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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武林浩劫已将至 缘因昔日恩怨情

倪素贞苦笑道:“连走路都要人帮忙,又怎能练武。”

方仁杰接问道:“前辈姊妹之间的感情,一定很好?”

倪素贞点首道:“那是当然,否则,我也不会将小娟过继给她了。”

古文英接问道:“素娟前辈,现在何处?”

倪素贞幽幽地一叹:“早就墓木已拱啦!”

四位年轻人也受了感染似地,同时长叹了一声。

倪素贞沉思着接道:“先父虽然名声不好,但财雄势大,在苏、浙、皖一带,却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家姊天生丽质,却又带有残疾,一些别有用心而向先父巴结,希望作坦腹东床的道上人,自然不少,但家姊由于身有残疾而心理变态,也可能是眼界太高,而瞧不起那些凡夫俗子,所有那些希望能获得她的欢心的人,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去,以致蹉跎到二十岁,仍然待字闺中。”

接着,美目向四位年轻人一扫道:“诸位能想像得到,先父只有我们这两个宝贝女儿,其平常对我们的娇纵,自是不在话下……也算是合当有事,就当家姊二十岁的生日那天……”

美目向方仁杰、古文英二人一扫道:“令师闯进了她的生活圈中。”

方仁杰、古文英二人同声:“啊”之间,倪素贞又娓娓地接了下去:“那天午后,她为了出外散心,特命一位老家人驾着马车,带她去郊外闲逛,想不到就在这趟郊游中,惹上了麻烦。”

老者功高语轻薄

四位年轻人几乎是同声发问道:“惹上甚么麻烦了呢?”

倪素贞幽幽地接道:“碰上了当时黑道上的一个小煞星。”

四位年轻人又是不约而同地,用目光在她的脸上划了一道问号。

倪素贞却好像是又将话题岔开了。“当时,‘南天王’飞虎寨寨主黄飞虎,刚刚崛起江湖,声望之隆已驾凌先父之上,而家姊所碰上的这个小煞星,却是黄飞虎的干儿子‘脂粉剑客’公孙煜。”

一顿话锋,才轻叹着接道:“公孙煜这个人武功并不怎么高明,但却仗着黄飞虎的势力,平常无恶不作,尤其是一般稍具姿色的良家妇女的清白,坏在他手中的可真是不胜枚举。

“当然,那厮也曾慕家姊的艳名,而曾经在家姊面前碰过钉子,但却因慑于先父的威名,而只能恨在心中。”

李含春苦笑道:“这下子狭路相逢,可正是他报复的机会来了?”

“是的。”倪素贞娓娓地接着说道:“当那厮看到家姊时,首先将赶车的老家人杀死,然后,自己钻进了车厢中,准备施暴……”

方仁杰冷笑接道:“刚好这时,家师赶了过来?”

倪素贞点首接道:“对了,就在这紧要关头,令师赶了过来,首先将公孙煜的同伴赶走,立即与公孙煜展开一场生死搏斗。”

话锋略为一顿,又苦笑着接道:“其实,当时的令师,除了精于赌技之外,武功方面可并不比公孙煜高明,但公孙煜耽于女色,对武功影响甚大,而令师却是激于义债,何况又是在美人儿面前,因而显得勇气信增地,终于将公孙煜杀死了。

“可是,当时令师犯了一项最大的错误,没有将公孙煜的同伴杀死,而让其逃了回去。”

柳含烟接问道:“于是,黄飞虎就根据那逃生的手下人的报告,向方大侠的令师寻仇?”

倪素贞接道:“黄飞虎向陶大侠寻仇是间接的,他只是向先父施压力,要先父交出凶手来。”

古文英注目问道:“倪前辈,当时的黄飞虎,为甚么不直接找家师寻仇呢?”

