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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空前绝后赌人头 备案杀人忒新奇

楔子

水送山迎入富春,一川如画晚晴新。云低远渡帆来重,潮落寒沙鸟下频。未必柳间无谢客,也应花里有秦人。严光万古清风在,不敢停桡更问津。

这是晚唐诗人赞美“富春江”的一首最能传神的诗。

有人说:天地间最好的造物杰作,首推“富春江”。

不错!以风景而言,“富春江”是最能代表江南地区那种水送山迎的曲折形势。

“富春江”为“钱塘江”的上游,又称“新安江”,由皖南流入“浙江”,沿途汇合各地支流,由杭州湾入海。

其实,这条风景奇绝的江流,是分段命名的,真正的“富春江”,仅仅指由“桐庐”至“富阳”这一段百十里的水程而言。

至于“富春江”的风景究竟是如何的美,怎样的奇,读者诸君只要细玩味前面的那首古诗也就不难想见的了。

这是“富春江”左岸的“富阳”城。

“富阳”本来就是因为她伴着名闻全国的“富春江”,而“城以江贵”成为名城。可是,近三年来却更加响亮起来,不论是大江南北,或者是长城内外,只要在外头跑跑的人,都知道江南地区有一个名震天下的“富阳城”。

原因是“富阳”城中,出了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仅仅是在短短的三年之中,他的名号就惊动了整个江湖。

这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之所以称为非常了不起,而不冠以“非常伟大”的字样,那仅是因为他,不过是一个职业凶手兼职业赌徒而已。

这两种职业都不是受人尊敬的,所以,尽管他有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却不过是一个下流社会中的小人物,也尽管他业已名震江湖,却没人对他有过甚么“伟大”称赞。

这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姓方名仁杰,人长得很帅,外表看来最多不过二十三四岁,不论春夏秋冬,他的身上始终是一袭白色长衫,有如一位翩翩俗世的佳公子,不认识他的人,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外表一派斯文的佳公子,竟然会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职业凶手。

由于他是一位不太受人尊敬的人物,因而江湖上的一些好事之徒,也就公送他一个不太好听的绰号——“双绝郎中”。

当然顾名思义,这所谓“双绝”中的一绝必然是赌,另一绝却是杀人的手法。

不论是赌技也好,杀人的手法也好,自他出道以来的这三年之中,可没人听说过“双绝郎中”方仁杰有过败绩。

同时,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世和来历。

“富阳”城中的人只知道方仁杰是外地人,于三年之前才迁到“富阳”来。

三年之前是兄妹两人,三年之后的如今仍然是兄妹两人。

空前绝后赌人头

对了,现在应该说他的妹妹了。

方仁杰的妹妹,芳名文英,约莫十八九岁,那一份美可就不用说啦!真算得上是增一分儿太肥,减一分儿太瘦,五官四肢,都安排得恰到好处,尤其是那张白里透红,吹弹得破的脸蛋儿,更使人一见之下,会油然而生犯罪的企图。

方文英与乃兄的个性也完全不同。方仁杰是外向性的,整天不在家,干的活儿也算是令人侧目的邪活儿。可是,这位方文英却是足不出户,有如一位大家闺秀,对左邻右舍也相处得非常融洽……

这是一个暮春三月的黄昏。“富阳”城中那家规模不小,也是唯一的一家赌场——蔡记赌场中,却已经是灯火辉煌,万头钻动地在豪赌着了。

当赌场中烟雾迷漫,所有赌鬼们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枱面上的变化时,忽然有人惊“咦”一声:“老王,你瞧那是谁来了?”

说话的是一位青衣汉子,沉着并以手肘碰了碰他旁边的一位灰衣大汉。

这是专赌单双的一个枱子,灰衣大汉显然输了不少钱,这时正全神贯注着那一只控制他的赌注的宝碗,显得很紧张,脸色也很不好看,闻言之后很不耐烦地接道:“管他!”

青衣汉子低声笑道:“是‘双绝郎中’来啦!”

灰衣大汉这才精神一振,说道:“真的?”

