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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灵禽护主钗护命

魏立言自然微皱双眉,诧声问故,公冶陀苦笑一声,缓缓说道:“辛人英所卧尸台之上,定是曾有蛇儿交媾,遗有污秽,辛人英不慎以下,先沾染了这种奇淫之物,然后又被哪个荡妇淫娃,把她误认男子,施以强烈春药,才弄成灵智昏迷的不可收拾地步……”

魏立言道:“这是辛人英贞淫忽易的变性原因,却与龙贤弟的生命安危,有何关系?”

公冶陀道:“那蛇精遗毒,如今已移藏龙贤侄体内,征象极为细微,除非先知事实,加以特别注意,才可诊出。若是无此发现,贸然用药为龙贤侄补益真元,反而作用相反会把他送入枉死城内!”

魏立言“哎呀”一声,听得眉头深皱地,向公冶陀失声叫道:“公冶兄,小弟于发现龙贤侄几乎虚脱之际,曾喂服过培元固本灵丹,这……这……这可怎……怎么好呢?”

公冶陀见魏立言满面愧色,相当情急,遂向他摇手说道:“魏兄,不必着急,天下事往往无意中配合得巧妙之极,你喂龙贤侄服食培元灵药之举,如今虽增加了我的麻烦,但当时却也使龙贤侄勉维现状,不曾立即萎竭而死!”

龙不潜也在一旁,向魏立言赧然说道:“魏师叔,公冶师叔说得极是,当时你若不赐服灵丹,又怎么使小侄到达此间,接受公冶师叔的回春妙手,加以疗治?”

魏立言听了他们的这样说法,方心中稍宽,目注公冶陀道:“公冶兄,你如今业已洞察内情,却打算怎样为龙贤侄开方下药?”

公冶陀道:“如今须先使龙贤侄泻尽蛇精毒质,然后再加调治补益。”

魏立言蹙眉问道:“这样一来,龙贤侄的体质方面,不是将越发斵损么?”

公冶陀点头答道:“魏兄话虽不错,但事实已须如此,并应争取时间,龙贤侄请服药吧。”

说完,便取出三粒梧桐子大的白色丹丸,命龙不潜立即服下。

龙不潜如言服药,略过片刻,便觉腹内雷鸣,眉头深蹙。

公冶陀笑道:“药力已经行开了么?贤侄可去那边方便,把体内余毒,排清之后,我再用新采得的一本灵药,为你补益亏耗!”

龙不潜确已腹痛难忍,遂走到一方巨石之后,大泻特泻。

魏立言见龙不潜业已走开,压低语音,对公冶陀问道:“公冶兄,涂琬当真是中了‘地狱金钗’奇毒么?”

公冶陀正色答道:“当然不假,魏兄怎么竟对小弟的这点医道,怀疑起来?”

魏立言道:“我不是怀疑公冶兄的医道,只是诧异事情,怎会如此凑巧?难道涂琬竟遇上‘巫山派’的‘金钗令主’辛九香了么?”

公冶陀叹道:“天下巧事太多,涂琬多半是遇上辛九香,否则,她那一身功力,比你我都高,又怎会轻易被人所伤,何况那‘地狱金钗’是辛九香,爱如性命之物,定是随身佩戴——可惜……”

魏立言道:“可惜甚么?公冶兄怎不说将下去?”

公冶陀看了涂琬一眼,苦笑说道:“可惜的是涂婉拚命寻来,才一与我相遇,心神微懈,气力便竭,立即晕死过去以致连丝毫内情,无法探询。”

魏立言回头一看,见龙不潜仍在远处石后大泻,遂又低声问道:“公冶兄认为‘血灵鸡’昆仑取钗一事,能有几成把握?”

公冶陀道:“涂天琴对于涂琬,爱如己女,只要知她有难,定会将‘天堂金钗’,交‘血灵鸡’衔来,但路途太远,途中又不知有无阻碍,‘血灵鸡’是否能于三日之内赶返,就说不定了!”

魏立言凄然说道:“龙贤侄与涂琬虽然相识不久,却情意极深,她如有三长二短,等于是两株武林奇葩,一齐毁却!公冶兄,你务必……”

公冶陀连连点头地,截断魏立言所说,一轩双眉,悄然叫道:“魏兄不必叮咛,我知道这件事儿,关系太大,和他们双方师长,又有极深厚的渊源,怎会不尽全力?不过‘地狱金钗’之毒,非比寻常,若不取得‘天堂金钗’,我也只有束手徒叹‘巧妇难为无米炊’了!”

说至此处,目注魏立言,诧然问道:“魏兄,你和龙贤侄,既非与涂琬同行,怎会又是先后脚地,都到衡山找我?”

魏立言遂把龙不潜古墓赴约,涂琬幽谷擒蛇之事,约略说了一遍。

公冶陀听得目光一闪,扬眉问道:“涂琬居然寻着罕世难睹的‘七星怪蛇’了么?不知她可曾把蛇擒到?”

魏立言摇头答道:“已否如愿,我也不知,少时搜搜她的身边,便知分晓?……”

语音至此略顿,仿佛想起公冶陀适才有言外之意地,向他急急问道:“公冶兄,你方才闻得涂琬寻得‘七星怪蛇’之讯,面有喜色,莫非此蛇能够治疗她所中的‘地狱金钗’奇毒?”

公冶陀道:“疗毒虽办不到,保命却极有效……”

魏立言闻言大喜,不等公冶陀说完,便即接口笑道:“既然如此,我们立即在她身边搜搜……”

公冶陀摇手说道:“不必,就算那条‘七星怪蛇’业已被她擒在身边,我不到最后关头,也决不动用!”

魏立言讶道:“公冶兄这是……”

公冶陀道:“一来,涂琬若服‘蛇丹’,虽可保命十年,但一身上乘功力,却将完全废却!”

魏立言听得眉头一蹙。

公冶陀又道:“二来,‘七星怪蛇’罕世难寻,涂琬找遍天涯,好容易才得发现,若是就此用掉,她师傅的缠身痼疾,便永无康复之望了!”

魏立言听完叹道:“公冶兄之意,是要等第三日上,‘血灵鸡’无法赶返之际,再打‘七星怪蛇’主意?”

公冶陀颔首道:“到了那时,权衡轻重之下,只得如此,无法两全,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位绝代侠女就此香消玉殒!”

这时,龙不潜已从石后现身,缓步走来,但足下飘浮,好似十分虚弱!

公冶陀向他看了两眼,等龙不潜走到近前,方含笑问道:“龙贤侄,你是否泻下一种淡绿色,奇臭无比的冻状之物?”

龙不潜点头答道:“一点不错,那东西委实奇臭难闻,小侄泻时,腹中甚觉疼痛,泻后又四肢乏力,仿佛恢复了昔日那……那种虚弱现象!”

公冶陀笑道:“这样才算把余毒去净,再加调理便可慢慢复原,贤侄先服下两粒丹丸,一旁行功静坐,我再为你煎点新采灵药,以便收功更速。”

龙不潜服下公冶陀所赐的两粒丹丸,目光略瞥涂琬,扬眉叫道:“公冶师叔,你老人家新采得的,是甚么灵药?能……能不能用它来救治我涂琬姊姊?”

公冶陀摇头笑道:“贤侄不必如此情痴,药物必须对症,才具灵效,否则,只不过是寻常草根树皮而已!总而言之,我对涂琬,必尽全力,你难道连你公冶师叔都信不过么?”

龙不潜闻言,只得俊面微红地,仍去涂琬身边静坐行功。

公冶陀的随身药囊之中,带有壶罐等物,遂取来泉水,以几味新采灵药,及囊中原备之物,置入慢慢煎熬。等到药香极浓,药汁也色如琥珀之后,公冶陀便命龙不潜乘热饮下。

龙不潜服药不久,神思慵慵,目倦思睡。

公冶陀索性点了他的“黑甜睡穴”,并替他周身按摩,使药力迅速散发,增强灵效!

魏立言一旁看得含笑说道:“公冶兄既精脉理,又谙手术,真是一位全能神医!这次,若非你巧游‘南岳’,遭此双重变故之下,真叫我不知怎么办了?”

公冶陀微笑说道:“这就是‘天无绝人之路’,也就是‘福善祸淫,天道不爽’,即令小弟不在‘南岳’,或许也会有其他救星……”

魏立言诧道:“会有其他救星?公冶兄不是说除了‘天堂金钗’,别无任何……”

话方至此,远远传来几声鸟鸣。

公冶陀闻言变色,霍然起立!