“这是有双重原因的,”倪素贞笑了笑,道:“先说令师的这一方面。”接着,她又歉然一笑道:“为了存真,将当年的一切,我都是实话实说,即使是对先父,我也决不偏袒,所以……”

目光在方仁杰、古文英二人的脸上一扫,才正容接道:“如果我的叙述中,对令师有甚不敬之处,那也完全是事实,请莫见怪。”

方仁杰也正容接道:“前辈请仅管直言就是。”

“这么说来,我就放心了。”倪素贞沉思着接道:“当时的令师,除了在赌技上有点名气之外,武功方面却是一位默默无闻的人物,因此,在黄飞虎的观念中,令师不过是一个赌徒,以黄飞虎当时声望之隆,怎会自贬身价,向一个赌徒寻仇。

“以上是就令师的一方面而言,现在说到先父的这一方面……”

一顿话锋,却是幽幽地一叹道:“尽管当时的黄飞虎,不论武功、名望……各方面都已驾凌先父之上,但先父在南七省通道的地位仍然是不容轻侮的。所以,黄飞虎才迳行向先父施压力,命其交出凶手,藉以打击先父的声望。”

方仁杰接道:“这情形,站在令尊的立场上而言,可实在不好处理。”

“是的。”倪素贞苦笑道:“但事实上,还有更不好处理的问题哩!”

古文英接问道:“那是指哪一方面而言?”

倪素贞道:“就是家姊与令师两人之间的事,因为,一向视天下男人如粪土的家姊,经过一幕传奇式的英雄救美的闹剧之后,居然对令师发生了感情。”

柳含烟娇笑着说道:“英雄救人,相得益彰,这是好事,怎会成了棘手的问题呢?”

倪素贞苦笑道:“但事实上,这一对英雄美人,双方都有缺憾,美人是残废,英雄是赌徒,因而先父与陶大侠的令堂大人,都极力反对这一门亲事,而陶大侠本人,也似乎不愿蒙上一个恃恩要挟和巴结权要的名声,而有点趑趄不前。

“同时,陶大侠是孝子,对亲娘的意见更不便违拗,于是一场好事,在经过无数波折之后就这么告吹了。”

古文英禁不住长叹一声道:“这真是好事多磨!”

李含春接问道:“倪前辈,其中还有些甚么波折呢?”

倪素贞却忽然答非所问地,冒出一句突然其来的话道:“阁下雅兴不浅啊!”

四位年轻人齐都一怔之间,倪素贞又接着笑道:“站得太久,腿儿有点发酸了吧?”

窗外,忽然传入一个阴冷语声道:“还好,还好。”

不等倪素贞接腔,又冷然接道:“居然能察觉老夫的形迹,白夫人的功力可真是高明得出奇。”

据方仁杰、古文英等人的忖测,窗外的语声至少也是发自十七八丈之外,能够在如许的距离之外,察觉有人窃听,这一份功力委实是高明得出奇,而其能察觉对方是站着窃听,那就更是高明得不可思议了。

倪素贞笑问道:“阁下这话,算是捧我,还是在衬托你自己的高明?”

那阴冷语声道:“两者都是。”

倪素贞笑了笑,道:“阁下很自负,一个很自负的人,当不至于不敢进来坐一坐吧!”

那阴冷语声道:“老夫心目中没有‘怕’字,却也不受激。”

倪素贞接道:“那是说,必须由我恭请才肯进来了?”

那阴冷语声哼了一声道:“恭请?你的面子还不够……”

倪素贞截口一哼:“恭请不成,我就只好硬请了。”

话声未落,人已穿窗而出。当然,方仁杰、古文英、李含春、柳含烟等人也相继跟踪而出。

此时,东方天际已现出一片鱼肚白色,在朦胧曙色之中,但见倪素贞面前丈远处,卓立着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衫、须眉全白的老人。

原来倪小娟替方仁杰所租的这一幢房子,窗外是一片菜园。

由于这菜园的面积颇为辽阔,如果在这儿杀将起来,倒是很够用的。

方仁杰等人,目光横扫,心念转动之间,倪素贞已沉声发问道:“阁下身手高绝,长得堂堂一表,当不是没有来历的人吧?”

月白色长衫老者笑了笑,道:“你不是出来硬请的么?怎么又套起交情来?”

倪素贞俏脸一沉道:“向你套交情?哼!你太过抬举你自己啦!”

月白色长衫老者方才的语声是那么阴冷,但此刻,当倪素贞的语声沉下来时,他却反而嬉笑言开起来:“白夫人,那你问我的来历干吗?”

倪素贞沉脸如故地道:“我要先知道你是甚么东西变的!”

月白色长衫老者笑笑道:“白夫人本是为了硬请老朽而来,只好把老朽‘请’进去了,那就如鱼得水,一切恩怨都会消逝了……”

这几句话,仔细想想可实在是不像话。

因此,倪素贞不等对方说完,已是美目中杀机骤涌地,截口厉叱一声:“老狗找死!”