青衣汉子道:“不信,你自己瞧。”

不错!委实是“双绝郎中”方仁杰来了。

他正沿着最右边那一张赌骰子的枱子,手摇着折扇,一张一张枱子地踱了过来,显得悠闲已极。

灰衣大汉扭头匆匆一瞄,禁不住双目为之一亮,点点头这:“不错,是他来了。”

青衣汉子接道:“已经有一个月,没看到他上赌场来了。”

灰衣大汉接口道:“赌鬼不上赌场,那准是有了别的活儿,离开了‘富阳’城了啦!”

青衣汉子一怔,说道:“他还另有活儿?”

灰衣大汉笑道:“他除了赌外,不是还有一项杀人的绝活儿么!”

“对,对,”青衣汉子恍然大悟地接道:“这个月中,准定又有甚么人倒了霉了。”

这时宝开了,开的是单,而灰衣大汉押的却是双,于是灰衣大汉那刚刚稍微转好的脸色,刹那之间又变成一片灰白。

青衣汉子又以手肘碰碰他,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道:“不要丧气,‘双绝郎中’来了,他最爱赌单,每次都是到这张枱子上来的。”

灰衣大汉苦笑道:“我知道,可是我已经没资格再赌了。”

青衣汉子一愣道:“怎么?已经输光了?”

灰衣大汉苦笑如故地道:“方才那一注,是我最后的一点本钱。”

青衣汉子不假思索地接道:“不要紧,我借给你。”

说着探怀取出一锭十两重的银锭子,向对方手中一塞道:“够了么?”

灰衣大汉的脸色,又恢复正常了,并连连点首地含笑说道:“谢谢你!谢谢你……”

这时,方仁杰已悄然到了灰衣大汉的背后,并塞给他手中一个两重的金锭子,以真气传音向他说道:“押双。”

这是“双绝郎中”方仁杰的惯例,每次下注都是悄没声地,临时找人代下,灰衣大汉总算是时来运转,接连三注下来,不但先前输掉的已全部赢回,并且还足足赢了五十多两。

可是到第四注时,其余的赌鬼也发现了这一秘密,于是纷纷跟着他下注,使得那庄家脸色大变地走下座位来,向着方仁杰抱拳一拱,苦笑道:“方公子,你何苦跟小老儿过不去呀!”

这情形也就是方仁杰自己不肯公开下注的原因。

因为他每赌必胜,只要他一下庄,其余的人都纷纷跟进。

试想,那情形谁还敢作庄哩?

方仁杰耸耸肩,也苦笑道:“好,我撤回赌注。”

说着,将他那已累积到八两黄金的赌注,自行收了回来。

那庄家仍然在苦笑着:“方公子,你撤回去了,小老儿很承情,可是其余的朋友都不肯撤,这一宝,教小老儿怎么敢开呀?”方仁杰一蹙剑眉道:“这个,我可没法帮忙呀!”

那庄家抱拳长揖,正容说道:“方公子一代奇侠,一言九鼎,只要您交代一句,小老儿就受用不尽啦!”

方仁杰笑道:“够了!你这老狐狸,可真难缠。”

接着,星目环扫那些下注的赌徒们,含笑说道:“诸位,请看在下薄面,将赌注撤回吧!如果诸位豪兴未尽,在下倒可以陪诸位玩玩。”

人群有人附和道:“只要方公子肯作庄,我们一定赌下去。”

“是呀!欢迎方公子作庄。”

“欢迎……”

“欢迎……”

原来方仁杰虽然是每赌必胜,但也仅限于他自己下注这一方面,如果由他自己当“宝官”,作庄情况就不同了。

这也就是一般“宝官”和庄家们不敢让他下注,而赌徒们却又欢迎他作庄的原因。

当然,他是否于作庄时,故意给人家一点甜头尝尝,那就只有他自己心中明白了。

于是,就在一片“欢迎”声中,所下的赌注都撤回去了,而方仁杰也很自然地坐上了“宝官”的位子。

这情形使得那原来的“宝官”(即庄家)如释重负地抹去额头冷汗,并向着他深深一鞠躬,满脸谄笑道:“多谢方公子,小老儿这厢有礼。”

方仁杰笑道:“老儿,不要来这一套,今宵,我没带钱,倘若不够时,你得给我垫上。”