魏立言见状,愕然问道:“公冶兄,你……你怎么神色如此惊惶?”

公冶陀脸色极为凝重地,目光凝住空中应声答道:“适才鸟鸣之声,好像是‘血灵鸡’所发?”

经他这么一说,魏立言确也想起适才那几声鸟鸣,有点耳熟。

故而闻言之下,耸然失惊地,看着公冶陀,皱眉问道:“‘天堂金钗令主’涂天琴,既有痼疾在身,无法行动,‘血灵鸡’便不可能与她在中途巧遇,它……它为何不去‘昆仑’,中途折转?”

这时,又有几声鸟鸣传来,并挟杂着一两声洪厉怪啸!

公冶陀并未回答魏立言所问,与他研究“血灵鸡”中途折转原因,只是倾耳聆听那鸟鸣之声,面上神色,越来越觉沉重!

魏立言恍然说道:“我到忘了公冶兄懂得禽言兽语,你在倾耳聆德之下,大概业已知道了‘血灵鸡’何以不去‘昆仑’之故?”

公冶陀双眉挑处,长叹一声说道:“大事不好,‘血灵鸡’是受了恶鸟截击,带伤而回……”

说至此处,“咦”了一声,诧然又道:“此鸟生具异禀,专克各种奇毒蛇虫,身法灵巧,厉害无比,却又有甚么恶鸟,能够伤它,适才那声洪厉怪啸,竟有点像是……”

魏立言听说“血灵鸡”受伤折回,不禁大为涂琬愁急地,皱眉接道:“天下之大,何奇不有,公冶兄不必研究那是甚么恶鸟,赶快准备暗器,它若追赶‘血灵鸡’前来,我们便把它除掉!”

公冶陀苦笑道:“小弟平素与江湖人物,甚少争斗,身边几乎从来不带暗器,只有几根行医特备的巨型‘度穴金针’勉强可以一用!”

话完,便从药囊中取出十来根长约三寸的“度穴金针”持在手上。

就在这说话之间,“血灵鸡”的鸣声益急,并已到了深壑上空。

那发出洪厉怪啸的恶鸟,也听出是尾随不舍,穷追而至!

公冶陀顿足叹道:“糟透,糟透,‘血灵鸡’受伤不轻,怎可再飞‘昆仑’?涂琬,唉,难道这……这是天……”

话犹未毕,一条血影,业已从壑口上空,垂天而降!

魏立言知是“血灵鸡”,又听说它受伤不轻,赶紧一伸双手,把它接在怀内。

果然,“血灵鸡”身上,已有不少伤处,尤其是左翼伤得极重,显然是拚命飞回,一到魏立言怀内,便萎顿不堪,几乎力竭!

跟着,一团黑影,带着锐啸劲风,也从壑上空,疾降而落!

公冶陀恨极这只恶鸟,厉喝一声,双手齐扬,十来线金光,电射而出!

等到金光出手,黑影飞近,才看出这只恶鸟,是何形相?

这是一只似鹫非鹫,似鹤非鹤,蛇颈尖啄的奇形巨鸟,一身短毛,劲若钢针,色泽青紫相间,难看已极,但头顶却系全秃成白,在蛇颈咽喉部位,也有一条三叉白色纹路。

眼看那十来根“度穴金针”完全打中怪鸟的胸腹要害,怪鸟却毫不在乎地只发出一声厉啸,金针便纷纷震落!

怪鸟略略一顿,依然疾降,利爪如钩地,觑准公冶陀扑来!

公冶陀勃然震怒,提足内力罡气,一翻双掌,向上击出!

两股内家罡炁所化的劲气狂飙,猛然逼来,到使那只怪鸟,不敢轻撄其锋,双翼连扇,倏地升起空中十来丈左右!

魏立言乘着怪鸟一退,忙向公冶陀叫道:“公冶兄,我来对付这只怪鸟,你快替‘血灵鸡’疗伤,它受创不轻,并似力竭,亟待你立以回春妙手,加以调治!”

边自说话,边自把怀中那只业已萎顿不堪的“血灵鸡”,向公冶陀递去。

这时,那只怪鸟,又已扑落!

魏立言与公冶陀一人发出一记“劈空掌”力,又把怪鸟逐退。

公冶陀接过“血灵鸡”,向魏立言叫道:“魏兄,这只怪鸟,是苗疆特产的罕见‘蛇虬’,不仅力大无穷,皮骨如钢,爪啄并具奇毒,只有咽喉部位的小小三叉白纹,才是致命要害,魏兄小心应付,千万不可被其啄爪所伤!”

说话之时,“蛇虬”又复扑下。

魏立言得了公冶陀指教,不再发出“劈空掌”力,改用“弹指神通”弹出一缕指风,向“蛇虬”咽喉部位的三叉白纹袭去!

除了以右手弹出指风之外,魏立言左手亦扬,飞出了三点豆大绿光!

“蛇虬”通灵,竟知那缕劲急指风,是攻向它致命要害,不禁右翼微扬,向左侧闪出少许。

它这种动作,不仅躲过指风,也躲过了魏立言左手所发,作“品”字形,向“蛇虬”凌空飞到的两点豆大绿光。

但绿光共有三点,“蛇虬”虽躲过中间和左边一点,却被右边一点,打个正着!

其实,“蛇虬”并不是闪不开这点绿光,它是倚仗周身皮骨如钢,除了咽喉要害,根本不怕甚么暗器袭击,遂不再作闪避,想电疾侧翼冲下,把对头活活抓死!

谁知,绿光才一打中“蛇虬”胸前,便起了“波”然一响!

这声“波”然爆响,并不甚巨,也未具甚么震山撼岳威力,把那只苗疆特产的“蛇虬”怪鸟,炸得血肉模糊!

只见那点绿光,于“波”然轻爆后,电疾展开,在“蛇虬”身外,薄薄包了一层!

虽只薄薄一层,却看得出这片绿光之中,到处都闪动着淡绿色火焰!

换句话说,就是这只“蛇虬”周身,都被一种绿色怪火所罩!

怪火一闪,羽毛立焚,袅袅青烟,从“蛇虬”全身腾起!

“蛇虬”吓得惨叫连声,那里还顾得下扑伤人,赶紧振翼冲云,飞出深壑,亡魂俱冒地,带着满身绿火,不知逃往何处?

公冶陀先喂“血灵鸡”服了一粒灵丹,如今正为它用药敷治左翼根伤处。

他见“蛇虬”怪鸟一逃,目注魏立言,诧然扬眉叫道:“魏兄,你刚才伤那‘蛇虬’怪鸟之物,好像是‘幽灵火’嘛?”

魏立言仰头目注深壑上空,未见动静,知怪鸟即令幸逃一死,也将心惊胆裂,绝对不敢再来,遂边自走过,探视“血灵鸡”的伤势,边自向公冶陀点头答道:“公冶兄眼力真高,那三点绿光,正是毒辣异常的‘幽灵鬼火’……”

公冶陀道:“这幽灵鬼火,是昔年‘鬼母’甄瑶的霸视江湖之物,自从被群侠联剑,诛于‘鬼湖’以后,便绝迹甚久,怎会在魏兄身边出现?”

魏立言答道:“小弟约莫于月余之前,偶游‘大别山’,在一座地穴以内,偶然获得七粒‘幽灵火’,因认出是‘鬼母’甄瑶,昔年所用的极为霸道暗器,倘若用来以邪制邪,确具相当威力,遂未曾毁去,带在身边,想不到却请这只‘蛇虬’怪鸟,首先尝了滋味!……”

说至此处,伸手指着“血灵鸡”,忧形于色,皱眉问道:“它伤得怎样?公冶兄曾说‘蛇虬’怪鸟的爪啄有毒,‘血灵鸡’既已负伤见血,会不会有甚性命之虑?”

公冶陀道:“‘血灵鸡’的本身生具克毒能力,故而见血中毒一节,到不妨事,只是它左翼被怪鸟抓伤甚重,又带伤拚命飞回,险些儿便折断无救的了!”

魏立言“哎呀”一声说道:“照公冶兄这样说来,它……它已经无法再去‘昆仑圣母峰’了?”