话出招随,她的脚底下像是装有滑轮似的,一晃而前,指掌兼施地,接连攻出三招。

这三招不但快速无比,招招那是指向对方的要害,而且,每一招都是江湖上最常见普通招式。

但其招式虽极普通,却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地,头得杀机弥漫地,威力无穷。

在年轻一代,方仁杰是很自负的一位了。

但对于倪素贞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招式,设身处地的想想,最多也只能接下个三五十招……

妙的是,那月白色长衫老者所使的招式,也是江湖上常见的普通招式。

而且也一如倪素贞那样的化腐朽为神奇地,将对方的招式化解得天衣无缝,并边打边笑道:“白夫人,你是认为老朽不堪承教,才不肯施展本门绝艺么?”

倪泰贞一面指掌兼施地,继续抢攻,一面冷笑道:“我自信只用这些普通招式,也能逼出你的原形来!”

“是的。”月白色长衫老者邪笑道:“我也相信男女之间,打败仗的总是男人,但在老夫面前,如果不拿几出真功夫出来,那可是一个非常持久的……”

倪素贞不再被对方的脏话激怒了,只是淡淡着打断对方的话道:“你堂堂一表,年纪一大把,却说不出半句人话来,看来,你这一大把年纪,是活到狗身上去啦!”

月白色长衫老者呵呵大笑道:“白夫人不但功夫好,这张嘴皮子,也是非常高明呀……”

这两位口中没闲,手底下更是险招迭出地,着着指向对方要害。

而且,双方的出招也越来越快,片刻之间,已互换了三十招以上,却仍然是一个不分胜负的胶着状态。

妙的是,这两位不但全部使的是普通招式,也全都是招出一半,眼看有被对方化解的情形时,又立即自动变招。

因而这一场别开生面的打法,直使旁观的方仁杰夫妇、李含春、柳含烟等四人既兴奋又微感失望地,全神注视着。

当然,他们之所以感到兴奋,是能看到这一场别开生面,而又是非常精彩的打斗。

至于失望的一方面,那是由于看不到对方施展其更为精彩的本门绝艺。

当双方互拼了五十招以上,而仍然是一个不分胜负的局面,柳含烟悄然挨近古文英身边,悄声问道:“大姊呀,你看倪前辈会打赢么?”

古文英苦笑道:“我也看不出来,但我们都望倪前辈能打赢。”

柳含烟蹙眉接道:“真是可惜,像这等绝顶高手的搏斗,却看不到他们更为精彩的本门绝艺。”

李含春接问道:“小妹,你看这老儿是否就是那十绝神君所乔装的呢?”

柳含烟苦笑道:“我怎么知道哩!”

李含春道:“你在魔宫中那么久,难道没有见过那十绝神君?”

“见是见过的。”柳含烟接道:“但那厮化身千万,根本就没法看到他的本来面目。”

方仁杰正容接道:“看情形,此人有九成九就是那十绝神君所乔装。”

古文英笑问道:“何以见得?”

方仁杰道:“道理很简单,眼前这老儿,是经过易容术的,而且,那易容术还谈不上怎么高明。”

古文英点点头道:“不错,经你这一提醒,我也看出来了。”

这时,恶斗中的两人,已互拼了百招以上,却还是一个胶着状态。

那月白色长衫老者忽然呵呵一笑道:“白夫人,你的高明身手,老朽算是已经领教过了。”

倪素贞冷笑一声道:“领教过了,又能怎样?”

月白色长衫老者邪笑道:“白夫人不愧是个中能手,承迎婉转,起承转合之间,不但都是恰到好处,而且有鱼龙曼衍之妙,嘻嘻……不但使老朽叹为观止,也获得了最高的享受。”

这几句话,虽然不带一个脏字,却是邪门得不能再邪门了。

很显然,月白色长衫老者的本意,是想激怒对方,使出本门绝艺来。

但倪素贞似乎看透了对方的心意,竟然是毫不为忤地笑问道:“还有么?”

月白色长衫老者邪笑如故地道:“还有,那就要看你的表演啦!”

不等对方接腔,又“嘿嘿”地邪笑着接道:“我正等着你使出看家本领来,迫使老夫下马哩!”

