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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瞪口呆之故,是为了百花楼中,不单少了一个人,也少了一件东西。

所少的人,是刚才还晕躺在大片酒渍中,被楚飞香所扮白衣书生“董玮”制倒的卧龙醉客东方明。

所少的一件东西,则是千面神魔东方明脸上的那只鼻子!

两件事儿,加在一起,便似乎有了答案?

卧龙醉客东方明走了,但他不肯白走,似乎要捞点彩头?于临离开流云谷百花楼前,出剑削掉了东方亮的鼻子!

东方明是佯被制倒,不奇,他能以内家罡炁,逼起狂风,弄熄灯火,掩护自己离去,也不奇。

削掉东方亮的鼻子,以报复他刚才想打自己一记“三阴绝户掌”之恨,更不奇——

但他能出剑,使百花楼中,忽闪“精芒剑影”,却是奇之又奇!

因为,他衣衫褴褛,所着不多。

风太狂与高晶曾加注意,绝未见他携带任何兵刃,则刚才所见削掉东方亮鼻子的“精芒剑影”,却自何处来?

就在这位“流云谷主”风太狂,与总管高晶,面面相觑,莫名其妙之际,流云谷口方面,突然传来了一片笙箫乐韵!

风太狂愁眉顿展,含笑说道:“太上回谷,高总管,我们赶紧往谷口迎驾!”

流香谷口情节,暂时不提,故事仍回到瘦蝎滕子丹,与毒琵琶罗碧玉夫妇所开的山边简陋酒店。

三月十四日的东方天空,刚刚露出一些鱼肚曙色,天星圣手东方曙便回到了滕家酒店之中。

虬髯、青衫,与去时并无改变,但多了一身濡湿,和浓冽酒气,仿佛这位天星圣手,曾和衣入浴。

以酒代水,洗了一个大澡。

没错啊!……

他在百花楼中,曾被卧龙醉客东方明,以特殊玄功,炼“酒”成“精”,飞喷晕醉,如今应该还带着一身未干酒渍!

不对啊!……

那个“天星圣手”东方曙,属于膺鼎,是由千面神魔东方亮,易容假冒,不是这个正牌货色!

两位东方曙,不一样么?

决不一样,有确切不移的足够证明!

所谓足够证明,是东方亮所扮的冒牌假东方曙,没有鼻子,他的鼻子,已被卧龙醉客东方明,出剑削掉!

这位正牌真东方曙的鼻子,却仍端端正正,又高又直的,悬在面门当中。

东方曙貌相颇为粗豪,并不俊秀,但却极具吸引“真正懂得欣赏男人的女人”的“男性魅力”!

所谓“男性魅力”,三分之一发自气概风神,三分之一发自胸罗文武,另外三分之一便发自这只又高又挺的“通天鼻子”!

转回滕家酒店的东方曙,脸上既有这“通天鼻子”,作为证明,他当然属于真牌实货,不是那业已倒楣铩羽的千面神魔,又来胡闹!

虽然才值凌晨,膝子丹已早就准备伺候,东方曙刚一进门,他便摆上了满桌佳肴,和一大坛上好美酒。

这不是绰号瘦蝎的滕子丹,对东方曙特别巴结,而是受命如此。

那位昨夜在楚飞香与东方曙走后才出现的黑衣少女上官悲,以白骨符令,勾魂法线传谕,交给滕子丹的任务!

便是要他等东方曙回来,尽量供给烈酒,乘他酒兴浓时,把根紫色竹管的塞头,悄悄拨开,丢在东方曙身边近处,让竹管中的罕见毒蛇蜈蚣铲,把这天星圣手,狠狠的咬上一口!

上官悲另外又交给毒琵琶罗碧玉一根百毒冷魂针,要罗碧玉找个机会,把星环玉女楚飞香,略马刺伤见血即可!

滕子丹、罗碧玉夫妻,出身“百毒门”,似乎对于上官悲所持的“白骨符令”,和“勾魂法线”,极为畏怯,不敢有所抗拒!

但在面对东方曙时,却又觉得这位天星圣手的一身侠骨,目内神光,和那种无法形容的凛然正气,似乎更比甚么“勾魂法线”、“白骨符令”等,令人为之慑惧!