公冶陀叹道:“慢说翼伤要数日才愈,就算它立即康复,经过了这一耽搁,也绝对来不及于三日之间,飞度重山,往返万里了!”

魏立言向涂琬遥望一眼,急得眉峰深聚地,搓手说道:“涂……琬贤侄女……”

公冶陀苦笑叫道:“魏兄,事已至此,你愁又何益?我们去搜搜涂琬身傍,只好把一线希望,寄托在那条‘七星怪蛇’身上的了!”

魏立言嘘了一口长气,摇头叹息说道:“即令‘七星怪蛇’在她身边,依照公冶兄的说法,也不过勉强保命十年,一身上乘功力,并将废去,连她师傅也永失治愈痼疾之望……”

公冶陀不等魏立言的话完,便一耸双肩,接口皱眉说道:“小弟技能止此,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朵武林奇葩,就此香消玉殒!”

魏立言点头说道:“那是当然,‘昆仑’取钗之事,既已绝望,公冶兄便早点寻蛇炼药了吧!”

公冶陀颔首一叹,抱着“血灵鸡”,脸色沉重地,向涂琬身边走去。

但刚刚走到涂琬身边,突又双眉一蹙,向魏立言低声叫道:“魏兄,我们虽是涂琬长辈,却也未便在一个女孩儿家的身上乱摸……”

魏立言不等公冶陀的话完,便摇了摇头,含笑说道:“公冶兄不必有此顾虑,古人‘嫂溺,援之以手’之意,便是说明事急从权,在性命危急时刻,自可略为变通,不必过份拘泥礼法。”

公冶陀笑道:我懂得这道理,但‘从权’之举,必须在‘事急’,和‘别无他法’的双重情况以下,始宜为之!”

魏立言道:“听公冶兄之言,似乎‘事还不急’,并‘尚有他法可想’么?”

公冶陀点头笑道:“当然,以我针药兼施的制毒之力,涂琬在三日之间,不会有碍,取得‘七星怪蛇’之后,炼药极快,此刻无须亟亟。”语音至此略顿,向正在熟睡之中的龙不潜,指了一指,含笑说道:“至于向涂琬身边,寻觅‘七星怪蛇’之举,由龙贤侄来担任,要比我适宜多了!”

魏立言笑道:“那是当然,他们两人,祥麟威凤,仙露明珠,尤其更彼此有情,我们也应该尽量帮忙,不着痕迹地,在旁撮合!只是龙贤侄新服灵药,又被公冶兄点了‘黑甜睡穴’,要一对周时才醒,公冶兄是打算把他早点……”

公冶陀摇手说道:“倘若早点把龙贤侄弄醒,会对他复元之事有碍,还是等他睡满一对周时再说,好在尚剩下一日有余的时光,足可从从容容地,取蛇炼药,医治涂琬!”

魏立言知道公冶陀医术如神,指下无虚,他既如此说法,对时间方面,定有相当把握,遂点头含笑,表示同意。

公冶陀从药囊中取出两只半尺来高的小小玉瓶,分了一只向魏立言递去。

魏立言诧道:“我一未受伤,二未中毒,公冶兄却给我吃药则甚?”

公冶陀笑道:“这不是药,这是极上品的‘百花猴儿酒’,小弟于荒蛮之中,救了一只猿王,获得两瓶罕世佳酿,特与魏兄分享。”

魏立言才一拔开瓶塞,一股芳醇酒味,带着百花香气,便立即散布当地!

这位“落拓书生”,用鼻接连嗅了几嗅,不禁失声叹道:“真是好酒,不愧公冶兄所称的‘罕世佳酿’四字!”

一面说话,一面竟把瓶塞塞好,仍向公冶陀把玉瓶递过。

公冶陀诧异道:“魏兄既夸酒好怎么不饮?”

魏立言苦笑答道:“这种罕世佳酿,只适宜在心情愉快之下,与知己良朋,浅斟细品,不是如今心情恶劣以下,所需的牛饮浇愁之物!”

公冶陀不接那只玉瓶,把它推还魏立言,并点头笑道:“魏兄真是此酒知音,可见得小弟并未送错了人,你如今舍不得喝,且留在身边,等心情好时,再慢慢享受,好在我囊中还有一葫芦寻常美酒,和几只熏鸟,可以用来消遣解愁!”

魏立言听他这样说法,遂也不再客气她,把那瓶“百花猴儿酒”,揣向怀中,连声称谢,与公冶陀就石倚松而坐,另外取酒对饮。

但在饮酒之间,这位“落拓书生”的两道眉头,仍然愁结一处。

公冶陀看他一眼,含笑问道:“魏兄,前人说得好:‘一醉能消万古愁’,又道是‘事大如天醉亦休’,你怎在数杯落肚后,仍然双眉愁结呢?”

魏立言苦笑一声,欲语又住。

公冶陀笑道:“魏兄太以爱护后进,你是否仍在为涂琬贤侄女中毒之事,及龙贤侄的复原之事担忧?”

魏立言摇头道:“我知道公冶兄的歧黄医道,盖世无双,并已为他们,尽了全力,若是‘百草先生’无法做得更好,其他人物又还有什么办法?”

公冶陀目注笑道:“魏兄眉宇之间,分明显露心事,不是为此,却是为何?”

魏立言道:“我是在考虑两桩事儿,恐怕会有不堪收拾的严重后果!”

公冶陀“哦”了一声,颇感惊奇地,向魏立言扬眉问道:“这是两桩什么事儿?魏兄不妨说来给小弟听听。”

魏立言道:“第一桩事儿,是关于适才那只苗疆特产的异鸟‘蛇虬’……”

公冶陀接口笑道:“魏兄莫非见那‘蛇虬’生得威猛可爱,不舍杀却,恐怕所发的那粒‘幽灵鬼火’,会把它活活烧死么?”

魏立言冷笑,说道:“那只鸟儿,虽然长相威猛,但却有邪气,正人侠士,决不肯加以豢养,这次又伤了‘血灵鸡’,破坏大事,我怎会爱它?不是怕把它烧死,是只怕烧它不死!”

公冶陀方一点头,魏立言眉头蹙处,目光微闪,又复说道:“但这只鸟儿,若是野鸟,还无大碍,若是人所豢养,难免不引来麻烦?”

公冶陀略一沉吟说道:“我觉得多半为人所豢,是无主野鸟的可能不大。”

魏立言道:“我与公冶兄的想法相同,故而那粒‘幽灵鬼火’,若把‘蛇虬’烧死便罢,否则,可能会把‘蛇虬’主人引来,岂非立成祸患?”

公冶陀目光凝注在魏立言的脸上,神情微讶地,扬眉说道:“魏兄位列‘北海三奇’之一,‘落拓书生’四字,是当世武林中,威震八荒的一流高手,难道你竟……”

魏立言听出公冶陀的语意,遂不等他再往下说,便即接道:“若在平时,小弟决不怕事,但如今涂琬与龙不潜,一个中毒未解,一个虚耗未复,万一有变,牵扯太多,故而我希望纵然祸患不能避免,对方也迟些寻到才好!”

这时,那只经公冶陀内服外敷用药调治过了的“血灵鸡”,站在涂琬身边的一根小树枝上,突然向公冶陀啁啁啾啾地,叫了几声!

公冶陀向它连连点头,表示会意。

魏立言见状问道:“公冶兄,你博学多才,不单善识草木之性,并精通禽言兽语,‘血灵鸡’适才啁啁啾啾地,是向你叫些什么?”

公冶陀笑道:“它说它本来不怕那边‘蛇虬’,但因一来急于飞往‘昆仑’,为主人求钗续命,二来‘蛇虬’共有三只,以寡敌众,这才急于突围,才在啄死一只‘蛇虬’后,为另两只抓伤,更被其中一只追来此地,‘血灵鸡’还说下次若再相逢,它要好好地报仇呢!”

魏立言听得皱眉道:“这样说来,纵令刚刚那只‘蛇虬’,被‘幽灵鬼火’烧死,对方也还有一只‘蛇虬’!”

公冶陀道:“事既至此,也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静看变化再说,好在魏兄与小弟联手之下,只要不是‘巫山派’的‘金钗令主’辛九香亲来,对于其他凶邪,我们还未必惧怯?”

语音至此,顿了一顿,举起手中酒杯,向魏立言含笑叫道:“魏兄怎不饮酒?你还有一件忧心之事,似乎尚未说出?”