话越来越难听,但倪素贞却依然若无其事地,一点也不生气。

古文英不禁苦笑道:“这位倪前辈的涵养功夫,可真是到了家。”

方仁杰正容说道:“这正是倪前辈的高明之处,此情此景,谁要是忍不住漏出本门功夫,谁就是栽了觔斗了。”

柳含烟笑问道:“为甚么要那么神秘呢?”

方仁杰道:“因为,那老头儿太神秘了,倪前辈也必须保持自己的神秘,予对方以莫测高深之感才是上策。”

李含春娇笑一声,道:“我却认为最好的上策,还是将那厮宰了,或者是予以生擒。”

方仁杰笑了笑,道:“那该算是上上策,但倪前辈是聪明人,如果她能够采取上上之策,是不会采取较次的上策的。”

柳含烟问道:“方大哥之意,是认为倪前辈的力量,还不足以杀死对方?”

方仁杰正容接道:“我想,大致是这样的,不过,也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柳含烟笑问道:“还有别的甚么原因呢?”

方仁杰苦笑道:“我不过是一种臆测,你这一打破沙锅问到底,我可就没法回答啦!”

柳含烟讪然一笑之间,斗场中的搏斗已超过了两百招。

那月白色长衫老者呵呵大笑道:“白夫人,你这持久鏖战的功夫,使老夫甘拜下风了。”

倪素贞哼了一声道:“下流东西!”

月白色长衫老者笑道:“白夫人如果不肯使出看家本领来,老夫只好知难而退,自动下马啦!”

话落,虚晃一招,飞身飘落丈外,满含歉笑地接道:“很抱歉,白夫人诚心请客,可惜老朽却是不识抬举得很。”

倪素贞这才冷冷地一笑道:“总有一天,我会叫你现出原形来。”

月白色长衫老者笑道:“我也是这么希望。”

月白色长衫老者不等倪素贞接腔,又立即接道:“老朽还有一个不清之请,希望白夫人能够慨允。”

倪素贞冷然接道:“你我之间,拉不上任何渊源,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提也罢!”

月白色长衫老者苦笑道:“但我已经听了一半了,你好意思赶我半途离去。”

倪素贞微微一怔,道:“你那不情之请,就是要继续听我那尚未说完的故事?”

月白色长衫老者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倪素贞美目深注地接问:“你是否那故事中的当事人之一?”

月白色长衫老者苦笑了一下之后,才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倪素贞沉思着接道:“既然你也是故事中的当事人之一,却为何还要听甚么故事呢?”

月白色长衫老者道:“白夫人有所不知,老朽虽然也是故事中的当事人之一,但对当年全部事实的经过,却仍有许多不明之处。”

倪素贞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继续听下去吧,不过……”一顿话锋,却是脸色一沉道:“我在这儿也是作客,尽管我能宽恕你的轻薄罪行,此间居停主人,却绝对不会欢迎你这种恶客,所以,我虽然容许你继续听下去,却只能像方才那样,在外面偷听罢了,恕我无法接待,否则便……”

月白色长衫老者连忙接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其实,就这样,老朽已经是感盛情了。”接着,又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其实,老朽生就一张乌鸦嘴,除了口齿轻薄,喜欢占点小便宜之外,人却是蛮正派的。”

李含春冷嗤一声道:“鬼才相信。”

倪素贞轻轻一叹道:“别理他了,我们回屋里去吧!”

天色已经大亮,回到屋里之后,古文英以女主人姿态,立即换上热茶,并张罗着早点,但却被倪素贞止住了:“文英,我还不饿,不用张罗甚么了,还是继续把故事说完吧!”

柳含烟也附和着道:“对了,我们都不饿。”

倪素贞笑问道:“方才,我说到甚么地方了?”

方仁杰接口道:“方才说到家师与素娟前辈之间,几经波折而告分离。”

“不错。”李含春含笑接道:“方才我正向前辈请问,遭受了些甚么波折,就被那混帐老头打断了。”

倪素贞轻轻一叹道:“说到当年黄大侠与家姊二人所受的波折,可就真是说来话长啦!”

后园中传来那月白色长衫老者的语声,说道:“不要紧,话长就慢慢说,方才有一个卖豆浆和烧饼油条的担子由园外经过,我已经全部买下了,要他绕道送到前面来,诸位可以边吃边谈,一点小意思,请莫嫌弃,而且老朽以人格担保,食物中没有下毒。”

倪素贞扬声娇笑道:“阁下可真是有心人,我这里先行道谢啦!”