那庄家连连点首道:“没问题,没问题,不论要多少,只要方公子你一句话就行。”

于是,中断了的豪赌,又再继续进行着。

今宵,也许是方仁杰有意“放水”,个把时辰下来,已输掉将近二万两的白银了。

二万两白银不是一个小数目,虽然对一家赌场而言,输掉这个数目也算不了甚么,但如果输在一个普通人身上,那就很可能足够逼得他上吊的了。

可是目前的方仁杰,却仍然是泰然自若地在继续赌下去,并频频含笑招呼着:“诸位只管放胆下注,多了我不敢吹,十万八万两银子,方仁杰还输得起。”

输得起,就多输一点吧!

于是,又半个时辰过去,这家“蔡记赌场”,已替方仁杰垫付三万五千多两银子了。

时间已近午夜,但豪赌还在进行着。

那位原先当“宝官”的灰衣老者,也一直陪在他的身旁,端茶、送水、送点心地忙个不停。

也许是方仁杰觉得赌场替他垫付的银子太多了,居然扭头向灰衣老者笑问道:“老儿,已经快输掉四万了,你们东家会不会不放心?”

灰衣老者呵呵大笑道:“方公子说笑了,目前江湖上,有几个像您这样的方公子,如果说,对你方公子都不放心,还能对谁放心呢!”

方仁杰也呵呵一笑道:“怪不得贵上如此重用你,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令人怪舒服的。”

说话间,他又熟练地旋转着制钱,并将宝碗盖了下去,含笑接道:“诸位,今宵我的手气特别背,如果诸位不好好地把握住这机会,多赢点银子,那可实在太可惜了。”

就当那些赌鬼们眉开眼笑地,纷纷下注之时,突然“蓬”地一声,枱面上搁下一个圆形布包,并传出一声冷笑道:“押单。”

方仁杰含笑接道:“由朋友你下注的位置,我已知道你押单,所以,不必另加说明,不过我却要知道,这布包里面是甚么东西?”

他口中说着,一双精目,却并没看那下注的人,只听那阴冷语声道:“里面是一颗人头。”

世间居然有用人头作赌注的,真算得上是语惊四座了。

也因为如此,那阴冷语声一出,所有赌枱周围的目光,竟一齐循声投住过去。

那是一位五短身材,显得矮小精悍,身着黑色劲装的中年人。

他承受着那么多惊讶的目光,却是若无其事地泰然自若。

身为“宝官”的方仁杰,剑眉微轩之间,那一旁的灰衣老者却是脸色一变地抢先问道:“此话可真?”

那黑衣人冷然接道:“不信,你可以打开瞧瞧。”

灰衣老者连连摇手道:“这个……老朽可……可不敢接受。”

黑衣人目注方仁杰,笑了笑,道:“方公子,你呢?”

方仁杰微一仰脸,漫声应道:“我怎么样啊?”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名震天下的‘双绝郎中’方公子方大侠,难道也怕见人头?”

方仁杰仰脸如故地道:“朋友,说你的来意吧!”

黑衣人仰首呵呵大笑道:“这里开的是赌场,方公子你说,我的来意是甚么呢?”

方仁杰冷哼一声道:“不错!这儿开的是赌场,但赌场之中却没有赌人头的先例。”

只见他冷然一笑道:“方公子一代奇侠,难道就不能在这儿开创一个赌人头的先例么?”

方仁杰这才一收下巴,向着黑衣人目光深注地问道:“朋友,是专程冲着我而来?”

黑衣人道:“可以这么说。”

方仁杰点点头道:“好!把布包打开来。”

黑衣人笑了笑,道:“这个,在下倒是可以遵命。”说着立即着手解起布包来。

布包裹面还有着三层油纸,一层层的,将油纸解开,才现出一颗女人的头颅来。

那女人可能被杀不会超过一个月,虽然这颗人头已被石灰或者是被用甚么药水洗制过,却依然保持原来的面目。

大致说来这女人长得很美,年纪约莫在二十三四之间。

尽管人头上不见一丝血渍,而且除了散放着一片药水气之外,也没甚么恶臭气味。

但在枱子上摆一颗人头,总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因而一些胆小的赌徒们,入目之下,立即吓得一声惊呼,掩面匆匆离去。

同时有人与“双绝郎中”赌人头的,消息,也在赌场中不胫而走,使得整个赌场的工作都停顿下来,胆小的脚底抹油,溜之乎也,胆子大一点的都是远远地围观着。

也因为如此,使得这一家本来是人声吵杂的赌场,突然之间就静了下来。

方仁杰向着那颗人头蹙眉打量之间,那黑衣人还特别将人头的脸孔正对着他,然后冷冷地笑道:“认得她么?”