魏立言指着正在酣睡的龙不潜道:“第二件事,我是担忧龙贤侄在古墓尸台以上的荒唐后果!”

公冶陀笑道:“不要紧,不要紧,我保证他于这一觉醒来之后,功力便恢复了十分之九,然后再略加补益,不难达到原状!”

魏立言摇手说道:“公冶兄错会意了,我所担忧之事,不是指龙贤侄的虚耗复元情况,而是他那荒唐后果!”

公冶陀一时之下,尚未悟出魏立言语意地,诧然说道:“荒唐后果……”

魏立言接道:“公冶兄总该知道辛人英是涂琬的一胎孪生同胞姊姊!”

公冶陀点头道:“我曾听涂琬之师涂天琴,叙述过这件昔年往事。”

魏立言苦笑道:“公冶兄请想,龙不潜若是和别人荒唐,根本毫无关系,如今偏偏是与辛人英胡里胡涂地,有了合体之缘,而事前更与辛人英之妹涂琬结识,并两意交投,互相钟情,这笔仇敌正邪,夫妻姊妹的帐儿,将来却怎样算法?”

公冶陀对于医道方面,虽然其高如神,但对于算帐方面,却是一把庸手。

他在闻言之下,沉吟了好大半天,向魏立言摇头叫道:“魏兄,他们这笔胡涂帐儿,可真把我弄胡涂了,你认为应该怎样处理方能面面俱圆呢?”

魏立言叹道:“公冶兄不闻‘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笔胡涂帐儿,外人无法插手,到了最后,恐怕只有解铃还须系铃人了!”

公冶陀略一寻思,会意说道:“魏兄之言,是指这孽缘的结局,是悲是喜,要看辛人英的今后行径?”

魏立言道:“辛人英的行径,龙不潜的态度,与涂琬的度量三者,均有密切关系,这三者若能配合得恰到好处,方望有喜剧收场,否则,就难免夫妻成敌对,姊妹结冤仇地,不堪收拾的了!”

公冶陀长叹一声道:“他们上一辈‘乾坤一笔’与‘天地双钗’,便是为情所害,怎么下一辈又这样凑巧地,三人均闯进了一面情网之内?照魏兄适才分析,若想情天不缺,爱海无波,多半是难!难……难了……”

魏立言饮了半杯酒儿,苦笑说道:“公冶兄既知此理,便了解我是否要为这三朵多灾多难的武林奇葩,悬忧将来,眉峰深蹙了……”

话方至此,那只“血灵鸡”,忽又鸣音颇急地,叫了几声!

魏立言“咦”了一声,向公冶陀诧然发话地,扬眉问道:“公冶兄,像‘血灵鸡’这等灵鸟,不会无故乱叫,何况又鸣声颇急,莫非它是有何感应,向我们发出警告么?”

公冶陀笑道:“魏兄虽然不通禽言,倒也精于猜测,‘血灵鸡’适才鸣声,确实是示警之意!”

魏立言闻言,抬头向绝壑上方看了一眼,壑上却无甚动静。

他想了一想,指着壁上一个小小洞穴,向公冶陀扬眉说道:“公冶兄,这洞穴似还洁净,我们且把涂琬、龙不潜二人,移进洞内好么?”

公冶陀道:“魏兄眉腾怒火,目闪煞芒,好像要与对方恶斗一场,出出心中恶气!”

魏立言点头说道:“小弟确有此意,何况常言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们先把龙贤侄和涂侄女藏起,于动手之时,也减却不少的顾虑!”

公冶陀含笑说道:“魏兄此计,甚是安稳,我们便照你所说,先作准备便了!”

魏立言与公冶陀便把涂琬、龙不潜二人,移进那洞穴之内。

公冶陀想起一事,一面与魏立言合力移块大石,封住洞口,一面扬眉笑道:“魏兄,少时倘若当真有甚凶邪寻来,却要小心对方身边,带着什么罕见虫蛇等恶毒之物!”

魏立言道:“公冶兄怎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公冶陀道:“我是根据‘血灵鸡’以鸣示警,作此推测,因为只有特殊恶毒蛇虫之属,才会使‘血灵鸡’感应敏捷,否则,它虽通灵,并非仙禽,又怎能具备预晓有敌来袭的先知慧觉?”

魏立言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公冶兄这种判断,确实有理,我们多加小心便是。”

公冶陀指着数丈外的一株亭亭古松,向魏立言含笑说道:“魏兄,我们索性距离此洞远点,去那松下饮酒,静以待变如何?”

魏立言微微点首,两人便一同走过,在松下据石对饮。这时,壑上突然风声大作,呼呼怪啸!

魏立言笑道:“山风不会无故如此狂啸,定有特殊原故,俗语有道:‘云从龙,风从虎’,莫非这南岳衡山,竟会出现了甚么白额山君不成?”公冶陀笑道:“风从虎之说,只是附会,即令虎出之际,偶然生风,也不过片刻即止,那里会像这等呼呼作响地,狂啸不止?”

魏立言道:“公冶兄认为这山风突啸之故,是无因自发,还是……”

公冶陀不等魏立言话完,便眉头双蹙,接口说道:“无因自发,固有可能,但我认为还是又来了什么罕世怪鸟的可能性,比较更大一点!”

魏立言瞿然道:“若有罕世怪鸟前来,必与‘蛇虬’有关,也许是它的主人到了?”

公冶陀目光一闪,伸手指着壑上,向魏立言点头笑道:“魏兄猜得不错,果然又来了一只‘蛇虬’,这是‘血灵鸡’所说三只‘蛇虬’中,硕果仅存的一只了!”

魏立言定目看去,果见有一只“蛇虬”,背上似乎还载了二人,正自穿云飞落。

三只“蛇虬”中,被“血灵鸡”啄死一只,被魏立言以“幽灵鬼火”,烧伤或烧死一只,确实只剩下这最后一只,但这只载人“蛇虬”,却比适才追赶“血灵鸡”前来的那只,几乎要大上半倍,卖相也就来得越发凶恶!

魏立言挑眉低声道:“公冶兄,鸟背上载得有人,我们且表现得从容一点——”

说完,便自举杯就唇,倚松而饮,饮毕,并朗声吟道:“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

公冶陀以秘语传音功力,向魏立言耳边,含笑说道:“魏兄莫要太从容了,少时你再牺牲一粒‘幽灵火’,索性把这只‘蛇虬’,也给烧死,替他掘了根吧?”

魏立言传音笑道:“不一定再用‘幽灵火’,我身边还有另一件得自邪派人物的厉害东西,用来解决这只比较大的‘蛇虬’,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公冶陀正要问他身藏何物之际,那只巨大“蛇虬”,业已飞到头上。

约莫离地还有五六丈高,两条人影,便从鸟背之上,凌空下泻!

魏立言与公冶陀都是大大行家,一看便知来人身手颇高,均属当世武林中的一流人物!

等来人身形落地,方看出来人是一男一女,一汉一苗。男的是苗人装束,赤足,豹皮短袜,上身穿着一件在背后叠起数层的质料特厚黑衣,貌相十分狞恶,年龄约莫是四十光景。

女的则一身白衣,作宫装打扮,年约二十三四,神情相貌,均相当妖媚。

公冶陀、魏立言二人,虽与对方陌不相识,但见闻广博,一看之下,便猜出那苗装凶人,定是“巫山派”所谓三位护法之一“飞天怪苗”庞翼,只不知那白衫宫装女子,是何方神圣而已?

他们互换了一瞥眼色,对于对方乘鸟从空飞降之举,佯如未觉,依然彼此倾杯畅饮,公冶陀并含笑说道:“魏兄适才所吟康节先生佳句,委实一片天机,小弟不揣鄙陋,且来和他一首。”

说完,吟道:“人生万事贵从容,何必当炉羡火红,清静灵台勤拂拭,尘埃不染与天同。”

他们饮酒吟诗,目不旁顾,这份情神,着实高傲得有点恼人!那白衣宫装女子,双眉一挑,正待发作,苗装汉子却已微抱双拳,以一口极流利的汉语,向魏立言、公冶陀含笑道:“两位请恕我扰乱清兴,在下有点事儿,要想请教!”