于是,滕子丹上菜斟酒,表面上是在执行上官悲所交付的恶毒凶谋,但事实上却作了坦诚招供!

所谓“坦诚招供”,就是他藉着伺候酒菜,把东方曙、楚飞香走后,上官悲突来席前,以择人专注,第三者无法与闻的“蚁语传声”功力,向东方曙耳边悄悄报告一遍。

东方曙静静听完,神色不变,只是也用“传音密语”,向滕子丹耳边,说了“一切照办”四字。

有了天星圣手的这声关照,滕子丹自然宽心大放,立即回到厨下,悄悄告知毒琵琶罗碧玉,自己业已泄密的所作决定!

罗碧玉赞成滕子丹向东方曙坦吐凶谋行为。

但多年积威之下,又有点对上官悲所持“勾魂法线”和“白骨符令”,深怀戒惧,猜不透这位似乎在“百毒门”中,身份甚高的神秘黑衣长发少女,如今是否仍在暗中对自己夫妻加以监视?……

他夫妻疑鬼疑神,提心吊胆之下,滕家酒店中,布满了极为幽雅的淡淡花香。

酒店中没有花,哪里来的“花香”?

这是发自丽质天生的美女胴体上的自然女儿香气!

一位秀美已极的白衣书生,卓立滕家酒店之中,如今不必再叫他“董玮”,她也是刚从流云谷回来的星环玉女楚飞香。

楚飞香妙目中的两道神光,盯在东方曙的身上,不住上下打量,并以鼻连嗅,仿佛在体察甚么气味?

东方曙伸手笑道;“楚姑娘嗅些甚么?是不是讨厌我这一身难闻酒气?你今夜彩头不错,从风太狂那里,弄来了三支‘流香令’,应该分我一支,使我进出流香谷时,也比较来得方便!”

楚飞香恍然大悟地,给了东方曙一个极妩媚的白眼道:“我明白,你就是‘卧龙醉客’东方明啊!”

东方曙望着这位虽然易钗而弁,暂作男装,但在未加掩饰的嫣然一笑之下,神情仍十分娇媚的星环玉女。

他不禁失笑道:“楚姑娘,我以为你早就认出我来,才在流香谷百花楼中,敬了我这生平嗜酒如命的不肖酒徒那么一大坛,显然窖藏最少在三十年以上,风味绝佳的奇香美酒!”

楚飞香冠玉似的双颊之上,起了一片绯红,秀眉微蹙,走到东方曙桌边坐下,赧然说道:“我怎料到天星圣手突然闹了双包?

“分明有位东方曙,坐在当筵,哪里还会想得出只是膺鼎冒牌,而真牌实货,却坐在他的对面?把姓名变成卧龙醉客东方明了……”

东方曙想起流云谷百花楼中,风太狂派人在东方曙面前,假扮东方曙的趣事,也觉得事情奇巧得十分可笑,并着实出人意料!

楚飞香噘着嘴儿,苦笑说道:“当时,我只看见卧龙醉客东方明恃技欺人,作弄了天星圣手东方曙。

“遂想为东方曙报仇,到流云谷地窖中,偷坛好酒,照方抓药,也把东方明作弄一下,谁知竟会自作聪明,弄巧成拙,反而作弄了真正的天星圣手东方曙……”

东方曙听得嘻嘻直笑!

楚飞香又羞又窘的,又白了他一眼,问道:“东方大侠,我要请教你,以你的功力修为,对我从百花楼外的那坛飞酒,会闪不开?或禁不住么?”

东方曙笑道:“有两大原因:第一,我刚才业已说明,东方曙是个嗜酒如命的不肖酒徒,常言道‘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则美酒自然应赠酒徒,我不知道你是要代我东方曙报仇。

“只以为你是好心敬酒,会辜负佳人情意,来个闪身躲避,或凝功抗拒,让那一大坛奇香无比的陈年美酒,平白糟蹋掉么?……”

楚飞香脸上更红,红得有点像苹果了,再佯作娇嗔地,白了东方曙一眼,但这种白眼,却越来越发娇媚!

