自凝神提气,东方璇蓝衫大袖一挥,索玑合掌当胸一拜,并不见任何的疾风劲气发出,但那块七八尺方圆的大石,却平白无故的“轰隆”一声,裂成数十小块,凌空飞舞,堕向危峰之下,四山回音,半晌方歇!

一音神尼与雪隐老人,真想不到东方璇兄妹,年龄如此之轻,竟能把当年墨剑双英,震惊天下的两桩绝世神功,练到这般地步!

尤其是一音神尼,简直有点骑虎难下,因自己身是长辈,不但胜之不武,看情形并还未必准胜?万一有所失手,岂不把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但东方璇有话在先,如果自己认为他兄妹功力,尚堪比划之时,就要让他出题较技争胜,所以只得点头说道:“果然不愧为名家子女,以你们这种年龄,有此功力确已当世难寻!但我言出如风,这场此斗,在所必行,你且出题目吧!”

东方璇兄妹,自双双施展父母所传神功,击碎大石以后,神情不骄不满,不亢不卑,宛如玉树临风,岸然卓立,尤其东方璇那份英挺俊拔的昂藏气概,真令侍立一音神尼身后的那位男装女侠白马明珠卓不群,爱意频添,恨心全泯!

雪隐老人,更是手捋银须,目光不时温和地流视三人,面含微笑。

一音神尼这一开口,命东方璇出题,东方璇遥含笑举步,走到一株古树之下,折下两枝粗如儿臂横枝,双手一搓一捋,去掉零碎枝叶,然后硬以指掌之力,将这两节树枝,削成两根长箭形状。

一音神尼见东方璇用树枝做了两根长箭,以为他就是如此比较功力,不由微微一哂,略起嗔心,暗想这只要练过几年金刚指掌之力的人,谁也做得上来,莫非这东方少年,对自己故意轻视?

一丝微带怒意的冷笑,刚刚浮上嘴角,东方璇手执两根长箭,走向一音神尼面前,恭身正色说道:“晚辈初入江湖,不知利害,既承庵主命我出题,可能出得太难,庵主如不畏任何难题,请折此箭!”

一音神尼这才明白东方璇做这长箭之意,是要自己折箭为盟,心中觉得这些年轻人,蛮有意思,到要看你出得了甚么难题?

遂接过一根长箭,与东方璇二人,同自中腰,折成两截!

雪隐老人看得哈哈大笑,向一音神尼叫道:“老尼姑今天大概碰到了顶头货,较技争胜之前,还要来一个折箭为盟,我老头子这趟大兴安岭,算是来得凑巧,要好好开开眼界,看这个刁钻古怪的娃儿,到底想出怎样一个惊天动地的困难题目?”

东方璇撇去手中断箭,恭身正色说道:“碧云庵主一音老前辈听真!东海离魂岛,厉群厉岳兄弟双魔,嗜杀嗜淫,久为江湖大害,武林之中,人人侧目,东方璇意欲从现在开始,到今年年底以前,就以这东海双魔的项上人头,与一音老前辈作为赌赛,各认一名,先得为胜!”

慢说是一音神尼,连雪隐老人、卓不群,甚至索玑,均未想到东方璇要拿东海双魔厉群厉岳的项上人头,作为赌注!

一音神尼先是略为一怔,但旋即双目一张,神光电射,哈哈大道:“东方璇!你真好胆气,也真好胸襟!这样一来,我一柄霜镡断剑,换两颗东海双魔的项上人头,代价倒不算少!只是我昔年曾有誓言……”

一语未毕,雪隐老人插口笑道:“昔年你与大魔厉群,拼斗二日一夜,结果输他半掌,一气之下,才弄来这块大石,立誓大石不碎,不履江湖!但今日那块大石已被东方小友兄妹,无心震碎,你这多年碧云庵潜修苦练,不问外事,进境自然极高,难道还有点畏怯东海离魂岛的厉家兄弟么?”

一音神尼瞥眼一看那块被东方璇兄妹震碎的大石,杀气突现双眉,向雪隐老人叫道:“老鬼,休得在一旁乱敲边鼓激将,你昔年还不是和这两个魔头,一样有点过节?这多年关外索居,委实无聊,你可敢和我一同东海走走?”