魏立言侧过头来,对苗装汉子看了一眼,扬眉说道:“尊驾有何事动问,彼此陌不相识,似乎是风马牛……”

苗装汉子不等魏立言“风马牛”后的“不相关及”之语出口,便笑说道:“在下名叫……”

魏立言冷然接道:“尊驾不必报名,仅凭你这身装束,我也知道是原本列名于‘南荒八怪’之中,如今却贵为‘巫山派’三大护法的‘飞天怪苗’庞翼。”

庞翼一怔,魏立言目光微注那白衣宫装女子,又复说道:“故而庞大护法只消将这位姑娘的大姓芳名,是否‘巫山派’中……”

白衣宫装女子,不甘庞翼替她报名,便先行接口说道:“我叫欧阳媚,如今该请教两位,是怎样称呼的了——”

魏立言因已听龙不潜谈过所悉,“巫山派”中的一切主要人物,故而在欧阳媚报出姓名之后,立即“噢”了一声,含笑说道:“原来欧阳姑娘便‘巫山’三大公主之中的‘玉钗公主’……”

欧阳媚见对方也能把自己的来历,一口叫出,不禁自露诧色。

魏立言不去理会他们,转面向公冶陀,举杯朗笑叫道:“公冶兄,是否我们业已不胜酒力,喝醉了么?否则,此处明明是‘南岳衡山’,怎么会出现些‘巫山’人物?”

语音甫容,头儿微扬,又把杯中美酒,饮了个干干净净!

公冶陀笑道:“魏兄……”

公冶陀“魏兄”二字方出,那位“玉钗公主”欧阳媚,业已扬眉说道:“两位风采谈吐,均所不俗……”

魏立言“哈哈”一笑,截断了欧阳媚的话儿,摇头说道:“欧阳公主,你说错了,我们不是不俗,而是俗而又俗之人,不然又怎会一个落拓江湖,一个也只仗着行医糊口,卖草为生!”

欧阳媚在他们互相称呼之中,业已听出一个姓魏,一个复姓公冶,如今再听魏立言这样一说,略加沉思联贯,便突然笑道:“难怪尊驾风华高迈,卓荦不凡,原来是‘北海三奇’中的‘落拓书生’魏大侠……”

魏立言摇手叫道:“不敢当,不敢当,‘落拓书生’就是落拓江湖,文既不通,武又不达的一介书生,那里当得起‘大侠’的称谓?我这把懒骨头,更闲散已惯,也决不可能像其余‘北海双奇’,翁老头和陶老婆子那样,前往‘巫山’受人‘供奉’,大享清福!”

欧阳媚暂时不理会魏立言的调侃之语,又向公冶陀含笑问道:“尊驾复姓公冶,又精医道,定是当世武林中,有‘活华陀’之称的‘百草先生’公冶陀了!”

“百草先生”公冶陀点头说道:“不错,老朽正是公冶陀,但不知欧阳公主与庞护法,乘鸟飞降,有何见教?”

庞翼一旁说道:“我们是来勘查一件事儿,和寻找一个大胆狂徒!”

魏立言明知故问地,目光微扫庞翼、欧阳媚二人,扬眉问道:“庞护法查什么事?找什么人?‘巫山’崛起武林,声威震世,若有人敢和你们捣蛋,着实是称得上是‘大胆’二字——”

欧阳媚指着那只“蛇虬”怪鸟,向魏立言注目笑道:“魏大侠,你看我们所乘的那只鸟儿,资相怎样?”

魏立言笑道:“宝相倒颇威猛,只是头上光秃秃地,有点不大好看!”

庞翼问道:“魏大侠满腹经纶,知不知道这鸟儿是产于何处?叫甚名称?”

“落拓书生”魏立言含笑说道:“我虽见闻浅陋,但这位‘百草先生’公冶陀兄,却是三教九流之事,无所不知,天文地理之书,无所不读,甚至于连禽言兽语,也自精通,他一看便知这只怪物,名叫‘蛇虬’,是苗疆特产,力大无穷,皮骨如钢,爪啄并具奇毒,只有咽喉部位的三叉白纹,是其致命之处!”

庞翼想不到对方对于自己,所豢的“蛇虬”怪鸟,竟知道得这般清楚?

故在闻言之下,心中又惊又佩地,向公冶陀注目问道:“公冶先生,你除了这只‘蛇虬’以外,还看见另一只‘蛇虬’没有?”

公冶陀因不知魏立言存的是甚么打算,遂暂未回答,先向魏立言看了一眼。

魏立言双目之中,闪现奇异光辉地,目注庞翼叫道:“庞大护法,你所说的另一只‘蛇虬’怪鸟,是不是比这只小了一点?”

庞翼点头道:“正是?……”

魏立言又道:“那只‘蛇虬’怪鸟,是否被一种绿色火焰,包没全身,烧得极惨?”

庞翼钢牙一挫,恨声说道:“是,是,魏大侠是何处看见我那只‘蛇虬’遇害?”

魏立言指着右侧方丈许以外,微轩双眉,朗然答道:“就在那边!”

欧阳媚一旁插口说道:“魏大侠既然目睹烧鸟之事,不知认不认识那烧鸟之人?”

魏立言哈哈大笑说道:“认识,认识,当世中决无别人比我对他了解得更为清楚!”

这几句话,把位“百草先生”公冶陀,听得几乎失笑,但也不知魏立言的葫芦之中,究竟是卖的是什么药?

庞翼听魏立言自承目睹烧鸟之事,且又认识烧鸟之人,不禁怒火高腾,满脸杀气地,向魏立言一抱双拳,剔眉说道:“魏大侠,既有所知,可否赐告?……”

“落拓书生”魏立言不等他往下再说,便接口笑道:“庞大护法,你是江湖人,总应该懂得江湖规矩!”

庞翼诧道:“甚么规矩?”

魏立言笑吟吟地说道:“皇帝不差饿兵!”

欧阳媚“哦”了一声,扬眉笑道:“原来魏大侠是想藉此索点酬劳。”

魏立言道:“闻得传言,‘巫山派’宝藏满库,富堪敌国,你们两位一个贵为‘公主’,一个尊为‘护法’,举措必是大方,不至于鄙吝小气!”

欧阳媚点头说道:“当然不会小气,魏大侠尽管开口便了,你打算索取多少金银,作为酬报?”

魏立言突然拿出一副书生酸腐腔调,摇头晃脑地,口中吟道:“不要金来不要银,要你宽仁一片心!……”

欧阳媚比较聪明,听出魏立言的言外之意,“哦”了一声,注目问道:“魏大侠这‘宽仁’二字,似为对方求情,莫非那放火烧鸟之人,竟与魏大侠有……有甚特别亲切关系?”

魏立言点头笑道:“欧阳公主,真是冰雪聪明,那人与我,委实太以亲切不过!”

庞翼颇感意外地,皱眉问道:“是否令徒,抑或魏大侠的子侄之辈?”

魏立言苦笑答道:‘在下落拓江湖,孑然一身,除了几个穷朋友外,既无亲戚,又从未收过门徒,庞大护法,你猜错了!”

庞翼正自仍在皱眉思忖,欧阳媚却目光一亮,扬声问道:“魏大侠,听你言中之意,莫非那烧死‘蛇虬’之人,就是你么?”

庞翼被欧阳媚一言提醒,目中凶芒如电地,盯在魏立言的脸上,看他怎样回答?

魏立言神色自如地,向欧阳媚点了点头,含笑说道:“欧阳公主目光如炬,明察秋毫,这桩事儿,是我作的!”

庞翼怒啸一声,厉声喝道:“魏立言,你我河水不犯井水,素无恩怨,如何杀我爱鸟,你……你要还我一个公道!”

魏立言笑嘻嘻地说道:“庞护法不必生气,我又不会未卜先知,怎会晓得那只卖相极为凶恶的‘蛇虬’怪鸟,是你庞大护法所豢?”

欧阳媚知“金钗令主”辛九香素有拉拢魏立言,投入“巫山派”,使“北海三奇”,变为“巫山派三大供奉”之意,遂觉得这是良好机会,边向庞翼递过一瞥眼色,边自面含微笑地,嫣然说道:“庞护法,魏大侠说得也对,他未与我们相见之前,决不会未卜先知地,算出那只‘蛇虬’,是你所豢灵鸟!”

庞翼也懂得欧阳媚向自己暗施眼色之意,强忍恶气,目注魏立言道:“魏大侠,你若事先知道那只‘蛇虬’是我所豢,又便怎样?”