东方曙继续笑道:“第二桩原因是我除了痛痛快快连喝连浇,享受了一次极为难得的‘陈酒洗澡’以外,并可趁势装醉。

“躺在生平最爱的奇香酒渍之中,偷听风太狂与高晶的背后之言,或许能够获知一些甚么高度机密?……”

楚飞香又觉好气,又觉好笑,却拿东方曙毫无办法,秀眉微蹙问道:“东方大侠,你这佯醉偷听,除了听得我弄到三支‘流香令’外,别的还有收获么?”

东方曙点头答道:“多少有一点收获,至少我知道了假扮我东方曙之人,是流香谷中的一名香主,名叫千面神魔东方亮……”

楚飞香双眉一挑,接口说道:“这个人不能留,因为他不仅易容手段太好,身材也与你仿佛。

“万一继续假冒你的身份,作些恶事,为祸江湖,难免会对天星圣手的侠誉清名,构成不易洗刷的罪名!……”

东方曙笑道:“我也有楚姑娘这种考虑,遂在临行之前,作了处置,这位千面神魔东方亮,以后倘若再想化装成我的形象,会增加莫大困难,楚姑娘包管也可以一眼便认得出了!”

话完,不等楚飞香发问,便把出剑削掉东方亮鼻子之事,向楚飞香说了一遍。

楚飞香听得先是有点忍俊不住,然后,妙目流波,向东方曙全身略一打量,扬眉问道:“东方大侠,你身上带得有剑?……”

东方曙微微一笑,取出一粒大不逾寸的银白色小丸,托在掌上,目光注处,真气一凝,倏的寒芒电闪。

那粒小丸,竟舒展开来,变成一柄宽如柳叶,长仅两尺左右的银白色奇形小剑!

楚飞香看得为之失声道:“我开眼了,东方大侠所展示的这粒剑丸,大概就是昔年前辈奇侠大别散人所遗‘大别三宝’之一,足以洞金穿石,无坚不摧的‘柳叶棉丝剑’吧?”

东方曙也颇佩服这位星环玉女的腹笥渊博,一面把“柳叶棉丝剑”,还原成一粒小小剑丸,揣向怀中。

一面笑道:“除此以外,我还听得一项秘密,就是流云谷中,并非以风太狂为首,除了他这谷主以外,大概还有位‘太上谷主’!”

楚飞香听得为之双现梨涡,嫣然一笑。

东方曙讶道:“楚姑娘为何发笑?我不是虚言,确实听得流云谷中除了风太狂以外,还有一位‘太上谷主’……”

楚飞香略为流露几分得意地,扬眉笑道:“你只是听得有位‘太上谷主’而已,我却是业已见过这位‘太上’金面!”

东方曙“哦”了一声道:“我明白楚姑娘何以比我先走,却比我后回这滕家酒店之故了,是不是你把那三支‘流香令’,来了个充分利用?……”

楚飞香摇头道:“我根本未把风太狂所送给我的三支‘流香令’,有甚作用,看在眼内的。

“离开百花楼后,只是去往流云谷口,想把甚么‘玉钟’‘金钟’,偷偷的敲响几记,定会搅得谷中疑神疑鬼,又是一阵大乱!”

东方曙笑道:“楚姑娘的这种想法,颇见高明,结果也一定极为有趣!”

楚飞香失笑道:“根本没有结果……”

一语未毕,这位星环玉女已把话顿住,脸上神色,也起了种奇异变化!

原来此时毒琵琶罗碧玉已从厨下捧菜走出。

到了楚飞香的身旁,藉着放下菜盘之便,用指间暗夹上官悲交付的那根“百毒冷魂针”,在楚飞香手腕之上,轻轻一刺见血!

楚飞香脸色先变,跟着身上随即起了一阵痉挛抽搐,以一种乞援目光,看着东方曙,颤声说道:“东……东方兄,我……我?我好冷啊……”

话方至此,人已难禁,晕伏在酒桌之上!

东方曙叫道:“楚姑娘……”

“楚姑娘”三字才出,他的人也惊跳而起!

原来就在楚飞香晕仆之时,有条长度仅约一尺,但却体若“蜈蚣”,头平如铲,色泽红黑相间的奇形怪蛇。

不知由何处飞来,钻入了东方曙的青衫大袖以内!