雪隐老人掀髯大笑说道:“老尼姑想约帮手,尽管明言,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猪八戒战术,倒打我一耙起来?我与东海双魔,不过是睚眦之怨,算不得过节二字,但近年确闻传言,两个老魔头,倒行逆施,变本加厉!尤其是他们的义子义女,更为淫毒无边,彼此藉这一段因缘,合手为武林除去巨害也好!”

一音神尼听雪隐老人,已允助阵,遂向东方璇说道:“你今日无意之中,毁去我庵前那块大石,解除我昔日此石不烂,不下九盘峰一步的自立誓言,我便加你所出题目,以东海双魔的项上人头,作为赌注!

“我取大魔厉群,你取二魔厉岳,但东海离魂岛上,好手极多,双魔本人武功,确实已入化境,千万不可轻敌,务须尽量邀约同道相助!我们彼此约定一下,由此刻至八月中秋,是准备时期,八月中秋至年底以前。则为动手时期,并因此事是为霜镡剑折而起,我们不妨再作规定,就用这两截断剑,分取厉氏双魔人头,你要那一半截?”

东方璇笑道:“晚辈要那上半截剑尖,勉力以之搏杀二魔厉岳!”

上半截断剑自然不及下半截带有剑柄好用,一音神尼闻言真有点觉得这东方璇傲得可爱!竟自微带笑容的递过上半截霜镡断剑,东方璇恭身接剑,与索玑双双告辞,雪隐老人笑道:“今日这段过节,解决得再好没有,群儿还不代你师傅送客?我要与老尼姑,仔细计议一下,怎样扫荡东海离魂岛之事!”

说完,向东方璇索玑略一挥手,便自先往碧云庵内走去。

一音神尼因雪隐老人也是卓不群之师,既然已有嘱咐,遂低声说道:“群儿送客下峰之后,即行回庵,我尚有任务分派!”

卓不群知道这是雪隐老人,故意让自己与东方璇兄妹话别,互相解释邯郸之事,等一音神尼回庵,遂执着索玑一只玉手,边行边自笑道:“我且托大,跟着你二哥,叫你一声玑妹!邯郸之事,说来好笑,我把你认作你二哥,故意装腔作势,戏弄于我!你却认为我是儇薄少年,举止轻浮!而且双方答话,均无巧不巧的把各人心中所疑,越扣越紧!但若无这场误会,也惹不出东海离魂岛的这场热闹!我早就有心单骑一剑,斗斗厉氏双魔,为江湖除去大害!如今又添你们兄妹,再加上我两位恩师,人手已不愁单薄,正好把那武林之中,人人视为鬼蜮的东海离魂岛,闹它一个天翻地覆!我猜你们想斗东海双魔,或者有心,但显示神功,恰巧毁去我恩师碧云庵主用来立作誓言的那块大石,却似受人指点,你们可是未上九盘峰之前,便先遇上我另一位恩师,长白山银龙谷的雪隐老人了么?”

索玑此时和卓不群亲热异常,前嫌尽释,闻言笑声叫道:“姊姊!你真聪明,猜得一点不错!”

卓不群瞟了东方璇一眼,失笑说道:“聪明?我再聪明也比不上你!你方才和我恩师碧云庵主,说的那些话,听来好像老实,其实聪明已到极点!弄得我恩师那样怪僻脾气,一点也发不出来,比起你二哥的那些自作聪明的花言巧语,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索玑笑道:“姊姊不要怪我二哥,自我不慎把你那柄宝剑弄断以来,不知被他骂了多少?好像生怕姊姊从此以后,便和我们变友成仇,永远不再理他似的。”

卓不群脸上微微一红,眼光自然而然地,又转到东方璇身上,东方璇此时,也甚尴尬难处,只得嘻皮笑脸的道:“白马仁……兄,这是你那三十七粒明珠,我把玩已久,原物奉赵!”

卓不群见他这副英俊倜傥、促狭调皮的洒脱丰神,不由爱恨交并!但恨是恨在眼前,爱却爱在心底,接过明珠,故意仍在东方璇手中,留下两粒。

东方璇不知是假作痴呆?还是真的不解风情,竟自叫道:“这里还有两粒!”