魏立言笑道:“不单‘巫山派’能人无数,好手如云,‘金钗令主’辛九香自号神功无敌,便是你庞大护法的‘飞天怪苗’四字,也是震慑江湖,我若早知那只‘蛇虬’怪鸟,是你所豢……”

这位“落拓书生”,存心气恼对方,说至此处,故意把语音顿住。

无论是“飞天怪苗”庞翼或“玉钗公主”欧阳媚,都以为魏立言下面所说的,定是甚么“不看僧面看佛面,当然不好意思下手”等委婉解释之词!

只要对方肯加解释,也就顺水推舟,揭过此事,并藉机把魏立言、公冶陀二人,拉拢入“巫山派”,岂非奇功一件?

就在他们动念之间,魏立言业已有了准备,面含微笑地,继续说道:“但武林人物,讲究的便是不惧强梁,遇善必劝,逢恶必诛,我纵知道那只‘蛇虬’,有甚厉害靠山,也必为世除害,照样诛却!”

庞翼与欧阳媚万想不到魏立言在满面笑容之下,竟前誉后损地,这样作了结论?

故而庞翼在愕然一怔之后,忍不住怒满胸膛,桀桀厉笑!

魏立言道:“庞护法不要笑得这等难听,若是惹得我火气上来,说不定会连这最后一只‘蛇虬’,也一并杀掉,替你掘根断种!”

话儿越来越觉咄咄锋利逼人,庞翼知晓一战难免,冷笑说道:“魏立言,你不知天高地厚,方才是从哪里弄来一粒‘鬼母’遗宝‘幽灵火’,侥幸得手,否则,我所豢异鸟通灵……”

话犹未了,魏立言业已一轩双眉,目闪精芒,纵声笑道:“庞翼,你才是自己向脸上贴金,像这样一只‘蛇虬’凶禽,何必再用‘幽灵火’,我随便伸伸手儿,便足以叫它死无葬身之地!”

庞翼呸了一声道:“作你的清秋大梦……”

魏立言笑道:“望井观天,以雾测海,既不相信,我便当面杀给你看!”语音甫毕,衣袖已翻,有一道梭形红光,从袖中飞出带着隐隐风雷之声,向那只站在丈许以外,“蛇虬”怪鸟的当胸射去!

庞翼见魏立言所发暗器,果非“幽灵火”,起初只把嘴角略披,颇为轻视,直等闻得那道梭形红光,带有风雷之声,方自挑眉注目。

这时,那位“玉钗公主”欧阳媚,突然看出梭形红光来历,失声叫道:“霹雳梭!庞护法叫‘蛇虬’快退,被它打中不得!”

但共祇丈余距离,魏立言出手如电,猝然发难之下,还那里躲闪得开?

庞翼听了欧阳媚之言,急忙以啸声示意“蛇虬”躲避!

“蛇虬”双翼刚展,梭形红光,带着风雷微响,已到当胸!

梭光才与“蛇虬”胸前的短劲羽毛相触,一声霹雳,便立起当空,震得山壁摇摇,几欲坍塌!

跟着是万道红影,四散分飞!

这些分飞红影,有的是“霹雳碎梭”,有的却是“蛇虬”血肉。

换句话说,庞翼所豢的三只“蛇虬”中,最大也是最后的一只,已在魏立言所发昔年“霹雳天尊”威震八荒的“霹雳梭”下,断送性命!

不单鸟死,人也几为所伤。

若非庞翼与欧阳媚,均具极上乘的功力,能在刹那之间,以“移形换影”轻功,闪出七八尺外,几乎也被四散飞射的“霹雳碎梭”打中!

庞翼钢牙挫得“格格”山响,双眼血红地,向魏立言厉声叫道:“魏穷酸,我们这笔帐儿,有得算的!”

魏立言若无其事,目注这位凶相可怖的“飞天怪苗”,淡淡笑道:“算些什么?我刚才怎样对付鸟,如今便怎样对人……”

说至此处,双眉一挑,所着儒衫的右边大袖,似乎又欲翻动?

庞翼与欧阳媚以为对方又要发那霸道无比的“霹雳梭”,不禁双双退出丈许。

魏立言摇手笑道:“不要害怕,你的两只‘蛇虬’,一只死于‘幽灵火’,一只死于‘霹雳梭’,这两种暗器,各具特殊风味,我让你们随便选上一种,尝试尝试便了!”

欧阳媚剔眉叫道:“你少吹牛,这两种暗器,均是不见多年,世所罕睹之物,我不相信你囊中还有!”

魏立言笑道:“有也不多,‘幽灵火’还有四粒,‘霹雳梭’还有两只,但用来打发两位,大概却足以够用!”

说完,伸手入怀,取出四粒“幽灵火”来,托在左掌之上,含笑说道:“这样好了,我把四粒‘幽灵火’,奉敬欧阳公主,两只‘霹雳梭’,奉敬庞大护法,只要你们能逃此劫,魏立言负责用项上人头,赔偿‘蛇虬’性命……”

语音停了一停,目中神光电闪,继续朗声说道:“两位注意防范,我一取出‘霹雳梭’来,便立即……”他一面发话,一面用左掌托着“幽灵火”,把右手伸向怀内。

欧阳媚突然叫道:“且慢!”

魏立言江湖经验,何等丰富,早就看出欧阳媚与庞翼二人,色厉内荏,对“霹雳梭”和“幽灵火”等两种暗器的霸道威力,心存怯惧!

故而,他闻言之下,便停止动作,目注欧阳媚,含笑问道:“欧阳公主,有何见教?”

欧阳媚道:“魏朋友是当今武林中,一流高人,我们也不妄自菲薄,若是仅从‘暗器’一道上,互作拚搏,似嫌单调一点?”

公冶陀一旁笑道:“听欧阳公主的言中之意,莫非还想和我们比比兵器,拳脚,内力,玄功?”

欧阳媚颔首说道:“既遇高明,自应讨教,不过我与庞护法,奉令主密差,另有要事,无法在此久留,匆促施为,难于尽兴,……”

魏立言早知其意,听至此处,扬眉一笑地,接口说道:“我明白了,欧阳公主大概是想换上一个时间地点,再……”

欧阳媚道:“我虽有此念,但究竟如何,还看魏朋友同不同意?”

魏立言哈哈一笑,目注庞翼身上,微显揶揄说道:“欧阳公主不该征求我的意见,而应该问问你那位庞护法,我杀了他两只鸟儿,他已气得七窍冒火,八孔生烟,怎肯和我善罢干休,徐图后会?”

欧阳媚笑了一笑说道:“‘蛇虬’怪禽虽是通灵罕见之物,却也不算甚么,我家‘金钗令主’,礼贤下士,魏朋友等,若是……”

魏立言含笑说道:“欧阳公主不要说教,魏立言与公冶陀,全是不惯受人羁绊的野鹤孤云,贵派‘金钗令主’的求贤美意,我们敬谢心领!”

庞翼目闪凶光,狞笑一声,正待发话,欧阳媚已抢先说道:“魏朋友等既然崖岸自高,欧阳媚也无法勉强,你对我另约时地,互作彼此了断之议,到底是同不同意?”

魏立言笑道:“同意,同意,无论欧阳公主约在何时何地,我们均一诺无辞!”

欧阳媚道:“时间是订在今年年底,地点订在‘巫山神女峰’头!”

魏立言失笑道:“原来欧阳公主是打算要我和公冶兄,去参与‘九龙百派’,‘齐拜金钗’的那场群雄大会?”

欧阳媚目注魏立言道:“魏朋友难道不想看看这场热闹?”

魏立言道:“江湖人物,那有不爱热闹之理?便算欧阳公主今日不订此约,我们到了年底,也会去‘巫山神女峰’头走走!”

欧阳媚扬眉说道:“那好极了,我们一言为定,我奉赠两位每人一面‘佳宾证’吧!”

说完,从怀中取出两面镌有“巫山佳客”四个“曹全牌”体秀劲隶字的小小红色木牌向魏立言含笑递去。魏立言接过木牌,欧阳媚便自一抱双拳,朗声说道:“欧阳媚等告辞,在‘巫山神女峰’头,恭候两位大驾!”语音一毕,便施展轻功,拉着满面悻悻之色的“飞天怪苗”庞翼向壑上驰去。

公冶陀目注对方背影,抚须一笑,侧头向魏立言低声道:“这位‘玉钗公主’,到比较识相,一看风头不对便……”

魏立言笑道:“公冶兄,你猜错了,欧阳媚与我们另订时地之举,不是‘识相’,而是上当!”