故而,东方曙才一惊跳起身。

立刻便听得有个阴森森的女子语音,得意说道:“东方曙,你不要跳!我远从苗岭带来极为难得,啮人立死的罕世毒蛇蜈蚣铲,业已进入你衣袖之中。

“它可不怕你傲视武林的‘天星搜魂指’,你再不乖乖坐下,安静一点,只消我一声令下,蜈蚣铲就要在你身上开饭,拿你天星圣手东方曙的新鲜血肉当点心了!”

随着这森冷语音,有个年约二十四五,容貌冷艳的黑衣长发女郎,出现在滕家酒店的店门之内。

当然就是滕子丹、罗碧玉昨夜业已见过,对她所持甚么“白骨符令”、“勾魂法线”等,相当畏怯。

她并自称可以代表“百毒门门主”的上官悲了。

这时,滕子丹、罗碧玉夫妇,正双双瑟缩一旁,仿佛对当前局面,有些迷惑,不知应如何才好。

上官悲望了他们夫妻一眼,点头笑道:“你夫妻这次遵照符合办事,完全成功,等我把这两位自以为了不起的天星圣手东方曙,和星环玉女楚飞香,适当处置之后,再复好好奖励你们!”

滕子丹微一抱拳,恭身说道:“滕子丹夫妻,不敢领赏,但请上官姑娘见示,为何要出示昔年可代表‘百毒门主’的‘白骨符令’、‘勾魂法线’等两般法物。

“要我们夫妻,暗算楚飞香姑娘,与东方大侠?是不是他们与‘百毒门’结过甚么深重梁子?”

上官悲摇头道:“他们与‘百毒门’,并无前仇,但却是明天即将在流云谷中开始的‘星光月影大会’中,必须加以吸收,或予以消灭的主要对象……

“故而,我设计要楚飞香挨上一根‘百毒冷魂针’,并让东方曙尝尝‘蜈蚣铲’毒牙滋味之举,只是受了朋友之托!”

罗碧玉道:“上官姑娘的朋友是谁?”

“罗碧玉,你不嫌问得太多?……”

“哼哼……哼哼……哼哼……”

这是一阵女声冷笑,几乎比上官悲适才笑得还要森冷!

但却既似由地底透上,又像由空中传下,更像四面齐作,令人分不出究竟是发自哪个方位?

滕子丹与罗碧玉夫妻,正在张皇四顾。

上官悲已冷然说道:“你们不必乱找,这是极为高明的‘六合传声’,除非对方自动现身,哪里能找得着呢?”

那不知发自何处的冷笑女声,突然换成了娇脆人语:“上官悲,别再卖甚么关子,假充神秘,我来替你揭谜底吧,你口中所谓‘朋友’,是不是指刚刚回转流云谷的那位‘太上谷主’?”

这一回,着实使上官悲大吃一惊。

滕子丹、罗碧玉夫妻尤其惊得连退几步,到了东方曙的身后。

“人语”比“冷笑”来得惊人之故,在于“人语”不曾施展“六合传声”。

使上官悲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知道了适才笑声,与如今人语,均是发自晕伏酒桌的星环玉女楚飞香的口内!

上官悲神色一震,目注楚飞香道:“楚飞香,你的本领真不小啊!被我‘百毒冷魂针’破肤见血以后,居然没有立告骨髓成冰,还能够开口说话?”

楚飞香不再佯作伏在桌上,先是抬头,然后慢慢站起身来,也不答话,只是目光斜睨上官悲,脸上一片哂薄不屑神色!

上官悲怒道:“你不要神气,就算你不怕我的‘百毒冷魂针’,但东方曙的血肉之躯,总不会不怕奇毒无比,连宝刀宝剑都难加以伤损的罕世怪蛇‘蜈蚣铲’吧?我刚才明明看见,蛇已钻进他的袖内……”

说至此处,滕子丹突在东方曙身后,接口笑道:“上官姑娘又走眼了,‘蜈蚣铲’不是自动钻进去的,而是被东方大侠施展内家‘大接引神功’,吸进去的——”

一直遵从上官悲命令,乖乖坐在椅上的东方曙,如令也配合滕子丹之语,伸手入袖,抓了一条软搭搭的奇形怪蛇出来,丢在酒桌之上。

上官悲见那“蜈蚣铲”毫无神气,一动不动,不禁骇然叫道:“蛇已死了?”