方仁杰淡淡一笑地道:“这是我自己杀下来的人头,而且为时未满一个月,我怎会不认识!”

黑衣人冷哼一声,说道:“你认识就好……”

方仁杰注目问道:“阁下是这女人的甚么人?”

黑衣人一挫钢牙,道:“我是她的丈夫。”

“哦……”方仁杰漫应道:“论你们的关系,你是有理由前来寻仇,可是,你却找错了对象。”

黑衣人微微一怔,道:“片刻之前,你还承认过,人是你杀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肯认账了?”

方仁杰笑道:“杀人也不过头点地,方仁杰堂堂七尺之躯,岂有自己作过的事,不肯认账之理!”

黑衣人注目问道:“那你为何说我找错了对象?”

方仁杰道:“朋友,理由很简单,第一,你这个老婆无恶不作、天生淫贱,人人皆曰可杀……”

黑衣人冷然截口道:“那也轮不到你去杀她!”

方仁杰笑了笑,道:“可是,有人向我委托,你阁下也是跑江湖的人,既然能找到这儿来,那么也该知道,在下我是一个职业凶手。”

黑衣人冷哼一声:“职业凶手就可以随便杀人?”

“不错。”方仁杰正容接道:“这是武林盟主所特许的,只要有当事人委托,凭着那一部合约,我就可以不负杀人的责任。”

黑衣人怒声道:“武林盟主算甚么东西,凡是道上人谁不知道他,已是一个名存实亡的傀儡。”

方仁杰漫应道:“无论如何,他总是现任的武林盟主呀!”

黑衣人哼了一声,道:“那委托你的人是谁?”

方仁杰歉笑说道:“很抱歉!这个问题只有现任武林盟主,才有权向我查问的。”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不敢去找他?”

方仁杰笑道:“你是苦主自然有权利,也应该有这份胆量去找他的。”

黑衣人轻轻一哼道:“好,这桩事情就暂时作罢。”

方仁杰含笑接道:“那么,阁下可将人头收回去了,免得妨碍赌场的生意。”

黑衣人笑问道:“方公子怎会如此健忘?在下进门时不是早已说过,是‘押单’的么?”

说着,并向那颗人头指了指。

方仁杰爽朗地一笑道:“好!阁下既然有此豪兴,小弟也只好勉为其难地舍命奉陪了。”

接着,才脸色一整道:“如何赌法?说吧!”

黑衣人神秘地一笑道:“我的赌注有点特别,既不赌金银,也不要你拿出人头来陪衬。”

方仁杰剑眉一蹙道:“那你要赌些甚么呢?”

“赌人。”

“人如何赌法?”

黑衣人含笑反问道:“听说阁下有一位绮年玉貌,仍然是待字闺中的妹妹是也不是?”

方仁杰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不错。”

黑衣人笑道:“这就是说如果我赢了,方公子陪的,就是令妹方文英。”

方仁杰也是神秘地一笑,说道:“这个……”

语声一顿就是半晌没有了下文,黑衣人忍不住地冷笑一声道:“怎么,名震天下的‘双绝郎中’也有不敢赌的时候?”

方仁杰笑了笑,道:“不是不敢赌,而是觉得这赌注,对我自己而言是太不公平。”

黑衣人注目问道:“此话怎讲?”

方仁杰笑道:“阁下想想看,你赢了可以获得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而我赢的却是一颗百无一用的人头,这算是公平么?”

黑衣人冷冷地一笑道:“人头是你自己的杀孽,赢回去好好安葬并超渡亡魂,不也可求个心之所安么!这一注你还未必能赢哩!”