那月白色长衫老者的语声,呵呵大笑道:“方才,还杀得难解难分的,这会却又相敬如宾起来,想想可真有趣得很。”

倪素贞秀眉扬了扬,却没接腔。

豆浆和烧饼油条都送来了,倪素贞低声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先检查一下再吃。”

经过用银簪试过,证明食品中确未被下毒之后,才开始边吃边谈起来。

倪素贞整理了一下思路,才轻轻一叹道:“当时,陶大侠与家姊之间,尽管陶大侠方面因为乃母的阻力,以及他自己的矛盾心理,而显得犹豫不决之外,家姊方面却已到了非君不嫁的程度。”

柳含烟向方仁杰笑问道:“方大哥,令师陶前辈,一直都不曾在你面前提起过么?”

方仁杰苦笑了一下道:“是的,一直都不曾提起过。”

倪素贞娇笑道:“柳姑娘,要听故事,最好是少打岔。”

柳含烟歉笑道:“好的,好的……”

倪素贞正容接道:“以当时的情况而论,最不愿将家姊嫁与陶大侠的,还算是先父。但他老人家虽然坏,总算坏得有分寸,而并不曾对陶大侠恩将仇报,但却是尽一切手段拆散家姊与陶大侠二人之间的感情。”

顿住话锋,略一沉思之后,才幽幽地接道:“就在这一段时间中,陶大侠突然受到一次意外的狙击,伤势虽然不算太严重,却也不算太轻。先父闻悉之后,立即将陶大侠接入寒家,延请名医,悉心诊治,足有一个多月,陶大侠才算完全康复。

“当然,在这一个多月中,家姊也经常陪着陶大侠,而使得他们之间的感情,于无形之中,又增进了不少。”

话锋再度一顿,又苦笑着接道:“说到这里,我必须说出一句站在我的立场上来说,是很不应该说的话来。”

方仁杰正容接道:“既然是不该说的话,那还是不说的好。”

倪素贞也是正容说道:“但为了忠于事实,我却是非说不可,因为,我怀疑陶大侠的受伤,是先父暗中所下的手,除此而外,再难找到合理的解释……”

情为何物伤人心

方仁杰截口讶问道:“前辈何所据而作此大胆假设?”

倪素贞笑道:“你想想看,令师是一个赌徒,也是一位孝子,除了因救家姊而得罪飞虎寨的入之外,可说是与任何人都谈不到深仇大恨。”

古文英娇笑道:“对了,像当时那情形,如果是黄飞虎暗中派人下的手,则家师必无生还之理,如果是一般的过节,则家师不会受到那么重大的伤害。”

方仁杰连连点首道:“有理有理!”

倪素贞正容接道:“所以,我才认为先父的嫌疑最大。”

古文英笑问道:“前辈想必另外还有所据?”

“是的。”倪素贞正容接道:“我的另一根据,就是根据先父在陶大侠的疗伤期间,对陶太夫人所作的威胁。”

方仁杰接问道:“那是怎么说的?”

倪素贞道:“据我所知,先父曾告诉陶太夫人,陶大侠的被狙击,必然是为家姊的原故,而受到旁人嫉妒,也可能是飞虎寨的人所为,这一次虽能幸免于死,但长此以往,以后的麻烦必然更多,所以,根本解决之计,还是等陶大侠伤愈之后,立即秘密地远走高飞才是上上之策。”

顿住话锋,美目环扫在座的四位年轻人,轻叹着接道:“你们想想看,我的怀疑有没有道理。”

方仁杰首先响应道:“这倒的确是大有可能。”

“而且……”倪素贞正容接道:“陶家家境贫寒,陶太夫人更是本性狷介,不会接受别人馈赠,但当陶大侠伤愈之后,也不知先父使的是甚么手段,本性狷介的陶太夫人,居然接受先父的一笔钜额赠款,强迫爱子相偕悄然离去,先父还暗中派人护送到目的地。”

李含春笑问道:“陶前辈母子俩离去时,素娟前辈是否知道?”

倪素贞苦笑道:“你想,先父会让她知道么!”