东方曙笑道:“死倒未死,只是烂醉如泥而已!这类异种毒蛇,确实体如钢线,刀剑难伤,但却禁不住我暗运玄功,压入紫色竹筒的一股‘烈酒精气’!”

上官悲这才恍然大悟,目中闪射煞芒,盯着早已藉机后退,藏在东方曙身后的滕子丹、罗碧玉夫妇,恨声说道:“滕子丹、罗碧玉,原来是你夫妻,出卖了我?……”

楚飞香失笑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爬!滕老四和罗婆婆,好容易才从‘百毒门’那种邪恶组织中,爬了出来,还会再蹈覆辙,听你的吗?如今,不必废话,若是想见真章,楚飞香奉陪几招。

“否则,我和东方大侠就要请教你几项有关流云谷,和‘星月影大会’问题,我希望你……”

上官悲摇手道:“不必希望不希望了,我也有话想问你们,不如彼此,干脆以问题作为赌注如吗?

“玄功、拳掌、暗器三阵,谁败一阵,便罄其所知,回答对方所提出的一项问题,以本身人格保证,不许有丝毫隐藏!”

楚飞香抚掌笑道:“完全同意,我刚才嫌你阴毒,已动杀机,如今却又有点喜欢你了!江湖论技,交朋友困难,找对手尤难,或许你竟是我生平少遇的一位好对手呢?”

上官悲道:“三阵怎样安排?是由你出手?还是由东方曙上阵?”

楚飞香先向东方曙看了一眼,见东方曙在微微摇头,遂含笑说道:“常言道:好男不和女斗,东方大侠多半不想出手?

“何况他的‘天星搜魂指’和‘柳叶绵丝剑’的威力,也太嫌霸道,宜于伤人,不宜论技,还是由我这比较柔和一点的星环玉女,伺候你吧!

“至于三阵次序,随你安排,但请相信我一句话儿,第一阵莫较量暗器,会对你稍为有利呢!”

上官悲听得懂这是楚飞香自诩“暗器必胜”,不禁向对方右手中指所御那枚上铸凸星的奇巨黑色指环,盯了两眼!

楚飞香笑道:“上官姑娘决定了么?第一阵是比玄功?还是拳掌?东方大侠既不上阵,不妨就请他担任公平评判之人!”

上官悲答道:“第一阵先比暗器!”

她答得毫不思索,极为干脆。

其中也流露了稍具武林人物的身份的特具刚强骨气!

楚飞香听得先是颇出意外,旋又觉得上官悲的这种答案,应该早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她向对方投过一瞥惺惺相惜目光,点头笑道:“好,我不曾料错,上官姑娘傲骨仙姿,必然也具绝技!

“第一阵既比暗器,我们应该先行决定,或向公证人请教,是各自展露手法,评较上下?还是互发暗器,向对方身上招呼?……”

东方曙不等上官悲作出决定,便先接口笑道:“各自展露手法,在评较上下方面,当然稍难!

“但东方曙却甘为服务,不愿偷懒,因我觉得,双方既无甚深仇大怨,何必定要用甚狠辣暗器,互相招呼?莫如显技切磋,无论谁胜谁负,也好留一个日后相见余地!”

楚飞香自然不会对东方曙所提意见,加以反对。

上官悲也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根长约一尺二三的红黑交缠线绳,拈在手中说道:“各自表现也好!”

“我的暗器,就是这根在‘百毒门’中,具有相当权威的‘勾魂法线’,楚姑娘的暗器,大概便是右手中指所御那枚昔年曾代表北六省白道盟主信物的‘寒铁五星环’?我们谁先开始,也应请公证人宣告一下。”

东方曙明知先表现的,稍为吃亏,却仍目注楚飞香,含笑问道:“楚姑娘,由你先行表现‘寒铁五星环’的绝艺如何?至于欲去店外?还是就在店内?……”

楚飞香摇了摇手,截断东方曙的话头笑道:“笨鸟自应先飞,论技何必出店?我这‘寒铁五星环’,也没有甚么其他精妙手法,不过是‘分合漩飞’暨‘二相幻影’而已!”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又向东方曙看了一眼,含笑又道:“东方兄,请你以公证人的身份,向空中随意抛件东西,试试我的‘笨鸟手法’如何?”