方仁杰怔了一下道:“朋友,你这一套歪理,倒也颇为动听……”

黑衣人截口问道:“这是说,你已经接受了?”

方仁杰笑道:“阁下已经找上门来,我不接受也不行啦!”

黑衣人沉声接道:“那么,开宝!”

“慢着,”方仁杰含笑接道:“这种赌注,虽然不敢说是绝后,却是空前的,所以不能太过草率,而必须……”

黑衣人冷然截口道:“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方仁杰笑道:“不是废话,而是必须要说明的正经话,因为万一你赢了,我就可能会成为你的大舅子呀!”

“可能?”黑衣人蹙眉问道:“这两个字如何解释?”

方仁杰笑了笑,道:“这就是说,纵然你将我的妹子赢了过去,也不一定就成为我的妹夫。”

黑衣人笑问道:“这句话,想必也另有解释?”

“不错,”方仁杰接道:“因为婚姻是人生大事,你看中了我的妹子,她不一定能看中你……”

黑衣人截口笑道:“只要我能把她赢过去,到时候恐怕由不了她作主。”

方仁杰正容说道:“这也正是我必须事先说明的原因,你必须承诺不强迫她,我才同你赌。”

黑衣人笑问道:“难道‘双绝郎中’也有失去必胜信念的时候?”

方仁杰道:“如是我下注,我有百战百胜的信念,但由我作庄,情况就不同了,否则的话,谁还敢在我的庄上下注呢?”

黑衣人“唔”了一声道:“说来也是道理。”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注目问道:“照你这样说来,如果她自己不同意时,我赢她回去,岂非反而成了一个累赘?”

方仁杰笑道:“真要演变到那程度,那么除了不作老婆之外,其他你都有权自由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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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点点头道:“好!我代敝上承诺,不勉强她就是,但我将尽一切手段去说服她。”

方仁杰道:“只要你能说服她,那自当别论。”

紧接着又忽然一怔道:“怎么?你这空前的奇赌,并非代表你本人?”

黑衣人讶问道:“谁说的?”

方仁杰道:“否则,你方才那‘代敝上承诺’的话,又如何解释呢?”

“哦!”黑衣人含笑接道:“原来你指的是这个。”

微顿话锋,才一整神色道:“那么我不妨告诉你,由于贱内的胡作非为,使我对于女人算得上是伤心透顶了,所以,严格说来,方公子代我‘清门户’,我不但不该向你寻仇,并且还应该衷诚地感激你才对……”

方仁杰蹙眉接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将令正的人头带来,作此空前的奇赌呢?”

黑衣人漫应道:“这因为,我想将令妹赢了过来,当作一份难得的珍贵礼品……”

方仁杰截口一“哦”道:“我明白了,你是准备将我妹子赢过去,当作礼品送与贵上?”

黑衣人连连点首,说道:“正是,正是。”

方仁杰脸色一沉道:“既然如此,我还得先行明了,贵上是甚么人才行!”

黑衣人眉飞色舞地接道:“提起敝上,那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

方仁杰冷冷注目道:“谁?”

黑衣人含笑接口说道:“黄飞虎。”

方仁杰星目中异彩一闪,说道:“哦!原来是有‘南天王’之称的‘飞虎寨’寨主黄飞虎。”

不等对方接口,又含笑接道:“原来阁下是来自名震江湖的‘飞虎寨’,真是失敬得很。”

黑衣人笑了笑,道:“如果结上这门亲戚,该不算是辱没了你方公子吧?”

方仁杰笑道:“哪里,哪里,这是打着灯笼也不容易找得到的好事,在下岂会如此不识好歹哩!”

黑衣人笑问道:“那么,方公子是已经回意了?”

方仁杰淡然一笑道:“阁下好像是蛮有把握会赢下这一注似地?”

黑衣人点首接道:“不错,在下心中的必胜信念,决不低于你方公子。”

方仁杰道:“你别得意得太早,纵然你赢了,舍妹能否同意高攀,还在未定之天哩!”

黑衣人笑了笑,道:“这是以后的事,现在闲话少说,还是开宝吧!”

“行!”方仁杰一只右手已搭上宝碗,沉声说道:“朋友,你决定押单?”