索玑一旁嗔道:“二哥往日何等聪明?今天怎的突然笨将起来?那是卓姊姊送给你的!”

这几句又是老实话,老实话的力量,其大无比!卓不群受不住,娇靥之上,又幻起一片绯红,只得故意掩饰笑道:“玑妹这次可说错了,那是送给你的!”

自东方璇掌内把两粒明珠取过,在自己那一把之中,换了两粒最大最亮的,纳入索玑的纤手以内,又复笑道:“玑妹!你打折我霜镡宝剑的那枚黑铁指环,究竟是何物所制,能有如此威力,给姊姊开开眼界好么?”

索玑自右手无名指上,卸下那枚“天星环”,递与卓不群,含笑说道:“我爹我娘,和我妈妈,全在峨嵋静修,不问世事,这还是我十岁上,娘自峨嵋乘祖师的神雕飞回万柳山庄,探看我们之时,说我毕竟是女孩儿家,真气内力方面,比起大哥二哥,不免相形见绌!墨剑双英及玉笛飞仙的子女们,决不仗家传武学,欺压别人,但也决不受任何人欺压!怕我万一将来遇见甚么罕见高手,缠战过久,真力不济,容易吃亏,才在手上脱下这枚‘天星环’给我!我自有此环,从未用过,也不知道它的威力怎样?想不到在邯郸,第一次冲动出手,便把姊姊的宝剑打断!姊姊不要生气,燕山铁扇老人,曾答应我们,替你回炉重铸、真如铸不好时,我便上峨嵋去找我娘和我妈,问他们要一柄仙剑,或是再要一枚‘天星环’来赔你好了。”

无邪少女的天真娇憨,最得人怜!卓不群简直对这索玑,喜爱投缘已极,一伸玉臂把入揽她香怀,一面替她戴好天星环,一面笑道:“玑妹怎的这样说话,一柄宝剑,能值几何?姊姊不会那样小气!山路再有一盘,便到峰下。我们暂时小别,约在中秋至年底之间,在东海再图良晤!你两位母亲均是我企仰已久的神仙中人,他年若有机缘,玑妹能为我引见一下,你姊姊的一生,便算不虚度了。”

索玑笑声叫道:“这种机会太多,姊姊只要做我二嫂……”

“嫂”字还未出口,卓不群见她老实话的攻势又来,实在无法招架,“龙行一式”平地登空,掉头往来路而去,直等转得两盘山路,才微笑现身,向二人摆手笑道:“中秋前后,东海离魂岛见!”

芳踪一杳,东方璇怅然久之,索玑推他一把笑道:“二哥!据我看来,这位二嫂已经十拿九稳的了!”

东方璇也自领略到卓不群的脉脉情意,微笑不言,索玑又仰头问道:“二哥!如今离中秋佳节,还有四个来月,大哥和欧阳世叔,又约定九月重阳,才彼此会面,这段时间之内,我们到哪里去呢?”

东方璇想了一想,说道:“父母当年行侠,多在西南西北一带,我们既欲铲除东海双魔,不如进得榆关以后,即由河北山东,沿海南下,专门搜查离魂岛徒恶迹,先行剪除他们羽翼,暗中并觅机一探离魂岛贼巢虚实,看看听谓厉氏双魔,是否真如江湖传说中的那等厉害?不过这次赌斗,我虽然折箭为盟,诱得一音神尼,把一桩折剑私仇,化作武林公义,但亦十分难以安排,因为既不便胜,又不能败,必须设法与一音神尼,同时取得厉氏兄弟双魔的项上人头,才算十全十美!厉氏双魔盛名之下,纵或一般人揄扬稍过,也必有几分实学,还不知要费我们多少心血呢?”