东方曙当然不便推托,便随手取起面前酒桌上那条已被自己用烈酒精气,弄得烂醉如泥的异种怪蛇“蜈蚣铲”来。

以滕家酒店店房的高度暨长度为限,尽量向空中抛出。

他的蛇儿尚未离手,楚飞香的“寒铁五星环”,业已旋到了左手中指指尖!

上官悲瞥见情况,不禁心中窃笑,暗忖:“这条‘蜈蚣铲’,确属苗疆异种,虽已被酒气所制,烂醉如泥,缺少活力。但周身皮鳞仍然坚逾精钢,倒看楚飞香能够在它身上,展露甚么‘寒铁五星环’的精妙独擅手法?”

念犹未毕一圈乌黑精芒光影,已从楚飞香左手中指的指尖飞起,电闪星飞,直向空中“蜈蚣铲”的蛇头打去!

怪事来了!“蜈蚣铲”的蛇头,似被乌黑星光打中,但盈尺长的蛇身,却在一震之下,立即化作六段坠地。

而且断得相当均匀,包括蛇头、蛇尾,以及蛇身在内,每一段都成为寸半长短!

楚飞香左掌向空一伸,手指姿态,美如兰花,空中忽有五片淡淡电漩光影,忽左忽右,忽前忽后飞来。

到了楚飞香左手上空,方会合一处,还原成一枚上铸凸星的黑色奇巨指环,落下套在她原先中指所御之处!

在场诸人,修为上虽然强弱有别,但却都是行家。

连滕子丹、罗碧玉夫妇也看得懂楚飞香难怪人称“星环玉女”,成为当世武林中盖世女中英杰,淳于冷月最要好的手帕姐妹。

她果然绝艺惊人,在这轻描淡写的星环一掷之下,业已充分表现了她适才所说的“分合漩飞,二相幻影”手法?

“分合漩飞”,毋待解释,“二相幻影”则打向蛇头的那圈乌黑精芒光影居然只是幻相呢?

同时打中蛇身,把“蜈蚣铲”切成六段,也是最后由不同方位,飞回楚飞香指上的那五片淡淡漩光才是“实相”。

尤其,宝刀宝剑难伤的“蜈蚣铲”怪蛇,到了“寒铁五星环”下,简直宛如摧枯拉朽,一切立断。

暗器的神妙、威力,到达这等地步,委实是叹为观止!

楚飞香静等“寒铁五星环”还原戴好,方向东方曙笑道:“公证人,我这笨鸟手法……”

东方曙几乎失笑,赶紧截住楚飞香的话头道:“像楚姑娘这样的笨鸟,只怕是四海绝伦,八荒难觅?

“但常言道得好: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你‘寒铁五星环’的‘分合漩飞,二相幻影’手法,虽然高妙,我也暂不置评。

“要等看完上官姑娘在‘勾魂法线’上,表现过甚么样的惊人绝艺以后,再为你们较技双方,尽我所能,判断出一个高下优劣……”

这位天星圣手,不愧大侠身份,不偏不倚,措词中肯,的确是位担任评判人的公平态度呀!

上官悲向东方曙看了一眼,扬眉叫道:“东方大侠听真,楚姑娘所表现的是‘分合漩飞,二相幻影’八字,我却比她省掉一半,只想表现四个字儿而已!”

东方曙笑道:“世间事,往往越简单的便越是艰难复杂……”

上官悲失笑接道:“东方大侠莫要想过头了,我所说的简单,做起来真正简单,既不要巧劲,更无需内力,就是‘请问问题’四字……”

东方曙为之一愣?

楚飞香却听懂了上官悲言外之意,秀眉立蹙,急急叫道:“上官姑娘别弃权啊,你那‘勾魂线法’暗器,极为特殊,手法也一定别致,我正想开开眼界,见识高明,彼此胜负还未定呢?”

上官悲苦笑道:“若是非要等到出乖露丑,在公证人判定败阵之下,才知道技不及人,我还够资格和你这星环玉女作对手么?

“莫如在见识‘星环’绝艺,自知浅陋的情况中,来个干脆认输,保留些真气内力,略占便宜,或许在下一阵上,有几分捞本之望?”