黑衣人也沉声说道:“我早就已经说过了。”

方仁杰笑道:“现在要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决不更改!”

“你不后悔?”

“笑话!”黑衣人一只右腕已搭上枱子的边缘,沉声接道:“开!”

宝碗应声而启,黑衣人目光一触之下,却是脸色大变地呆住了。

原来呈现在他眼前的两枚制钱,赫然都是正面,这也就是所谓“双”,而黑衣人押的却是“单”,这情形自然会使他呆若木鸡啦!

方仁杰淡然一笑道:“朋友,你的手气太坏,还是改天再来吧!”

黑衣人不自然地一笑道:“‘双绝郎中’果然是名不虚传!”

方仁杰笑了笑,道:“多承夸奖!这赌注我也不要,不管她生前如何对不起你,你们总算是夫妻一场,带回去好好的安葬吧!”

黑衣人一面将人头重行包好,提在手中,一面冷冷地一笑道:“今宵,我不能不认输,但我输得不服气。”

方仁杰淡淡一笑,道:“不服气可以再来过。”

黑衣人点首接道:“我会再来的,而且时间是在七天之内,希望在这段时间中,方公子不要外出。”

方仁杰道:“好的,七天之内,我一定在家恭候,不过……”

微顿话锋,才又含笑接道:“咱们下次再赌时,应该换一点更新鲜的赌注才够刺激。”

黑衣人冷冷一哼,道:“我不会教你失望就是。”

说完,提着那人头,转身大步而去。

目送那黑衣人离去的背影,方仁杰漫不经意地笑了笑,道:“诸位,时间还早,咱们还可以继续玩玩。”

对一些赌鬼而言,所谓时间还早,不过是表示距天亮还有一段不太短的工夫而已。

说着,他继续旋转着制钱,宝碗盖了下去,那些赌徒们又开始纷纷下注。

就这当口忽然有人嚷道:“嗨!诸位慢点下注,我有话说。”

这位制止大家下注的,是一位年约三十出头,长得顿为精壮,身着青色短装的汉子,由口音上判断,显然也是外地人。

方仁杰注目微笑问道:“阁下有何见教?”

青衣汉子笑了笑,说道:“在下也想学方才那位黑衣朋友,和方公子单独一赌。”

方仁杰点首接道:“可以,可以,可是……”

他一双精目,在对方周身上下搜索着,含笑接道:“阁下并没带着人头。”

青衣汉子一笑,说道:“但在下有代用品。”

说着,探怀取出一颗翠绿色的“猫眼石”,托在掌心中,含笑问道:“这个该不会低于一颗人头的代价吧?”

方仁杰微微一怔,道:“不错!这颗‘猫眼石’委实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但却不能与赌人头的刺激性相提并论。而且万一我赌输了,一时之间也拿不出同样的东西来赔你。”

青衣汉子淡然一笑道:“方才,那位赌人头的黑衣朋友,好像并非要公子赔人头啊!”

方仁杰笑问道:“难道阁下也想援例,要以舍妹……”

青衣汉子截口笑道:“不!令妹固然是难得一见的人间绝色,但在下却志不在此!”

方仁杰注目问道:“那么阁下志在何物呢?”

青衣汉子道:“这个,就有关方公子方才所说的,够不够刺激的问题了。”

“哦!”方仁杰含笑问道:“如此说来,阁下所希望我陪出来的,必然是很够刺激的啦?”

青衣汉子漫应道:“至少,我个人是这么想法。”

方仁杰注目一笑道:“在下恭聆!”

青衣汉子神色一整道:“如果我侥幸赢了,只要你替我作一件事儿。”

方仁杰笑问道:“阁下需要我作一件甚么事情呢?”

青衣汉子漫应道:“那是你最内行的事,也算是你最最拿手的绝活儿。”

方仁杰“哦”了一声道:“你是要我去杀人?”

“对了。”青衣汉子笑了笑,道:“这样赌注虽然不算太刺激,却也算是相当新奇,阁下以为然否?”

“唔!”方仁杰注目问道:“阁下想要杀的是甚么人?”

青衣汉子漫不经意地接口说道:“我要杀的,是当代武林盟主‘四海游龙’石补天。”

方仁杰脸色一变道:“不行!这赌注我不能接受!”