公冶陀愕然问道:“此话怎讲?”

魏立言道:“我们既不估高敌人,也不估低自己,平心而论,倘是双方合力硬拚,胜负之数如何?”

公冶陀略作沉吟,仔细盘算一番以后,方皱眉答道:“难讲,纵或我们能胜,也非拚到千招以上,可能于耐力方面,略高一筹?”

魏立言笑道:“那样一来,会不会耽误救治涂琬贤侄女的伤毒之事?”

公冶陀道:“当然可能耽误,最低限度也会有着相当严重的不良后果……”说到此处,把语音顿了一顿,又向魏立言含笑说道:“不过魏兄若是把‘鬼母’的‘幽灵火’和‘霹雳天尊’的‘霹雳梭’等两种罕世霸道暗器,一加施展,欧阳媚与庞翼,必难敌挡,胜负之数,可以提前分晓!”

魏立言失笑道:“打人和打鸟不同,前次那只‘蛇虬’,在毫无防范之下,被我连发三粒‘幽灵火’,才打中一粒,如今欧阳媚与庞翼的戒意已深,本身功力,又相当高明,加上我至少要留下两粒‘幽灵火’,以备异日大用,故而只剩两粒‘幽灵火’,未必准能使他们受到严重伤害?”

公冶陀道:“还有‘霹灵梭’呢?我觉得这种东西,似乎比‘幽灵火’的威力还强?”

魏立言笑道:“‘霹雳梭’的威力虽强,可惜我囊中已尽,仅有的一只,业已请那‘蛇虬’怪鸟,饱尝了粉身碎骨滋味!”

公冶陀恍然笑道:“原来魏兄尚有两只‘霹震梭’之言,系属诈语,怪不得你说那‘玉钗公主’欧阳媚的怯战之请是上了当了!”

魏立言取出身边所带的酒瓶,饮了两口以后,含笑说道:“那‘霹雳梭’是我于处置一名岭南匪徒‘火道人’之际,在他身边,无意寻得——”

公冶陀接口说道:“那就对了,我知道‘火道人’邝炳,他是‘霹雳天尊’的再传弟子……”

突然想起一事,目光移注在魏立言的脸上,扬眉问道:“魏兄,你刚才说那‘幽灵火’,日后尚有大用,但不知打算用在何处?”

魏立言含笑说道:“公冶兄知不知道我有一家强仇,而此人也已投身在‘巫山派’内!”

公冶陀寻思片刻,缓缓问道:“是不是魏兄有杀弟之仇,原列‘南荒八怪’如今投身‘巫山派’,担任三大护法之一的‘十恶神魔’姬纪东?”

魏立言点头答道:“一点不错,姬纪东的修为功力,虽然深厚恶毒,小弟尚可颉颃,但他有件厉害东西,却使我十分头痛!”

公冶陀道:“姬纪东便因身有十种恶毒之物,才号‘十恶神魔’,魏兄指的是哪一样呢?”

魏立言道:“烟云鞭!”

公冶陀“哦”了一声,目闪神光地,点了点头,含笑说道:“我知道,姬纪东的这根‘烟云鞭’,是用寒铁铸成,壳厚中空,不畏宝刃砍削,其中满贮独门毒粉,鞭身上又凿有七十二个针尖细孔,一经兵器互震,毒粉便从针尖细孔中,化为目力难见的烟云四布,使毒质布满当空,与其对手之人,只一不慎嗅入鼻内,立昏晕倒,加上姬纪东内力甚强,鞭法又颇神妙,故而死在他这根‘烟云鞭’下的英雄豪杰,着实不在少处!”

魏立言面含义愤,目闪神光地,一挫钢牙,剔眉说道:“公冶兄说得一点不错,姬纪东便是将这些恶毒无比的下流东西,肆虐武林,任意荼毒,背下两手血腥,一身罪孽!如今,他是投靠‘巫山派’,作了三位‘护法’之中的‘首席护法’!”

公冶陀道:“刚才魏兄是否说是要留下两粒‘幽灵火’,用在这位‘十恶神魔’姬纪东的身上?”

魏立言颔首说道:“姬纪东功力不弱,想用‘幽灵火’烧他,恐难如愿,但若用来破那‘烟云鞭’却是绝妙之物!”

公冶陀皱眉问道:“‘幽霣火’可以破那‘烟云鞭’么?是否鞭中毒粉,所化烟云见火即燃?”

魏立言笑道:“寻常火焰不行,必需强力磷火,方能奏效,据小弟忖度,姬纪东毒粉被焚之下,连‘烟云鞭’都可能爆炸,这老魔便将自食恶果地,吃苦头了!”

公冶陀叹道:“这多恶魔投入‘巫山派’中,力量委实太强,远超任何门派之上……”

魏立言接口说道:“故而我们不单要联络有力扫荡凶邪的志同道合之士,并须竭立维护龙不潜、涂琬这等已得冷大先生和涂令主真传的旷代奇才,莫令夭折……”

话方至此,公冶陀双眉一蹙,面露惊容,目光凝住那石封洞口,讶然说道:“奇怪,怎么洞中似乎有了响动?”

魏立言也有所闻,两人遂赶紧走过把封洞巨石移去。他们起初以为洞中响动,是“血灵鸡”所作,但等移开巨石,方知是龙不潜业已醒转。

公冶陀略一诊察脉象,好生赞叹地,失声说道:“贤侄的禀赋之佳,委实绝世罕有,不仅药力发挥,提前醒转,连所耗真元,也补益甚多,已近复原程度!”

龙不潜不关心自己,只关心涂琬地,向公冶陀急急问道:“公冶师叔,我睡了有三日么?‘血灵鸡’可曾往昆仑圣母峰,求来‘天堂金钗’?”

魏立言苦笑一声,摇头不答,只是伸手向壁上指了一指。龙不潜目光凝处,不禁全身微颤,大大地吃了一惊!原来那只“血灵鸡”,竟蹲在壁上一处暗穴之内,仿佛左翼受伤,正自将息。

龙不潜失声问道:“‘血灵鸡’是……是从‘昆仑圣母峰’回来,归途遇……”

公冶陀道:“贤侄才睡了半日左右,‘血灵鸡’纵有“大鹏’之翅,也难达‘昆仑’,它在途中遇见三只‘蛇虬’,联合袭击,以致受伤折回。”

龙不潜“哎呀”一声,向“血灵鸡”看了两眼,皱眉说道:“照公冶师叔这样说来,它……它不是无法再飞‘昆仑’了么?”

公冶陀道:“当然,就算‘血灵鸡’不惜生命,拚死再飞,也绝对不可能于仅剩的两日光阴之中,回转此地。”

龙不潜颤声说道:“那我涂姊姊岂……不……”

魏立言见龙不潜已将急得流泪,遂在一旁,含笑叫道:“龙贤侄不要着急,你公冶师叔,业已另想别的办法,搭救你涂姊姊的性命。”

龙不潜闻言之下,虽然心中略宽,但仍剑眉愁皱说道:“公冶师叔不是业已说过,那‘地狱金钗’剧毒,非用‘天堂金钗’,无法袪解的么?”

公冶陀道:“解毒虽难,但若为保全涂琬贤侄女的性命,却还另有办法。”

龙不潜急道:“甚么办法?”

公冶陀笑道:“就是用那条‘七星怪蛇’的蛇胆合药,亦可暂保涂琬生命!”

龙不潜闻言叫道:“这怎么行?非杀蛇无法取胆,若是杀了那条‘七星怪蛇’,我涂姊姊的恩师涂老前辈的多年痼疾,岂非绝了痊愈之望?”

公冶陀叹道:“这没办法,常言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在无法两全的莫奈何之下,我也只好重命轻病的了!”

龙不潜向那睡得似乎异常香熟的涂琬脸上,略一注目,扬眉问道:“公冶师叔,你已喂我涂琬姊姊,吃过用‘七星怪蛇’蛇胆所制的……”

公冶陀接口笑道:“还没有,我和你魏师叔正在等你醒后,再行取蛇合药!”

龙不潜诧道:“为甚么要等我呢?……”

魏立言含笑接道:“你琬姊姊不知把那‘七星怪蛇’,藏在身边何处?我们认为由贤侄担任找寻,比较方便一点!”