她说的全是实话,决无半句虚语,反而使东方曙和楚飞香觉得这上官悲虽是“百毒门”邪派出身,倒也颇有些识趣可爱之处。

东方曙微一寻思,向楚飞香点头说道:“我认为较技双方的无论哪一方,总应该有认败服输的自由。

“上官姑娘快人快语,毫未藏私,她既认为在暗器手法上,无法超越楚姑娘,不如略为保存真气内力,留到下一场使用,则楚姑娘就请以第一场的胜者身份,向上官姑娘提出一项问题便了。”

楚飞香虽觉有点扫兴,却在听了东方曙的公平宣判之下,只得向上官悲含笑问道:“上官姑娘,我想向你请教的一项问题,就是流香谷中那位刚刚回谷,并一向不太与外界接触的‘太上谷主’,是不是‘武林三月’之中的夏侯孤月?”

上官悲应声答道:“我不知道!”

楚飞香看见自己赢了一场赌注,所获得的答案,竟是“我不知道”四字,不由以为是上官悲故意放刁,气得瞪起了一双妙目!

上官悲向楚飞香摇手笑道:“楚姑娘不要瞪眼,我们事先讲好,应该罄其所知,回答问题,并以人格担保,不许有丝毫隐藏!

“你方才问我,流云谷的‘太上谷主’,是不是‘武林三月’之中的夏侯孤月?并非问我这位‘太上谷主’的相貌、身材,以及武功造诣等等,则我只好回答你‘不知道’了……”

楚飞香叹道:“好,我收回他是否夏侯孤月的问题,上官姑娘肯不肯仍罄所知,告诉我呢?”

上官悲向楚飞香扮了个相当顽皮的鬼脸笑道:“看在楚姑娘刚才接受我认败投降的份上,我也接受你第二次发问。

“滕老四不必害怕,弄壶好酒,给我润润喉,我好将我所知,对你们说说那位相当神秘,统驭流云谷,野心勃勃的‘太上谷主’!”

滕老四、罗碧玉提在喉头眼里的一颗心儿,至此才放了下来,赶紧往厨下,准备酒菜去了。

楚飞香却因自己已在流云谷口,见过那位“太上谷主”想考验上官悲说话真伪,向她注目叫道:“上官姑娘,请先说说那位‘太上谷主’的身材、貌相好么?”

上官悲应声答道:“这位流云谷的太上谷主,比那位流云谷主风太狂年轻多了,也漂亮多了……”

一语未毕,东方曙便截断她话头叫道:“上官姑娘,那风太狂银袍金面,显然经过易容,在年龄、貌相方面……”

上官悲也不等他话完,便接口笑道:“东方大侠只曾与风太狂易容相对,我却见过他本来面目。

“他是个四十来岁,接近五十的中年貌丑之人,前额到左眼眼角,还有道长斜疤痕,至于那位太上谷主,则仅仅三十有余,相当英俊潇洒,身材也如迎风玉树,是位至少在外貌上会相当讨女人喜欢的美男子呢!”

楚飞香听上官悲所说,与自己在流云谷口所见的,完全相同,便知此女果然坦率。

加上她又有罄其所知之诺,遂根本不往下问,只向她微微一笑,略举手中酒杯,说了一声“多谢”。

果然,楚飞香虽然未往下问。

上官悲也在饮干了那杯酒儿之后,自动笑道:“在武功造诣方面,我在极偶然的机会下,看过这位太上谷主的一次无心表演!”

东方曙笑道:“无心表演最好,其中才未含机诈,可以从而揣测他的真正造诣!”

上官悲想了一想道:“好像是月余以前的事了,流云谷中,突然有人行刺这位太上谷主,趁他正一手搂着一个美貌少女,正调笑饮酒之际,从他背后出剑,一刺穿心……”

东方曙因楚飞香既在流云谷口,会见这位太上谷主归来,遂有点自作聪明地,含笑说道:“不是因某种原因,泄露机密,便是这位太上谷主,神智并未全为酒色所惑,耳力仍然极聪,才被他这背后一剑的穿心大劫,施展甚么特殊身法?或是甚么高层的十三太保护身横练等罕见功力,避了过去,……”

上官悲娇笑接道:“东方大侠请注意,我不是说那太上谷主闪身避剑,也不是说他凝功辟刃,而是说他被背后刺客一剑穿心!”