青衣汉子注目问道:“为甚么?”

人群中有人冷笑一声道:“我来告诉你……”

寒芒一闪,一把鬼头刀、一支青钢长剑,已挟着破空锐啸,同时攻向青衣汉子,其中一人并振声大喝道:“方公子,快请帮我们拿下这胆大包天的贼子!”

那是两位文士装束的灰衣老者,身手相当高明。不过,那青衣汉子的身手可更为高明,他赤手空拳,力敌两大高手却是轻松暇豫地没当一回事。

由于突然之间引起凶杀,使得赌场中顿时一阵大乱,除了方仁杰仍在原处之外,其余的人都纷纷退了开去。

方仁杰一蹙剑眉道:“二位?很抱歉!在下与世无争,可不愿卷入任何江湖恩怨之中。”

灰衣老者之一笑道:“方公子此言差矣!难道这三年以来,你所杀的人还算少,怎能说是没卷入江湖恩怨之中?”

方仁杰笑了笑,说道:“老丈忘了,区区是在石盟主面前备过案的职业凶手,所以,弑的人虽多,我自己却并无任何恩怨可言。”

另一位灰衣老者道:“那么,我们也委请你方公子,帮我们拿下这狂徒。”

方仁杰“唔”了一声道:“这个,倒是可以商量。”

接着,扬声问道:“二位,请亮出身份来。”

灰衣老者之一扬声答道:“在下是盟主座前,东区纠察队的队员……”

方仁杰“哦”了一声道:“我要查验号牌。”

灰衣老者扬手掷出他的号牌道:“方公子请接着。”

方仁杰接过号牌目光一扫之下,道:“不错!果然是盟主手下的纠察队……”

这时,那青衣汉子已开始反击,那两个灰衣老者已有招架不住之势。

方仁杰入目之下,不由一“咦”道:“盟主座前的纠察队,职司排难解纷,都是当代武林中的一时俊彦,此刻,二位竟然对付不了一个年轻的陌生人?”

那灰衣老者苦笑道:“方公子可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来历么?”

方仁杰道:“不知道啊!”

那青衣汉子笑道:“难道你们两个知道我的来历?”

灰衣老者哼了一声道:“你已经自己露出马脚来了,还要我来加以说明!”

另一位灰衣老者道:“你就是最近这几年来,一直在暗中与盟主作对的,那个见不得人的组织中的高手。”

青衣汉子呵呵大笑道:“这些话,说了也等于没说啊!”

方仁杰沉声问道:“朋友这是自己承认,就是那个组织中的人了?”

青衣汉子披唇一哂道:“方公子居然也说起废话来!我如果不是那个组织中的人,又怎会设法请你去杀石补天哩!”

方仁杰冷笑一声道:“说得有理!只是这下子,你却是弄巧反拙了!”

青衣汉子一怔道:“此话怎讲?”

青衣汉子虽然是在和方仁杰说话,但他手脚上却是一招紧似一招地节节进逼,那两位灰衣老者,尽管手中还使着兵刃,却是被逼得节节后退。

方仁杰入目之下,大喝一声道:“住手!”

恶斗中的三人,各自虚晃一招,退出战圈,青衣汉子却向那两位灰衣老者披唇一哂道:“两位‘钦差大臣’,还不谢过这位方公子的救命之恩!”

方仁杰哼了一声,说道:“少说风凉话!”

青衣汉子笑了笑,道:“那么,在下敬谨请教,方才阁下所说‘弄巧反拙’的话,指的是甚么?”

方仁杰冷然接道:“因为,我早就受过盟主的委托了……”

青衣汉子截口接道:“石补天委托你一些甚么事?”

方仁杰正容接道:“他要我注意那个专门在暗中反对他的组织,抓住第一个活口,可以获得黄金千两的赏格。”

青衣汉子笑道:“这赏格,可委实值得你替他卖命。”接着又注目问道:“如此说来,你方公子是把我当成第一个活口了?”

方仁杰点点头道:“不错!”

青衣汉子苦笑道:“这倒的确算得上是弄巧反拙了。”

他一顿话锋,又脸色一沉道:“方公子自信比石补天还要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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