索玑听说二哥有意先探探离魂岛虚实,不由雀跃不已,遂依东方璇计议,进得榆关,便即沿海南下。

一路无话,到了江苏连云附近的一个小镇之中,兄妹二人,落店投宿,但到了半夜之中,东方璇的隔室,突然有人拍床叹道:“唉!想不到我杜宏光的一世英雄,居然要在云台山中断送!”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叹息,不由引得东方璇侠心大动,他与索玑分房而庄,听索玑房内,毫无动静,遂起坐披衣,轻弹板壁说道:“隔室这位仁兄,若不嫌在下萍水相扰,可否许我一亲教益?”

隔房灯火忽明,那自称杜宏光之人,答道:“人生原如絮舞萍飘,相逢何必定曾相识?仁兄请屈大驾,杜某恭候台光!”

这时索玑也已惊醒过室探望,兄妹二人,略整衣冠,才出房门,便已看见一个四十上下的儒生打扮之人,在隔室门口,恭立相待。

入室以后,互道姓名,那杜宏光为东方璇兄妹的容光器宇所惊,知道这一双少年俊品人物,非同流俗,一经询问,便把适才所叹之事,丝毫不隐,掬诚相告!

原来这杜宏光,外号人称扬州一鹤,世居江都,侠名颇著。因与这连云南面云台山中的一名恶道范通,结有夙仇,恶道下柬邀战,杜宏光一来自恃艺高,二来恶道又是手中败将,故未邀约友好,便自单人赴约。

但到了这云台山脚下的小镇之内,才听说范通恶道,新近投入离魂岛厉氏双魔护庇之下,他那云台观中,经常有离魂岛人物来往!

沿海各省的武林之中,几乎无人不惧厉氏双魔威势,杜宏光自忖人单力弱,此去无殊羊入虎口,但江湖以上,讲究的就是宁折不弯!自己既已亲口答应准时赴约,就算把一条性命,交代在恶道的云台观中,也不能半途畏缩!

约期就在明日,一人独卧心烦,偶而捶床自叹,这才惊动了东方璇兄妹。

索玑听完笑道:“二哥!这才真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居然在无意之中,发现离魂岛的贼党所在!”

杜宏光听索玑口气,未免一惊问道:“贤昆仲与厉氏双魔似有夙怨?这两个恶魔,一身武学,已入化境,委实不可轻视呢!”

东方璇微笑说道:“多承杜兄指点,愚兄弟也知道厉氏双魔难斗,但想先见识见识他们手下之人,所以杜兄明日云台观中赴约,尚祈携带愚兄弟同行为感!”

杜宏光好生钦佩东方璇兄妹,明明是要拔刀相助,却还要设词顾全自己颜面,这等侠义胸襟的少年英杰,真尚初次见到!但离魂岛凶名久播,一经成仇之后,即如附骨之蛆,这兄弟二人,虽然气质高华,但看去毕竟年岁太轻,武功到了何等境界?颇难推测!自己已然骑虎难下,企图拼死全名,何苦再去拉人下水则甚?

东方璇看出杜宏光心意,微微一笑说道:“深夜惊扰杜兄清梦,实有不安!好在杜兄与贼道约在明日下午,且请安歇,我们明早再谈!”

说完便与索玑告别,杜宏光正欲起身相送,东方璇三四步外,右手虚空轻按,杜宏光便觉得有一股无形柔和劲力,挡住自己不能起身,不由大吃一惊!

东方璇看他一眼笑道:“彼此只要气味相投,萍水之交,何异十年知己?杜兄莫学俗人客套,且自安寝,东方璇代你灭烛!”

藉着收回右掌之势,屈指轻弹,“嘶”的一向,六七尺外的烛光,竟自应声而灭!

把一位江都大侠、扬州一鹤杜宏光,惊诧得呆在室中。东方璇兄妹,替他带好房门,各同所居歇息。

次日绝早,杜宏光便来回拜,一见之下,摇头笑道:“杜宏光有眼无珠,真想不到贤昆仲如此英年,能把内家罡气的一类神功,练到随心所欲境界,怪不得敢斗武林之中闻名丧胆的东海双魔厉群厉岳!大概黎民有福,魑魅当消,杜宏光先替这东南沿海的一带苍生,谢过二位!”