东方曙听得先是一怔,旋知其中必然另有文章,遂欲言又止地,目注上官悲,擎杯含笑不语。

上官悲继续笑道:“所谓一剑穿心,就是那刺客奋力一刺之下,剑尖由后背透肉,从左胸心窝部位,穿了出来。

“那太上谷主,低头一看,伸手先把前胸所透出的剑尖,脆响折断,然后才缓缓回过头去,向身后刺客,神情自若的,微微一笑!”

楚飞香“呀”了一声,蹙眉惊道:“这倒真是罕闻罕见之事,人身器官,以心脏最易致命。

“这位太上谷主,蓦然遇刺,一剑透背穿胸,所穿透的,又恰是左胸心脏部位,竟仍安然无事,表现得那等从容,他……他难道是个‘无心人’么?”

上官悲颊上,双现梨涡,嫣然笑道:“正因他似乎无心?我刚才遂说是在极偶然的机会下,看过这位太上谷主的一次‘无心表演’……”

东方曙浓眉双轩,举杯笑道:“上官姑娘似乎还语有未尽?那位太上谷主,绝非胸襟仁恕之人,是不是他在折剑回头以后,又复表现了甚么罕见杀人手段?”

上官悲颔首道:“正是,前半截剑尖,既被太上谷主在胸前折断,后半段剑身,遂被那刺客,从背后拔出,并似自知无幸的,立向颈间横去!”

这回连滕子丹都听出端倪,一面为楚飞香、东方曙、上官悲等人斟酒,一面笑道:“办不到吧?听来那位大上谷主,定是绝代枭雄,他怎肯让一个在背后向他出剑行刺之人,如此轻易解脱?……”

上官悲道:“滕老四猜得不错,那太上谷主喝了声:‘我不许你如此死法!’右手屈指一弹。

“对方尚未及颈的半柄断剑,被震得脱手坠地,左掌跟着凝聚功力,隔空一劈,立时又有奇景出现,让我开了眼界!”

楚飞香到了此时,也似有意结交上官悲,向她举杯笑道:“上官姑娘说得累了,我敬你一杯酒儿,润润喉吧!”

上官悲并未伸手取杯,摇头娇笑说道:“话不多了,索性等我说完,再陪楚姑娘喝,在太上谷主左掌一劈之下,那刺客左半身呈现黑色,右半身呈现红色,全身皮肉,并急迈膨胀起来,

“等他约莫把身躯膨胀加倍之际,太上谷主张口一喷,把那刺客的脑门上,喷出了个月牙形的小洞!”

楚飞香失声道:“人已膨胀到了加倍程度,头顶再开上一个小洞,岂不要血肉高喷?或是发生爆炸?”

“爆炸虽未发生,但那刺客的全身血肉,都像放花炮一般,从脑门小洞,高喷丈许以上,转瞬之间,只剩下一张人皮,被风太狂传令张贴在流云谷口的血影壁上。”

她虽把所见经过讲完,因见东方曙似在皱眉深思,遂含笑问道:“东方大侠,你在想些甚么?关于此事,若有未尽明了之处,不妨尽管发问,我再搜索回忆,加以补充。”

东方曙拱手笑道:“上官姑娘请回想一下,太上谷主发掌击人暨张口喷人之际,是与那刺客相距多远?”

上官悲暗赞东方曙貌相粗豪,心思却细,想了一想笑道:“相距不远,三四尺的光景而已,那刺客拔剑以后,只来得及退了一步!”

东方曙道:“还有一件事儿,那位太上谷主,既被一剑穿胸,总不会不流血吧?他在以指折剑之际,失血多是不多?”

上官悲满面佩服神色,向东方曙一挑拇指赞道:“东方大侠真够高明细心,问到节骨眼上去了!

“我当时目睹其事,便起过这等惊奇之念?为甚么那位太上谷主惨被一剑穿心,只不过衣衫略为见红,并未喷流出大量血渍!”

楚飞香眼波微流,向上官悲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多谢上官姑娘对我和东方大侠,回答了这许多问题,使我们获得不少珍贵资料!如今,我们该开始第二阵了,是门玄功?还是拳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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