李含春接道:“纵然当天能瞒着,以后还是会被揭穿的。”

倪素贞道:“是的,第二天,家姊就知道了。当时,她甚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整天以泪洗面,并以绝食来表示无言的抗议。”

“这下子,先父可慌了手脚,想尽了一切办法,也不能够解开家姊心中的死结,最后只好答应派人,护送其前往‘金陵’……”

顿住话锋,才歉然一笑道:“对了,对了,我忘了说明,陶大侠母子俩高飞远走的地点就是‘金陵’。”

李含春娇笑道:“由‘浙江’西北的天目山麓,迁往龙盘虎踞的‘金陵’,这一段路可的确不算近。”

“是啊!”倪素贞苦笑着接道:“先父的本意,以为将陶大侠送得远远的,就可以使家姊死心的了,岂知却反而给自己添上麻烦。”

一顿话锋,又轻叹一声道:“可是,当家姊到达‘金陵’时,已经是陶大侠到达‘金陵’的三个月之后,人事上已有着很多的变迁了。”

柳含烟咽下一口豆浆,笑问道:“那是一些怎样的变迁呢?”

倪素贞道:“首先是陶大侠结识了在‘金陵’地区极为活跃,而又是绮年玉貌的二位姑娘,这二位姑娘,一位姓胡名贞贞;一位姓卜名婉儿,这两位美姑娘虽然都是一样的绮年玉貌,在‘金陵’地区,一样的活跃,对陶大侠母子一样的好,陶母也,一样的喜爱她们,而希望两位美姑娘中,有一位能成为她的儿媳妇,但那两位姑娘却有着不同的个性和环境……”

柳含烟笑问道:“倪前辈,在这个故事中,那二位姑娘也很重要么?”

倪素贞禁不住苦笑道:“我老人家说得口干舌燥的,你还以为我在说废话?”

柳含烟讪然一笑道:“晚辈怎敢。”

倪素贞神色一整道:“如果我的忖测不错,前这一场即将掀起的江湖劫杀中,恐怕都少不了这二位姑娘的份儿。”

四位年轻人禁不住同时一“哦”,倪素贞又娓娓地接了下去。

“胡贞贞的父亲是‘金陵’首富,却和我的父亲一样名声很不好,但胡贞贞是一位十足的好姑娘,既温柔又敦厚,更有着一颗仁慈而善良的心。”

“相反地,卜婉儿的家庭环境很不好,而其本性也阴险、狠毒,却又善于伪装,不明底细的人,还以为她也和胡贞贞一样的善良哩!”

古文英轻轻一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话倒是一点都不错的。”

李含春娇笑道:“方大嫂,别发议论了,还是听故事吧!”

倪素贞微微一笑,道:“这小妮子好性急啊!”

李含春娇笑道:“听故事嘛!我可最怕有人打岔。”

古文英歉笑道:“好,我不再打岔就是。”

倪素贞却又娓娓地接说下去道:“这是家姊到达‘金陵’时,陶大侠母子二人的概况……”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当然,由于陶大侠新交二位绮年玉貌的姑娘,对家姊而言是非常不利,但事实上却还有更不利于家姊的情况哩!”

柳含烟含笑插嘴问道:“倪前辈,那更不利于素娟前辈的情况,能否让我猜上一猜?”

倪素贞含笑点首道:“可以,只是恐怕你没法猜得着。”

“我想,不会离谱太远。”柳含烟娇笑着问道:“是不是令尊大人,又在陶太夫人身上,先行下了甚么功夫?”

倪素贞笑道:“真是鬼精灵!”接着才正容说道:“是的,先父已派人先到‘金陵’,在陶太夫人身上下了一番功夫。本来,陶家一脉单传,陶大夫,就不愿意娶一个双腿残废的媳妇,如今,陶大侠既然又新结交了两位如花似玉的美姑娘,你们试想,在如此诸般情况凑合之下,家姊赶到‘金陵’之后,还能够有好日子过么?”

李含春接问道:“难道陶前辈也对素娟前辈变心了?”

倪素贞轻叹一声道:“陶大侠倒并未变心,但家姊受不住两位美姑娘的冷嘲热讽,尤其是陶太夫人的过份冷淡,终于在住了二十多天之后,只好留书偕同原先护送她的人悄然离去。”

柳含烟接问道:“当时,陶前辈没有追赶?”