龙不潜这才明白公冶陀、魏立言之意,不禁俊脸微红,耳根一热。

但他因救治涂琬心切,虽然脸红耳热,却毫不推托地,点头说道:“小侄不敢推辞,请问公冶师叔,是否立刻寻取‘七星怪蛇’?”

公冶陀微叹一声说道:“如今求取‘天堂金钗’,为涂琬返魂续命之望既绝,便早点以‘蛇胆’合药也好,免得夜长梦多,又生其他枝节……”

说至此处,语音微顿,侧过脸去,向魏立言含笑叫道:“魏兄,我们去到洞外,准备药物,龙贤侄在此取那‘七星怪蛇’便了。”

魏立言知道公冶陀之意,点头一笑,向龙不潜嘱咐道:“龙贤侄,我知道你涂琬姊姊,是把‘七星怪蛇’,藏储一只玉瓶之内,你于寻得以后,连瓶取出,千万不可把瓶塞拔开。”

龙不潜点头道:“魏师叔放心,小侄知晓那条‘七星怪蛇’,异常厉害,并非武功可敌,要有特殊药物,方能克制,决不敢轻举妄动。”

魏立言听他已明厉害,才与公冶陀,一同走出洞外等待。公冶陀边自准备应用药物,边自以石块架起一具临时炉灶,并向魏立言叫道:“魏兄,麻烦你到那边壁下,拾取枯干枝叶!”

但他才拾了两根干枝,突然手儿一缩,飘身退出三步!公冶陀见状诧道:“魏兄,你怎么了?好像是有甚警兆?”

魏立言目注那堆干枯枝叶,眉头微皱,口中沉声答道:“这堆干枝枯叶之中,藏着一只怪物!”

公冶陀“哦”了一声问道:“是不是一只躯体颇大,色呈暗蓝的蜘蛛?”

魏立言点头说道:“正是!”

公冶陀笑道:“不要紧,这种蜘蛛,卖相虽颇凶恶,却从来不会主动向人攻击,我方才采药之时,业已与它见过两次,大家都客客气气,魏兄放心便了!”

魏立言知道公冶陀熟知种禽兽蛇虫之性,既然这等说法,必然不会有错。

谁知他才一再度走近那大堆枯枝败叶,一蓬灰白蛛丝,突向魏立言门面喷来!

公冶陀见状大惊,口中“咦”了一声!

这时,魏立言业已因身法灵妙,于事出意外之下,右闪三尺,避过了蜘蛛喷袭!

但蛛丝刚被闪过,却从枯枝败叶之中,钻出一只巨大蜘蛛,向魏立言扑去。这蜘蛛除了八只长脚以外,仅身躯就有磨盘大小,看去着实吓人!

魏立言见它欲侵袭自己,当然不再客气,真力暗凝,一掌凌空劈出。掌风到处,不单把蝴蛛的长脚撞折了三四根,连身躯也被击偏少许,流出白色浆汁!但蜘蛛虽受重伤,却仍拚死挣扎地,向魏立言冲来。魏立言再加一掌,方把那只巨大蜘蛛,击成稀烂死去!

公冶陀道:“怪事,怪事,这只‘蓝蛛’,突然怎么会有点反常?”

魏立言抱了一大堆枯干枝叶,走到公冶陀身边,微笑说道:“公冶兄,这回是你走眼了,还是那只巨大蜘蛛,与我有甚夙仇?”

公冶陀方一沉吟,十来点黑影,突从山壁间一堆藤蔓之中飞出,向魏立言电疾冒袭!

公冶陀发现较早,举袖一拂,内家气劲,排空撞处,击落了三四点黑影,并把其余的十一二点黑影,震得飞向四外!但那十一二点黑影,于空中略一回翔,仍向魏立言猛袭!这时,他们方始看清,那黑点是一种比核桃还大的异种黑色毒蜂。

毒蜂虽颇厉害,但在魏立言、公冶陀这等内家高手手下,也不过几度挥掌,便把那群毒蜂,扫数击毙在地。

魏立言目光凝注在那遍地蜂尸之上,双眉深蹙地,沉吟说道:“奇怪,奇怪?”

公冶陀笑道:“魏兄奇怪甚么?这种毒蜂,禀性甚为凶恶,若是受了侵犯,便不顾一切地,与敌纠缠,委实至死方休!我们所遇,尚是数仅十五六只的小小一群,倘若千百结队,应付起来,还蛮讨厌呢!”

魏立言苦笑道:“公冶兄不加解释还好,你这一解释,我却更觉奇怪!”

公冶陀道:“这是甚么缘故?是不是我所解释的话儿,不够清楚?”

魏立言摇头道:“不是,是关于毒蜂一遇侵犯,便与敌死缠的那种特性!”

公冶陀微笑说道:“这是毒蜂与生俱来的天赋特性,却属何怪之有?”

魏立言道:“一来,我并未去侵犯那群毒蜂,二来我又与公冶兄,并肩而立,为何那群毒蜂,却始终都是向我一人攻击?”

公冶陀先未注意及此,经魏立言这样一提,不觉怔住!

魏立言又道:“何况,先对毒蜂拂袖驱震者,也是公冶兄,它们置你不理,专向我一人猬袭,特性毫未表现,并似对你有情对我则有莫大仇恨!”

公冶陀道:“这是笑话,我和毒蜂,情由何生?你和毒蜂,又仇由何结?”

魏立言双目之中,精芒电闪地,“哼”了一声说道:“一桩事儿,还可说是事出偶然,但加上适才那只从不主动袭人的蓝蛛,也向我拚命袭击的另一事儿,互相关联研究起来,便有点特别意义!”

公冶陀问道:“魏兄有何独到研究?你所说‘特别意义’一语的意义何在?”

魏立言摇头说道:“我只觉得我在这群蜂、蓝蛛的眼中,好似特别若厌?但扪心自问,加以检讨之下,却检讨不出这突然若厌,是何原因?”

公冶陀听完魏立言之言,双眉深蹙,似在苦苦思索?魏立言含笑叫道:“公冶兄,你不妨以你的绝世医术,为我诊察病源,看看我这‘落拓书生’,何以为毒物不容,变得十分讨厌,成了它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呢?”

公冶陀细思了好一会儿,目闪奇光,向魏立言徐徐说道:“魏兄,你以前有没有类似遭遇?”

魏立言摇头答道:“没有,魏立言啸傲江湖,安良除暴,我只有理由成为恶人的眼中钉,却没有理由变成毒物的肉中刺!”

公冶陀道:“这样说来,魏兄是最近才变得为恶人毒物,共所厌弃!”

魏立言苦笑道:“正是如此,公冶兄于‘望闻问切’之中,只用了个‘问’字诀,便知道我的病源了么?”

公冶陀道:“光用了个‘问’字诀,似乎不够,我还要再用个‘闻’字诀,对魏兄‘闻’上一‘闻’!”说完,果然走近魏立言的身边,仔细不断地,用鼻连嗅!

魏立言失笑道:“公冶兄,你是否嗅出我身上有甚为毒物不容的惹厌气味?”

公冶陀颔首诧道:“有,我已嗅出魏兄身上有种淡淡香气,可能就是这种淡淡香气作祟?”

魏立言诧道:“我急于赶路,连日未曾洗澡,身上臭气到有,香气却从何来呢?”

公冶陀道:“魏兄请你把身边所携各物,扫数取将出来,给我看看!”

魏立言听得公冶陀这样说法,便把身边的琐碎用物,完全取出。公冶陀扫视一过,突然眼中一亮地,向魏立言扬眉叫道:“魏兄,你且把欧阳媚所给的那两只‘巫山佳客’木牌,递绐我看!”

魏立言边自递过木牌,边自皱眉问道:“难道是这两块小小红色木牌之上蕴有甚么恶毒花样?”

公冶陀接过木牌,凑向鼻边嗅了一嗅,正待发话之际,突然听得龙不潜在洞中急急叫道:“公冶师叔……公冶师叔……”公冶陀听出龙不潜语音虽促,却深含喜悦,遂偏头注目问道:“龙贤侄为何这等高兴?你是不是找着那条‘七屋怪蛇’?”

龙不潜从洞中闪身纵出,满面喜悦神色,把手内所持的一根金钗,递向公冶陀道:“公冶师叔,你快看看,这是不是可以使琬姊绾命九幽的‘返魂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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