说完便自一躬到地。东方璇忙与索玑还礼笑这:“杜兄如此过誉,愚兄弟愧不敢当!既然身属侠义一流,除暴安良,扶倾济弱,乃是天职所在,分所应为,不然要这一身武学何用?云台观想在深山,我们早点动身,顺路游览,此较从容不迫!”

杜宏光目注二人,点头说道:“谦和冲朗,霁月光风,就凭贤昆仲这种气宇襟怀,便定使群邪避匿!杜宏光此行何幸?得遇高人,且为贤昆仲头前领路!”

三人笑语从容,自云台山脚,一直攀越几处峰峦,杜宏光自言自语之中,越发心折东方璇兄妹,文武兼资,不论武功剑术,诗赋琴棋,均有极其精辟见地!

云台观已然在望,建筑在一座高峰的半腰之间,气势雄伟,占地不小!

三人离观前尚有数十丈之遥,师已有小道望见,入观报信。

到得观门,只见一个神态狞恶的中年道士,满面傲色,向杜宏光说道:“我家观主,有东海贵客在座,不能出迎,请杜朋友与同来之人,自行入观!”

杜宏光见这范通恶道,平素对于自己,望影远遁,如今一旦有了靠山,连手下小道,都这般狂傲起来!不由在鼻内“哼”了一声,理都不理的,依旧与东方璇兄妹,笑语从容,指点烟岚的漫步而入!

一进观门,东方璇倒觉得这些恶道蛮会享受,不但画角飞牙,建筑甚精,并还引泉凿池,积石莳花,弄得颇具亭台之胜!

观中一切房宇,全是依山而建,东面一角飞崖以上,有一六角小亭,云台观主恶道范通,正在亭内,陪着一个浓眉巨目,虬髯如戟的四十来岁矮胖壮汉,对坐饮酒,斜眼瞥见杜宏光与东方璇兄妹,连身形全未站起,大剌剌地把手微拱说道:“杜朋友真个信人,请上亭来,我与你引见一位当代武学大师,东南怪杰!”

东方璇索玑,与杜宏光相视一笑,索性大大方方的缓步登亭,那虬髯壮汉双眼神光十足,两太阳穴鼓腾腾地凸出好高,令人一看便知,内功颇具火候!

入亭就坐,范通恶道向杜宏光问道:“这二位想是贵友,不知怎么称……”

一言未毕,东方璇插口笑这:“武林末学东方璇索玑兄弟,与这位杜宏光大侠,素昧平生,因闻得范观主这云台观内,时有东海高人在座,才特烦杜大侠携带,来此瞻仰瞻仰!”

恶道范通,一阵宛若枭鸣的纵声大笑说道:“贤昆仲既怀此意,可以说是来得刚刚凑巧!喏喏喏,这位就是东海离魂岛一龙一凤五鬼三绝之中的三绝之一,铁掌震东南陆灏,今日清晨才到我这小观……”

那虬髯浓眉的铁掌震东南陆灏,自三人入亭,对杜宏光并未多加理会,一双精光炯炯的巨目,始终在东方璇兄妹身上打量!此时冷笑一声,打断恶道范通的话头说道:“范观主且慢捧我,你怎的有点失眼?这两位才真是当代高人,身负绝世武学呢?”

双目精光一闪,转向东方璇抱拳笑道:“在河北燕山接云峰下,赐教我追魂判贾良贾二哥的,就是贤昆仲么?”

东方璇兄妹,正在惊异这铁掌震东南陆灏,好厉害的眼光!闻言始知那追魂判贾良,已回东海,这陆灏是从贾良口中,得知自己姓名。索玑含笑答道:“陆朋友猜得不错,那追魂判贾良,正是在燕山接云峰下,听了我一曲笛音,并被我二哥,把他那枝‘追魂判’上的狼牙拔掉,归本还原成了一枝‘天王令’!陆朋友莫非想在此地,替那贾良找场么?”

他们这一问答,把旁边的江都大伙杜宏光,与云台观山恶道范通,一齐镇住!

杜宏光昨夜因曾见东方璇略现神功,还不太过份惊诧,恶道范通,却听说自己视若神人,东海三绝中的老二,追魂判贾良,居然竟在这一双少年手下,吃了苦头,怎不愕然失色?心头钜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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