倪素贞道:“家姊是特别趁陶大侠有事离开‘金陵’时,才留书出走的,等陶大侠回来看到那封留书时,人已去了数百里之外,自然没法追赶,同时,家姊那封留书中,所说的情况也使陶大侠不便追赶。”

方仁杰蹙眉问道:“素娟前辈留给家师的书信中,说了些甚么呢?”

倪素贞苦笑道:“详情我不清楚,但大意是这样的,家姊说:她觉得自己的感情过于冲动,又不能获得太夫人的欢心,如果勉强结合,三方面都是痛苦,不如及早回头,另谋发展,才是上策,同时她已慢慢地,发现了另一个男人的优点,她已逐渐滋生情愫,而那个男人对她,更百依百顺,嘘寒问暖地,伺候得无微不至。”

古文英接问道:“那另一个男人是谁呢?”

倪素贞道:“就是奉命护送家姊去‘金陵’的人,姓金名达夫,以当时情形来说,金达夫不论人品、武功,以及家世,都远较陶大侠为优。”

接着,又苦笑了一下道:“说来,这也是家父有意的安排。”

柳含烟接道:“我不信素娟前辈会爱上那个金达夫。”

“是的。”倪素贞接道:“家姊的全部感情都交给了陶大侠,是不会再爱别人的了。但事实上三个月之后,陶大侠人又接到一封家姊所写的亲笔信,说她已经和金达夫成婚了。”

“啊……”四位年轻人,都禁不住同时惊“啊”出声。

李含春不禁问道:“那封信,可是假的?”

倪素贞道:“信是真的,但事实上却是假的。”

柳含烟也蹙眉问道:“当时,素娟前辈为甚么要这样作呢?”

倪素贞苦笑道:“还不是为了要陶大侠对她死心。”

方仁杰禁不住喟然长叹道:“让意中人死心,而将满怀凄楚埋藏心底,素娟前辈这种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精神,可的确是太伟大了!”

其余四位也都是喟然长叹,没有接腔。

沉寂了少顷之后,李含春才轻叹着问道:“以后呢?倪前辈。”

倪素贞幽幽地一叹道:“以后,家姊自然是郁郁寡欢地病倒了,不到三个月就与世长辞。”

室内又沉寂了,连那位在外面旁听的月白色长衫老者,也禁不住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倪素贞扬声说道:“阁下,故事已告一段落,你可以请啦!”

那月白色长衫老者笑道:“白夫人不,事虽告一段落,并非表示完结,我还希望听到后面的。”

倪素贞苦笑了一下道:“那你就等着听吧!”

微顿话锋,才轻叹着接道:“家姊弥留之际,曾送给我一件小礼物,就是我现在武功的来源……”

“啊……”听话的四位年轻人,禁不住又是一声惊“啊”,却没人发问,那是一件甚么礼物,因为他们都明白,这是个人的秘密,问也问不出甚么名堂来的,否则,方才倪素贞就用不着在那月白色长衫老者的面前,保存武功路数的秘密了。

倪素贞又是轻轻一叹道:“直到不久之前,我才由陶大侠口中获悉,现在陶大侠手中的‘三才绿玉杖’,也是家姊送给他的纪念品,但当时我们都不知道,那是武林人物梦寐以求的至宝。”

方仁杰蹙眉问道:“素娟前辈不良于行,又不懂得武功,那些武林瑰宝又是怎么获得的呢?”

“我也弄不清楚。”倪素贞接道:“据我所知,家姊性喜古玩,平常专爱搜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我判断她,是于无意中搜购得来。”

方仁杰点点头道:“唔!这情形,很有可能。”

倪素贞接道:“以后,我嫁人了,先父也郁郁以终。我生下小娟之后,为了纪念家姊,特将其过继于家姊灵前,并取名倪小娟。”

顿住话锋,好像是如释重负似地,长吁一声道:“说到这里,真的是告一段落了,现在,只剩下陶大侠与另两位美姑娘的故事啦!”

室外,又传来那老者的语声道:“白夫人,在下急于知道的,可正是你还不曾说出来的那一段啊!”

倪素贞哼了一声道:“这儿四个年轻人都不急,你急甚么!”

月白色长衫老者的语声笑道:“四位年轻人,是根本没听过那故事,所以不急,而在下我却是对那故事已经算是一知半解的人,所以,自然会急于知道全部的真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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